第十五章少女与剑的一次无意幸会

你这也能叫圣剑吗？！

摄氏度三

2025/04/23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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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个世界以地脉为中心，诞生了天空、山川、海洋、飞鸟走兽，还有我们人类，以及……魔族。’——好像是这么说的。”
有着冬日阳光般浅金色头发和融雪般澄澈蓝眸的少女笑着擦拭放在膝盖上的一把朴素的剑，光亮的剑面折射出少女灿烂的笑容。
「……」
剑并未给少女任何回应。
少女早就习以为常了，她哼着歌擦拭剑柄上的细节——这把剑唯一一个看起来不太平常的，就是那剑柄上的复杂花纹了。
少女，莉莉娅·斯图西，斯图西家的次女和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今天也没法和自己的本命剑沟通。
在这个剑与魔法的世界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命剑，很能使用魔法。地脉产生的不只是鸟语花香的世界而已，完全代表了毁灭的魔族，也随之诞生在这个世间。消灭了魔王魔族就会消失，然而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力量就是真理。
而莉莉娅……并没有强大的力量。
每个孩子八岁的时候都会沿着地脉寻找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其实本质还是地脉溢出的能量，只是拿在人类手中会变成剑的模样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八岁那年莉莉娅沿着地脉走了一天一夜，没有一把剑愿意回应她。
显然，莉莉娅是极少见地没有本命剑的那类人。
莉莉娅有一定的魔法天赋，然而她的魔力少之又少，根本无法使用多少魔法。
结果就是，无法战斗的莉莉娅完全没有任何地位，尤其是在她那个天才的姐姐的衬托之下，就更是如此去了。不过，斯图西是个大家族，虽然基本所有人都看不起莉莉娅，也有不少人欺负莉莉娅，但莉莉娅还是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不至于活不下去。
莉莉娅觉得，比起那些无法生存的人来说，自己还是相当走运的。
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莉莉娅十五岁那年，斯图西家族有人不小心杀了魔族的一个小少爷，小少爷带着一帮人杀了上来，然后……
……然后，斯图西家族被灭门了。
除了莉莉娅被使唤着出去跑腿，其他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说实话，莉莉娅并不喜欢斯图西家，在心里一直默默记着斯图西家养自己的账，打算长大了想办法还回去然后就此两清，没想到在那之前斯图西家居然就这么毁灭了。
望着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斯图西家，莉莉娅怔愣了很久，开始在废墟里翻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最后踏上旅程，前往边境——她很早就以自己被赶出斯图西家，带不走一点东西为前提谋划了生存的方案，现在之前的准备派上了用场。
莉莉娅打算前往边境，也就是魔族横行地区，虽然很危险，可她别无办法，毕竟那些安全的地区都被有权有势有财的人占领了，轮不到她。
然而莉莉娅走到一半，曾经探明的安全路线就和之前不一样，被魔族占领了。莉莉娅不得已改道，不知不觉绕道了地脉附近——说实话相当危险，万一突然蹦出一只魔族来，莉莉娅就完蛋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莉莉娅感觉到了本命剑的气息。
确切地说，是她感觉到同样作为地脉诞生物的自己的每个地方都在雀跃不已，仿佛遇见了一个和自己相当亲近的人，像母亲父亲，像兄弟姐妹。
本命剑和人类就像是同一段地脉的同一段枝杈，莉莉奈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越是靠近，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与本命剑其实并没有那么亲近？果然是因为自己的天赋问题吗？
莉莉奈强忍不适，逐渐从跑变成了走，再从走变成了蹲着走，最后变成爬，但她终于还是爬到了自己的本命剑面前。
那是一把相当朴素的剑，除了剑柄的花纹很复杂以外，其它地方看起来都相当廉价。
拔出剑的一瞬间，莉莉娅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自从拔了本命剑以后，莉莉奈的魔法天赋突然暴涨，无论是自身拥有的魔力还是对魔力的亲和力、感知力、恢复力等等都连上几个台阶，一跃成为第一梯队的新兴天才少女。
可其实莉莉娅从来没指望过本命剑能让自己变强，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推心置腹的东西而已，即使只是一把剑，但那也是命运相连，从同一段枝杈上长出来的两片最近的叶子啊……
现在莉莉娅已经成为了重要的战力，虽然这把剑依旧没法使用，也无法沟通，但不妨碍莉莉娅每天都找一个只有她自己的地方自言自语地和剑聊天。
莉莉娅已经养成了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向剑分享的习惯——在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追捧的时候，在她一无所有亡命天涯还被横行的魔族堵住道路简直要陷入绝望境地的时候，她的本命剑出现了。
这段艰难的时光，只有它一直陪着自己。
“再过三分钟，到了晚上十二点，我就成年了。”莉莉娅微微勾起嘴角，擦拭的动作变得轻而温柔，“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
“我已经想好愿望了，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哦？不然就不灵了。”莉莉娅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够知道你的名字。”
“啊……”少女的吐息让剑面染上了水雾，她有些慌张地擦了擦，笑着道歉，“对不起。……唔，看来这个愿望好像有点勉强了。”
「……」
“下一年许一个现实一点的吧。”
「……」
“要许什么好呢……唔……唔唔……有什么愿望呢……”
「……没有。」
“嗯？我有愿望啊，我……”说到一半，莉莉娅顿住了，下一秒猛地起身做出防备的姿势，“……谁？谁在说话！”
「……」
莉莉娅环顾四周，僵持了三分钟，还是没能找到第二个人的身影，她的心脏顿时沉了下去——自己居然无法察觉到对方一丝一毫的气息，说明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而且刚刚的声音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很显然，对方要捏死自己就和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没想到刚刚说完这个愿望有点勉强，就真的发现无法实现了……莉莉娅抱起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没有人。」
“你是魔族吧？有这种实力，为何要躲躲藏藏的？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是剑。」
莉莉娅瞳孔剧烈收缩，抱得更紧了：“一把破铜烂铁而已，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要抢也抢点好的吧？”
「是老夫。……老夫是剑。」
……剑？
什么剑？说话的是剑？
原来如此，是剑形态的魔族吗，而且还是个老头子，经验很丰富……！
“剑形态的魔族吗？你的主人把你扔到我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
“为什么不回答？”
「……是你的剑。」
“你的主人不是已经有你了吗？还抢我的剑干什么？！”
莉莉娅越发焦急，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第三者的气息，而且对方还一直把话题往自己的本命剑上扯……她死都不会把剑交出去，可就算死她恐怕也无法护好剑。
本命剑和别的剑不一样，具备意识。魔族是天性破坏的种族，落到他们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老夫是你的剑。」
“……”
莉莉娅眨了眨眼睛。
……什么？
它在说什么？
是我的剑……？
莉莉娅猛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本命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了样子，不仅通体发光，变成了金色，还多了许多繁复的花纹，看起来锋锐得仿佛削铁如泥一般，任谁看到了都得感慨这绝对是一把不凡的兵器。
“你……你是我的剑？”
「不是。是你手上的剑。不是你——」说到这里，剑的声音突兀地停了下去，没有了后话。
啪嗒。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剑面上少女的倒影变得模糊起来。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
剑身的光芒微微闪烁着，片刻后，声音再次在少女脑海里响起。
「……是你的剑。」
「我是你的剑。」
……
……
少女痛哭了一场。
一直以来的惶恐、自卑、不安、痛苦、悲伤，都在这次哭泣中宣泄得一干二净。
它想，少女的眼睛真是可怕，明明看着不大，居然能流出这么多水来。
它并不喜欢这样的少女，很陌生。
印象中的少女，总是笑着的。
少女的哭泣并不是因为它否定少女是自己的主人，然而剑并不明白，它只是默默记住了自己是少女的剑的这个说法不能否定。
哭泣过后，少女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摸着剑说了一晚上的话。
它开始后悔了，果然不该和少女沟通的，毕竟它一直觉得少女很难应对。虽然它年纪很大了，但可不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年轻人啊。
毕竟它也没遇到过几个人。
它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家里，虽然没在做任何事，但也不代表会帮别人做什么事。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它不知道为什么冒了头，从地里跑到地表中，大概是因为家里的东西跑出去的时候顺便把它带出去了吧。从家里跑出去后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按照人类的说法好像是“受肉”了，获得了肉体，或者说实体。
这个少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把它拔了出来，它一下子和自己的“家”失去了全部联系。就像是被拦腰斩断一样，感觉相当难受，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掏了出来。而且，可能是因为少女一直想着剑剑剑的，它不知道怎么地也变成剑了。
都是这个少女的错。
然而，不满的心理在知道无法改变后淡了许多，又在少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爱护中逐渐融化，变成了别的东西。
它慢慢觉得其实也不坏，比呆在家里有趣多了。而且它是长辈，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虽然家里其他东西——按照少女的说法就是兄弟姐妹之类的——都总是想着跑出去，不过它不一样，它一直待在家里，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的，就是待着。
但现在，它有些后悔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比较有趣，难怪那些东西都那么想要出去，就是不知道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了，从家里跑出去后它就感觉不到他们了。难道它们也和它一样，被什么人拔出来当做本命剑了吗？
变成剑以后，虽然起初不太适应——毕竟它在家里是可以到处乱跑的——不过很快就觉得好像自己天生就是一把剑了，可能其它的东西也是差不多的吧。
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应该不是少女的本命剑。
少女说本命剑就像是地脉上同一段枝杈上的最近的那一片叶子，所谓的地脉好像就是它的家，但是它在家里生活了很久很久，身边的确有个靠得很近的家伙，而且过了好多年才跑出去，可它知道绝对不是这个少女。
不过，无所谓了。
本命不本命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
“告诉我嘛，”少女双手猛地合十，“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求你啦，拜托了，倒立求你啦～！”
……为什么要倒立求老夫啊。
「没有名字。」
“什么？你没有名字吗？”
名字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吗？一个符号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东西跑出家外面后不像在家里那样一感觉就能分清楚，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吧。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
它以为就是一两秒的事，然而少女翻了很久的书，拟定了满满一页的名字，花了整整一个月，才终于定下来了。
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
它突然感觉到了些许奇怪的东西，虽然无法描述，不过它觉得自己之前觉得“一个符号而已”的想法相当过分。
虽然现在它也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错误，但就是突然变得哪哪都不顺眼哪哪都不对了。
……真奇怪。
“就叫你‘戈欧克欧’吧。怎么样，好听吧？”
「……」
怎么样算得上是好听？
它有些茫然，但莫名地觉得自己不能一点回答都不给。
「……嗯。」
最后它这么回答了。
嗯，一个字也能算回答。
于是，从那天开始起，它，戈欧克欧，有了一个名字。
是少女，莉莉娅·斯图西，起的名字。
戈欧克欧觉得不愧是莉莉娅·斯图西想了一个月的东西，这个名字有种奇妙的力量，想到这个名字戈欧克欧就觉得缺失的自己好像被填补了些什么东西。
随着时间流逝，戈欧克欧的话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不是因为它喜欢说话，只是因为莉莉娅和它成功沟通后变得无与伦比地话唠起来，它不得不也跟着变多话了，甚至学会了一点点的开玩笑技巧。
虽然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它总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剑样了，越来越不像样。一般的本命剑顶多就是能简单表达一些是或否的回答，它倒好，已经能莉莉娅说一句自己在脑海里顶三句了。
就是没什么说出口的必要。
甚至，就连莉莉娅都不懂的人类说的荤话戈欧克欧都懂了，甚至能在这个基础上延展。
……作为一把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
当然戈欧克欧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虽然有点好奇莉莉娅的反应，也觉得有些恶俗玩笑蛮有趣的，不过也没到非讲不可的地步。
在家里呆了那么久，周围的东西又很多都没法沟通，戈欧克欧已经习惯了自己在脑海里心思翻涌而什么都不表达出去了。
这么说来，其实他们两个还挺像的，都能自娱自乐，不过它可没有莉莉娅这么幼稚，它都在思考。
虽然没想出什么有意义的结果来，但总之思考无论如何都比自言自语这样的废话要更有深度一些。
……是不是有点强词夺理了？
总之，莉莉娅带着变化后的戈欧克欧来到教廷鉴定——在这样残酷的世界中，宗教的吸应力辐射力都相当广泛，并且最终一神教普鲁纳占据了绝对的统治地位，成为了凌驾于世俗政权之上的庞然大物，一手垄断政治经济文化等等领域的种种权力。
鉴定本命剑也是前往教廷鉴定的。
戈欧克欧对那个鉴定有印象，一群人对着它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在它身上泼所谓的圣水，脏就算了，泼完还不擦，让本来就不爽的它更加不爽了。所以，在那些人想要探查它的时候，它相当嫌弃地避开了，结果最后鉴定的结果是它是一把废铁。
戈欧克欧和其它的废铁对比了一下，得出了结论：教廷负责鉴定的人是废物。
但这些年下来戈欧克欧多少理解到所谓本命剑对主人的影响，于是它强忍着不快，特意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一群人嗷嗷直叫，把它送到了更高一级的教廷，再做一次。
……连续好几次后，在戈欧克欧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行的时候，鉴定终于结束了。
结果一经公布，举世哗然。
戈欧克欧毫无疑问是当世最强大的剑，教廷宣布这一定是至高神赐予人类的圣剑，是神的祝福。戈欧克欧不明所以地向莉莉娅打听了一下那个总是听说但就是没人说清楚的神是什么东西，毕竟它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莉莉娅的本命剑，说不定就是那个东西的。
结果听了一通下来，戈欧克欧觉得那个神听起来还没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厉害，还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应该是杜撰出来的。
「……你该不会相信那种东西吧？」
……毕竟莉莉娅感觉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一般人不会对着一把剑连续自说自话三年吧。
“我不信哦。”莉莉娅的笑变得稍微苦涩了一些，“……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神为什么对这世界的一切沉默不语，最后我知道了，因为神不存在。”
「为什么觉得老夫存在？」
“因为我清楚地感觉得到你呀。”
「……」
说实话，能感觉到戈欧克欧的人不止莉莉娅一个。不过，在它不知道为什么从家里冒出头的时候，莉莉娅是凑巧看见它的第一个。
只是，到了现在，这个事实变得很难说出口。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过戈欧克欧选择顺从本心。
之后莉莉娅开始在教廷的指导下使用戈欧克欧，不得不说教廷的人还是有一把手的，戈欧克欧逐渐发现他们对圣剑的描述的确有很多和自己符合的地方，而且和神不一样，圣剑似乎不是他们杜撰的，而是很多年前有人有人用命从魔族那边打探回来的消息。
戈欧克欧也逐渐相信了自己大概的确是把圣剑吧，虽然不太清楚圣在哪，不过它的确对魔族没什么好感，看到莉莉娅用自己的帮助他人，看到大家笑起来和莉莉娅高兴的样子……它的确感到了喜悦。
……是的，喜悦。
戈欧克欧终于可以确信了，自己是高兴的。
意识到这点是很突然的，不知道怎么地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了“真好”“真快乐”之类的想法。
虽然莉莉娅坚称戈欧克欧是个闷葫芦，还是那种如果放开来一定相当活泼的类型，但戈欧克欧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有那种感情波动的。
要问它为什么这么想，它也说不出为什么，似乎诞生之初的时候，它还在家里的时候，就被包裹在这样的气氛中，不知不觉也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了。
果然自己是一把圣剑吧？
莉莉娅的名号逐渐从天才少女变成了被圣剑承认的少女，最后再简化成圣女。甚至教廷官方认定莉莉娅是当代的圣女，给予了莉莉娅无限的荣耀。
莉莉娅坐在高高的华丽车厢上的座位中，穿着华美的衣服，抱着戈欧克欧，笑着和两路上围得满满的群众挥手。一路都是花瓣抛洒，仿佛下雨一样，芳香渗透了莉莉娅的每一寸衣摆。
莉莉娅对这种荣誉没什么渴望，但她很乐意给大家带来希望，也很喜欢戈欧克欧被夸奖。
那是一段充满了希望的日子。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次或许能成功了。
就连戈欧克欧也觉得，魔族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每次都解决得很轻松。
但虚幻的日常最终还是会落帷幕。
在魔王出现的那一页，故事进入了崭新的篇章。
或者说，真正的开端，本就自那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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