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ess

【喵光】Lamenya

之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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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布罗斯是一位商人，人生中第一次库尔札斯之行，差点成了最后一次。
第七灵灾导致库尔札斯东部高地整个下沉，地脉中的以太之力因极端天气影响而爆裂，进而引发更为剧烈的地震，随后空降漫天大雪覆盖了一切，将这块区域从艾欧泽亚全境图上彻底除名。厚重的冰层之下，破碎的以太编织出相较披雪大冰壁更加复杂的地形，贫瘠、荒凉、寒冷，直到龙诗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坚不可摧的冰层出现了裂缝，雪终于停了。
几十年来，边缘地带的积雪逐渐消融，露出参差的岩体，融化的雪水汇成溪流，滋养土地，慢慢的，生命无声地复苏、成长，峡谷深处再次响起了鸟鸣。
陆行鸟疾驰在亡命的路上，然而那根本称不上是“路”，起伏的石块、凸出的石笋、陡峭的石壁，还有如同蜘蛛丝一般横亘在任何意想不到之处的石柱，严重妨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这里根本没有路，陆行鸟只是凭借本能在逃跑，哪里能跑往哪里跑。雇佣的两名护卫不知道跑哪去了，也许逃了，也许死了，安布罗斯死死扒着鸟背，感觉五脏六腑如弹珠一般撞击，快要从嘴里颠簸出来了，他不敢回头看，生怕看到那些魔物手里捏着同伴的尸块，这比死了还难受。
“快！再跑快些！”
在中部雪原被伊修加德骑士穷追猛打，经过一个冬天饿得发疯的食人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送上门的食物。对食人魔来说，东部高地没有穿盔甲的铁皮人，也没有长鳞片的大家伙，这里拥有充沛的水和食物，简直是天堂！除了气温更冷一些，不过没关系，他们皮糙肉厚，完全扛得住。
“吼！！！”
陆行鸟因长时间全力奔跑已经露出疲态，步伐越来越沉重，而食人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地也为之颤抖。安布罗斯绝望地呐喊：纳尔札尔神，奥修昂神，比尔格神，诺菲卡女神……总之不管哪一位神祇，救救我吧！只要您今天救了我，我将成为您最忠实的信徒，我的余生皆是您的贡品，任凭驱使！
大约他的祈祷传上了距离最近的冰天宫，一颗红色流星凭空出现从天而降，正好落在魔物群中，迸发出雄雄烈焰，瞬间击杀了所有食人魔。
安布罗斯被突来的强力冲击波震下鸟背，想象中食人魔的利爪并没有紧随其后，他无视身体的酸痛挣扎着爬起来，只见浓烟散尽，星火犹在，一个颀长身影伫立在魔物尸体中间，长枪似荆棘，鳞甲如银月，犄角张扬，神色倨傲，仿佛不可一世。
安布罗斯吓傻了，下意识喊出：“哈罗妮……女神？”

安布罗斯心惊胆战跟在这位（龙？人？龙人？）男人身后，不知道对方要去哪，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带上自己。一开始他只是为了逃避阿拉米格高额的税收，才选择从荒无人烟的东部高地抄近路，不曾想才走几步就遇到了食人魔，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幸好哈罗妮从天而降……不不，只是因为男人击杀食人魔的身姿过于帅气，安布罗斯毫不犹豫相信他就是战神哈罗妮……派遣的使者。
安布罗斯试图与男人搭话，恳求他保护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并许诺等他平安回到乌尔达哈一定会支付一笔丰厚的报酬，而男人板着脸，似乎还在计较“女神”的称呼。商人必修课之察言观色，安布罗斯当即滑跪，表示自己一时嘴快并无冒犯之意，恩人您矫健勇猛堪称魔物克星，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吧！等他倒完一串冗长的赞美词，小心抬头偷看，男人早就走远了。安布罗斯暗骂自己自作多情，急忙牵着陆行鸟小跑跟上。
男人自顾自走在最前面，脚步稳健，方向明确，总能轻易绕过险峻的地势，走上较为平整的小路，看样子他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安布罗斯和陆行鸟走在后面，自觉与男人拉开一段距离，等他们走进某个不知名的峡谷，安布罗斯所有的注意力立刻被遍地洁白晶莹的水晶抓住了，闪闪烁烁，散是满天星，汇聚成银河，造型奇特，如果作为收藏品卖给贵族定能大赚一笔，然而这种偏属性水晶美则美矣，却需要特定的容器才能保存，且多用于学术研究。安布罗斯在食人魔追逐战中遗失了所有家当，满地宝物看得着摸不着，不得已放弃了贪婪的心。
猛然发觉四周过于安静，哀叹的商人以为自己跟丢了向导，跌跌撞撞往谷口跑去，马上看到了男人笔直的背影，白的发亮，犹如一块剔透的冰凌，他的突然出现，可不就是从冰天宫遗落坠入的碎片？出了峡谷，顶上冰层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残缺，使得部分阳光能够重新抚摸这片荒芜的土地，喜阴的蕨类和苔藓多多少少填补了石缝，雪水汇成的溪流甚至冲刷出一小块卵石滩地。他们在河滩稍作休息，等陆行鸟吃饱喝足，有力气载着商人与男人并肩同行，安布罗斯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发现所谓的鳞甲实际上都是鳞片，男人身形高大却不壮硕，体态修长而健美，头生犄角，后有尾巴，难道这是东方的敖龙族？
日已西斜，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深入东部腹地，顶上的冰层几乎脱落，露出了大片玫瑰色的天空，他们现在似乎处在一片低谷，浅草丛生，河流环绕，对岸高地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浅金色夕照如少女的面纱笼罩此间的宁静祥和，童话书描绘的梦幻之园伊尔美格也不过如此。安布罗斯不由惊掉了下巴，这个鬼地方竟然有人居住？！这时山坡上出现了一个胖墩墩的人影，疑似敖龙族的男人明显兴奋起来，带刺的尾巴也高高翘起左右摇晃，突然间他仿佛捕猎的雪狼冲了出去，丢下迟钝的商人呆在原地。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了一会儿，那个敦厚的人影重新站在山坡上，冲他招手：“喂！你好！”
安布罗斯连忙上前问好。那是一位中年男人，穿得像一只羽翼丰满的渡渡鸟幼崽（所以他并不是肥胖，而是选择了十分暖和的穿着，安布罗斯很是羡慕），下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胡渣，看样子有一段时间没打理了，其他没什么地方特别的，除了那双眼睛……第一次见面，安布罗斯就忍不住盯着对方那闪耀宝石光泽的蓝眼睛，澄净透彻，没有杂质的美丽色彩，仿佛要吸引人沉溺其中，这样完好的一对珍贵宝物就镶嵌在艺术品最为醒目的位置，如果能够占有……糟糕，职业习惯，安布罗斯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下意识又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形容。
陆行鸟歪着头好奇盯着主人，蓝眼睛的男人也歪着脑袋表示疑惑，脸上还带着友好的微笑：“你好，朋友。”
“你好，我叫安布罗斯，是来自乌尔达哈的宝石商人。你是本地的居民吗？”
蓝眼睛的男人笑着耸耸肩：“一个普通的冒险者。”
“冒险者？那你有办法送我回乌尔达哈吗？我会支付报酬的，当然如果你想要别的东西我也会想办法支付，只要你能保证我平安回家。”
“我正好要采购一些东西，这个村子需要很多的物资，如果你能帮忙筹集，那就太好不过了。”
“这没问题，我能做到！不过，最令我惊讶的是，这真的是个村子！纳尔札尔神啊，这段经历简直是比樵鸣洞还要可怕的噩梦……我原本计划去大陆尽头的极北之国，然而路上碰到了食人魔，无路可逃，幸亏哈罗妮的使者、魔物克星的战神及时赶到！于是我跟着他到了这里。你认识他吗？他是一位长得像敖龙族的男性，鳞角是白色的，还拿着一柄血红色的长枪。”
安布罗斯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那个男人真的不见了，他回家了吗？啊啊真是个冷酷的家伙啊，自己还想好好谢谢他呢。
看穿他心中所想，自称冒险者的男人假装不经意看了一眼某间虚掩房门的木屋，笑得像个孩子：“哈哈哈看来是的呢，他叫埃斯蒂尼安，是我的搭档，以前他经常招呼也不打就突然消失，不过现在他不会这么做了。今天天气不错，埃斯蒂尼安早上跟我过说他要去南边巡视，走之前把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很暖和很舒服，所以我偷懒睡了个回笼觉，好像睡了很久……说起来，‘哈罗妮的使者’和‘魔物克星的战神’两个外号都不错，但我更喜欢别人称我为‘大画家阿尔菲诺的助手’。”
冒险者忽然眨眨眼，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重新看向远方的目光多了几分怀念。安布罗斯乖乖的、默默等在一旁，心想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有很多的故事，否则他的蓝宝石不会如此模样，历经风霜的打磨，内在依然澄澈，可以容纳更多的回忆。
短暂的沉默过后，冒险者主动邀请安布罗斯参观这个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不过三间房屋，冒险者像一位炫耀手工作业的孩童，得意的介绍他的作品：“那边的空房子都是我和搭档一起搭建的，我拜托奥恩·凯，我们的龙族朋友，拜托他帮忙搬运木料和石材，我还做了不少家具。虽然现在村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认为，理想的那一天并不遥远。”
最后一间房子看起来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木门上挂着百合花编织的花环（百合花能在这个地方生长吗），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锤子、镐子、锄头、镰刀、鱼竿、手锯……这里住的是全能大师吗），一楼的窗台上摆着一只白猪玩偶（是猪吗？是猪吧），院子里立着半个破损的木人（这个可怜的家伙到底遭受了什么），安布罗斯为此啧啧称奇，看到屋后还有一个小羊圈，几只圆滚滚的黑羊堆在角落里睡觉。他看了一眼如同黑煤球一样饱满的冒险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冒险者也跟着他傻笑。
“这些黑羊都是我们从中部高地赶过来的，一开始它们都不肯吃这里的青草，于是我跑到太阳神草原拿来牧草的种子，可是很多种子都没有发芽，只有一小部分熬过了寒冷顺利生长，最后也只有这么一小片草场……也许下次我可以去萨雷安学习一下最新的温室栽培技术，除了耐寒的卡贝基野菜和库啵果，我还可以种点别的东西，那么旅行收集的花种都可以派上用场了！如果今后有其他的冒险者到来的话，还得清理出一条能让陆行鸟篷车也能畅行的道路啊……”
冒险者一边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一边朝着装饰百合花的房子走去。安布罗斯一看自己又要被丢下，急忙大声喊了好几次，冒险者才猛然惊醒，一脸抱歉的看着对方：“可能是年纪大了，这几年我总是这样，忍不住想起很多事情，一不小心就说了很多，然后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埃斯蒂尼安也提醒过我好几次，说重建村庄不用急在一时，可我还想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闲聊的时间够长了。”百合香气萦绕的木门开了，埃斯蒂尼安把两杯热可可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无视商人那惊喜、憧憬、仰慕等多种强烈情感交融的目光，淡淡笑着对冒险者说：“先把饭吃了，想去哪都可以，你不是说今年星芒节想去格里达尼亚听陆行鸟乐团的演唱会吗。”
“没错！人造生命乐团。”冒险者又眨眨眼，不过这次多了几分逗弄的意味：“搭档，晚餐不会又是‘那个’吧？”
“……呃，还有俄刻阿尼斯炸肉排，就是颜色黑了点……”
“没关系，肉熟了就行。”
安布罗斯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一无奈，冒险者拍了拍饥饿的商人的肩膀，再次邀请他。
“朋友，今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先来杯热可可，想不想尝试搭配一些特别的岩盐？对了，村子里每间屋子的床都是新的，你可以随便挑选，我在每一套枕头和被褥里塞了很多黑羊蓬松的软绵绵的毛，保证你能拥有一个飘浮在云端的梦。”
安布罗斯连忙应下：“这、这是我的荣幸，但是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呢。”
冒险者勾着伙伴的胳膊，像喝酒那样举起满满的热可可作势要与安布罗基碰杯。
“红血之龙骑士的故乡，芬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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