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赫柏计划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4/11/16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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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金属制的军靴鞋跟敲击在地板上，挑衅着阿基维利紧绷的神经，他紧闭双眼，竭尽所能地维持着舒缓的呼吸。在这间赤红色的惩罚间里，镇静的分析能力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武器，而对面之人无疑熟悉血脉中传承的权术伎俩——先是故作无害的暗中布线，深深的把真实的想法潜藏心间，用纠缠的丝网困住一无所知的猎物，只在决胜关头露出獠牙。阿基维利知道，自己终于触及到了数年以来，围绕着持明与雨别的这长冗长、复杂、令人困惑的拉锯战的决胜时刻，不管真相如何令人不适，他都需要狠狠击碎这些统治者傲慢的幻想。

“你提到了应尽的义务。”他看向小阿道夫.裴迦纳，“在我的印象中，雨别没有和将军做任何约定。”“约定？”大校耻笑，“言语的约定苍白无力，资源铸就的契约才难以撼动，既然他接受了经费赞助，当然要遵从伟大的裴迦纳将军的设想行事，诚然，考虑到项目有两个合伙人，真正做出行动的人不一定需要是他。”小阿道夫的神色染上阴霾，恶狠狠地说，“但是奥博洛斯那个废物搞砸了，所以他必须亲自收尾。”“收尾什么？”阿基维利屏住呼吸临听堂兄浮夸的演讲——他激情澎湃，好似表演一场独角戏。“收尾什么？”小阿道夫大校用一种看鼻涕虫的眼神看着他，“你和雨别，你们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持明的价值不是吗？不，或许雨别意识到了，但是他在一开始就避开了持明最伟大的可能性，这个伪善的懦夫。”他嘲弄，“阿基维利，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想，在最初的最初，五百年以前，湛蓝的天空飘荡云彩，微风传来阵阵花香，在流淌着黄金与牛奶的原初之刻，人类的科学家们在母星第一次提出克隆的概念。他们做出一只羊，活了短短六年就因为巨大的基因缺陷死去，后来，以人类为对象的基因编辑技术面临巨大的伦理争议，当时的科学家们也无法突破复制中的基因断裂问题，高等生命的克隆技术一度陷入停顿。但是！”小阿道夫的声音愉悦的提高了，“这时候，有一位财力和远见兼具的富豪，他力排众议，在孤岛上建立了一座实验室，在那里，野心勃勃的科学家们为了制作富豪的克隆体付出了卓绝的努力，亲爱的堂弟，你一定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计代价的推动这项困难重重的研究。”

阿基维利沉默不语。“因为他的身体受到病痛困扰，渴望寻求新生。”小阿道夫得意洋洋地接续了自己的谈话，“一个生物学家说服他，克隆体复制的健康器官和移植手术能让最绝望的病人重返健康生活，更有甚者，理论上人体每一个衰老陈旧的角落都能在任何需要的情况下通过精妙的外科手术更新，到那时，人的生命将不再受时间的束缚，而只与所掌握的资源、权力和财富相关，只要有足够强大的调动力，生命将在科学的力量下流转，永享尘世繁华。”他的声音冷淡下来。“当然，后续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很不幸，富豪终究没能实现他的伟愿，基因复制的不可控带来了当时的人们难以理解的副作用，这位富豪在接受第二十四次肾脏移植手术的过程中因为细胞风暴在极度的痛苦中丧生。此后，科学家们因为分赃不均曝光了海岛上的人体实验细节，研究室被关闭，伟大的研究被定义为反人类暴行，母星的人类大惊小怪的缔结了《基因纯净性保护条约》声明所有的生物学研究者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能因为基因编辑技术让人类的基因受到污染。”

“无趣的故事。”阿基维利干巴巴地说，他开始想吐了，空空如也的胃扭曲起来，那是一种，天生的，对绝对自私，绝对邪恶，绝对狂妄的人性的厌恶和排斥。“恰恰相反。”小阿道夫摇头，“这个故事棒极了！你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在哪里么？是从曾祖父的口中，他刚刚经历完一次大手术，许多人都以为他挺不过去。蠢蠢欲动的反叛者谋划着哗变，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能醒来。果不其然，在一个平静的下午，他张开安详的眼睛，一枪打爆了阿里卡伯伯的脑袋，然后和负责护卫他的我愉快的讲述了这段海岛秘闻。”他摊手，“你瞧，阿基维利，一个像曾祖父这样的人，他倾向与将一切都握在手中，权力，能源，甚至时间的流逝。他已经一百二十岁，在科技的辅助下与死神赛跑，但是在他心里，有关克隆人的原始愿景一直闪闪发光。当他从一大堆无用的立项档案中看到雨别关于重启克隆人研究的文件，他就要求我调查他。很幸运，和常见的学术骗子不同，作者是个耀眼的另人难以忽略的年轻人，曾祖父很快召见了雨别，一见面就意识到他和年轻时期的老克里珀一模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无畏的那类蠢蛋，有天赋，道德崇高，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人类共同体利益燃烧生命。那时候你的小情人还不到二十岁，可他已经把许多困扰人类几百年的基因困局踩在脚下，理解生命就像海鸥理解海风的方向一样自然，于是曾祖父清晰的知道，他的机会来了。”“雨别不可能同意他的设想。”阿基维利尽力压抑自己的怒火，“追求永生的本质是纯粹的贪婪和试图永久占据资源的罪恶，是对生命规律的违背，他如果察觉到你们的想法，根本不会继续有关持明的研究。”“当然，当然。“小阿道夫点头，“曾祖父比我们更清楚不是么？毕竟他和克里珀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知道他们那类人的行为模式。他们会替自己寻找神圣的原动力，而你只需要表现出支持，看着他们奋不顾身投入烈火，把自己的小算盘悄悄藏在口袋里。对于克里珀而言，原动力是拯救星球上残存的人类，所以那个疯老头宁愿穿着简陋的防护服爬出地下掩体开始筑墙。而你的小天使呢？他关注人类种群的未来，多么相似，天生的悲悯者，一厢情愿的认为世界的重担压在自己肩头。”阿基维利灵光一闪，“所以奥博洛斯是你们安排在雨别身边的，带着她蹩脚的合成生物学项目，不是么？我早该知道，改变持明抗辐射能力的天渊蓝苔藓甚至是我和雨别一起找到的——她搞砸了什么，把持明技术用在老裴迦纳身上？她重返持明实验室是为了逆写持明的基因？”“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小阿道夫很惊讶，“你比我预计的敏锐的多，不过那个蠢女人不是在最近才开始逆写，她的逆写已经持续了五年多，直到两年前，她表示逆写已经成熟，我开始授意她将逆写用在人体实验上——就像故事中那样。”阿基维利紧握拳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人体实验在后期呈现极高的成功率，最后一批参与实验的孩子有十个，全部存活下来，曾祖父很开心，认为值得冒险一试，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再拖下去就很难满足外科手术所要求的各项生理指标了。”“可是奥博洛斯搞砸了。”阿基维利恍然大悟，“所以她狼狈的找到雨别索要底层数据，想知道自己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而你们的栽赃和陷害都是为了迫使雨别出面来解决眼前的问题，因为他一定希望洗刷持明的冤屈。”

“赫柏计划是个伟大的计划。”小阿道夫不加感情地说，“他是由曾祖父亲自授意创立的，有史以来关于生命科学最伟大的研究，一旦整个计划顺利推进，人类就能打开永生的通道，很遗憾，计划在人选上犯了错误，奥博洛斯辜负了大家的期待。”“赫柏？”阿基维利笑了，“那个奥林帕斯山上的倒酒侍女？”“青春之神。”小阿道夫纠正他，“宙斯和赫拉的女儿，青春之泉的拥有者，赋予凡人永恒的青春与活力。我们急切的需要她的眷顾，你得去劝说你的小情人。”“我？”阿基维利指着自己，“劝说他去解决奥博洛斯和你们搞出来的烂摊子，在你们残害了四十多个无辜儿童，把云上城区和下层区搞的一团乱之后，要求他来替你们疯狂的永生计划买单？”“你难道不明白么？”小阿道夫语气急促起来，“从来都只有赫柏计划，没有什么可笑的持明，没有大科考，没有钢琴演奏，真正有价值的只是一种解决了一切基因缺陷的克隆技术，雨别创造了它，可他为了那该死的《基因纯净性保护条约》在新克隆人基因中引入了鲸鱼的基因碎片，奥博洛斯试图逆写，她失败了，所以雨别需要亲自处理这一切，因为他才是计划的真实负责人，是奥林帕斯山上的那个赫柏。”“奥林帕斯山上的赫柏！”阿基维利放声大笑，“诸神眷顾奥林帕斯，为你们送来一位盖娅，你们却打算用对待倒酒女的方式对待他。你怎么会认为我能说服雨别？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我即便立刻饮弹而亡，也不会开口劝说他一个字。他的一生都在为人类的明天而奋斗，而你们，肮脏的臭虫，泥地的野狗，试图用他的成果满足私欲，现在你们试图摧毁他的名声，用他最得意的作品要挟他就范，你竟然还要求我劝说他？”“就好像你还有别的选择一样。”小阿道夫看着癫狂的阿基维利，“我的堂弟，要么你去说服他，要么你会成为胁迫他的另一个筹码——多感动，在你抛弃了家庭这么多年以后，总算能替大家献出一份力量。放弃那些无用的道德底线吧，星球之上只需要贯彻裴迦纳的意志，而裴迦纳一旦决定得到，就必然得偿所愿，蝼蚁难道拥有撼动苍天大树的力量么？”“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阿基维利暴躁起来，试图攻击小阿道夫，被他迎面一拳击倒。“放轻松，宙斯优待赫柏，不会责难他，而你，为什么不成为赫拉克勒斯常伴赫柏身侧呢? 埃斯库罗有言在先，无人能抗拒命运的安排。”“命运？”阿基维利爬起来，“曾祖父的过度自信让你们失去理智，奥林帕斯，你知道奥林帕斯是什么地方么？它不是黄金梦乡，它只不过是糜烂的当权者的酒池肉林，你们不能掌控他人的命运，只会迎接自己的灭亡。”“我们走着瞧。”他的堂兄平静的说。“就像我说的，裴迦纳的意志不可违背，我们总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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