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呆子拙舌

清醒梦

写作业鱼

2024/12/04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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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照片上，一个笑得灿烂的小孩搂着另一个银色眼睛的木讷小孩，动作亲昵，如两小无猜。
那阳光小孩的笑怎么看怎么眼熟，面上挤着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九九有种条件反射暴躁起来的感觉。
好欠揍……他在心底感慨，对小孩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那是他不曾认识的寒止，眉眼稚嫩却已显出后日气质的雏形，同时有着诗人的忧郁安静、逗比的灵动狡黠、疯子的幼稚暴戾。
他从未听到寒止提起过这段时光，也没听他提起过时独闲，但那张照片已经证明了两人幼时的关系不差。
九九脸彻底黑了下来，自动脑补了一部破镜重圆的剧本，又联想到逗比的狂言，忍不住大叫道：“关我屁事！”
他若是平静地回答“不认识”，时独闲也许就此打道回府了，但他跳脚破防，还说“关我屁事”，时独闲眼睛一亮，知道有戏，抵住门不让他关。
“你干什么！私闯民宅！”九九气急了，条件反射想喊寒止把人赶出去，开口才想起寒止早就已经离开，顿时委屈极了，眼泪又开始打转，“滚啊！一个两个都欺负我骗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能不能消失啊！”
“请问您是在哭吗？”时独闲面无表情地问道，“您在伤心，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你有病吧！”九九不由又骂出对寒止最常说的那句口头禅，他第一次见到有人那么直白地拆穿另一个人在哭，还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
“如果您在伤心，请您告诉我原因，我会提供帮助。如果您不开口，我无法通过您表现的情绪理解您的心情。”顿了顿，时独闲道，“很抱歉，我天生缺乏同理心。”
九九觉得这个末世已经把人都逼疯了，先是跑来个理直气壮说自己就是神经病的寒止，又跑来个承认自己缺乏同理心的时独闲，他本来就脾气烂，没那么多耐心，只冷冷道：“你问我为什么难过，因为见到了你！你滚远点我就不难过了。”
“好的。”被如此恶语相向，时独闲仍然毫无波澜，转身就走。
“你……”九九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但看到时独闲没有任何反应，奇怪多过了愧疚，心想果然是个怪人。
“嗯？”时独闲听到声音，回过了头，“请问您还有什么需求吗？”
九九喊住他的时候压根没想好要说什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有地方住吗？”他尴尬得脚趾抠地，说出这句话后立马就后悔了。
“听起来您在邀请我住宿，但您方才说见到我会难过。”时独闲又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爱住不住！晚上外面都是怪物，你被吃了才好！”九九又气红了脸。
时独闲顿了顿，用好几秒来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最后推断出这个人应该是个傲娇在说反话。于是他推门走了进去：“哈哈…您真幽默。”
九九：……
后悔了，现在把人扔出去还来得及吗？
说是居所，其实破屋子简陋得很，墙体都是洞，地上也没有床，只有两张破破烂烂的席子，九九把先前寒止睡的那张丢给了他，时独闲应了一声“谢谢”，便盘腿坐在席子上开始翻手里的资料，也不再没话找话。
和寒止相比简直清净了许多，九九心里却空落落的。他想，自己选择收留时独闲，一方面是自己有人陪惯了，眼下忽然变成一个人暂时还无法适应这种孤独，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他在时独闲身上看到了诗人的影子，一样呆呆的、笨笨的，不知道怎么融入人群，如果诗人在外面闯荡，说不准也要惹人不开心而不自知，遇上坏人还要被下套。
诗人看着温柔，其实固执得很，有时甚至有点一根筋，他想自己好心收留时独闲，能不能也为诗人积点德，让诗人也遇上些好心人。
“啊……”一直沉默的时独闲发声了，“我忘记了，我还没问您的名字。”
九九道：“巴识伊。”
时独闲脱口而出：“九九八十一？”
九九愣了愣：“嗯…九九巴识伊。”
这个外号还是寒止给自己取的，那是他第一次遇到诗人，对方眯着眼微微笑道：“巴识伊…九九八十一……噗，小朋友，我可以叫你九九吗？”
诗人说外号是拉近朋友距离的方式，所以他给巴识伊取了个名叫九九的外号，而巴识伊礼尚往来地给他取了三个外号。
因为第一次遇到寒止时见到的是诗人，九九总是先入为主地觉得寒止就该是诗人的样子，另外两个是多余的存在，哪怕后来见诗人的机会最少，大部分时候都是逗比和疯子陪他度过的。
“哦。”时独闲问完他的名字就不再讲话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反而和寒止吵惯了的九九有些坐不住，一个人憋坏了，想没话找话拉点家常，但他觉得和时独闲说话会把自己气死，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还是默默选择了闭嘴。
两人直到夜深睡着也没说一句话，第二天醒来，时独闲不知从哪抓了只兔子回来，正放在火上烤，九九看得眼睛都直了，拾荒那么久只能吃烂果子烂菜叶，突然见到肉不由激动地扑了上去。
然而常年吃素的肠胃哪受得了荤腥刺激，闻到肉味反而吐了出来。
时独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动作让九九很诧异，他又想起了诗人，只有诗人喜欢摸他的脑袋。他以为时独闲这样冷淡的人是不会做这种动作的。
时独闲掏出些果子和菜，从烤熟的兔子身上切下些许瘦肉，只放了一点点在菜叶上，卷起来递给九九：“您的肠胃菌群已经习惯了素食，不能突然摄入大量肉类蛋白质，为了您的健康着想，请适量饮食慢慢调节。”
九九看着他，时独闲还是表情淡淡的，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沉默地接过了食物。有时他觉得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比如疯子疯疯癫癫但是受欺负了会给他出气，逗比没个正形但是难过了会逗他开心，面前的呆子不善言辞但是木木的外表下好像和诗人一样，有一颗笨拙却善良的心，是很温柔很好的人。
所有他讨厌的人好像都有优点，让他没法彻底讨厌起来，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九九目光低垂着，看起来有些失落。时独闲偏了偏头：“您在思念一个人。我以前见过一个人，悲伤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他说他很想要爱。”
九九点了点头：“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时独闲新奇地嚼着这两个字，“喜欢是什么？人们好像经常提起这个词，我感受不到，所以很好奇，您能告诉我吗？”
九九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只喜欢过三分之一个人。”
“啊，我很抱歉。”时独闲竟有些悲伤。九九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毫不怀疑对方把三分之一理解成了肉体上的三分之一，死的那种。
他难得吃顿饱饭，看到时独闲准备去通知其他人家撤离，于是抱着资料和他一起去。他熟悉路，带着时独闲效率高了许多，半天就通知完了所有人家。
让他惊讶的是，轮到那户欺负过自己的人家时，里面没有任何人，周围的邻居也说这里从来没有人住，真奇怪…怎么会有一个空房。问起打劫的小土匪，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记得他，好像这个人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九九面色苍白地退了一步，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他再回想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那人的脸了。
时独闲注意到他的神情，询问他怎么了，九九把事情如实告诉了他。时独闲沉吟了一会儿：“有很多种理论猜想也许会契合这种情况。首先是平行时空理论，比方说在先前的时空里……”
九九听着时独闲一个一个理论认真地给他解释，没由来安定了许多。换作旁人可能会劝他不要瞎想，然而时独闲为人单纯耿直，没有嫌他大惊小怪，反而认真地给出了推论和解释。他听不懂，但是这种冷静和稳定给了他力量。也许人的一生中总要有几个怪人朋友的。
一路聊到家的时候，九九打包着行李。他原是不想要走的，但是这两日相处下来，他心觉这人不会骗人，私心想要相信他。
但他不确定对方和寒止是什么关系，虽然儿时亲密，也不是没有后来反目成仇的可能性，贸然把行踪告诉对方恐害了寒止。
“那张照片…你和另一个小孩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养的一只很可爱的人类，但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他受了很多苦。他现在可能很敏感很害怕。”
九九听到这个描述有些恶寒，但还是问了下去：“你找到他后打算做什么？”
“安抚他，向他提供帮助。”时独闲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的幼年寒止。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物种？”
时独闲奇怪地看着他：“我是人类。”
九九叹了口气：“也罢，我不管你。你能对他好就行，他前两天下山了，往东面那条小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走了多远，你想找他的话就快点吧。”
时独闲礼貌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您。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寒止。”
“寒止…他以前叫鼠鼠。寒止，吱吱，鼠鼠。”时独闲看起来有些得意，竟微微笑了，“我取的。”
九九抽了抽嘴角，丝毫get不到笑点也get不到时独闲是怎么把寒止联想到老鼠的，这俩人都是取名鬼才。
两人说好一起下山，正提着行囊出门，却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九九面色一变：“不好！”
下一秒，脚下传来一阵怪物的鸣叫，一只巨大的水怪站起了身，修长的脖子摆动着，正直勾勾盯着九九和时独闲。
九九拉着时独闲就跑，那水怪头像蛇一样朝他们攻击着，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九九东躲西藏，却感觉自己抓着的手在某一秒一下子空了。
他回过头，脑子又炸了。水怪嘴里叼着仍是面瘫的时独闲，但他竟从对方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懵懂和诧异。
这小少爷不知道从哪个世外桃源来的，大抵没有见过末世的这些怪物，笨死了！九九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迈着已经软到快要站不起来的腿，提着腰间的弯刀就向那可怖的巨型水怪头冲去。
远处，一个身影夹着一根烟，眼神有些阴戾，冷眼旁观着大山变水怪的异象。正是前两日离开的寒止驻扎于此，他微微笑了笑，目光闪着道不明的情绪：“好久不见…”
语罢，他在石头上掐灭了烟，对山上什么情况丝毫不感兴趣，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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