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有可能的幸福00-01

【须弥F4×空】纸莎草

悠悠疯火球

2025/06/03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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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法老一直神圣，且他的子嗣均为合法继承人。可提纳里却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在众多失败的兄弟里捡回了自己的一条命。他依旧记得那时，自己的头皮被骨针细细的缝合上不属于人的表征，他痛恨且厌恶着那位摧残他的父王。明明在所有人眼中，他是强大且威严的神圣存在。他从小听着祭司念唱父王的颂词，对这样伟大的存在抱有孩提最完满的幻想。直到他和一只狐狸缝在了一起，成为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动物，他才终于明白，颂词是多么的荒谬，王座上的从来都不是神明。

他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空的诞生之日杀了他的父王。

不，是他们的父王。

提纳里的内心深处扎着一根刺。他面前诞生的新法老很脆弱，很干净，他才刚刚降临，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却干净的像是白纸。提纳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一个新生命的存在。他一直将这份迷惑压抑在心底，直到他做了这样一场可怕的梦。

‘哥哥别哭，空一点也不痛！’

被他从王宫里拖到沙漠的‘尸体’强吊着一口气说道。提纳里怎么也没想到，赛诺竟然会伤害空。‘哥哥，我动不了了，骨头好像碎了。’提纳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看少年的伤口。太阳已经落下了，他们在沙漠里很危险，再懒的豺狼虎豹也不会对血腥味放任不管。‘我……去找绿洲。’提纳里看了眼地上的伤患，他眼中似有纠结。空点点头：‘我相信你，哥哥，我生病的时候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不是吗？我不会离开的。’

提纳里陷入了沉默，他刚才只不过是在考虑，自己是否要让这具‘尸体’在沙漠多放点血，才能引来昏昏入睡的食肉动物们。

他果然还是恨所谓神的族裔。就好像他厌恶自己，却因为自己身上还有这另一个生命存在的痕迹，而无法放下生命的重量。

那一个夜晚，他唾弃自己只是在梦里坐着，他守在高地等太阳升起。但是，梦里不会有太阳，因为他总觉得黑夜比白天漫长。然而当太阳的白如他心中所想的那样从他的指缝中倾泻入眼，他知道就连在梦里，他也要面对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了。

因为是提纳里自己的梦境，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夜里将空抛弃的地方。与夜晚不同，白天的沙地里竟然变幻出了芦苇，还有一条途径此地的河流。或许是提纳里本能的抗拒寻找那具‘尸体’，他的梦也在为他设置屏障。在芦苇丛中寻找人的痕迹，提纳里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迷失在梦境里，直到他敏锐的耳朵听到夹杂在水流声里一丝微弱的呼吸。

好像濒临搁浅的大鱼在为自己的生命的转瞬即逝留下空白的遗言。他想到了那个双手燃尽生父污血的夜晚，他听到了，同样的喘息。来自他的生父，来自他的姐姐。如今他又一次听到这种旋律，没有悲痛，但是也没有愤怒。他好像只是努力的证明着自己。证明自己还活着。

“哥哥。”他听到远处的呼唤，猛地将遮住视线的芦苇掀开，过了一整夜，地上的小孩浑身发白，他的唇冻的发紫，深深地眼圈证明他警惕着一夜未眠，而地上的血泊自外圈向深里颜色渐渐变淡，他身上被人捅入的伤口或许还没停止放血。他从没想过即使是在自己的梦里，他还是希望空能活下来……提纳里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庞，一夜之间，他本就不算壮实的身体都快瘦成一层皮了。

“我骨头，太多了。好像鳄鱼，也不吃我呢。”他听到自己梦里的空有气无力的说着。提纳里有一瞬间在心里释然，他开始相信梦是神明的救赎。他开始对神明恢复了信念。

就在他们都以为这样就结束的时候，芦苇另一处忽然有了风声，一只血盆大口披风而来，那张大开的嘴一瞬间咬破了空胸前的伤口，以迅捷的速度疯狂退回深水区。连带着空也一同淹没在河里。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的耳朵甚至听不到水花声，也没听到空的求救。

只留提纳里来不及拉住空的手，和绝望的表情。

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梦。梦里没有神明，只有他阴暗的内心，和赛诺那个暴戾的将军一样阴暗的内心。叫嚣着让他杀了这个让他煎熬痛苦的孩子。

他从那样的一场梦里惊醒，身旁熟睡的孩童有着健康的身体和绵长的呼吸。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将那可怕的念头埋在深处。只是，或许正因为他身上还有那神的血，随着他的成长，他躁动的情绪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摧残他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生病了。

‘提纳里，你醒醒，你的体温好高。’他听到耳边的声音，迷糊的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容颜。脑袋却莫名刺痛。奇怪，他记得自己正打算往牢房外面走，为什么会突然头晕？

‘艾尔海森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担心你。你总是闷闷不乐，什么都自己扛着。艾尔海森也有错，最近你帮我分担工作已经很辛苦了！还总是找你帮忙。就连祭祀都要你亲自动手干活。’空将人扶起来，让提纳里靠在自己的背上，‘嗯，背得动！’说罢，他就带着人站起来，摸着黑像外头走去。‘放我下来，你带我去哪里？’提纳里高烧不退，意识都是模糊的，他头痛欲裂，曾经缝过耳朵还有尾巴的骨头与皮肉抽痛不止，像有人不停地用木棍敲打他，可无论对方如何残暴，他始终不能彻底晕过去。这种痛得清醒的感觉很不好。

他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什么挠着他的脸，他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看到一对黑色的狐狸耳朵，比他头上的小了不少，他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很快，他又看到了一只小狐狸。‘听你一直在喊狐狸，我猜你可能想他们了，就把你背过来啦！’空的声音适时打断了狐狸之间的互动，那几只跑不快的倒好，身量大了些的几只在空掀开芭蕉叶进来的时候朝他飞扑过来。

小爪子扒拉着空的头发，或是站在他的肩上，歪着脑袋去看他神奇的金色眼睛，大大的眼睛好像金色的湖泊，倒映着小狐狸的全部。

‘是不是好多了，’空将人扶了起来，又在草屋里找到了一点还算干燥的柴火，篝火冉冉升起，照得人脸庞暖意十足，‘明天我帮你和艾尔海森说明情况，你就别去了。’空嘴上说着别人坏话，行动上却学着艾尔海森把柴火层层架了起来，火意外烧得很旺，倒是省了本就不够的柴火。提纳里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空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得与寻常人不同，已经是宫里所有人默认的常态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也对，赛诺出征之前也让你好好照顾我和工作，你应该也不会听我的。’对方失落的坐在火堆边，像是在郁闷什么：‘赛诺总把我当小孩子照顾，提纳里哥哥现在也不愿意理我。小狐狸，现在和我亲近的也就只有你们了！’空逗了逗趴在他头上的狐狸，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还有艾尔海森，说话都喜欢绕圈圈，明明就很想回答我的问题，还总是不肯告诉我！不过，谁让他是我在宫中最看好的大臣呢？’

‘空，你离他远一点。’提纳里在听到艾尔海森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他能感受到空在成长中对艾尔海森这个外来人的青睐，甚至好几次自己被他求着去帮忙捣腾奇怪的工具时，他都能听空嘴里不停地念叨‘艾尔海森说’这样的字眼。

啧。

明明人不在，还要污他的耳朵。

提纳里讨厌插足的外来者，在这一点上，他主动和赛诺站在了一条战线。因为艾尔海森的出现，曾经还会在夜晚拉着他一起去数星星的孩子，已经很少再无赖似的扒拉着他了。明明他记忆中，空是个很喜欢趴在他背上的小家伙，一个各方面都不能离开他的小孩子。

‘哥哥。’空在学说话的时候也是机灵，提纳里想，他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曾经也抱过弟弟，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有的不会说话，有的先天残疾，还有的因为发热而夭折。林林总总还能记得起名字的弟弟们中，这个金色头发的小家伙和他一样是特别的。因为他们都没有遗传到他们父王银白色的头发。

可怜的孩子，如果父王还健在，他是否会遭受和自己一样的悲惨命运？

父王会让赛诺杀了他吗？还是会让自己动手用别的东西拼凑他的身体？

想到这一幕幕曾经发生在他弟弟们身上的事情，提纳里头一次做出了远超自己思考范围的举动，他拿起刀，从后方捅入了自己父王的胸膛，他以这种方式，结束了他这漫长而麻木的噩梦，同时，拯救了仅剩的唯一的那个亲人。

他的姐姐和父王生下的孩子。

他本以为自己的行为会遭到赛诺的反击，可那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却默许了他的行径，不仅没有上前报复他，更是将他唯一的家人送给他抚养。对此，赛诺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我的父亲是将军，于是法老也让我做将军。’

同理，法老的孩子，于是他让空成为新的法老。

他将法老的王座送给了这个婴儿，随后频繁地出征。

失去了父王的王宫里并没有因此少了夜晚的哭嚎和浓烈的血腥气。事实上，在空刚刚出生的那些天里，提纳里没少熬夜到天亮，只因为有杀不尽奴隶被大臣们派来暗杀他们。哼，一个个都和赛诺一样，以为自己能决定让谁成为法老，而且还不询问他人意愿，很可笑不是吗？

白天，提纳里总是警惕的将还不会走路的空抱在怀里，他只有在赛诺那个可怕的杀人狂回来收整奴隶，分配他国掠夺的粮食的时间里，才能安心的抱着空入睡。

‘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在赛诺不讨伐邻国的时间里，唯一让提纳里不满的就是赛诺对空的关注。这人总是让奴隶将空从他身边带走，每次看着身为法老却因为年纪尚小无法自立自强的弟弟被奴隶带走，提纳里就一直站在门口，紧张的等待对方将他唯一的弟弟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他无法相信赛诺，尽管对方已经不止一次发誓效忠法老。但他周身常年浸泡在战场上的血腥气实在让提纳里担心，他害怕空会因此染上不好的疾病，他还怕......‘他叫什么名字？’赛诺无视了提纳里瞪着他的警告眼神。或许对于这个让人寒颤不止的将军，提纳里这样的警告还不如一头发疯的牛冲入军队里带来的伤害。

‘空......是指天空么。法老给他起的名字吧。’那是提纳里起的名字。他没说，害怕连空起名的权利都被这个可怕的将军夺走。

‘就叫这个名字吧。’赛诺将手里的孩子高高举起，像是要将他捧上高天，与太阳神比肩。提纳里心头一紧，死死地盯着那一双手，只要赛诺有一点松开的动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接住他。

这里是牢笼，牢笼的主人不是曾经的法老，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深陷其中，如同困入泥潭一般窒息的活着。他要带着空逃离这座可怕的牢笼。‘那些曾经将父王夸赞为神明的大臣们，如今又囚禁着神的后裔，在他们眼中，哪里还有神的存在？’

此番种种在心头回忆着，坐在篝火边的提纳里忽然握住空的手，他听到自己虚弱却用力的呼唤着那个名字：‘空，我有话和你说。’

空长这么大，他也不是第一次让空难过和失落了。

在将艾尔海森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提纳里忍不住宽慰的说道：‘没关系的空，我们不回去了，就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提纳里看到空紧紧地咬着唇，好想要将他的委屈都搅碎吞进肚子里，他这模样，和小时候被绿洲里的蛇吓到了那样可怜。

想到这一片绿洲，这还是很久以前，提纳里跑出王宫时无意间发现的。

那是他们兄弟二人难得头跑出王宫，远离沙漠的时光。赛诺又一次因为粮食紧缺而选择出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将军终于又要离开一段时间。提纳里偷偷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空，‘空，醒醒，和哥哥去看星星好不好？’提纳里催了催，他承认自己那时候着急了些，没有顾及到更多，所以决定抱着空按照计划，来到墙边翻身走人。

计划很顺利，至少在他连夜跑到看不到王宫的沙漠深处后，四周除了他的喘息声和星空下白色的沙漠被寒风呼啸吹动的声响。他太久没有这样剧烈的奔跑，身后的尾巴连接着骨头带给他一阵疼痛。像是牵引着他往沙漠的某一个方向奔走，他忽然想起在那一段回忆里，他的父王曾说过：‘狐狸是雨林的神明，他们会指引人类寻找到适宜居住的绿洲。’

曾经不属于他身体一部分的耳朵，在此刻异常敏锐。也可能是幻觉，他似乎听到了水声。自从带上了狐狸的耳朵，他总是能在梦中幻听到森林里的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流水的哗哗声。他站在沙漠深处，寒风像是要将他们吹倒，他护住手臂中的空，却还是打断了他的美梦。‘羔羊，哥哥，天上有一只羊。’迷迷糊糊睡醒的小孩努力用小手扒拉着提纳里的脖子，找了个温暖舒适的地方继续趴着。提纳里一时竟然放松了警惕，他抬手托了托小孩柔软的身体，‘空，看到星星了吗？据说跟着星星走，迷途的羔羊都能前往家在的远方。’提纳里漫无目的的在沙漠中前行，他凭借着耳边的流水声，寻着方向，不断地下坡，‘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又会在哪呢？’提纳里自言自语，他看着天际，星星们随天高远去。在太阳升起时，他来到了一处静谧的绿洲，河流边飞絮飘扬的芦苇和纸莎草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对着他们招手，‘欢迎来到，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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