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宽辛】宽辛恋爱简史

桃花青团

2024/12/22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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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与被走近，皆可遇不可求。
——题记

上

并非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初次相逢、一见如故，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上，王宽甚至想不起来他和元仲辛是怎么认识的了。最开始只有一个粗浅的印象，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同班同学，知道对方的名字，开学的第一个学期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

转机出现在初一下学期重新排座位的时候，元仲辛和他成为了同桌。这位同桌顶着一头小卷毛，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不知在琢磨什么坏心思，尚未入春，他的冬季校服里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看上去洗得很旧，但却很整洁。不过这些与别不同都算不得什么引人注目的特征，真正让王宽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亲眼目睹元仲辛抓他前座赵简的头发，被赵简捉住暴打一顿之后仍然屡教不改。

元仲辛倒也不是欺负女生，要是坐在他前面的是裴景，他绝不会动她。但是元仲辛那会儿人又中二又欠揍，觉得赵简的反应很好玩，就总是忍不住招惹她。而赵简尚未成长为成熟干练，以“德”服人的新女性，对元仲辛种种拽辫子、贴纸条、起外号的行为常常一点就炸。这对王宽来说也十分新鲜，因为从小到大赵简都是大院一霸，他还从来没见过谁敢这样招惹赵简。

真正有来往是在老师让王宽监督元仲辛之后。元仲辛平时住校，但经常一放学就没个人影，不到门禁不回寝室，有时候也不按时交作业。班主任还兼任年级的数学教学组长，实在没那么多精力盯着他，便对王宽说，你是同桌，要多关心一下同学。

于是，打着关心同学的旗号，王宽开始了他的元仲辛观察计划。王宽关心同学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每天放学跟着对方，看他不回宿舍到底是做什么。其实元仲辛只是热衷于各种不遵守校纪校规——作弊除外，真正出格的事他也不会做。于是王宽经常走着走着，就发现元仲辛进了一家网吧。元仲辛去那里也就是换个地方写作业，有时候帮忙干点活儿。网吧的老板人称老贼，是个地头蛇般的人物，生意遍布K市，包括但不限于网吧、茶室、超市、卡拉OK厅、桌球室、大排档等等。后来王宽才知道，元仲辛寒暑假都会在老贼的店里打工，睡觉也是挤在休息室、杂物间之类的地方。他明明可以住在他大哥的宿舍里，但元伯鳍不回去的时候，他不想一个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元仲辛喜欢热闹，更喜欢孤零零一个人藏在热闹里。王宽不止一次见他在人群之中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却有旁人读不出的寂寞。王宽懂那种寂寞。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虽然他与元仲辛的背景天差地别，但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但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那么了解对方。连续好几天，元仲辛终于被他跟得烦了：“王宽，你到底想怎样？”

王宽双手背后，腰板挺得笔直，和元仲辛只有一步的距离——跟了两天被元仲辛发现之后，他索性直接出现在对方周围。见元仲辛终于肯跟他说话，他气定神闲地道：“那要看你想怎样。你放学不回宿舍，班主任让我多关心关心你。”

“我就想你别跟着我！”元仲辛崩溃，同桌没多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他没想到这货这么难缠。

“不行。”王宽果断否决了。

“你不用回家做作业的吗！”元仲辛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支走他。

“做完了。”初一的科目对王宽来说难度基本等于零。

“那你放学不回家你家人不管你吗？”元仲辛再接再厉。

王宽闻言，面上依旧淡淡的，声音却冷了几分：“不管。”

元仲辛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他记起赵简提过，王宽家里人公务繁忙，基本常年不在家，家里只安排了一个保姆给他做饭，还有个司机负责接送。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会羡慕别人家有保姆司机，又没有爹娘管束，但元仲辛不是一般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滋味。正不知对话该如何进行下去的时候，他看见前方的路边摊，不由眼前一亮：“王宽，吃过炸豆腐串儿吗？”

王宽有些意外地挑眉：“没有。”

“来来，我请你吃炸豆腐串儿。”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起王宽的手，奔到路边摊前坐下，“老板，来两串！”又转头问王宽：“你吃辣吗？”

王宽还在震惊于他这一连串的操作，闻言下意识摇摇头。于是元仲辛又扭头道：“一串辣一串不辣！”

一向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的王宽不知自己为何就任由元仲辛拉着他在他从来不会光顾的路边摊前坐下了。或许是元仲辛飞扬的表情太动人，又或许是这种体验太新鲜。总之当元仲辛把炸豆腐串儿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你尝尝，小心烫啊！”元仲辛说罢，还给他吹了两口。王宽想起上一次有人这样做恐怕要追溯到他幼儿园时期，不禁有些脸红，赶紧接过那串炸豆腐道：“我自己来就行。”

“那我不管你啦。”元仲辛从善如流地松了手，美滋滋地吃起了自己的这串。

那天的炸豆腐是什么味道，王宽已经不太记得了，事后每每回忆起当天的情形，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元仲辛吃完了撒了辣椒粉的炸豆腐之后那两片红红的嘴唇，看上去格外鲜艳。

当然了，一串炸豆腐是收买不了王宽的。于是元仲辛身后多了一个甩不脱的尾巴。这天是周五，放学早，元仲辛从老贼的网吧里提了两袋东西出来，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他已经放弃驱赶王宽了，但基本上也就当对方不存在。毕竟一起吃炸豆腐串的交情在元仲辛这里可算不得什么，要不是因为心里愧疚，他才舍不得花那个钱呢。

王宽就这么一路跟着，最后跟到了一家孤儿院。元仲辛笑嘻嘻地跟门房打了招呼就进去了，王宽却被拦在了外面。

“小元，你认识的？”门房大爷问。

元仲辛回头看看他，一双桃花眼辨不出神色：“是我同学，让他进来吧。”

原来那两袋东西都是给孤儿院的孩子带的零食和玩具。元仲辛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俨然是个孩子王的样子。

“小元，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回来这里就像回家一样，不用带东西这么客气。”一个看上去好像是院长的奶奶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元仲辛的头。

回来？

王宽听到这话，心里明白了几分。

“周院长，就因为是回家，才要带些好东西呀！”元仲辛笑眯眯地回答。

“你这孩子也太懂事了。”周院长看向一旁的王宽：“这位是？”

“院长好，我是元仲辛的同学，我叫王宽。”王宽恭恭敬敬地给人鞠了个躬。

直起身的时候，王宽看见站在周院长身后的元仲辛冲他瞪了一眼。

嗯？他做错了什么吗？

王宽不解地歪头看向元仲辛。周院长也随着王宽的视线回身看元仲辛。后者立刻换上一副讨人喜欢的笑容。

元仲辛带着孩子们玩的时候，王宽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周院长身边。

“元仲辛经常回来看您和小朋友们吗？”王宽觉得周院长是个随和的人，忍不住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他啊，有空就会过来。”周院长点了点头，“也是个可怜孩子，母亲过世几年之后被他大哥找到，才知道生父也去世了。他大哥又常年不在……”

……

王宽猝不及防地窥见了元仲辛的秘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看向周院长，目光中带着不解。

“小元从来不带同学过来，你和他关系一定很好。”周院长明白他的疑问，缓缓说道，“他刚来孤儿院的时候，也不说话，也不理人，孤僻得很。但是只要你对他好，他心里是明白的。”说罢她又叹了口气：“这孩子交个朋友不容易。就当我私心作祟，希望你以后能多照看他。”

王宽望着弓着身子带孩子们做游戏的元仲辛，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真心实意的笑容，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嗯，我会的。”

正所谓君子一诺，重若千金。王宽自小便是个恪守原则的板正之人。于是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放下过元仲辛。

下

初二的时候再一次调动了座位，王宽坐在了元仲辛的身后。那会儿元仲辛已经很习惯王宽的存在了，甚至在阶梯教室上大课随便坐的时候，他都会很理所当然地坐在王宽旁边，就好像那是他的专属位置。当然了，后座视角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王宽上课时总是很认真地看着老师和黑板，但元仲辛坐在他前面，他余光便无可避免地瞥见这家伙坐没坐相的样子。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仔细追究起来，他和元仲辛可以说是半点挨不着边。他平日里循规蹈矩，元仲辛就各种违反校纪；他上课时坐得笔直，元仲辛就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坐不住；他平时听西洋古典乐，元仲辛就听周杰伦；他看托尔斯泰的时候，元仲辛就捧着一本陆小凤。两人分明玩不到一起去，却又形影不离。就连老师都知道，找不到元仲辛的时候，问王宽就行了，一问一个准。那个年代手机还没有普及，王宽却像个人工GPS，永远准确定位到元仲辛。而这渐渐也成了王宽的乐趣之一，毕竟跳脱如元仲辛，其行动轨迹比小行星要捉摸不定得多。王宽喜欢这种把未知变成已知的过程。

但元仲辛永远有让他料不到的地方。

那年元旦，他在家接了元仲辛一个电话。

“王公子今天一个人在家？”元仲辛轻快的语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嗯。”

“那出来玩吧？十点钟校门口不见不散啊，就这样。”像是怕他会回绝一般，元仲辛说完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等王宽到了学校门口，发现那里站着不止一个人，除了元仲辛，还有韦原、薛映、赵简和裴景。裴景和赵简是同桌，关系很好。韦原和元仲辛也算得上狐朋狗友了。薛映是体育特招生，家境不好，但是人很老实，最开始是被韦原单方面宣布要罩着他，后来就和大家熟络起来，还会找他和赵简问题目。然而那个时候，王宽并不是和他们每个人都很熟。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元仲辛。或许元仲辛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有向心力的人——表面上怕麻烦，实际上比谁都善解人意，常常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对别人的好意总是记在心里，对旁人总是适时地伸出援手，却又深藏功与名。王宽看见他站在这群人当中，第一个反应是：他终于有了一群好朋友。旋即便又是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元仲辛见到他下车，跳起来挥了挥手，等他走到近前，便笑嘻嘻地道：“寿星公生日快乐呀！”

王宽心中一暖，方才那没来由的失落便消散无踪。

刚开学那阵有一次无意中聊到过生日的话题，元仲辛说起元伯鳍因为工作的原因，有两年没回家给他过生日了，话里话外都是失落。或许是出于安慰对方的心理，又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王宽告诉他自己也很多年没过生日了。

“那今年我来给你过生日吧！”元仲辛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拍了拍王宽的肩。

王宽却不敢把这话当真。从小到大，他在至亲那里失望过太多次，渐渐地便学会了把别人的承诺当成客套话。虽然他相信元仲辛的人品，但以元伯鳍对元仲辛的疼爱尚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又凭什么指望元仲辛可以做到？当即便笑了笑，并不说话。

没想到元仲辛记住了。

从此以后他知道了，虽然这个人经常满嘴跑火车没句实话，但他可以相信元仲辛对他的承诺。这个认知让王宽的生活有了变化。一个原本与他毫无干系的人，会因为相逢一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愿意和他一起消磨时光。这样的概率，和小行星撞击月球相比，不知道哪一个更大一些？

而等他发现他对元仲辛的感情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单纯时，已经太迟了。就像是一颗燃烧的恒星，等你观测到它的时候，它可能已经发光发热了几十亿年。时光不可逆转，唯有燃烧殆尽，至死方休。王宽舍不得放手，但也小心翼翼地不敢更进一步。他怕元仲辛对他没那个心思，又怕元仲辛和他想法一样，从此人生偏离正常的轨迹，更怕元仲辛因为不忍拒绝他而勉强接受。他比谁都更能窥见这人心底的柔软，他知道只要自己想，元仲辛一定会点头。这让他愈发进退维谷。

就这样，每一年的元旦，元仲辛和其他四个人都会给王宽庆祝生日。终于到了最后一年，终于这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个。而收到通知书的王宽，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跨年夜，满腔心事的王宽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元仲辛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王宽无奈地叹了口气，抱起元仲辛回了屋，却被对方紧紧抓住了胳膊。他正要掰开那人的手，忽然听到怀里的人迷迷糊糊里说了一句：“王宽，别离开我。”

王宽僵立在当场。

原来他对此事竟如此耿耿于怀。

他为什么不同我说？

他让我别离开他……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王宽抿了抿唇，将人放在自己床上，然后在旁边躺下，轻轻握住了那人的手。

至少今晚，他可以实现元仲辛的愿望。

第二天王宽在忐忑中醒来，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弄清楚元仲辛的想法。

第一回合——

“你昨天睡着了，死抓着我的胳膊不放。”

“可能我困糊涂了以为是我哥……”

他果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王宽无奈，打好的腹稿都给憋了回去。

第二回合——

“那边希望我三月就入学。”

“好事啊。早去早开始，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元仲辛向来口不对心王宽是知道的，沉住气，再来……

第三回合——

“下次别逞能。以后我不在，你……要保重自己。”

“这不也……没下次了么。”

这下王宽彻底没脾气了。要不还是打直球吧？

然后元仲辛就提前撤退了。

王宽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终于意识到，人生就像不断膨胀的宇宙，而他与元仲辛的距离，看似如行星一般恒定，但若是不能改变轨迹，终究会渐行渐远。

他一夜都没有睡好，连带第二天的早饭吃得也极不是滋味。在元仲辛这门学问上，他忽然遭遇了滑铁卢。因为他竟然无法确定对方那一句梦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本不该有疑问的事情，因为加入了自己这个变量，一下子扑朔迷离起来。想来想去，他决定去学校宿舍找元仲辛，谁料却扑了个空。他花了点时间搞清楚元仲辛究竟去了哪里，又强自镇定地给赵简打了电话，便急匆匆赶往医院。

在医院里揽住元仲辛的那一瞬间，王宽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如果说昨天元仲辛那句梦话在他心里掀起了飓风，他一时心急却找不到方向，那么现在的他就是落入了风眼，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元仲辛需要他。而他，不愿意缺席。

为你，我既不惧拥有，也不怕失去。

去物理竞赛冬令营的前一日，王宽照旧去医院给元仲辛带作业，顺便看望元伯鳍。到病房的时候，元仲辛恰好去打饭了。元伯鳍便招呼王宽过来坐下。

“王宽，你对仲辛很不一般。”元伯鳍见弟弟不在，便开门见山地说了。

王宽并不觉得意外，他坦荡地答道：“是。”

“你还没跟他说过。”基于对弟弟的了解，元伯鳍十分肯定地说。

王宽又答：“是。”

元伯鳍有一瞬的忧心：“我就仲辛这一个弟弟，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您所希望的，也正是我的愿望。”王宽直视元伯鳍，不避不让，以示他的诚意。

“但我听说你要出国？”

“我已经决定留在国内了。”

元伯鳍很意外，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请您暂时不要告诉元仲辛，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妥善处理这件事。等到他生日的时候，我必会给您一个交代。”王宽仍然毕恭毕敬地道。

元伯鳍摆了摆手：“好好待他就是你最好的交代。”若不是看出元仲辛对这小子的心思，他这个做大哥的才懒得管。

王宽闻言欣然道：“谢谢您。”

元伯鳍又看了王宽一眼：“谢我做什么？”

王宽想起那天手术室外的元仲辛，轻声道：“谢谢您能好好活着。”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是2月14日，这一天是西方的情人节，也是元仲辛的生日。王宽一大清早就告别父母，前往竹里馆的公寓。街上到处都是卖玫瑰花的，王宽看见玫瑰花，就想起元仲辛，瑰丽又多刺，却令人爱不释手。

这个时间元仲辛应该还没起床。照理说年三十他应该是在病房里陪着元伯鳍过了，半夜才回来。王宽在心里将元仲辛的行踪估了个七七八八，便在常去的早点摊前买了他最爱吃的糍粑。小区里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氛，王宽突然生出一种离家日久，今日方归的感觉。因为那人的存在，而让他对这里有了“家”的概念。很久以后，他会亲口问出那句话，然后和那个人成为真正的家人。但不是今天。而今天——

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就要与命中注定的那颗小行星相撞了。

-本番外完-

最后一句话其实对应了前面说的“小行星撞击月球”，因为宽是明月嘛，可能是一个奇怪的指代。
按理说那种常年缺席的家长是不可能知道弟弟在想什么的，但是元伯鳍是谁啊，人精一个，宋大志双商天花板（我封的），而且这里他的设定是刑警，对蛛丝马迹都非常敏感。
感觉写到这里我已经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了。完全没写出自己想要的感觉。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交差了。下周的717收官纪念日大家再见，会有一个完稿一个月的11k小故事带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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