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加密文件与历史研究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4/11/16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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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嘟”房门打开，一只有着长长下垂大耳朵，忽闪忽闪的圆眼睛的灰色兔子机器人走进来，开始播报时间，“现在是奥林帕斯标准时间20：30分帕！要回持明实验室了帕！”“谢谢帕姆。”终末摸了摸兔子的脑袋，示意它噤声，顺手关闭了办公桌上的可折叠自由展示屏。做完这些，他转头向房间内一台和超级计算机联通的机械生命体道别，“先走了浮黎。”

“他的培育完成后你意外获得了守时的美德。”被称为浮黎的机械生命评价，“龙师们还没有对你的身份起怀疑吗？自从塔伊兹育罗斯离开持明实验室去搞他的虫群研究后，已经一百多年没有人类担任负责人了。”“只能说我的合作者非常守信，看来仙舟研究院对持明的掌控力比我们想像的更强，‘她’也确实按照约定对我的身份进行了保密。”“不挂靠研究机构的自由生命科学家是么？”浮黎想起终末对他说的，仙舟研究院帮终末伪造的云上城区新身份，发出了嘲讽的笑声。“自由，生命，科学家。”他重复，“这三个词条几乎都是你的反面特征。”“我想我至少算一个科学家。”终末纠正，“科学家可不会想着炸毁半个星球。”浮黎指出。“好吧，我得走了。”终末不置可否，他穿上外套，把随身设备一股脑儿装进公文包里，“回见，帮我照看好帕姆。”说着走出了房间。

这是下城区的一间废弃芯片回收站，终末从后门离开，走出巷子口，墙壁上“回收废旧芯片”的广告标语在浓重的涂鸦下几乎无法分辨，他扣上西装外套的双排扣，夹紧公文包，表现的像是个随处可见的鬼祟销售员。从这里到城际电梯的路程只有五六分钟，但是从电梯到持明实验室的路程预计在二十分钟左右。终末拿出手机，给丹枫发送简讯，“9点15之前回来。”对方秒回了一个期待的表情，就像是守在手机边上等他似的，这让赶路人露出愉快的微笑。他把手机收进口袋，从内衬摸出一张科研人员专用的ID卡，这个不起眼的蓝色的小卡片将为他提供极大的便利，果不其然，检票员在认出云上城区学术联盟的LOGO之后立刻为他开启了特别通道。“这里教授，很高兴您访问下城区。”终末点点头，跟随工作人员走上扶手传送带，向城际电梯的舱室移动，不理会身后泄气的怨声载道。“这些怪人跑来咱们这儿干吗？云上的资源还不够他们嚯嚯吗？”

三十分钟后，终末准时进入了位于仙舟研究院的地界，司机在第三个路口右转，停在持明实验室门前。由于人造人培育的高净度要求，进入实验室需要经过三次蒸汽灭菌和红外、紫外消毒。此外，为了防止研究资料的外泄和非法传输，即使是实验室负责人的公文包也要经过严格检查。好在终末已经能很好的配合龙师在十五分钟之内完成一整套流程，之后，他首先前往中控室，查阅和调取今天的培养皿数据，和值班的龙师讨论持明胚胎的生长情况，对方询问起之前委托的，关于极少部分持明在基因复制时出现返祖现象的课题，终末表示合作者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更多时间。结束了与龙师的对话，终末看看手表，屏幕显示奥林帕斯时间9：45分，他匆匆前往休憩区。

丹枫似乎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他穿着一套薄荷绿色的马海毛家居服，光脚站在休息室沙发边的米白色地毯上，两只法兰绒拖鞋被甩在一边。这些都是上周他们去商业街购物时丹枫自己挑选的，他的购物品味一度让终末十分吃惊，不过按人类年龄折算，丹枫才刚满十五岁而已，喜欢毛茸茸的玩意儿并不出格。那个人以前喜欢购买多毛的纺织品吗？他记不清了。

“您迟到了37分钟。”丹枫嘟着嘴闹别扭。

“如果你切入监控系统，就会发现我在9：14分就进入了实验室大门，所以其实我早到了1分钟。”终末换上一双舒适轻便的拖鞋，把西装外套挂在落地衣架上，走向沙发。“您去中控室了吗？他们跟您说了什么？”“委托课题的进度更新而已。”终末敷衍道。“好吧。”丹枫爬上沙发，像小猫一样依偎在他身边，“我不明白持明的返祖有什么不好，返祖的持明实际上不是更聪明吗？”他指指自己，“比如我。”“我们要关注的是可控性。”终末揉揉丹枫的脑袋，“聪明的持明当然是受欢迎的，可是如果你购买了一个持明保姆，最后发现其实她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研究量子力学上，这就会造成一些问题。”“好吧。”丹枫点点头，心里觉得一个能研究量子力学的持明女科学家可比持明保姆酷多了。“那您为什么要让我学习呢？”他问终末，“您不应该让我去学习婴儿护理么？”“婴儿护理？”终末被这个设想逗笑了，“不，不可能，你不一样。”丹枫似乎小小的被终末肯定的态度取悦，他搂住长者的胳膊，把脸在对方身上蹭来蹭去。

“让我们来看看你今天的学习成果。”终末把胳膊抽出来，伸手拿起沙发边上的平板终端，开始输入自己的研究库账号。“让我看看......我想我们讨论过，今天你应该阅读的是不同古文明里关于月亮的文学描写。”终末看了丹枫一眼，后者有些不安的在沙发上扭动起来。“但实际上你阅览了大量的历史文献......都和持明有关......还有三份加密文献和九份涉密文献。”终末放下手中的平板。“孩子。”他把丹枫搂过来。“如果你要阅读秘密文件，最好先向我征求一下许可。”“您并没有关闭账号阅读秘密文件的权限。”丹枫争辩,“您把账号交给我，又不在权限上做调整，那么类似的情况是有很大概率会发生的。”“很有说服力的辩护。”终末点点头，再次拿起了平板，“但是我还是要知道你看了些什么......”“只是一些历史人物资料而已。”丹枫回答，“我不明白，为什么持明族科学家和持明族经济学家的生平资料与研究成果需要被管制，您有什么头绪吗？”“我更在意的是。”终末反问，“你为什么突然开始研究两百年前的持明族了。”“唔。”丹枫有些害羞起来。

“说说看。”终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缺乏攻击性。“唔......就在上周，嗯，您让我学习历史。”年轻的人造人斟酌着词语，“然后我阅读了一本狐人编年体史书。”他顿了顿，“狐人有很多属于他们的历史书。当然了，他们属于原生碳基生物的基因变种，所以拥有历史也是合情合理。重点是，步离人也有自己的历史书，虽然很粗糙，但是，您想想，步离人是基因科学的失败作品，而他们都有自己的历史记录。”丹枫的声音透出一些不满，“然后您猜猜我发现了什么？我们持明人根本没有几本正经的历史书籍，而持明作为高智商的人造生命已经存在两百多年了。每当我自以为找到了一本持明史书，或是相关文献，开头都是‘持明族，是云上生命科学家雨别教授于奥林帕斯纪7736年研究并创造的新型智慧人造生命体’诸如此类，这之后就是那些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所以你想自己书写持明的历史吗？”终末问。丹枫点点头，“如果我是现存的智商最高的持明族，我想我有义务为族群留下一部像样的历史。”他伸手触碰平板，点开几份加密文件，“我的族人们大多都在从事低端的服务工作，但是历史上，您看，我们曾拥有过出色的科学家，经济学家，商人，演员和文学家。”“可是告诉一群护工们他们的前辈曾经是出色的科学家又有什么用呢？孩子，持明承担着重要的社会分工，这是他们在人类社会稳定立足的基石，如果你想劝说他们进入学校，努力扮演更多的角色，说不定反而会导致持明丢失掉已经固守的阵地。”“我不明白。”丹枫表现的很疑惑，“天才研究院的人搞出了一台声称自己是机械生命体的超算机，它甚至给自己起名博识尊，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大好事，为什么持明想成为科学家就不行了呢？回到之前的问题，您既然培养了我，不也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么？我和其他持明到底有什么不同呢？”“我们讨论的是一个严肃而宏大的问题。”终末把丹枫抱到自己的腿上，“你有些激动了。我的意见是，在你决心打破约定俗成的平衡之前，生态的平衡，社会系统的平衡，需要更谨慎的思考。”

“还有什么问题吗？”终末捏捏他的脸。“有的。”丹枫点点头，“一个很大的困扰。”他说，“关于雨别教授，既然他是持明的创造者，伟大的生命科学家，为什么即使是在最高等级的秘密文件中都没有任何有关他的资料呢？”“这个啊。”终末回答，他的语气就像流水和空气一样自然，“你知道，做出这么大贡献的科学工作者，常理而言，大多都是怪人，如果推测他的生平，我想大概他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间实验室度过。或许除了闪耀的研究成果，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东西。”“可是——”“好了。”终末打断丹枫，指指房门上的时钟，“时间到了，我们要做按时睡觉的好孩子不是么？”“我会睡不着的。”丹枫恨恨地从终末身上爬起来。去找被自己甩的老远的拖鞋。“我想出去看看，您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他提出最后的要求。“很快。”终末回答，“如果你表现良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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