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深渊空】尊贵之人

【all深渊空】殿下贴贴

悠悠疯火球

2025/06/03 12:01

加载中……

有托马空，戴空，凯空和垩空。

主戴空。

微刀

剧情ooc，每对cp的文之间没有明确联系。人物ooc

（都是异乡人，都是异乡人。）

（歌很好听，可以边听边看。）

托马×深渊空

“那么，叫你什么好呢？”

暴雨不断冲刷着他的面庞，他脸上有着被人暴揍之后的淤青和脓包，让人觉得他长得特别难看。

“……”

谢谢，不用另外起名，他托马有名字，只是现在说不出口。

因为他现在躺倒在地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嘴里还含着两颗断裂的门牙，久久不能开口的他听到了对方戏谑的外号。

“猪头？”

“……”

普通的暴雨连珠打在他脸上，刺痛了他的双眼。

“呵呵，不错的表情，猪头。”脖颈上比雨水还冰凉的剑锋似乎已经收了起来，察觉自己似乎被人从死亡的地狱门口拉了一把，退回了人界，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庆幸自己是被面前这个人所救。

“那么，想做个人么？猪头。”

随着对方消失在耳边的，那泯灭在暴雨声里的脚步声，他艰难的想要站起身，却被另一群身穿贵胄的士兵围了起来，与先前将他殴打至如此狼狈境地的非人之物不同，他们至少是活生生的人。

思及此，他终于得以瞑目。

社奉行是专门用来接见外国来使的地方，那人将托马安置在这里的人或许也是为了不让托马在稻妻的存在过于另类。不过托马并不想知道他的大恩人，也不想认识那个将他从海边一路像是在拖尸体一样拖到社奉行门前的黑衣人。

那是一段被托马永远记在心底的仇恨和羞辱，托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哪怕现在他已经是社奉行兄妹的副手，早就不再是受海上雷暴伤害，漂流至此的乞丐。

“托马，你在这里。”神里家的大小姐有事来找托马，却看到他躲在早柚以往睡觉的树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托马？”

“啊哈哈，大小姐。”被自己的上司发现了，托马觉得场面十分尴尬。他之所以会躲在这儿，其实是有原因的。神里小姐应该也隐约有猜想，神里家主和七国之外的深渊有密切往来，就在托马入驻社奉行的这几年里，总是能看到那日雷雨天里拖着四不像的托马一路步行而来的黑衣人。

“送你一个礼物，神里家主。”

神里大小姐那晚正好晚睡，她举着纸灯路过厅堂，想要给家主送一碗亲手熬制的汤羹，却不巧遇上了家主与深渊的黑衣人密谋的场景。

“这是家妹，我想殿下也需要眼熟。我可不希望，下一次您送礼的时候，会折了她的手臂或是双腿送给我。那样我会怀疑我们之间良好的合作关系的。”

神里听着二人一来一回的谈话，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一瞬间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绫华，将院子里的那位先生带走，叫医生好好照顾，等他活了，记得带他来找我。”家主的笑容还是和以往一样，但在黑衣人的映衬下，格外的骇人，神里小姐连忙低头称是，弯着腰退出了大堂。

然而那个雨夜的故事，神里小姐和托马一样，没有听到最后。

对未知的事物抱有警惕，对一面之缘的人抱有了恐惧。

“绫华？”

家主的询问打断了神里小姐和树上那位准备爬下去的副手之间的互动。

直觉背后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神里绫华连忙转身。

果然，家主身边，那如同鬼魅一般的黑衣人如影随形的穿过长廊，向着庭院的樱花树走来。明明是白天，可他的信步闲庭依旧令人无端产生一种危险逼近的恐惧。

“见过家主，见过，这位大人。”神里绫华只能硬着头皮行礼，冷汗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你在庭院做什么？是在找早柚吗？”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感觉到亲切，但是树上的托马，他四肢紧紧地和身下的树枝绑在一起，妄图用一树的粉色樱花遮挡住身影。他内心祈祷着不要被家主身旁的黑衣人发现，毕竟现在这模样他实在不好说明自己为什么在树上。

如果说实话，那就是他诚心想要躲着黑衣人。

如果说谎话，他自认事情之后会被家住责罚。

内心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现他，托马就听到家主询问神里小姐：“你有看到托马么？我们有事找他。”

神里绫华抿了抿嘴，礼节告诉她在家主面前不能说谎，可是……

“算了。”黑衣人适时解围，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他似乎抬头看向了那一颗二人抱臂的樱花树，树上落英点缀，好不美丽。黑色的面罩下掀起了一小撮亮眼的金色发段，莫名的惹人视线。

“不过是丑于见人的猪头罢了。”

他又说我是猪头！！

背对着树下死死地抱紧了树枝大气不敢喘的托马，心里已经是大型草原牛马踩踏现场了。

猪头？

神里绫华有些想笑，她想拿折扇掩住自己快要破功的表情，却被不经意瞥见了黑衣人阴影之下的，那一双散漫着微微眯起的眼眸，仿佛一眼万年。

时间都愿意随着那一双碎金的眼眸逆向流转。

“好吧，那么，殿下，我们回屋再谈吧。”家主伸出手臂，拦断了绫华的视线，从蛊惑的眼神中猛然回神，绫华被那如蝴蝶一般带着蛊惑的美好眼眸惊出冷汗。直到那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她都久久不能从方才的惊鸿一瞥中回神。

那双眼睛是极美的，是破碎的太阳——不可靠近，不可亲近。

当你接触到破碎的太阳，感受到的只会是梦破碎的绝望。

托马等二人走远了，才敢跳下树来，他面上还有爬树时的汗，本想着向神里小姐借扇子扇扇风，却见只是站在原地的小姐也是一脸的汗。

“大小姐？你没事吧？”托马一边用手擦去脖子上的汗，一边说道。神里大小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旁对于潜在的恐惧毫无所察的托马，做出了一个决定：“托马，以后家主接见这位大人的时候，还请不要再出现在社奉行，我准许你随意出入的自由。”

托马最近总是有些魂不守舍，连带着神里小姐也有些魂不守舍。

但是和神里小姐不同，托马有一种劫后逢生的错觉。奉行大人最近并不在府中，与他如影随形的黑衣人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但这只是暂时的，托马跑完了今天的任务，将手头一些消息揣进口袋里，算着时间往神里屋敷走去，通往屋敷的山路紧挨着镇守森林，有跳舞的小兽在路边奔跑着，在山脚下，需要穿过一处樱花树林，托马习惯了在樱花树边上的灵龛拜一拜，虽然他知道有些东西不可信，但这具灵龛，可是他当初吊着最后一条命被人拖上山时，勉强睁眼记住的，最后一处风景。

他们抵达山脚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有云从散去，半边身子浸透在海水中的落日将最后一点光辉洒在他们身上，带来一点稀碎的温度。托马勉强睁开眼，他以脸着地，看到的只有路边上的那具灵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幻听到了清浅而悠扬的异国曲调，它淡淡的，在稀碎的余晖里，伴随着带着余温的网，细细密密的将他包裹，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将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粗暴的往山上拖动的人仿佛不知道疲惫，方才在灵龛旁的停留似乎只是他疲惫时停下的一个喘息。

但这一喘息，却令人印象深刻……

托马很快清除了脑海中关于那晚的记忆。对着灵龛默默参拜，他再睁眼，却忽然发现，远处一棵樱花树下，似乎有什么在白日里灿灿的发光。

好奇心驱使托马抬步上前。眼前逐渐显露出一个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睡在樱花下的少年。

他小心翼翼，没有吵醒草坪上小憩的少年。

托马顶着烈日走进樱花树深处，在距离对方不过几步的时候，妖冶的山风骤然吹乱了树上的花瓣，斑驳的光影掠动起来，大片大片的光影倾泻而下，树下的那一抹金色异常耀眼的扎根在托马碧澄的眼中世界。

完完整整的。

托马呼吸一窒，他不自觉的更靠近了些，在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小心的蹲下了身子。他打量着，那人没有巫女的服饰，没有面具，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光洁的腰腹暴露在一片粉嫩樱花之下，灿烂的诱人；金色的长发低低束起麦穗形状的花辫，静静地躺在草丛上，一如这人平稳的呼吸一般，清浅，安稳；胸口白色的水晶倒映不出光泽，叫人捉摸不透善与恶，有簌簌樱花掉落其上，令人忍不住想要替他轻手拂去。

“嗯？”

托马立马后退半步，但方才的靠近已经惊动了这位从空中落下的精灵。

他蝴蝶般的眼婕扑闪着，金色的阳光闪了闪，碎金色的眼眸像是淹没了太阳的光和热，溢出了温柔的光彩，如果被他注视一眼，是不是能得到神的眷顾，上天的恩赐？

“你是……”

那精灵眨了眨眼，似乎是刚睡醒，他看着一旁怔愣的托马。他们只相视一眼，精灵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悠然的拿起压在身下的长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仰躺着，只不过再一次看向托马的眼里带着某种强压一人的傲气。

“猪头啊。”

托马呼吸一窒，有什么触手可及的温暖，绝望般的破碎。然而随着少年嘴角的笑容，某种情结重铸成了另一种感情。

逆着阳光在心底扎根。

戴因×深渊空

“无知的小孩，还不快向尊贵之人赔礼致歉？！”

戴因斯雷布看着远处已经渐行渐远的列队，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刚刚，耕地机踩碎了不过五岁的他，那双瘦弱的小腿。而他已经失去了对双腿的感知。认识到这一点的小孩，眼泪不受控制的从他的眼角滑落，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害怕和弱小。

“怎么回事？”远处已经远行的部队中，有人转过头来，那是一位年迈的身着盔甲的男人，他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面上的皱纹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已经65岁的老人，他站得自然又笔直，垂眸看向如同污泥一般粘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弱小之人。

“两位士兵，我想皇城里的贵人并不希望你们为难在他们庇护之下的城里的孩子。陛下曾经说过，孩子是国家的未来，是我们战斗的希望。”

“可是这个孩子刚刚撞上了列队的耕地机……”

“看看这可怜的孩子，他因为自己的冒失，已经被剥夺了用自己的双腿丈量大陆的可能。我想这就是他自己做出的决断后，需要背负的后果，现在，放过这个孩子吧。”

有了这位老人的劝解，周围的行人也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看在贵人的恩典，小孩，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哈哈，我想一次教训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

周围的人流聚了又散，只留他一个人。双腿已经彻底和泥土黏在一起，看不清什么是骨什么是肉。

戴因斯雷布原以为，失血过多而死，或者昏死在神圣的坎瑞亚城中心繁华的大街上，就是对他的最大惩罚。

他是这样无依无靠……

他是家族中唯一一个被判处死刑后的逃犯。其实他本就应该被这样裁决在正午的烈日下。

“我难逃一死了。”那时候只有五岁的戴因斯雷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死亡二字，也是最后一次。

“小孩？你为什么趴在大街上？是在晒太阳吗？”一束光有些致命的刺痛了戴因斯雷布紧闭的双眼，他蜷缩着身子颤抖，自知已无还生的可能，戴因斯雷布对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欢快声音叹了口气，“您是天使吗？可是我是罪人呀，我难道也能见到天使吗？”

噗嗤一声笑，脆生生的，也别好听。戴因斯雷布想起在家族小学听牧师唱过的，那一本歌颂天使的曲谱，他突然很想再听一听，不知道这位天使能不能在自己下地狱的时候为自己展开歌喉……

“天使啊，能不能唱一首歌为我送别。我……我是即将堕入地狱的罪人，但是，我肯请你为我罪恶的灵魂超度，我请求您。”

“好呀，”天使温柔的声音隔开了周围的喧嚣，一切人语和车轱辘滚过蒸腾热气的声响都悄然消失。

快了么。死亡是不是就要在沉寂之后带他离开天使那刺眼的光辉？他睁不开眼，眼前只有一片猩红，他看不清方向，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只知道他是在何处死去，却不知道自己将在何时堕入地狱。

戴因斯雷布吞咽了一口干涩的铁水，堵住了他脆弱的食道和半个呼吸管。那是刑场上要将他吊起来的行刑官撑开他的嘴灌下的。

“你想听什么”

温柔的手掌微凉，放在他的脸颊边，轻轻为他擦去嘴角伤口的砂石。戴因斯雷布下意识想要蹭一蹭，却觉得这是对天使的亵渎。

“Song For A Lost Love”戴因斯雷布颤抖着吐出几个词，那是他们一家被大火吞噬的夜里，母亲的钢琴前，那一架父亲送给母亲的留声机，反复唱的歌，“every day every night, I was crying. ”

我每日以泪洗面，难道还不足以洗刷我挚爱之人的罪恶吗？究竟何时才能盼望着爱人的归来，我不想听海浪告诉我有一艘船只在深海沉眠的讯息；如果我终究不能等到他回来的傍晚，我愿意不再着陆这片拥有我们的陆地，我愿与亲爱的他一同坠入深蓝的海……

只可惜……戴因斯雷布躲在被烧坏的房梁下，他貌美的母亲已经连同她最爱的钢琴烧成了大火中飞舞的烟尘，一触就伤感，一呼吸就会痛。

戴因斯雷布，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想要我在每个落日为你唱这样一首安静的歌谣么？”

戴因斯雷布紧闭着的双目松了松，“什么？”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听清天使的全部……

所以，戴因斯雷布将在落日之时堕入地狱么？

悠扬的曲调婉转流入他被大火灼烧和盐水腐蚀的耳廓，丝丝细密，像是下午阳台上母亲轻轻编织着的那一件羊毛衣，戴因斯雷布现在也穿着，那是一件纯白的羊毛衣，可是现在已经破烂的再也看不清颜色了。

泪水再一次伴着清唱模糊了他的视野，他逐渐找回了挣扎的动作，他的指节在沙地上轻轻叩动，被另一只温凉的掌心轻轻托起，一点温凉的湿润落在他满是灼伤的手心。

“请，请再唱一遍……好吗”

“真是贪心的小孩呢，不过，当然可以了，亲爱的。”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他烧去一块皮肉的侧脸，小心翼翼，带着倾泻的温柔，被他触碰的伤口仿佛在洗净尘土，微微酸痒，却并不难受。

“我想记住，”戴因不在意苦咸的泪划过面颊的伤口有多么撕裂的痛，他只是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和一颗仿佛起死回生的心脏里，叫嚣着挽留的跳动。

“我想记住它，”

“孩子，只有活着，才能拥有人的记忆，才能记住你想记住的一切。”

“求求你，”小手抽搐着攥紧对方的掌心，“我想……活下来。”

“今天也想听着歌谣走下去么？”

望着远处一轮红日的戴因斯雷布从怔愣中回神，他沉默的将右手抬起，将马车上的天使稳当的接了下来，后者看着近乎是面瘫的少年，淡笑不语，只是轻轻地哼着二人再熟悉不过的曲调，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蜿蜒的小路在山的另一端看不到尽头，但这并不妨碍下班后一同散步回家的二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戴因斯雷布这些年一直与这位漂亮的异国旅人游历其他的国度，前些时候，坎瑞亚的皇室有了新的血脉，王室向这位旅者发出邀请，聘请他作为全新血脉的教师，兼任伴生骑士。

旅者很轻松的将这个消息讲给了不过刚成年的戴因斯雷布听，美其名曰，你已经长大了，该回到自己的家乡看看了。

落叶归根，可是戴因斯雷布是一片掉落在大海里的鲜嫩绿叶，他才刚刚抽芽，他的依靠就被砍伐，只留他一个人，背负着他所记忆的一切，和身边的旅者，一同在尘世间漫步。

他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双腿，他的烧伤，是如何被治愈的，他游历七国，见到了许多医术高超的医生，却无一能想出一夜之间从死亡中将人救赎的法子。

“戴因斯雷布，你觉得如何？想和我一起再踏上坎瑞亚的土地吗？”

戴因轻轻回握住天使的手，他们逐渐相贴的掌心是相同的温度，是活着的温度，他逐渐伸展的眉眼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坚毅，黑夜，是浸着毒药的夜空，一如他的双眼，而现在，它们正倒映着旅者那一双金色的圆月。

月色攀上他们休憩树上的枝丫，洒下斑驳的光影，柔和的好想要将夜空的星辰融化成晶莹的泪珠。

“嗯？”旅者温柔的拂去戴因斯雷布眼角的苦涩，淡笑着。

“好。都听你的。”沉稳的声音微颤，随后轻轻哼着，小声的哼起悠扬的曲调。

“今日殿下已经学会走路了，不过他不让他的母后扶着，最后摔在了侍女慌慌张张端上来的鸭绒方枕上。”将这句话记在了日记本上，旅者才愿意将手中的书本交予一旁的戴因斯雷布，“唔，明日似乎是要教他不能摔在枕头上，不然没摔在地上的殿下，是不会长高的。”

“最好趁现在多摔几个跟头，以后才能追上戴因的身高。”似乎是想要逗笑面前弯下身子为他取下眼镜的少年，在说完这句话后，旅者略显瘦小的手掌轻轻托起了戴因斯雷布洁白如雪的面颊。似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戴因斯雷布呼吸微滞，僵着身子下倾，在无限靠近对方那一双澄澈而干净的眼眸时，他还是忍不住自行惭愧的闭上了眼。

晚安前的亲吻，还是一如既往地落在了眉心之上，微凉的触感落下，戴因斯雷布已经熟悉到可以对着空无一物的前额描绘出对方漂亮的唇形，一笔一画，都能清楚地刻在他微微发热的皮肤上。

“晚安，戴因，祝你有一个好梦。”

“晚安，空。”

“哼？不打算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戴因抿了抿干涩的唇，他记得自己在进屋之前喝了一杯温水，可现在还是口渴的厉害。他就着干渴，艰难的咽下了沾染着阳光气息的被褥的味道，迅速地在天使发间的光圈上落下一个吻，“晚安，空。”

戴因斯雷布跟随着旅者，这位异国的旅者跟随着逐渐在宫殿的温室里跑步的殿下，围绕在他们三人周边的侍女与佣人逐渐远去，一岁的孩子欢快的笑声从紧簇的花团里传出，随后是哭闹。戴因斯雷布将钻进玫瑰丛的小孩抱起，交给正在一旁享用下午茶的天使。天使熟练地将纯洁的血脉抱在怀中，轻轻地哄着苦恼的孩子，“伤疤是男孩勇敢的象征哦，孩子，不怕，跌倒后学会站起，才是学会走路的意义哦。不要哭泣，不要害怕，这只不过是一次勇敢的尝试……”

戴因斯雷布站在他的身后，温室的花房不似皇宫外，到处是沟壑与旱地，紧密排列的除了单调的屋舍，就是一望无际的耕地。那看不到尽头的耕地上运作的是战斗力极强的机器。他们时刻准备向着边界的某一处征战。

游历其他七国的旅者并不参与坎瑞亚的国政，他就像是殿下的一双眼睛，将七国的故事言传身教，伴随着殿下度过他尚且还在温室成长的岁月。戴因斯雷布如影随形的站在二人的身后，手中握着骑士的长剑，守护着温室的欢笑。

旅者虽是旅者，却更像是温室里才会盛开的花，没有了这样的温室，他会变成结不出花苞的荆棘，浑身带刺，但无妨。

戴因斯雷布看着马车外西陲的落日，坐在对面的空笑了笑，余晖洒在他的笑容上。那笑容有着某种魔力，为荆棘蓄养着金色的果实，点缀即将吞噬落日的漆黑的夜。

就像他望着你的眼睛，漂亮，完整，永远不会被汹涌的海浪拍碎的太阳，会在明日徐徐升起。

他的温柔和强大，他的智慧和品质，永远没有瑕疵。

真正的瑕疵，只有戴因斯雷布一个人。

原来无论戴因斯雷布跟在天使身边多久，他都不可能抹去死后堕入地狱的罪恶。

“在想什么？戴因斯雷布？”

戴因斯雷布将自己被岩石折断的手臂强行扭回原位，他咬紧牙关，看着将温室的花窗隔空炸开的七位神明，眼中重新被恐惧支配，他狼狈的跪倒在地，方才强行将岩神的压制打破已经是他的极限。

“差不多就行了，老头子。”为首的火神忍不住咋舌，他看着已经满目疮痍的宫殿，除了种满一堆杂草野花的玻璃房间里的这一个人，已经找不到其他的人。

“将坎瑞亚的小殿下交出来，就饶你一命哦~”

“风神，这不符合我们与天理的契约。”岩神适时开口，戴因斯雷布重伤的手臂开始颤抖，来自神明的威压令他连喘息都开始颤抖。

“我们此行已经伤害了太多无辜之人……”

“只要是坎瑞亚的人民，就算不死，也会被天理降下的天罚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惜了，如此发达的国度，还以为能学习一下他们的先进技术……”

“水神，废话太多了，不要让天理以为我们在拖延时间，你想让她提前降下天罚么。”

短暂的休息画上句号，天空中的七神纷纷低头看向地面上弱小的人类，然而在众神的注目下，戴因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的双腿被火灼烧，原先开遍温室的奇珍异草都已经化成灰烬，一如当初，那尘封在记忆里的场景……

“你们何必为难一个流浪之人？”温柔而又坚定地嗓音从戴因身后响起，半身沾着血渍的戴因一瞬间有了力气抬头看向身后。全身没有几块完好的肌肤的他，此刻狼狈的就像当年被耕地机碾碎小腿的孩童。

如此算来，那时的他，只怕与现在逃逸的坎瑞亚遗孤没什么区别。

一夜之间，大火烧干净了所有想要存取的记忆，所有的美好。

只剩下那一首被留声机循环播放的歌曲，还有……

“空……”

戴因抬头看着如今已经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少年，天使的容颜，果然不会变老，历经多少风霜雨雪，被多少杀戮的鲜血浸染，那一双柔和的金色的眼，从来都不会破碎。

“哟，旅者，想不到会在坎瑞亚见到你，还以为下一次相遇，至少应该是在老地方……”

“巴巴托斯！”空朗声叫住正在开口的神装少年，对方骤然静了下来，四周也静了下来。似乎所有神都在等着少年，等他继续。

“蒙德的神明。失敬。不知几位神明，因何故要踏上无神的国度？”

“哼，”火神撅起嘴，正想训斥他们之间突然地陌生。一束白光破风擦过他的鬓发，七神一惊，谁也没想到最先开战的是异国的旅者。

“空！”

“你疯了不成？！”

空中展开羽翼的少年手中举着一柄漂亮的长剑，那并不是他游历七国时惯用的那一把，常年跟随在旅者身旁的戴因斯雷布一眼便认了出来。

“诸位，吾的手中，是代表了历代坎瑞亚皇族传承的黎明神剑。神剑在手，代表吾即为坎瑞亚的崭新血脉，作为坎瑞亚的皇室，想来我应当是有资格，保下这流浪之人——戴因斯雷布的吧？”

漂亮的羽翼伸展着，圣洁的光芒刺破了天际的乌云，一束光逐渐自他的身后展开，刺眼，明亮，仿佛能带来新生。

“空！你果然疯了！”风神咬着牙，看着空中高升的启明星，内心纠结片刻，率先追了上去。

“诶？空不是异世界的旅者吗？我们会不会被他误会了，他是不是很生气？”

“冰神，这种无能的爱不要留给战争，我们也追上去！这是我们与坎瑞亚的最后一战，仅此而已。”

“可那是？”

“从他拿起那把剑的时候，我们的立场就已经不一样了。冰神，不要不承认这个现实，怜爱是战争里最致命的软肋。”

“空！”看着剩余几位神明先后离开皇宫上空，戴因狼狈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烧焦的双腿失去知觉，想要向前一步，都十分困难。正当他咬牙准备向前一步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叹：“可怜的人类，这就是你与神明反抗的下场。”

脚步声逐渐淹没戴因的呼吸声，背后猛地被人踩了一脚，戴因闷哼一声，再一次摔倒在地，他尝试着站起，却连离开紧贴着半张脸的地面都难。

“你是谁？！”身后的人冷漠，无情，她举起双手，慢慢的回答着：“你可以称呼我为，天理。”

“现在，戴因斯雷布，我以天理的身份，为你降下一具健全的身体，以此为交换，你需要为我追杀坎瑞亚逃亡的遗孤，做我在提瓦特的棋子，如何？”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戴因斯雷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人凭空拽了拉起来，四周的空气中像是有什么将他的骨头一根根敲打着捏碎，天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的耐心有限，不要逼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你不如，杀了我。”戴因斯雷布咬牙切齿，他伸出舌头，准备在天理敲碎他最后一块骨头前自尽。

“哼，那好，戴因斯雷布，我会显得稍微有诚意一些。”天理摊开双手，一面是逃离出坎瑞亚的难民，一面是昏睡在保护罩之中的少女，那名少女的短发齐肩，陷入沉睡的面容安稳，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她的面容与异国的旅者空有九成相似。

“保住异世界旅者的亲人，使她免于一死。或者保护旅者救出的难民，免于天罚。”

戴因斯雷布想要咬断舌头，但强大的天理将他的骨头错位，他此刻只能回答天理的交易，是选择哪一方。

“空……我……”

我的天使，他是一个视承诺高于一切的人，保护逃离的难民是旅者的计划，而他的亲人……

“保护……亲人。”戴因斯雷布深知世间亲人别离的痛苦，那晚母亲连同钢琴烧成的灰烬，似乎还粘附在他如今不再完好的面庞上，无论他如何用清水冲刷，那灰烬就像他流过的泪，留下了痕迹。

“很好，我很欣赏你的决定，那么作为替我选择的人类，你将会重新拥有一副完整健全的身体。”

“等等！”

“你反悔了？”

戴因吃力的张嘴，天理的赏赐应在他身上应验，他原先被敲碎的骨头正在迅速移位，重新接合，他痛出一头冷汗，但还是张口提出了他的请求：“我愿意以一人之身，承担他们一半的天罚。作为代价，我愿意为你寻找坎瑞亚的遗孤，并追杀他，直到我死去。”

天理看着面前的凡人，不知为何，突然笑出了声：“愚蠢。”戴因听到她的回答，心中一紧，却又听闻她开口答应：“当然可以。”

我将天罚中的永生诅咒降临在你的身上，而那些难民会作为非人之物，如朝生暮死的朝菌，不知晦朔。而你，将成为我的象征，穷尽你无穷的一生，追杀坎瑞亚的遗孤。

凯亚×深渊空

凯亚怎么还会记得自己狼狈出逃的那晚，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撑着脑袋的手肘摇摇晃晃，酒吧的灯明亮如昼。

“然后呢？最后发生了什么？”

对桌的黑衣人又喝了一口酒，呆愣了一会儿，等酒精逐渐麻痹了他木头般愚钝了的大脑，他开口继续着他永生的故事：“我在提瓦特大陆开始了一人的游历，我想寻找他，却听闻他决定与天理抗衡的消息。”

“那么，你想阻止他？”

戴因斯雷布沉默了。他垂眸看了眼腥红的酒液，他倒映着半张残脸，他已经连自己原本的面貌，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想，但我不能。”戴因斯雷布将手放在右肩，“我希望他自己停下。与天理的抗衡，是孤独的，要想与天理一战，他是孤独的。”

凯亚有些意兴阑珊，他将留在杯底的最后一口酒咽下，酒精刺激着喉咙，温养了他的脾性：“因为你自己的失败而总结出的教训是么？”戴因斯雷布看着面前的男子起身离去，他垂眸送别，却又忍不住开口，“我会阻止他。”

蒙德的街上很热闹，自由的国度果真如外界赞誉的那般，不然也不可能放进一些不应该存在的怪物，凯亚独自走在出城的小道上，四周的树林逐渐深层，小灯草的光逐渐清亮，已经可以当做路灯照亮深林的路了。

“迟到了。”

还未靠近深处，只不过是一个拐角的位置，凯亚停下了脚步。他无奈的摊了摊手，随后将对方递给他的黎明神剑收在腰侧。“任务完成了呀。”凯亚笑了笑，像是往日里和亲爱的骑士们一起寒暄一般。

忽然，他伸处双手将黑暗中的身影抱了出来。

“！”暴露在微弱光亮里的少年眼中闪过错愕，不过很快化成平静无波的寒潭。他漂亮的长发坠着一小节羽尾，随着凯亚的旋转而摆动。

森林深处摇曳起金色的风。

他们在漆黑的夜色下旋转着，是不知道前方何去何从的疯子，胡乱的凭着眩晕的重心倾倒选择方向。那旋转着翩翩起舞的发尾下的披肩，扑朔着像是张开的一对翅膀，在靠近树枝的低空回旋着跳起舞。

嘀、嗒、嗒，嘀、嗒、嗒

那熟悉的脚步声，是温室里听着旅者托起小殿下跳舞时的节拍。

温室的舞池没有尽头，欢愉不会因为白昼将近而停止。

嘀、嗒、嗒，嘀、嗒、嗒

直到凯亚两只手臂逐渐麻木发酸，他们才一上一下的跌落在蒲公英的草丛边。凯亚眼前有些花，不是飘散的蒲公英迷了他的视线，而是转圈后的酒精迅速上脑，在眼前炸开的烟花。

“你这又在做什么？”在他身上坐起的少年，身后的花辫有些散乱，想来是刚刚在森林里被树枝牵扯着散开了。恼人的枝丫是无数人的手，想要将属于光的少年留在黑夜深处，凯亚却执着的将他带了出来。此刻，他们正在广阔的草坪上仰躺着看月亮。

对于空的问话，凯亚淡笑不语，却还是伸手拉过对方握剑的右手。

“用我的剑还习惯吗？”

“以后这种事情，请不要再找我，我不会带小孩。”

“啊？是吗？哦，对哦，”凯亚想到昨晚他请这人帮他暂时照看一下，在遗迹外围玩耍炸鱼的可莉。那时恐怕是凯亚不经意间，想起了曾经活在温室里的他们。想起了，那转瞬即逝的时光里，空在抱住幼小生灵时的温柔。

“对哦，我都忘记了，我是平平无奇的骑士和教师，您才是殿下。”

我只是在温室里被陌生的异乡人带大的遗孤，您才是尊贵的殿下。

“但是殿下，我是这样想的。”凯亚将对方的双眼用手盖住，他坐起身，靠近空的耳边低语，“你一定还记得小时候骑士教你的，”

教你什么呢？

犯事踩坏了侍女精心培育的花草，要主动承认错误，然后将责任推给自己身后的骑士。为什么？因为殿下可以承认错误，但不能由自己承担。伴生骑士作为影子而存在，他的意义就在于此。

“……”保持沉默的人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与凯亚的对峙。他伸手从后方轻轻抱住面前还未长大的孩子，“所以你今天犯事了是吗？想要和我说说吗？”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温柔，像是要将他抱起来安慰着让他接受事实的，记忆里的那位。

凯亚卧在少年的肩窝，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只觉得鼻子有些酸痒。

“我好想你呀，为什么路过蓝色的大海，看到红色的落日，白色的月亮，我都会想起你？”

因为那些风景，我看过千万遍，而拉着我的手的人，是你。

“殿下，第一次从温室里出来玩，开心吗？”

金色的长发在风中摇曳成田野之间高长的野麦，在日落的金色之中，小殿下看向身侧牵着他手的旅者，金色的轮廓在光影下朦胧着羽化，好像要伸出翅膀飞向残日，与它重铸。

殿下看着旅者，而旅者侧身垂眸，看着他。

空紧贴着小孩坐下的身子给了对方莫名的安心，他们安静的坐在海上的山崖，观看着一场盛大的落日。小殿下听着风里传来的，旅者轻轻哼唱的陌生小调。那应该是海鸥的能听懂的歌，它们在歌声中渐渐飞往远方未知的山与海，身后的麦田里时不时传来居民们归家时的欢笑，鼻尖飘过木头燃烧成炊烟的香味。但它们很快都随着悠扬的曲调伴着风吹向海的远方。

异世界的旅者是在向往远方吗？歌曲中听不出真切的离别。

那么这首歌又在指引着什么呢？

他没有开口，旅者继续哼唱，直到玩耍了一天的小殿下安稳的枕着天使的双腿安眠。

阿贝多×深渊空

“真是奇怪，你体内的数据和一周前的完全不一样。”阿贝多看着赤身从营养舱里走出来的少年，他的人体构造和寻常人没有区别，甚至和阿贝多自己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我可以理解为你将身体进行了淬炼么？就像炼金术一样？毕竟你的体能变动太大，我感觉新研制的愈合药剂很有可能跟不上你战斗时造成的创伤。”阿贝多一边询问，一边整理着桌上一沓资料，那是这几年他对这位珍贵的实验对象做的研究。

“没有必要追赶，阿贝多。你知道，我的全盛时期是不需要外力，直接自行治愈……”

“是么，这话你已经和我说了998遍，加上这一次一共999遍，但是很抱歉殿下，我必须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能力，别说反抗天理，你连我也反抗不了。”阿贝多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阿贝多思考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暴走的我。”

实验需要讲清楚，刚才只是他言辞过激犯下的小错误。

“哼。”似乎听到对方不情不愿的气音，阿贝多忙里抽空笑了一声，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整理对比手中的数据。

一旁用水冲去身上营养液的少年迅速为自己套上了学者准备的浴袍，他脖子上挂着擦拭的毛巾，站在黑板边，看着逐渐被整理出来的数据，脑中开始了有关数据的解读和分析。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暴风雪，寂静的雪山里，只有一个合成台，两个非人之人。

忽然，山洞外传来了丘丘人以外的脚步声。阿贝多敏感的神经令他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黑板旁的少年，却见那人早就移步进了他在实验室边的卧房。

反锁的声音被山洞外的呼声掩盖，阿贝多这才看向洞口。

原来是又一位参与了阿贝多实验的少女来将他们的实验成果上交给他。三言两语简单的总结了这一次实验的报告，阿贝多与对方约好了在蒙德城相见，便匆忙的将人送出了雪山。

“她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几乎是阿贝多刚开口，对方已经将反锁着的房门打开。随着他一同被带出来的，还有一本不知在哪里翻找出来的画册。

那本画册……

阿贝多眼神一暗，不过随即看开了，继续处理手头的报告数据。

“不错的画册。”一句简单的评价，随即那人将画册放在黑板边的实验台，就好像是随手拿起了一张报纸，潦草的看了看，便继续自己的工作。

也不知道他这句评价，是指阿贝多画的不错，还是画上的人长得不错？

做实验的阿贝多不打算多嘴，因为他可以用自己神奇的大脑运算推测。

多年的相处令他摸清了对方的底细。深渊殿下并不是自恋到看着自己的人体裸照也能夸自己身材好的人。而且，他还在某些方面单纯至极。

所以是在夸阿贝多。

得到这一结论的学者有忙里偷闲的笑了一声。

“你不好奇么？”阿贝多发问，对方依旧盯视着面前的数据，头也不转：“好奇什么？你和荧之间的小实验吗？”

没想到深渊殿下并没有因为学者利用亲人的元素力而冷嘲热讽，阿贝多不由得挑眉看向身后的少年。

“是想考虑用荧的能力来研制我的救命药么？阿贝多你可真是善良。”少年以手支颐，抛出问题，“如果我是天理，你现在就……”

“幸好你只是你。”阿贝多果断开口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个法子叫停对方的夸夸其谈，真的是百试不厌。

双方停止学术之外的交流，各自分析着数据。

室外的空气骤冷，原来是黑夜即将降临。

落日的余晖照亮了黑板上的纸张，还在沉迷于整理数据的阿贝多忽然听闻一声清浅的哼唱。

浅浅的调子平缓悠长，他原以为那是幻听。

他停下翻动文件的手，视野转向身后那一袭白袍，抱着双臂背对着落日的少年。他微卷的长发散开，有几缕被风扶到身前，金色的眼眸深邃，刻着几道破碎的细纹。

眼中带着探究世界的光焦灼在面前的黑板上，似乎毫无察觉，自己正在哼唱着什么。

“数据整理好了？”察觉到阿贝多的目光，少年的视线对上了对方那一双探究的眼。

“刚刚的那首歌。”

“不用在乎，只是多年前的一点遗症，现在想改，已经改不了了。”对方淡然的语气透露着一点悲伤，阿贝多不打算深究，但他还是垂眸，短暂地停止了手头的动作。呼吸着抚平刚刚为之跳动的空洞的心脏。

“很好听。”

“谢谢，毕竟唱了千万遍了。或许有一天日落，我被你钉进营养舱，也会不自然的唱起来，然后被你的营养液灌进气管死亡。”

“是么，那可真是对你这位殿下而言，最可笑的死法。”

“是啊，”对方细长浓密的眼婕微闪，“所以告诉你一声，下次注意，别忘了救我一命。”毕竟我可是很重要的试验品。

最后一句话没有出口，但实验室里的二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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