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 【宽辛】九万字

【宽辛】九万字

六

桃花青团

2024/12/24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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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赵简和元仲辛就去了开封府衙见于耕樵，将目前的情况一一作了说明。

“最有机会作案的，无非是对工地情况比较熟悉的人。但时间久远，无法确认具体的案发日期和时间。大家都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明。我们昨日分头问话，除了张麻子失踪一事，也未看出其他端倪。不知于大人您怎么看？”元仲辛问。

于耕樵闻言肃容道：“如此说来，那张麻子……呃，张六财有重大嫌疑，容下官速速拟一张通缉令来张贴至城门口。”

“那此事有劳于大人了。”赵简抱拳道。

于耕樵连连摆手：“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只是照元大人所说，这张六财应该已经逃往外地了。要找到此人恐怕不是三两天的功夫。”

元仲辛道：“户籍卷宗上显示他家乡在乾宁县，或许可往那里一探。”

于耕樵点点头：“无妨，下官会修书一封差人去乾宁查访，只是这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恐怕难有结果。下官斗胆提议，不若我们先把这结果上报给官家，如无其他疑点，则就此结案如何？”

“可这案子仍然疑点重重。”赵简皱眉道。

于耕樵摇了摇头：“郡主此言差矣。”

“哦？于大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赵简挑眉。

于耕樵递上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官家要的，只是一个交代。如今辽使团就在开封，是一个失踪的泼皮清白重要，还是宋辽的关系重要？郡主身为皇室中人，想必更加清楚着其中的要害。”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一事不明，请于大人帮忙解答。”元仲辛忽然插了进来。

“元大人请说。”

“据我所知，于大人也是乾宁县人，为何对张六财是乾宁县人一事，反应如此平常？张六财失踪之前曾说他有朋友中了进士。一科进士可没有多少人，那个朋友，就是你吧？”元仲辛一边倒豆似地说着一边注意着于耕樵的反应。但于耕樵面色不变，客客气气地答道：“元大人说笑了。乾宁人口众多，在下与他素不相识，又能做什么反应呢？”

元仲辛又再次确认：“于大人当真不认识张六财？”

于耕樵笑呵呵回道：“当真不认识。”

赵简与元仲辛对视了一眼，心知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于是道：“那发榜找人的事就交给于大人了，关于这件案子的结论，我自会向官家说明。”

说罢，二人向于耕樵告了辞，决定先回秘阁再做打算。

“于耕樵说他不认识张麻子，这么说线索到这里又断了？”韦原摸着下巴琢磨着。

“也不一定。我总觉得他没说实话。”赵简道。

“昨日我和元仲辛在瓦子，有人提到说，景祐元年黄河发水时，张麻子家里全被淹了，一个人浪迹到开封讨生活。当时离乡背井的人不少，若他与于耕樵素不相识，倒也说得过去。”王宽分析道。

“这倒不是最可疑的，”元仲辛一边儿玩着他的蝴蝶刀一边道，“最可疑的是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就好像一早知道我会问他这个问题。”

“但就算是这样，我们目前也没有证据。况且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赵简道。

“那照他的说法，难道我们这就结案了？”韦原问道。

“衙内觉得呢？”王宽循循善诱。

“不是说还有很多疑点吗？”韦原挠挠头。

“没错。这首先一点，就是动机。”元仲辛开始讲解，“张麻子为什么要杀萧琮，这实在说不通。”

“不是说他欠了赌债吗？难道是为了钱？”裴景问。

“这就带出了第二个疑点，”王宽接着道，“既然他缺钱，为什么没有拿走萧琮身上的玉佩？”

“那也许他激情杀人，事后慌张了呢？”韦原问。

“事后慌张还能把尸体埋那么好？倒也是个人才。”元仲辛摩挲着蝴蝶刀的刀背说道。

“此外，我们只是没有发现其他人身上的疑点，张麻子失踪，不代表他就一定是犯人。”赵简接着道。

“不错。但如今官家并不是要犯人，而是要一个交代，好顺利完成买马一事。”王宽说完，赵简便递给他一个“不愧是官宦世家”的眼神。

“但万一张麻子没有杀人，这不是冤枉好人了吗？”裴景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对！不能冤枉好人。老薛这会儿不在，但要问他肯定也是这么说。”韦原一拍桌子附和道。

元仲辛闻言勾起唇角：“没错，就此结案，无法理可依。”

“我说元仲辛，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王宽了？”韦原心有戚戚焉地看着元仲辛。一个王宽已经足够让他了无生趣了。

“我有吗？”元仲辛一脸无辜看向他，“我说的是事实。”说罢他又拿余光去瞧王宽，只见那人垂了眼抿唇笑了起来，不由心情大好。

“所以我们要继续查下去吗？”裴景皱眉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赵简安抚她道：“别担心，我去求官家宽限几日。”

王宽突然接道：“此事交给我吧。我去找我爹。”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王宽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不由清咳一声：“我说过会尽我所能保住七斋。你们放心，不会像上次那样的。”

上次自然指的是为赵简讨药那次。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上次，元仲辛脸色就凝重起来。

“怎么？你担心此事不能成？”王宽立刻就发现了元仲辛的反常。

“嗐，我担心这个作甚？”

我是担心你。

元仲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时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因为习惯性的依赖而忽略了对方的感受，说了伤害对方的话却连道歉都没能说出口。他心知王宽从来也没有生过他的气，但这仍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这样的自己，还有资格说担心吗？

元仲辛见王宽一脸询问地看着自己，只得故作轻松地呵呵一笑：“这回我可没法儿去换你了啊。”

王宽闻言，歪着脑袋朝他轻点了一下头。元仲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没来由漏了半拍，不由扭头移开了视线。

赵简见王宽自告奋勇，知他向来有分寸，也不多说，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接下来我们要决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

“验尸！”元仲辛和王宽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两个可真不愧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啊。”韦原不由感叹了一句。

元仲辛耸耸肩：“能调查的方向我们都已经试过了，目前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王宽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图来。其他四人见状，围了上来。

“这是什么？”裴景问。

“这是国信所的布防图？”元仲辛一眼看出了端倪，惊诧地看着王宽。

“早知你惦记着验尸，昨日回府上取的。”这么大的事，王宽说出来却十分轻描淡写，“停尸的地方应当就在这里。”他指着角落上的一个建筑道。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韦原奇道。

“两日前你我与耶律宗光在天香楼时，我从他手下那里问出来的。”王宽回答得云淡风轻，韦原却由衷感叹：“幸好我没有什么秘密瞒着你们。”

众人拟定了今夜盗骸骨的计划，白天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宽便回府去找王博。由于薛映还在监视国信所，验尸的诸多准备，就交由其他四人处理。

“所以我要做什么？”韦原看着元仲辛列出的单子还是一头雾水。

元仲辛笑得像只狐狸：“很简单，挖坑！”

“我可以再给你一天时间。”王博坐在书桌前，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

“我要两天。”王宽站在书房正中间，和王博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头微微低着，双眼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他曾经为求一药跪在这生冷的地板上，如今他手握更有力的筹码，不会再轻易弯下膝盖。

“你这是在讨价还价？”自王宽进来以后，王博第一次抬头看他。

“儿子不敢。两天时间，不论结果如何，儿子都会离开秘阁，参加今年的秋闱。这是公平交易。”两天是七斋众人商定好的时间。后日官家就要宴请耶律宗光，到时此事必须有个了结。

“王宽，你是我的儿子，你跟我讲公平？”王博像是听见这世上最滑稽的事情一般看着他。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王宽打定主意不做多余的辩驳，只要王博肯点头，其他的都不重要。

王博见他不语，也觉无趣，想了想，又问：“你这么做值得吗？你就这么相信他们？”

“是。”这次王宽没有一刻犹豫。

“好，那我就替你走这一趟。”王博站起身出了门。

确认王博人已走远，王宽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手心里全是汗。他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书房里，想到从小到大与父亲的数次交锋，不由苦笑——自己还真是没什么进步。

他想起小时候上元节他娘带他去看花灯，他生平第一次靠猜中了灯谜赢了一盏小巧精致的花灯，欢喜地放在窗下书桌的一角。父亲路过看见了，当时没说什么，但那之后好些年的上元节，他都没能出门。

他的父亲是这世上顶顶有耐心的人。向赵家退婚一事，他当时据理力争，自以为赢过了父亲，可谁料一朝被人捏住七寸，便不得不从。父亲由得他入秘阁，也是因为自信他最终还是得乖乖回去。

这一次，他们本来可以用一个张麻子搪塞过去，但良心不允许。况且问题的根本一日不解决，秘阁便一日不能安稳。

破而后立。

这是他的危局，也是他的机会。

他就这样一个人站在书房的正中，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有下人向他来报：“少爷，老爷说传官家口谕，再给你们两日时间。老爷还说，他去休息了，让你不必在此等他了。”

“好。”王宽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出了府，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街坊里熙熙攘攘。王宽深吸一口气，忽然福至心灵地朝街角望去，只见灯下站着个人，一双桃花眼朝他笑得弯弯，不是元仲辛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王宽背着手朝元仲辛走了过来。

“突然想吃老李家的鸡丝馄饨，就出来了呗，可不是专程来接你的。”元仲辛也学他把手背在后面，绕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王宽微微一笑，促狭道：“我怎么记得从秘阁出来往老李家不是这个方向？”

好你个王宽，竟然戳穿我？这人平时也不这样呀？

元仲辛撇撇嘴，岔开了话题：“你爹没有为难你吧？”

“是我向他提要求，最后他也满足了我。不算为难。”王宽平视着前方，话语里听不出波澜。元仲辛心里却明白，不用等别人来为难他，这人就总是先别人一步为难他自己。

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把世事都看得通透，却又执着地不肯放下。这人从来不是衣不染尘的圣人，而是一路走来背负了所有的风霜与尘土，不论发生任何事都笃信并恪守自己原则的真君子。

元仲辛侧过头来看向王宽，灯火映照下他瘦削的肩背显得格外单薄，竟让人瞧出几分孤绝。元仲辛不觉生出一丝心疼，朝着他那边靠了靠，两人的影子便连在了一处。

你有你的难处，没关系，我陪着你就好。

-待续-

父子戏简直比谈恋爱还难写，因为不仅缺乏实际体验，也想象不出来。将就看吧……
老李家的鸡丝馄饨，以及下一章开头会提到的老江家的水晶小笼，出自@宽宽牌读心术 的《鸡丝馄饨和水晶小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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