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基友真是基友？！

摄氏度三

2025/04/26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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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真的来警察局接人了。
叶天枢低头不说话，他没想到姨妈会来。
“……我刚刚是上头了。”姨妈不太自然地说，“到底是姐的孩子……而且再怎么说都不可能真把你这么小的孩子赶出去吧？”
“……”
“你倒是比你爸那个窝囊废有骨气多了。”姨妈叹了口气，“……抱歉，姐姐本来很快乐，但自从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总是长吁短叹的，每次打电话给我都是哭着的，现在还做自杀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我多少有点迁怒了。”
“……”叶天枢摇了摇头，他能理解姨妈的心思，而且姨妈到底只是暗暗敲打他而已，除了刚刚那一次没明着说过什么难听话。
……是他的身份本来就尴尬。
“茶茶也很担心你。”
“……真的吗？”
“是啊，知道你跑了，她也哭得很厉害，说自己太任性把弟弟吓跑了。”
“……”
明明自己不在场，还有必要装模作样的吗。
……没有的吧。
“……不任性。”叶天枢小声说，“真的任性，就会讨厌我。”
姨妈表情复杂，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话。
“……回家吧。”
跟着姨妈回到家后，白茶荼扑了上来，叶天枢侧身避开，垂着头说：“白茶荼，我让你的姨妈很伤心，让你的妈妈很头疼。”
“……？”
“我是你的表哥，未来可能会抢白老留给你的遗产。”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姨妈满脸黑线。
“我住在你家，能抓住很多你的把柄，而且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你犯过什么阿姨不知道的小错了，我可以用这些惹是生非挑拨你们的关系。我也对外散播什么白家大小姐轶事之类的，说你其实在家里对仆人很过分。”叶天枢一样样地数着，“我还可以悄悄在你的饭里面下泻药，等你不舒服的时候假惺惺地去安慰。甚至更过分，下更不好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白茶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意思就是……”叶天枢捏紧衣服，“我不可信。”
董胜雄说好好和家里人谈谈，可其实叶天枢不知道要谈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谈，一张嘴出来的话自己听着都觉得讨厌。
其实他想说的就只有一句话：你们真的能接受我吗？
要是白茶荼真的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就好了，要是姨妈真的天天欺负他骂他就好了，要是姨丈真的不要作壁上观而是发话赶走他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放心怀疑告诉自己不要心存期待了。
“我听不懂……”
“……”
叶天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能接受的话，我可以把你当做我的姐姐吗？
这种话对于叶天枢来说太厚颜无耻太肉麻，他说不出口，更害怕被拒绝。当然白茶荼目前似乎是真的自居姐姐的，可未来呢？现在白茶荼什么都不懂，自己也什么不懂。关系是会变化的，爸爸妈妈一开始也很恩爱，后来就一直吵架。
未来要是关系变坏了，现在说这些话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好了好了。”姨妈拍了拍手，“不早了，小孩子们该睡觉了。”
“好。”白茶荼甜甜地笑着，踮起脚尖摸了摸叶天枢的脑袋，“晚安～”
“晚……安。”
等到白茶荼消失在卧室里，叶天枢未尽的半句话才泄露出了一点点。
“……姐姐。”
一场风波平息，在这之后姨妈姨丈对叶天枢的态度微妙地改变着。
——一定会变好的。
偶尔，叶天枢会想起董胜雄说的这句话。很不可思议，事情似乎真的在变好。只是叶天枢那天不太清醒，没有留下董胜雄的联系方式，现在他找不到人了。
茫茫人海，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个人呢？
叶天枢心里多少有了预计：自己大概没法再见到那个人了。
然而世事往往总是这么奇怪，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在上初中的那一天，完全没抱希望的叶天枢，居然真的见到了董胜雄。
董胜雄长高了很多，当然还是那幅没个正形的样子，脾气也还是很暴躁，但是人缘很好，就连老师都对他又爱又恨。董胜雄成绩垫底，纯纯吊车尾，是靠关系进来的，可即使如此老师还是敢教训他，就是因为董胜雄闹归闹气归气，但不记仇，真有错也认，就是骂骂咧咧的而已。
董胜雄眉毛中间断了一截，叶天枢猜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其他人问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自己修的，董胜雄哈哈大笑，说这是男人的勋章，小时候打架打的。
叶天枢本该借机问董胜雄记不记得自己，可不知为何，望着那群说说笑笑的人，他忽然拔不了腿了。
“为什么打架？”有个人挤眉弄眼，“不会是为了妹子吧？”
“屁，老子识人不清，朋友要搞鬼火炸街，被老子全部揍了一顿。”说着董胜雄撸起袖子示意，“正好有个软脚虾路过要报警，倒霉催的要被揍，我挡的时候划到了。不是妹子，男的，不过长得倒是还行。”
“太帅了吧，胜雄哥～”有人夹着嗓子刻意搞怪地叫，“那个人肯定要爱上你了，英雄救美欸。”
“去去去，肉麻死了。”董胜雄皱了眉头，“我又不是基佬，不稀罕。”
声音逐渐远去，叶天枢呆呆地看着他们笑闹。
软脚虾……倒霉催……
倒也……不算错。
董胜雄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对于董胜雄来说那天的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明明是合情合理的，可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么难受呢？
叶天枢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没脸去认领那个软脚虾了。
……毕业的时候再说清楚吧，之后就不会再见面了吧。
虽然不打算直说自己的事，但叶天枢依旧有在悄悄关注董胜雄，听说了很多董胜雄的事，也自己见证了不少。叶天枢知道了原来董胜雄是个练家子，难怪那天一打多还一点都不害怕，董胜雄力气还很大，从小到大拔河比赛他在的那队就没输过，后来他干脆不参加了，说不公平欺负人，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董胜雄虽然成绩上以一己之力拉低平均分，不过其他事上倒是贡献很大。校运会这种自不必说，能报的都报还包揽第一；平时班上有人吵架了拉董胜雄出来，他人在那一杵，两边都得乖乖坐下来好好谈；有什么集体活动有董胜雄帮着张办，最后往往能成功，当然董胜雄不太擅长处理太细致的东西就是了；董胜雄平时在班里也经常不吝惜干力气活，只要你好好地叫哥拍马屁就行，有时活泼一点甚至起哄直接管叫董胜雄爸爸，单单是中午叶天枢就经常看到有人双手合十说什么“帮打个饭，爸爸！”之类的，董胜雄就会笑着给人一肘子，然后去打饭。
……虽然叶天枢无法共鸣，但看来董胜雄各种意义上来说应该都是喜当爹的人。
总之，大家都说董胜雄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铁定不会混得差。毕竟他这个脾气，而且家里还有钱，只要收收性子，以后必然前途无量，是做生意的料。
叶天枢很快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跟董胜雄坦白自己是谁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和自己的性偏好。
董胜雄的口味众所皆知：白幼瘦但胸大，最好一米五五左右，性格声音软软的最好。实际上也确实有这款的女孩子向董胜雄表白，董胜雄只能很遗憾地表示自己现在不打算谈，而且要谈就要结婚，找老婆的那种，大家只好作罢。
叶天枢原以为自己的恋情会这么自然而然地早夭，谁成想董胜雄莫名其妙来找他拼酒，拼完后关系不知道怎么地就好起来了。
不仅如此，以董胜雄开始亲近他为分界线，他和班上的同学关系也逐渐改善了起来。明明一开始只要叶天枢冷一下脸就不会有人打搅他了，可后来即使他冷脸其他同学也一股“你又来了”“哎呦真拿你没办法”的莫名慈爱的气氛，弄得他不自在得要命。
叶天枢无法适应，却也无法抑制地被吸引。
董胜雄身上真的有种奇怪的气场，好像跟着他事情再跌宕起伏就不会变糟，叫人莫名其妙地天不怕地不怕跟着犯事，而且总会留给你一个位置。
但这终究只是错觉，叶天枢很清楚。
高中的时候，初中同学聚会，大家玩游戏抽签到让董胜雄亲叶天枢，大家都知道两个人关系好起哄个不停。叶天枢当然是拒绝的，董胜雄明明也不该答应的，可难得有了几分醉意的董胜雄居然真的亲了上来。
还舔了舔。
舔完董胜雄那不多的酒意似乎醒了，瞪大眼睛看着叶天枢，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全场的大家都哦哦哦哦地嗨了起来，直到叶天枢猛地推开董胜雄用前所未有的激烈语气叫董胜雄滚。
有人说闹过分了对不起，叶天枢用最后的理智自己也道了歉，坐下来不再说话。之后慢慢场子暖了回来，大家也就没在意这件事。
只有叶天枢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偏偏是和董胜雄。
偏偏是因为一场游戏。
这算是自己占了便宜吗？叶天枢不知道，只觉得好笑，笑得他眼泪都停不下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又蠢又坏，为了这点事闹得大家不愉快，难得的聚会，难得同学们这么包容他这个别扭的个性，明明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吧，董胜雄都没在意。
就只有自己该死地难过。
矫情什么呢。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
他该笑才对啊。该庆幸自己的好运才对啊。
毕竟董胜雄可是觉得搞基恶心得要死的人啊。
那个时候不是已经难过够本了吗，现在还在想什么呢。
不都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叶天枢终于发觉自己撑不住了，他和董胜雄的距离太近了，却又不够近。他受不了。他早就受不了了。
董胜雄迟早会结婚生子的，到时候他又要如何自处？
他怕。怕自己变得卑鄙，怕自己变得令人厌恶。他更怕董胜雄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恶心。他知道自己是个糟糕的家伙，用尖锐的话语藏起脆弱的部分，太难看了。
唯独董胜雄，他不想让他看到那么难堪的一面。
所以在事情发展成那样前，叶天枢逃走了。
多年后，叶天枢做了音效师，白茶荼做了演员，正好做了同一个电影。那天片场里出了意外，有东西砸了下来，一个保镖样子的人救下了白茶荼，而那个保镖正是心血来潮来随意看看后发觉不对劲的董胜雄命令的。
白茶荼完美符合董胜雄的喜好，显然董胜雄白茶荼也是这么想的。
白茶荼从小就受欢迎，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儿。虽然白茶荼偶尔会有些小小的娇气，可她是个大小姐，又是那么可爱，要求也不过分，大家都乐意宠着她。董胜雄这种个性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帮白茶荼，白茶荼也很喜欢董胜雄。
私底下白茶荼对叶天枢说过她喜欢比较阳刚比较男人味的人，不要太聪明，会让她担心自己被骗，傻一点比较好。这完全就是在说董胜雄。
更关键的是，董胜雄的邀约白茶荼答应了好几次，没有别的同学有这样的待遇。尽管白茶荼偶尔会用有些困扰的眼神向叶天枢求救，可叶天枢知道他们的关系一定是在进展的。
证据就是，白茶荼逐渐开始悄悄看手机笑，买一些不同于以往的稍微有些小性感的衣服。
终于有一天，白茶荼把全家人包括叶天枢在内都叫过来，宣布自己交了男朋友，当然过一段时间才会带回来。
“天枢应该知道是谁。”白茶荼这么说着，脸颊微红地捋头发。
“……嗯，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真的是从来没有变过。
无法坦率地为白茶荼感觉到高兴的自己，实在是恶心透顶。
那朵早就开到烂的桃花，过了这么多年明明早已腐烂，却迟迟不肯掉落。
它终于在这个瞬间被风吹作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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