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原楚留香手游】人面桃花

之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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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清酒斗十千，金陵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秦淮边。
	 
孟章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站在岔路口中间，高柳萧索，西风酒家，古道尘嚣喧哗，条条阡陌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眼前形形色色万象，耳畔沸沸扬扬千音——只见旁一辆载满人的马车准备出发，他想也没想，一边小跑一边挥手大喊“等等我！等等我！”
热闹和麻烦永远是江湖人士来而不拒的下酒菜，孟章的呼唤很快得到了回应，他不知被哪只大手握住一把拉上了车，人还没站稳，已经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发出闷雷般的笑声：“小兄弟看着面生啊，不知是哪路少侠？也去十二连环坞讨一杯酒吃吗？”
孟章心里嘀咕那是什么地方，来都来了，去便去吧，于是随着那人铿锵的语调傻傻点头，说：“小弟初入江湖，没见过什么世面，久闻……十二连环坞大名，这才想去见识一番！”
“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有点眼力，明日就是神龙帮帮主云从龙的寿辰，云从龙好交友、重义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不广发英雄帖，不管有名没名的、认识不认识的，皆可到神龙帮吃一杯宴酒！那十二连环坞坞主武维扬是他的结义兄弟，好家伙一次调来十几艘大船，专门给云帮主撑场面来了！你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孟章又连连点头应和，心里却咕咕冒泡，想着自己第一次远游，若不能结识几个过命朋友，或追随壮士易水河畔弹剑引歌，或效仿金鞭少年玉楼树下人面桃花，那千辛万苦越过五岭作甚？不如回家当道士，日日守着青烟泥像，淡然如水安度晚年……好不无聊！
那人见这初出茅庐的小菜鸡两眼放空，以为孟章被十二连环坞和神龙帮的名声震慑不能言语，面上莫名升起一阵作为“老江湖”的桃红春光，作为前辈嘛，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后辈的，尤其是这看起来就没脑子的小傻子，他的语气愈发得意甚至傲慢起来：“小子莫要慌张，云帮主这人最是讲情义，慕名声者少说也能从长江头一字排到长江尾，你若能入他青眼，那可不得了啊！啧啧，不过，每年这江湖新人多如过江之鲫，殊不知多少折在十二连环坞的船舱里，能如香帅、花蝴蝶那般过了龙门成了人中龙凤者，只有这个数。”
他伸出小指，拇指又撵着指尖儿，露出那么一丢丢黑泥白肉。孟章瞥了一眼，面上毫无波动，只希望这人能够抽时间修一修指甲。
“你不知，云帮主特别邀请了香帅，这车里多少人其实是冲着香帅去的……可那是香帅，楚留香他是什么人呐，能轻易让你见着？午夜盗神，踏月留香，做梦吧你！听我一句劝，能攀上十二连环坞或者神龙帮的木橹，你在这长江就能横着走了！”
难道不是横着游吗？孟章忍不住吐槽，我又不是那无肠公子，干嘛非要钻人渔网，神龟骨贵，泥龟好乐，干啥不得——正巧这时马车一个颠簸，孟章猛地向后撞上别人的后脑勺，干脆趁机假装晕车，不听那人有的没的唠叨，默默跟着这群嬉嬉闹闹的陌生人踏上了一条泥淖之路。
	 
十二连环坞，血色宴会，义字沉江。谁也未能料到，寿宴上的寿桃寿酒都成了来年清明缅怀之物，所谓的“圣药”定下殊途死别的终局，究竟谁是谁的孽？
这年头，“兄弟”才是一剂霸道的药。
孟章恍惚以为自己到了赤壁古战场，烈火包围了江面楼阁，杀声震天，滚滚浓烟如饱满风帆，楼船上千百众人乘着这幽冥船驶向那黄泉河畔。
孟章顿时握拳，立刻要冲上甲板救人，头顶却传来一句：“哪里来的小蠢货，惜命就赶紧离开。”
声如幽泉，冷彻心扉，孟章却听出一丝温热的关怀，他急忙抬头去寻这声音的主人，只有满目硝烟，半边天也被这火烧得晦暗，不见星辰与月。
楼船顶上，一彪形大汉与一枯瘦男子对峙，那便是所谓的结义兄弟，十二连环坞坞主武维扬和神龙帮帮主云从龙——那云从龙持双锏一昧防守，运用巧力躲过对方一次次杀招，撕心裂肺大喊“你为了那不知名的圣药，置我于何地，置千百名兄弟于何地？！大哥，不要一错再错！”而武维扬置若不闻，握大刀无情劈砍，疯癫似的念叨：“你懂个屁！去死！去死！！！”刀刀击碎脚下木梁，火势蔓延而上，两人落脚之处所剩无几。
云从龙退无可退，终于以攻为守暂时击退武维扬，可终是兄弟一场，难生杀心，力渐不支，武维扬却好似使不尽气力，哪怕身上挂彩许多也不见衰竭，终究占据了上风，见着云从龙一个破绽便全力杀之。孟章心道不妙，当即施展轻功登上一旁桅杆，试图从后背攻击武维扬下三路，武维扬觉察身后袭击，果断放弃没有威胁的云从龙，沾满鲜血的刀刃转向孟章砍去。
孟章不知道前因后果，赤手空拳与武维扬血拼，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云从龙就死定了……不过现在的情形，如果他不能杀了武维扬，那自己就真的死定了，这武维扬如恶鬼般杀红了眼，孟章这只江湖小菜鸡左躲右闪，意外灵活得很，血纹大刀几次堪堪从身侧径直劈下，两人又转移到粗长的桅杆上，孟章只能前后躲避，时不时一拳一脚攻击武维扬周身大穴，却也无法突破，他手上又没兵刃，若单凭拳脚功夫就能制服疯牛，这估计会成为他今后唯一吹嘘的事迹吧……这一开小差，武维扬的索命大刀如牛角冲了过来，孟章登时一颗心凉了个彻底，竟然还能分神如何魂归故里，再闻一闻巷尾那家螺蛳粉的香味，最后才托梦向父母交代后事——说时迟那时快，武维扬突然痛呼一声，捂着脑袋猛地跪倒，脚下的桅杆为此颤抖不止。
“药……给我、药！！！”武维扬齿缝间挤出这么几个字，握刀的手松开一瞬马上收紧，整个人大汗涔涔，横肉青筋遍布，似乎在忍耐什么巨大的痛楚。
这可真真是人傻福多了，孟章见机从云从龙手中夺过一柄钢锏，毫不犹豫冲向脱力的武维扬，准备将其制服。
“莫伤他性命！小兄弟——”
孟章一愣，收势之时脚下不稳从高耸的桅杆坠落，而武维扬却在这时回过神来，充血双目咬定了猎物，以同归于尽之势挥舞大刀一跃而下，要将他劈成两段！千钧一发之际，云从龙突然挡在孟章与武维扬中间，血肉之躯绽开殷红牡丹，残忍而壮烈。
“小兄弟……对不起……”
他们一起掉入深邃的海水，渡船被烈焰包裹，炸出飞火流星，孟章挣扎浮出水面，眼睛浸了海水干涩难受，经火一熏几乎睁不开了，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远方天边还有一片残余的月光，寒冷，孤寂而遥不可及。
他缓缓沉下深海，直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臂，托着他的腰向上游去。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柔软纤细的银色月光缠绕指尖，与他的生命一起融化为泡沫。
 
水天之际缓缓驶来一叶兰舟，拨开江上迷雾，露出月色本来面目，这片血与火染红的江域荡漾化作水墨画上手误落下的一笔朱砂，风声、笛声、女儿声，声声驱散恶鬼哀嚎，郁金香的芬芳渐渐冲淡苦涩的腥味，所有人都看到了真正的月亮，唯独孟章痴迷于朦胧的水中月，即便是被几双纤纤玉手救上画舫，他依然频频回头去寻那遥不可及的月华。
不是楚留香，他很清楚，那人不是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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