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光】利刃出鞘（二）

切光短篇合辑

Simone

2024/12/20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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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七名天乾身份各异，其中四名为贵族，分别是藤原氏、松平氏、田中氏、丰臣氏，其余三位平民只有诨名，不足为家主所耳闻。”年轻的家臣跪坐殿内说道。“除去藤原氏与丰臣氏二人家中积怨已久之外，其余皆无恩怨交葛，平日里也并无往来。此外，在下经多方探查得知，上述七人近日皆抛弃了平日相好的地坤，另寻新欢。那几位地坤心有不甘，多次来到府上大闹，被家臣阻拦，在七名天乾的默许下，被乱棍打死了。那七人受害时所在的房间经阴阳术检测发现，都留有相同的妖气。在下想来，或许是那几名地坤怨恨未消，故而聚集在一起报复也未可知。卑职愚见，不足采信。望家主大人定夺。”

“此事尚不可妄下结论，你且退下。”

“是。家主大人。”

“赖光，你也认为是那几个地坤的怨灵集合在一起作祟吗？”

“若是怨灵作祟，在寻仇结束后，多会转而杀害无辜人群。这七名受害者生前都有移情厌旧的行为，不像是无意识的怨灵做出来的事。而且，鬼切你看，那七名受害者所在位置在地图上标记出来，近似一个正圆。我猜测，犯人极有可能就在这范围内。晚膳后我会亲自去现场调查，或许可以提取到残留的妖气。藉此追踪其来源。”

“我也去。”

“好。”

于是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

源赖光与鬼切查看了受天乾抛弃的那几个地坤的遗物。上面虽残有几缕怨气，但是太过微弱，不足以成怨灵。而且经过阴阳术比对，这些怨气与那几位受害天乾屋内提取到的妖气并不是一类。先前家臣的猜测便如此不攻自破了。

二人走到地图所表示的中心点，即四条大路与西太宫大路的交汇之处。身为付丧神的鬼切立刻觉察到此处有一股与受害天乾屋内十分相似的妖气。循着这股妖气一路追查，径直来到一户名为小幡小平次的家中。家奴一看到他二人身上的源氏家纹，慌忙急步快趋地上前迎接他们。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奴婢这就去通报老爷，请大人在偏殿中稍事歇息。”婢女向源赖光行了个屈膝礼，说道。

“好。”源赖光刚说完，立即有两个侍女上前，将他们引入偏殿，并为他们焚香斟茶。鬼切四下打量这户人家，从眼见的几个侍女身上的衣着来看，虽比不上源氏府中那般奢华，但也绝非平常人家。兴许是哪个从前不认识的某个贵族所在的府邸。庭院里的草木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修剪得十分整齐，与其说是观赏的草木，更像是随时待检阅的士兵一样。过分整齐，反而没有什么生气。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华丽繁复的十二单的老夫人笑容满面，迈着碎步走来。邀他二人进客堂相谈。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美貌，身着留袖和服的已婚妇人。“自愚夫不禄，犬子夭亡，家门清冷，素无客至。今日仰赖源公子屈尊至此，寒舍得借公子光彩，方才蓬荜生辉，实在是不胜感激惶恐。不知公子屈尊至敝处有何见教？老身定当洗耳恭听。”

凭借从前源赖光交给他的关于贵族的常识，鬼切勉强听懂了这老夫人在说什么。有几分不耐烦地在心里暗自腹诽道：“听这些人说话就是费劲。不就是丈夫和儿子去世，家门冷清嘛。偏要说得这样难懂。”

老夫人身后着留袖和服的女人从侍女端来的托盘中接过清洗完毕的茶具，将茶饼从紫砂罐中取出，放在火尚炙烤，而后将茶饼碾成末，汲取清流，点燃兽炭，待水沸腾之后，加入茶末，再从另一个白色琉璃釉罐中取了些吴盐加入其中。

为源赖光斟茶时，阿冢左手袖口顺势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道新鲜的青紫色瘀伤。由于伤势位于手臂内侧，阿冢又是跪在源赖光身侧，故而老夫人并不曾看见。唯有源赖光和鬼切注意到了那道瘀青。

“这是我媳妇，名唤阿冢。”老夫人介绍道。“小平次去世五年了，平日多亏阿冢打点家务，，维持家务。老身日间偶尔念及我那不肖的儿子，不免悲从中来，幸好身边还要阿冢聊以安慰，方才不至于肝肠寸断。”

鬼切几乎是在看到这老夫人第一眼时就确认了，这家伙尽管总是卖弄文辞，惹人讨厌，不过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妖气。一直低着头谦恭地跪坐在她身后的那年轻女子看上去也只是个普通人类。若要说有什么异常，只有右耳下方的脖子处有一丝如蚕丝般纤细微小的血迹。以肉眼看来，她脖子上并不见任何伤痕，那丝血迹却十分新鲜，仿佛刚刚从伤口处渗出一样。鬼切正这么想着，便听到源赖光问起了那女人脖子上的血迹一事。

“劳烦公子挂心了。近日不知为何，脖子上总会有血。明明刚才才擦干净，转眼间又有了。倒也不同不痒，想来应该不碍事。”那年轻妇人立刻笑着回答道。趁答话的这片刻，偷偷拿目光扫过面前这位年轻英俊的公子。

“阿冢！”那老夫人不轻不重地喝了一句，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名为阿冢的妇人立刻吓得缩了一下身子，连忙俯身行礼。

“老夫人恕罪，是阿冢逾矩了。”阿冢柔顺地说道。

即使只有一瞬，鬼切也有绝对的把握，在阿冢低头行礼前的一秒钟，那双清凉明媚的杏眼中竟闪过一抹狠戾。似乎在那一瞬间，这具身体突然爆发出了极为强烈的怨恨，稍不留神就会咆哮着冲出来。鬼切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佩刀，时刻准备出鞘。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还是源氏重宝的时候，那时他总是坚定地站在源赖光身后，守护他的后背。

在简单的寒暄过后，二人告别了老妇人。

“天色已晚，想必那飞头蛮不久后定会出来。你我不妨先在此处静候片刻。”说罢，二人来到僻静处，等候着入夜后飞头蛮出现。

“那女子就是飞头蛮？”

“她脖子处的血迹，想必就是飞头夜间出去时留下的记号。飞头蛮本身并不难对付，只要在飞头出去的时候擦掉脖子上的记号或者将身体换个方向，这样一来天明时飞头回来找不到身体，便会气绝身亡。但如今此事已惊动天皇，就必须找到明确的人证物证方可结案。”

“阿冢最后会被处死吗？”

“按照目前的态势发展下去，想必是。她或许有自己的苦衷，但是杀人偿命这条规矩是无法违背的。”

“我听说人类结婚后，天乾若先死去，地坤就必须为其守寡。天乾既死，标记也就失效了。为何还要为他守寡？”

“贵族间向来如此。不过是一项规定罢了。”

“倒是妖怪间更加自在些。没有这样令人不快的规定。守寡这种事情压根儿就不存在，而且像茨木虽是地坤，却也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一方大妖，只要实力足够，哪有人敢说什么……”鬼切察觉到源赖光眉间逐渐阴郁的神色，遂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飞头蛮出现了。”源赖光追了上去。鬼切连忙跟上。

此刻那飞头正是阿冢的相貌，此刻依旧如同日间所见般鲜妍，如寻常贵族女子一般：眉若远黛，乌牙黑齿。黑发如瀑，在脑后柔顺地垂下。脖颈又细又长，末端几近透明，远远看去如同平日里束发用的飘带在空中飞舞着。

出乎鬼切意料的是，那飞头虽飘进安达左九郎的寝室，却只是停留在他周围，并没有做出任何伤人的举动。安达左九郎睡得正熟，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旁正飘着一个无身飞头这副可怖景象。

源赖光伸手结印，开启结界，隐匿自己和鬼切的身形。鬼切曾在源氏接受过一些阴阳术的训练，知道此刻需安静等待，故而一直保持沉默，不发一言，以免出声打破结界。

“九郎，我好恨呐！”阿冢不甘地哭道。“为何你要抛弃我？你明明许诺会带我逃离这个地方，会将我从守寡中解救出来。为何迟迟不肯动身？为何那日东窗事发之后便不再认我？你害我好苦啊！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阿冢突然一下冲到安达左九郎面前，紧贴着他的脖颈，露出獠牙，看上去似乎想置他于死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对这样的你还是下不了手？”阿冢的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熟睡的安达左九郎脸上。

“我好恨呐……”阿冢愤怒地哭道。“不管杀掉多少个负心人，这份怨恨都无法消失。与其一辈子活在这样的痛苦中，我宁可彻底丢掉这份残存的理智，就算堕为妖怪也在所不惜！这份怨恨，我一定要你亲自品尝！”飞头蛮这样说着，原本精致美貌的脸上慢慢地长出鬼角，口中的獠牙也开始变长，一直延伸到下巴。五官开始扭曲变形，不出半刻，便彻底变成了鬼怪的样子。丑陋不堪，令人作呕。原本如飘带一般垂在下方的脖颈逐渐收缩，另一端似乎在扯着什么东西似的，从远处传来拖动重物的声音，并且逐渐向安达左九郎所在的寝室逼近。

脖颈另一端带来的，正是阿冢的下半身。

待到身首合体时，阿冢的下半身也从寻常的女子形态变成了如头部一般丑陋的鬼怪模样。

安达左九郎被这阵剧烈的响动惊醒了，一见面前立着的这个吓人的鬼怪，连滚带爬地从寝具上爬起来，向门外逃去。可那鬼怪立刻跨步上前捉住他。

“上了，鬼切。”

“我自己会动。”

眨眼间，鬼切手起刀落，鬼怪的脑袋应声落地。

安达左九郎惊魂未定，见屋子里骤然出现的二人，以为又来了什么妖怪，一时急火攻心，吓得晕了过去。

“胆小鬼。”鬼切试了试他的鼻息，确认他只是晕过去之后，忍不住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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