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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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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笑

2025/05/09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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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苏常锡等。

「小镇生长的青年流入大城市，因为房租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城乡结合部。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适——三小时车程来到一个与自己家气候风貌相似的地方，除了经济情况天差地别，容不下新人口的故乡与吸纳全国青年劳动力的城市。可是，他瞅到街上风貌，感觉任何地方的城乡结合部都没什么不一样，拥挤的人群和菜市场，复制粘贴的各式连锁店，炸街音响播放攒劲小曲，公交艰难开道驶往市中心……人工河宛如女鬼褪下的脂粉色，洗清一切花里胡哨，雕梁画栋藏在城镇距离之外。旁边有个没门票的水乡古镇除了节假日就是居民遛弯的好地方，外地人打卡，内地人赚钱——是真的赚钱，店铺门口摆着他们自己种的菜卖，一种农业社会的兴趣爱好残响。水道边还有人在昏绿的水里洗菜，他打开了房门。

苏息对越籍来说，一直是个谜。年龄不详，经历不详，姓名……也有可能是假的——他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是长得好看的包租公。敲定工作以后越籍镇日在68同城上找房子，精装修三室一厅拎包入住之类的，看来看去最终选定一家老房子。在古镇内，离工作地点近以外，其他理由是越籍觉得这条贴子不能再骗人了，就算骗这毫无ps痕迹显得主人一点都不用心（原文说是无中介无推广，可靠性同越籍在街边撕房屋直租小广告差不多）。看完几家，等他有些忐忑地敲开城乡结合部大门，阴暗后出现一张白脸，“？”
“啊……”赶紧调出手机，“这里说可以出租，我想来看看，之前已经联系过了。”
“稍等。”屋主人皱了下眉。两分钟以后才放越籍进去。“坐。”随手一指，阴暗中家具陈设泛着古旧，看起来快和主人一起烂掉了。
“先说明一下，这不是我挂的帖子，是她。”指着一扇小门。

「二房东」吴小季是他见过的最离谱的女人。她同屋主算是亲戚，从小苏息看着她长大的。职业主播，在平台上跳舞聊天，自述22年跳了一整年《爱你》小腿都肿了。家里一堆演出服，越籍都不知道原来女人的化妆品头首饰丝巾缎带内衣外衣裤裙装可以细分到这种程度。吴小季有两大只衣柜塞得满满当当，无数只架子，镜头背后化妆桌上杯碗盆盏从没收拾清楚过。原先租了表亲两个大房间，白纸黑字写的合同清清楚楚，还去社区登记了，因为近两年流水不好只能先保留一间，将另一间租出去。yq期间她一直居家办公，给房间全部装上了隔音材料。其余时间很少去公司，恰恰就在那一天被叫去了——苏息一开门就知道是这样，吴小季愣是没走漏半点风声，就连昨天问她也信誓旦旦“勿缺钱嘞！”小季晚上回家才知道冤大头来过，期间苏息没有表现出被打扰，且也同意了。“谢谢‘阿姐’！”满怀忐忑欣喜要拥抱感谢，苏息只是皱眉让她走开。

即使是“交往”（大概）以后，越籍敢说自己对苏息也没有多出半点了解，除了身体——苏息不上班，也不见出门，他的日常就是和老房子古旧苍老的一切融在一起，而且遵循一些老派传统，比如合欢桌出门一定打开，合上就说明主人在家。这老古董有点重，越籍搬的时候暗地吐槽少爷不嫌折腾，可是考虑到苏息生气连碗摔到一半都捉回来舍不得浪费，这也就不在话下了。吴小季经常说“阿姐这张脸不做主播太可惜啦（不如加入我！）”，殷勤仿佛公司经理。越籍无法想象苏息表演比心等待打赏的样子，即使他算是半个幕后从业者，只能说，不是所有美人都适合镜头。尽管苏息有时候很有文艺片气质，除了肤色病态白，当他看到玉肌下青色血管如同这个城市密布的水网，不忍赞叹，此时就会看到苏息嫌恶的眼神。

吴小季经常会工作到很晚。
对于小吴女士来说，主播只是一份工作，她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哪怕是拧螺丝踩缝纫机她也会拼尽全力的。之所以不进厂大约是主播职业多少有一点吴小季发自内心喜欢的东西——在邵稽看来女孩子的五官存在致命缺陷，虽然眉眼清淡秀丽，却长了一张圆脸，肉嘟嘟的下颌。乍一眼清新，看多了却容易腻。吴小季也没有放任自流，微整过且不回避，可是回回挣扎回回失败，而且她又爱吃，像只仓鼠一样闲的时候就开始囤东西，然后晚些在厕所里疯狂催吐，边哭边保证下次再也不犯猪瘾了——下次依旧。这样下去胃迟早坏掉的。越籍帮拉着头发劝她。
“越哥，问你个问题。”
吴小季趴在马桶边小口喝水，“钱难挣，什么难吃？”
对于越籍唯一的问题是，她有时候太吵了。以及吴小季酒量和酒品都不太好，下播喝点小酒就爱跟人狂打电话，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叫那个人赶紧立刻马上辞职来陪她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对象，但被吴小季否认了，于是越籍一般称之为「准前任」。他想她们这些人有点这样子的，谈了可是只能谈一点点，不会在镜头前提及，因为可能掉粉，谁是衣食父母太明显，明显得不得不让渡个人隐私。小季半夜哭闹传统艺能的时候越籍就在隔壁数着庭院更漏祈求入睡，想到跳了一整年爱你大约也是小吴自己的意思——
啊，爱就是有我常烦着你嘛（存疑）。
前任哥越籍一直没见过，难怪吴小季总在电话哭分手，因为“他”从没来过（有时候伊电话还打不通）。还是问苏息才知道他们交往很久了算是青梅竹马，季姓前任哥因为工作原因一直在常州下面的深山老林里守水坝，只能调休，有年假但领导不批，“勿晓得要分分合合多少次。”苏息说这话时还是皱着眉头，让越籍想起「颦颦」二字。
说到这里，还有段轶事。
一次大约是季姓老哥实在不堪其扰，要么没有信号要么他把卡拔了，导致吴小季大张旗鼓闹分手以后无人接茬，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去溧阳下面的林子里找人。可是一来深山信号不好，二来仓鼠又路痴，闹了半天迷路最后是警察把吴小季从山里找出来的。求爷爷告奶奶地不让别人告诉前任哥。回来苏息大怒，不过气的不是给小季报警闹出这么大笑话让人笑掉牙齿，而是女孩子求他给自己保守秘密弄得麻烦透顶，于是越籍在那一刻清楚地认识到，恋爱脑的思路是相通的。
谢天谢地，在吴小季（和便宜哥哥）的努力下，前任哥对此一点都不知道。
大龄转业者越籍因不明原因辞掉了工作，只身来到苏州影视城打零工，白天化妆，晚上打光，因此工作时间也不固定。苏息都说过他们这满屋子牛鬼蛇神，不过既然他这么说，越籍觉得那一定以他为首了。明明有两套拆迁的大房子置在年轻人聚集的新市区，自己偏要守在老城同老宅一起烂掉，周围阿爷阿婆没有不知道他的。可苏息似乎也是外迁来的，越籍问过并没有人知道他祖上是哪里人士。他只是守着这一套房子而已，“啊哟，怪得嘞！”姑苏这片地方早就开始贯彻银龄计划，苏息正值青年却不上班自然招致诸多非议，毕竟就连越籍这种逍遥老散人都要揾食。至于苏公子的身份猜测就更多了，从脾气古怪的大少爷到Six工作者，什么都有，还有说他结过一次婚的。工作者嘛，苏息会玩，但仅凭他很会就猜测是从业者也不礼貌。越籍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你为什么当时还要跟我一起？”苏息听后冷笑，“不怕得【】病吗。”
“每部县城电影都少不了Six工作者，评委也偏好。”越籍说。
你们还真是风尘。他淡然道。
但也有人不介意风尘的——自从知道越籍会给人化妆，吴小季就来经常白【】嫖他的技术，而且赞不绝口，“厉害呀！比我化的好多啦！！”总而言之情绪价值拉满。“再夸我可要收费咯？”挥挥手，“好说好说，给你减房租！”
……那不还是我自己的钱吗。
无良资【】本【】家。
其实吴小季化妆不错，经常出仿妆教程，而且她仿妆苏息可以仿得非常非常像，连越籍也看不出来的程度——可是一开口就不像了。“你一说话，好像就有钱花子要从你喉咙里冒出来。”越籍笑道，“可知是‘庸脂俗粉’了。”“庸俗有什么不好啦！”吴小季不服气，刚动的腮帮子又不能鼓，叫道，“我就是野花嘛，香的嘞！清高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比你清高一百倍！！”
清高都标价，越来越俗了。摇头。
吴小季好粉色，家里全是粉装，越籍索性以县城电影取名标准叫她「艳粉」。而且市面上流传一句话，“头发越粉，打人越狠”，虽然没见过吴小季打人，他内心测量过此女的勇猛程度，即使镜头前的吴小季甜美可人嗲得一批，老哥哥住隔壁倒是早就见识过蔷薇背后有猛虎，可惜啊可惜，赛博风月宝鉴不能反照。过两天活动方送给女主播一套丝绸套装，水红上衣白色裙子，市面价近万的。吴小季高兴了好几天，在越籍面前反复炫耀，过后仍小心翼翼地用纸包好封存起来了。你不穿好拍给前任哥看了？站在门边笑。
哼，他不配。小声嘟囔。
晚间因想到那件衣服，抓着人问不知道你穿好不好看——不好看。苏息直截了当。怕勾起旧事，越籍点点头道，是了，你好像不太喜欢粉色。你怎知我不喜欢粉色。反问。“因为粉色太热闹，太鲜活。你喜欢安静。”他说，“水绿那种颜色。像这里的湖网。”别人一看脏得很，只有自己知道干净。衣食住行，都淘在里头。
“改天我也送你一套吧。”
“怎么，你想包【】养我吗？”冷笑。
“可不敢乱说。”严肃，
“我瞧艳粉虽然喜欢，再多一点条件她也不去的，不过会设法将钱弄进自己口袋……”
小季说过有个老板来接她商务陪同时误打误撞碰见表亲给开门。回头就送了一套价值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丝绸全装给屋主。苏息拿到就点火烧了个干净，烟雾甚至招来了消防。“什么东西！为什么糟【】践我！”大概老板不知道的是，像这样的衣服苏息有一整柜子，好比越籍此时躺在床上看他打开衣柜，睡在暗光中的绸缎仿佛一个个沉静的梦。“你还是穿绿色好看。”自顾自地说，“虽然绿容易把人衬得黑，但是对于你不会的，你本人就如同象牙，出不了这座塔。”苏息瞟了他一眼，挑几件扔给越籍，“赏你了。”也随手扔地上，如果小季看见要惊叫暴殄天物了——浪费！！“多谢。不过我是泥腿子，穿不惯这么名贵的东西。也不是小厮，少爷说赏就赏的。”苏息嗤笑，“假清高！”越籍叹息说真的，差一点连自己都要相信了，“我还指着给您卖身能既免房租又抱得美人呢。满意请五星好评哦~”对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滚出去。”最后他说。
同苏息生气以后就再没见过他，合欢桌也一直是分开状态。可能最近犯冲，小季从上海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越籍也叫不开。以往她最喜欢上海的老板，虽然精打细算但是出手阔绰，不介意和同事抢得头翎乱飞。这次不知怎么了。行情不好没有工做，他又去便利店里打零工，因为叔系脸还可以在前台说“欢迎光临”。一次下夜班腰酸背痛，越籍还在感叹人年纪大了干啥都不行，迎面撞见一个穿着灰制服的人从楼梯下来，正疑惑对方是谁。吴小季跟着就从后面跑出来了，头发都没扎完整，散着一半丸子头，“你要是这回敢走——”她大声道，“以后就再也不要来见我！！”
什么……竟然，是女的？！
越籍觉得此处应有雷电。
千真万确。虽然灰制服在当地一般是男性从事的职业，橙线绣着胸牌，汗得不行。可这就是个女人，即使剃掉的一半头发使得侧脸有几分像男人，没剃的还是女子。因而显得男不男，女不女。见到越籍还对他笑了一下。
却不知这次是什么原因，「前任哥（姐）」头也不回地走了，吴小季终于在她消失的后一秒开始破大防，虽然是她通知对方来分手领东西的，没想到还真来了。可是小季真正破防的时候并不会像电话里撒娇弄痴一样嚎哭，越籍见她蹲在地上，手里画着圈，好像一盆春海棠打了霜，突然枯萎了。

苏息回来了。
越籍一到家就被他撞在房门上，迫不及待似的。内心感叹衬衫还有关东煮的油和辣酱大少爷都不讲究，却也无法。被苏息弄得不上不下不知道这次又要损失多少钱——坏掉的衣服都记在房东账上好了，问就说是猫抓的。猫这会子却餍足地叫了一声，睡着了。

吴小季终于因为催吐犯胃病被送进了医院。
直播的时候突然绞痛，关节发白。这会子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想。越籍给她送过几回饭，尝了几口说不够甜。好了，越籍再来的时候发现之前那个女人站在病房里，长发遮住了脸。小季正在喝她带来的汤，见有人来赶紧躲进被子装死——这会子又讲究脸面了。记着苏息说肘子要趁热吃，越籍识趣地躲开，后面门就关上了。怕她们又吵架还过去听了一会，听得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于是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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