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Draconis」永恒法则

椰香薄饼

2025/02/18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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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到了仪式举行那一天。
我能感觉到人群中有各种各样不好的东西，能听到他们说“他为什么还活着”，“仪式失败了”，“黑夜的神明拒绝了祭品”，“神明抛弃了我们”，“怪物”。
我看了他们一眼，不能理解他们话语的我说道：“仪式成功了。”
“是我抛弃了神明。”
人群却更加混乱。
我清楚的知道，当时我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抛弃”。
我当时什么也没有说。
梦里的我，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

“这就是……”
“嘘，让孩子多睡会儿。”
意识回到身体里的时间点有些微妙，我其实还想再睡一会儿。
几天前，学院长找到了树林里的我。
“怎么样，要不要彻底抛弃你那个神明，跟我走？”
“抛弃是什么意思？”
祂笑了：“就是你决定，你再也不需要那个东西的意思。”
我需要神明吗？我看了很多跟神明有关的书，大多都没什么差异，已经不需要再看了。
我点头的时候，祂很高兴。
这几天白天睡觉，晚上被学院长抱着，靠祂的翅膀飞行，昨晚总算是到了这个祂口中安全的地方。
期间还学了一大堆东西，当然，包括好奇，提问，获得知识并记住，推断，思考，以及这一系列行为叫学习在内。
老实说，很累，包括了解到累这件事在内，我恨不得能再睡两天。
还在那个房间的时候，如果醒来时旁边有人在说话，我都会装睡到他们离开为止，毕竟每次一发现我醒了，那些人就不再说话了。那些一成不变的日子中，这是我能获知更多东西的方法之一。
没想到我真的有睡不够，同时也不想再知道更多东西的时候。
“听你描述的情况，我还以为是更小的孩子。”
“我也没想到，我倒宁愿他是更小的孩子……”
希望他是个更小的孩子，这句话我好像曾经听过，但不是这种语气。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
我想看到祂是什么表情，我想问祂为什么这么说——学院长说得对，过去我获得的知识过于稀少，导致了我对知识的渴求，而这难以遏制的求知欲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仪式的举办时间是固定的五百年一次，”我摸索着床铺，努力撑起上半身，“我出生的时候离仪式举办的时间还有十六年。”
除了学院长，眼前还多出一个有着耀眼的长发，不戴面具的人，按学院长这些天教我的，应该是位女性。
“你醒啦，”学院长快步赶到床沿，伸手帮我调整了枕头的位置，按着我的肩膀让我靠着，“看来翻译术持续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还久。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我点点头，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原来你知道自己多大，那生日呢？知道自己的生日吗？”那个长头发的人说道。
“克拉蒂娜。”学院长语气不好地说道，看了一眼那个人。
学院长说过，关系好的人之间都是用名字称呼对方。克拉蒂娜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不是要安排他入学吗，我也不能随便填啊……”她小声说道。
学院长在身边，我习惯性地向祂提问，“‘生日’是什么？”
“就是你出生的日期。”克拉蒂娜抢先答道。
“那‘日期’是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没有了面具，我开始好奇，以前那些人不回答我问题的时候，是不是也这副表情？
“日期就是，把一年中你的每一天用一种方式区分开来，方便你记住这些事情发生的日子，”学院长放缓了语调，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出生日期就是，你来到世界的日子，在那一年的哪一天。”
“……五天前？”我五天前才知道“世界”这个词。
学院长听懂了，笑着点头：“挺好的，就填五天前吧。”
克拉蒂娜听到学院长这么说好像放松了一些，不过我还是感觉到她散发出不高兴的气息。
估计是我盯着克拉蒂娜太久，学院长安抚道：“没事，她的那个不好的情绪，不是冲着你来的。一看你就又有什么想问的了，直接问吧？”
我想了想，指着克拉蒂娜：“她也不是人？”
“咦，你能看出来这是人偶？”克拉蒂娜惊讶地指着自己。
“人偶是什么？”
“人偶就是……等下，那你为什么说我不是人？”
“你也没戴面具，”我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人是要戴面具的。”
“可是你也没戴面具，祂也没戴面具啊。”
小的时候我就问过那些戴面具的人类似的问题，我很清楚答案。
“祂是龙，我是祭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克拉蒂娜闻言瞪着学院长，学院长举起双手——我不太理解祂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说道：“为了尽可能减少对世界的干涉，一路都没敢见人。”
“……学院长，请允许我告退。”克拉蒂娜弯腰扯了下自己的衣服，话语中是我从未听过的情绪，“一来，我这个特殊案例不利于他理解正常人，二来，我怕再问下去，会控制不住对那群疯子的愤怒。”
“嗯……确实，要教他正常是什么，我们两个都不太合适……”学院长叹了口气，“你去问下阿兰娜，最近，不，长期来说有没有空帮忙照顾我的新学生？就直接告诉她实情好了，让她自己判断。”
“你明知道她不会拒绝这种事情，她都退休多久了，你还要逮着她薅。”克拉蒂娜说着，快步走出了房间。
学院长目送她离开，才又摸着我的脑袋开口：“好了，接着刚才的问题，我刚遇到你那天，说过你也是人，对吧？正常情况下，你知道‘正常’吧？”
“就是和我不一样。”
祂嘴角扯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你的情况确实不能用正常来形容，这么说也对。正常情况下，人是不会一直戴着面具的，虽然我不是人，但我现在这个外表就是正常人的外表，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戴面具的人才是不正常的？那和我一样的才是正常？但是学院长刚刚说我也不正常，那“正常”到底是什么？
我迷茫地看着学院长。
“很好，看得出来你没明白。”学院长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了我的手。
“弥社，借这个机会我要跟你说清楚。就像你自己跟我说的，仪式是成功的，因此，你作为祭品的身份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这将会是我们彼此的联系。”
“很抱歉，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你依旧没有拒绝这份联系的权力。”
“老师和学生这个联系的意思是，你可以问我一切你不明白的东西，我会回答你我能回答的所有问题。当然，我还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依靠我，”学院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信任’和‘依靠’，但我希望你先记住这些。”
“从今天开始，你会知晓一大堆你不知道的东西，那些东西有好的，有坏的，其中也有很多东西和你过去知道的不同。”
”这不是在否定你的过去，我希望你先接受这些不同，然后自己去思考——你在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
“我希望你去思考这个世界是如何运作的，思考我为什么要找到你，思考我是什么，思考你是什么，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过去，思考自己的未来要走向哪里……”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帮你。但我也不是知晓一切，不论发生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情，特别是我造成的，都来告诉我，好吗？”
我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大段话里，有很多词我没有听懂。
我下意识地明白，这些话对我来说，对学院长来说，都很重要。
祂长舒一口气，拍拍我的脑袋：“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你的入学手续……”
我抓住了祂放到我头上的手，学着祂刚才的方式，双手握住了它。
祂第一次抱着我飞上夜空的时候，我看着漫天被祂称做星星的光点，发现夜晚的天空不是闭上眼睛的黑色，根本不像书里描述的，是坏的东西，需要祭品让神明带来月亮，带来光明驱散黑夜。
我那时脑海里有一个念头——
原来就算祭品抛弃神明，就算没有月亮，夜空中依旧有光。
学院长的手和我的手相比大了很多，也暖和很多。祂在路上说过，因为祂是龙，体温本来就比人高。
我那个时候有想过，龙和我的区别是什么呢？是翅膀，是体温，是瞳孔，还是这仿佛能解答我一切疑问的声音呢？
祂有着黑色竖线的红瞳快速地眨了眨，放任我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弥社？”
我还是有些不适应被叫名字，不过也好。
“你说不舒服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直直地注视着祂，“我……松开手，不舒服。”
我举起了我们还连着的手。
学院长愣了一下，然后又发出了巨大的笑声。
“好，很好！这就对了！”
眼前的龙高兴地直接抱起我，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把我放回床上，按着我躺下帮我压实了被角，碎碎念了一句我很难理解的：“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可不能让你生病。”
一张椅子飘到床边，祂顺势坐下，双手握住我被子下面的右手：“不松开，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嗯……”我点点头，一旦躺回温暖的被窝，很累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我终于想起来，最开始我是为了什么起身。
“你希望我是更小的孩子吗？”我看着祂。
祂一下握紧了我的手，又立刻放松，侧过脸答道：“就像你自己说的，仪式举行的时间是固定的，你不修改那个仪式，我就找不到你。”
安静了很久，久到快要睡着的我闭上眼睛，以为这就是回答的全部。
“我啊……”祂轻声诉说着，“我希望你那被剥夺的岁月，能够缩短哪怕一分钟也好。”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16岁之前的日子，没有任何坏事，也没有任何好事，至今在我看来仍称不上暗无天日。
可是有一个，连物种都不同，拥有近乎无尽岁月的亘古巨物，在那个夜晚轻声向一个在祂看来恐怕只存活了一眨眼的生命，诉说了祂的愿望，祂的祈祷。
——许多年后，这依旧是我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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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02 「世界是个巨大的玩具箱」 lnvalid mort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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