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芙罗拉的庭院

摄氏度三

2025/04/26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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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妮第一次真正见到科洛利时，他正在哭泣。
众所周知，精灵和人类都是创世女神仿照自己的模样创造出的生物，都有着女神的偏爱，能够运用魔力。然而，和人类不同，精灵是概念的生物，它们的能力与形态都相当自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毕竟概念本就是相当主观的东西。
而作为花精灵，欧妮的能力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花死亡。
花精灵在族群稀少的精灵中有着罕见的大族群，无数花精灵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很久以前，欧妮依照族里的大人的教导，测试自己的能力。
“花……花……”
小欧妮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花朵，努力让自己聚集注意力，却坐不住，好像有多动症似的不是走来走去就是弄自己的头发衣服等等等等。花精灵的能力肯定与花有关，会是什么呢？
“别紧张，耐心一点，不要去想你的能力是什么，遵从本心，让你的能力在花上见效。”
长辈的教导让小欧妮放心了一些，闭上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上流出，她猛地睁开，亮着眼睛迫不及待地看过去——
在她面前的花，呈现完全的枯萎状态。
在场的花精灵有些惊愕，但很快安慰欧妮再试一试，所有精灵都以为欧妮是误使用能力了。可随着一朵一朵的花接连枯萎甚至化成灰，大家终于还是搞清楚了她的能力。
……并没有精灵嚷嚷“这不吉利”或者“花精灵之耻”，只是，大家都自觉不自觉地远离了一些，如无必要就不搭话，搭话时则小心翼翼礼貌周全。
毕竟，花精灵说不定也算是花？
精灵的能力是很没有道理的，能做到什么程度全靠上天说了算。
那种气氛让欧妮难以忍受，不知不觉间，她变得刻薄起来。并不是真的讨厌大家，只是，一看到大家的样子，就忍不住变得特别火大，然后就忍不住挑错，久而久之就成了性格，变成了自己都讨厌却也改不了的样子——
可是，没有谁指责欧妮。
大家只是好声好气地安慰她，说是没能体谅她的心情，毕竟她这么特别，和大家想的也不太一样；又说是她年纪不大，有点小脾气大家都能理解。
没有谁责怪自己。没有。
……所以，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大家也好，欧妮逃走了。
漫无目的的欧妮一直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就这样无意间穿过了精灵界与人界的障壁，来到了人类的世界。
出乎意料，在精灵界不受欢迎的她，一来到人类的世界就有人凑过来了，温柔地弯腰问她父母在哪，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欧妮并不明白什么是父母，于是男人说先带她去自己的店里吃点东西再说，还给了欧妮一朵花。他好像是卖花的。
很漂亮的一朵花，颜色是稀有的深蓝，滴滴露水点缀在花瓣上，仿佛宝石一般璀璨 
这是欧妮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花。在精灵界，大家都不愿意送给欧妮花，即使送也大多送些它们不在意的花，死掉了也不可惜的花，因为她的能力觉醒后一度无法控制。后来，她能够控制了，却也无济于事。
手心里的花这样娇嫩，这样新鲜。欧妮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的花香让她恍惚：已经多久没有闻到花朵的芬芳了？她应该是喜欢花的，喜欢花的香气，却又从来不为花的枯萎而难过，和她周围的花精灵们都不一样。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
就在怔愣之中，欧妮跟着陌生人前进。
或许是没想过会出问题，又或许是真的一路跟着走的欧妮看起来太好对付，那男人直接把欧妮带回到大本营。
欧妮到底没有出事。有魔力万事都好办许多，她轻松把这帮人揍昏过去，随后把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的三个被诱拐的人类孩子们救出来。
最后，欧妮看着手里的花，沉默了一会，扔到地上踩烂。
——果然自己收不到好花，她还在期待什么？
欧妮重新回到精灵界，哪怕不知道怎么和花精灵们相处，性格也完全不善于交际，可至少精灵没有人类那么恶心。她就这样独自一人流浪，避开其他精灵的领地，越发沉默地行走在精灵界。
直到与多萝西相遇前，她甚至都有些忘记怎么说话了。
那天欧妮正一如既往地绕开精灵的领地闲逛，却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她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一个人类正陷入了沼泽地中，一只手捂着小腹，另外一只手拿着大概是从哪里捡到的树杈，把一条蛇架在地面上。
那家伙在干嘛啊？
欧妮傻眼地看着那女人压着蛇使劲踩，精灵界许多地方对于没有自保能力的人类来说过于危险，而那女人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不常在野外行动的松弛感。
算了算了，和我没关系，人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坏东西……啊，喂喂，又有蛇要过去了啊笨蛋女人？
——于是就这样，欧妮出手救下了那个人类。本来她不打算再继续管下去的，可谁知那女人抓着她的手非说要给她谢礼，硬是塞了一管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来。
“烦死了，我都说没关系——”
……啧。
意识到自己又要说出难听话的欧妮咬住话头吞下去，却忽然注意到那女人的行李上装饰了不少花，觉得大概是爱花之人，干脆随便选了一朵让花枯萎。
看着女人惊愕的表情，欧妮久违地又感觉到了那种火大的心情，“所以说果然不该多管闲事也不该和谁聊天的”，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嗤笑着说：“再接近我，我就把你的花全部弄死。”
女人在发呆，欧妮猜测那花说不定是什么宝贵之物，顿了顿，伸手不轻不重地推开女人：“走开走开。”
却不成想女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好厉害！”
“哈？”
“你的能力是让花朵枯萎吗？能换种用法吗？比如用‘从花里提取什么’的方式来让花枯萎？”
“可以是可以。”欧妮确实能够很自由地决定花朵的死亡方式，这也是她被无数花精灵忌惮的重要原因，“……不对，关你什么事？”
“真的吗？那你想要钱吗？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
“你这家伙赶紧松手——”
“啊，对了，刚刚给你的精油，你试一试，看看喜不喜欢？如果喜欢的话，你想要更多吗？”
“什么和什么啊？”这自说自话的女人彻底让欧妮跟不上发展了，她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已经很冲了，换作她的族人早就退避三舍了，可女人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你别靠过来，太近了！”
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芬芳，仿佛那行囊里藏了一片花海，让欧妮不知所措。这样香香的家伙接近自己没关系吗？她曾经试过拓宽能力的边界，发现如果她觉得香且形状像花的东西，她也能解决。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也有点像花，她无法确定自己的能力会不会生效……概念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好。
“啧，都叫你走开了！”
“你先试试那个精油好吗？那是我的谢礼。”
没办法，欧妮只好打开那管叫做精油的东西，和女人一样也是香香的，而且香味组合间似乎包裹了某种柔软的东西。她下意识去试图分辨那是什么，不知不觉就沉入到了精油的香气之中。
等回过神来时，心里那股郁结的闷火，奇怪地灭了一些，好像躺在午后三点的花丛中一样，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邪门！
欧妮手一抖，下意识把精油瓶扔出去，浓烈的气味爆发出来，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女人倒是脸色不便，只是有点可惜地叹气：“你不喜欢？”
不知道怎么地，难听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大概是因为我不习惯和花相处的缘故，所以跟花一样香的女人也一样。欧妮这样自我安慰着，又收下了女人的一瓶精油。
“喂，你的名字是什么？”
“多萝西·格伦伍德。叫我多萝西就好啦。”
“行。我说你一个人类，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多萝西刚刚还笑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片刻后，她低叹一声，轻轻摸上自己的小腹。
“我是来找孩子他爸的。”
孩子他爸？欧妮怔了怔，随后想起来了很久以前那段经历，那时她结束后还了解了一下人类的亲缘概念，所以孩子他爸是指……
“你的老公在精灵界？”一个怪家伙不够，又来一个？
“嗯。应该是……还有，他不是我的老公。”
这、这这这是传说中的“未婚先孕”？！
记得在人类世界这种事很严重，欧妮一时无言，多萝西无奈地笑笑：“吓到了？”
“……也还行，就这。”欧妮撩了撩头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的孩子他爸在哪？”
“我不知道他在哪，不过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泽罗斐德尔——”
“噗！！！咳咳咳……！咳咳！！”
“欸？你还好吗？”
多萝西拍了拍欧妮的后背，可欧妮顾不上这点了，摁住多萝西的肩膀：“你、你说什么？？？”
“我说孩子他爸叫泽罗斐德尔……”
“这不可能！”欧妮艰难地顺了气，音量又上去了，“那不是精灵吗？！”
“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所以才来找他的。”多萝西叹了口气，垂下眼眸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似乎在感受里面的生命，“本来我们都说好了再也不见的。”
“这简直……简直……”
欧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人类和精灵留下了后代已经有够惊世骇俗了，还是那个出了名的冷淡的泽罗斐德尔？！
不对，不对，比起这个……
欧妮看向多萝西看不太出来有人类小孩的腹部，这番话意味着多萝西一个怀着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孕妇，就这样来到了精灵界……
欧妮只觉得眼前一黑：“你就一个人来？！”
“不，我本来找了保镖的，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法来精灵界。”
对了……好像是这样没错。
穿过精灵界和人界似乎确实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据说是因为精灵的能力容易对人类造成伤害，人类对于概念的诠释也容易影响精灵的存在，因此女神特意竖起障壁保护这两个受到眷顾的种族。不过知道具体条件的家伙很少，欧妮以前能去人界，现在不能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风精灵是吧？”欧妮深吸一口气，“我带你去。”
“真的吗？”
“毕竟这东西闻着味道还行。”欧妮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站起身来，“要不要跟我走？我是无所谓的。”
“当然了。”多萝西笑着挽住欧妮的手臂，“哎呀，你真是个好精灵！”
“……废话真多。”
就这样，欧妮和多萝西一起踏上旅程。随着时间流逝，欧妮的个性逐渐软化，虽然还是个暴脾气，却没那么焦躁了。
多萝西和欧妮聊了很多。她是卖精油的，虽然没那么喜欢精油本身，但热衷于做生意多挣钱，也很珍惜自己一手做起来的店，希望欧妮帮忙提炼精油一起开店。她似乎认定欧妮的能力非常有帮助，能提炼出人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超高纯度精油，还能大大加快提炼的速度，一起合作会财源滚滚来。
软磨硬泡之下，欧妮终究是松口了。
“吓走客人了别怪我。”
“没关系，欧妮这么漂亮，肯定很受欢迎的啦。”
“……”因为害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欧妮只能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老早就想问了，你背包上挂着的那颗石头是什么？有精灵的味道。”
“这个吗？”多萝西取下那颗赤红的宝石，递给欧妮，“这是刚来到精灵界不久时遇到的一个好心精灵送给我的。”
欧妮皱着眉头盯着看：“味道有点怪。”
“可能是沾了我的精油？”
“不是那个。这石头上面沾了两只……不，三只精灵的味道，都很纯粹，很高级。送你的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我不太清楚，他没有告诉我名字。”
“行吧。”欧妮还给多萝西，“这石头可以留着，对你没坏处。”
“谢谢。”多萝西接过宝石，却发起呆来。
“怎么了？”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多萝西摇了摇头，“我就是想起了那时的事。那个精灵看起来特别痛苦，感觉快要崩溃了，满脸泪水……但他好像没什么自觉的样子，我提醒了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你还是先惦记惦记自己吧。差不多该到风精灵的领地了，我先说好，那家伙一向行踪不明，如果到了发现那边没刮风，大概就是不在。”
“这样啊……”
“就算在刮风，也很不妙。他的风很危险，我没问题，你的话……”欧妮看了看多萝西越来越明显的小腹，“我不一定护得住。”
“……没关系。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必须要找他。”
欧妮叹了口气，也没追根究底问多萝西和泽罗斐德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继续陪多萝西前进。
幸运的是，泽菲罗德尔在那里。
不幸的是，多萝西一被风触碰，那风便把多萝西刮起来，送到远处去了。有风的阻碍，欧妮压根追不上，只能听到多萝西留下一句她的店的地址。
看那风送多萝西时那么温和，再加上泽罗斐德尔有职务在身，他又一向称职，欧妮倒也不担心多萝西出事。在附近蹲了好几天也没见人，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就这样过去了好些年，欧妮没再见到多萝西。她相信多萝西没有忘记自己，但多萝西不一定能找到她。
要是能去人界就好了……
都赖多萝西，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习惯了有人陪之后，独自旅行变得越发难捱起来。终于有一天欧妮忍不住了，去到了障壁的边界，尝试着去触碰——
结果，一下子就穿过去了。
欧妮先是懵住，随后大喜过望，立刻过去，一路问着问那，总算是找到了多萝西的店。
“芙罗拉的庭院……找到了！”
那家店看起来是正在开门的，欧妮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颊露出一个笑容，随后大踏步走过去，带起一阵狂风，一把推开门。
“我来了！你这女人，干什么起这么拗口的名字——”
站在店里的并不是多萝西，而是一个还没她高的男孩子，地上放着许多破碎的精油瓶瓶罐罐，浓烈的香气冲到叫她晕眩。
而那男孩……正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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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瓶 西风吹拂的精油

第二瓶 无眠落种的精油

第三瓶 新芽始萌的精油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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