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伪造的过去

【all原神空】溺于光芒中

悠悠疯火球

2025/06/05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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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刻意伪造的过去

多托雷目睹过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凶杀罪。他独自和尸体待在一起。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眼前，身为凶手的他镇静的程度令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抹除罪证，栽赃嫁祸给他人。他用屠宰场里的铁锹铲下脑袋并埋在土里。无头的尸体被他用裙带绑着拖入河中，为了不让失踪的死者过早浮出水面，他将人用绳子缠住腰身，绑上石头，一路拖到了河边。

即便如此，他也并非算无遗策。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和他待在一起的女人，还是被登门拜访的教会信徒控告了她逃避赋税的恶行，那群碍多事的家伙们一路搜查最终打捞起了高度腐烂的尸体。

自那以后，多托雷的房门总是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不断有人送来旧衣物和书籍，邻居的叔婶也转赠了一部分快要变味的午餐，所有人都在用自己虚伪的方式来安慰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可怜的儿子。

“可怜的孩子，你的母亲是那样的忠贞年轻，且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的父亲丧命在战场上已经多年，而这么多年你的母亲对你不离不弃。如今却......好孩子，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父母的错，他们是那样的善良勇敢和慷慨，他们为你留下了土地，财产和地位，最重要的是，他们将和一切的使用权都留给了你。现在，你站在这里，同样也需要为他们考虑。为了报答他们的善意，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贡献给教会，这样，神明就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他们的灵魂能回归天堂之上。”

多托雷看向面前高高在上的教皇，此人胡须花白，两眼上翻，唇色惨白，瘦弱枯骨，命不久矣。面对如此健康且脆弱的老人，年幼的多托雷露出了盛大的笑容，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你想成为掌握别人生死的变态，没有什么比成为医生更好伪装你自己了。”他无师自通的虚伪令他表现出了极为罕见的乖顺，他表示自己愿意放弃继承家中所有遗产，去往修道院，进修成为一名医师。

不过半年时间，前往修道院‘看病’的耄耋老人，被发现在返回拉特兰城池的路上没了呼吸，闭目辞世。时至今日，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

在他结束与多托雷的短暂会面后，莱欧斯利的脸色变得更白，他放弃了策马前往萨普洛斯的想法，而是独自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他总是用厚重的帘幕将自己完整的藏匿在黑暗中，直到他的双眼在安静的夜晚里发出如乌鸦眼球一般混沌明亮的光。他就是那样足够耐心的坐上半天，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脑子里面的风云变幻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暴虐，他的背心口袋里有一把小刀，腰间别着一直匕首，两只手上都缠绕着拳刺。一旦他有任何一发不可收拾的勃然大怒而且怒不可遏的突发情况，莱欧斯利会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为了不犯下任何使得自己灰飞烟灭的残忍意外，他起身点燃了一只烟草。掺杂着药物的烟味如黑暗，浸透他躯体的每一丝纤维，这使得他在写下每一桩罪行之时，浑身战栗，面红耳赤。

“哥哥。”

伴随失控而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呼唤，曾经如酣眠般平息着他心头的怒意。拿着烟管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却像喝醉了一样呛出一半的药味。

“莱欧斯利哥哥。”

幻觉是如此的荒谬，他早应该相信人类的所有脆弱都是以恐惧为其基础。这份来自脑海中旧日记忆里的呼唤是如此奇怪的一种幻觉，如此真实的令人感到压抑。那道愈发清晰浮现在耳畔的呼唤，他清楚的记得，来自两片既薄又白但曲线绝美的嘴唇，“莱欧斯利哥哥。”明明公爵大人清楚的知道迷信是一种似是而非的规则，不能轻信。但天花板上的雕刻，四壁阴沉的幔帐，乌黑的橡木地板，以及光影交错的头盔甲胄，都是他在旧时的梅洛彼得堡中见到过的东西，一切是那样的熟悉。

他甚至看到说话的孩子用他那干净的清澈的眼睛，热烈的注视着他。心中的理智终于随着熄灭的怒火烟消云散，他用力拥抱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即使病入膏肓依旧无法祛除得令他的沉迷于回想的人。

“莱欧斯利哥哥。”

他一遍又一遍的默许对方的直呼其名，他模棱两可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对方牙牙学语的稚嫩年纪，无数个万籁俱寂的黑夜里，他会暗喜自己对那人的占有，他会暗暗高兴二人的同枕共眠。“空”他在回忆中一声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似乎凭借着对儿时玩伴的这种追忆缅怀，朝思夜想，就能使他亦能心有所感夜有所梦重返舍弃的人生之路。

哦，他能永远的舍弃么？

莱欧斯利努力克制着他日益加重的痼疾，他越来越容易紧张，越来越容易焦躁，尝尝因为一丝一毫的松懈而产生忘却承诺于曾经许诺之人的恐惧。那将会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莎草。也只有在充斥着‘马吉安娜’的黑暗中，他才能放任自己的灵魂逃离理智的囚笼，陪伴在玩伴左右。

莱欧斯利清楚的记得，他作为家中的养子，他对领养他的父亲并不心怀感激。他并不认真听取父亲严厉的苛责与训导，也不接受他时不时的嘲讽和冷笑。但或许是他小时候身体羸弱且外表温顺的缘故，他性格之阴翳、心肠之软弱时常令他招来其他大孩子们的注意，这使得他成为了全村人的笑柄。但这并不妨碍莱欧斯利自小便对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产生好奇，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他天生缺少母亲的关怀，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存放着柴火的房间里偷偷藏匿并喂养动物的幼崽，尽管小动物们太过脆弱而夭折，但抚摸它们使他感到快乐。

于是，当他在环绕着乌鸦羽毛的山脚下，捡起一只如老鼠一般瘦小，浑身冰冷，却仍旧发出羸弱的啜泣声的幼崽时，他一如往常的对其心生怜悯，并主动将这个虚弱的小家伙放在自己堆满柴火的房间。

这一次，莱欧斯利终于幸运了一回。莱欧斯利没有哺育人类幼崽的经验，但那只被埋在木材的角落里不见天光，每天只有黑麦面包和冷水的小家伙竟然在莱欧斯利的希冀注视中迅速成长起来。晚出早归的父亲不知做了些什么，手头似乎宽裕了许多，但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活是否因此而富裕，莱欧斯利的童年只因为那只可爱又惹人怜爱的小宠物而变得幸福与甜蜜。

但只是这样细腻的甜，好像还不足矣令莱欧斯利耗费往后余生所有的快乐去麻痹和沉溺在过去中。

在父亲吩咐他收拾行囊一同前往山顶的梅洛彼得堡时，莱欧斯利将他偷偷饲养了的幼崽抱在了身前，第一次向自己的父亲炫耀了属于他自己的宠物。

不，准确的说，这是个人类小孩。

从来习惯对他言语讽刺的父亲将他那只金色头发的幼崽提起来打量着，不知为何满意的捧腹大笑，笑出了他的褶子，笑出了眼泪。阴差阳错下，这只宠物变成了莱欧斯利的弟弟。于是这个简单的家里又多了一个血缘上毫无干系的亲人。但这并没有带来任何不幸，事实上，拥有了一个能够一起玩耍的兄弟，远比拥有一只宠物，更让莱欧斯利感到惊喜。

他发誓，空是他今生最完美的礼物。

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在同一个房间，生活在城堡的日子里，他们一起完成家庭教师布置的繁重课业，一起在餐桌前无视养父的挖苦，一起在森林里寻找乌鸦的黑色羽毛，一起在大雨中踩着深浅的水洼，一起头顶礼仪手册接受礼仪先生严厉的戒鞭。

回忆起过去，莱欧斯利总会沉迷于空，他的纯洁，他的睿智，他的飘逸......

他忘不了，有空的陪伴，梅洛彼得堡就不是一个荒凉僻陋、渺无人迹的山顶的孤坟；就不是幽暗阴郁；就不是近乎原始的满目凄凉。

他忘不了，梅洛彼得堡的室内显示出一派帝王般的豪华奢靡，攀上皇后从而跻身公爵的养父每日都在为自己的宝座进行维修。工匠往返城堡的各处他们在明亮的窗前垂下光怪陆离的帷幔，那些幔帐太长，有时候会绊倒小跑而来的小家伙；养父大人在长长的过道上摆放了许多漆黑的骑士甲胄，那些斧头太过逼真，独自回到房间的小家伙会缩在花盆边不住的叫唤“哥哥”的名字；莱欧斯利用实际行动回应了柔弱的小孩，在他踏过的所有长廊上铺开金丝簇绒地毯，好让空不再畏惧橡木地板的阴寒。

他忘不了，空会在夜里轻声细语，时而坐在窗边，脚踩轻风，手摘星辰，山顶上的繁星和他金色且清澈的双眸一样美好；时而坐在床头，倚靠胸膛，触碰书页，床头未熄灭的烛光将他长发的侧影揉碎成月亮。他在夜里的低声细语包含着近乎魔幻般的甜蜜、抑扬、清晰而温和，令昏昏欲睡的莱欧斯利满怀憧憬与希望，沿着那漫长且灿烂的道路，拥抱一种因为太珍奇神圣而不能不被视为永恒之爱的敌人的未来。

......

一只掺着‘马吉安娜’的烟草，已经被莱欧斯利的叹息声掐去了最后的一点冷香。下属急切的敲门声将他从短暂的美梦中拉回现实，莱欧斯利的听觉只短暂的接纳了自己此刻身陷的沼泽困境，便又立刻被身心力竭的香味所麻痹。

是的，他已经身陷沼泽困境，淤泥已经淹没了他的肺腔，挤压着他的呼吸和心脏，这份延续着作为人而存活的生命，或许是时候走到陌路了。

不。

或许从皇后微服私访后，从空被养父卖给皇室开始，从他一刀刀刺入养父的胸口，从他自无数场噩梦中惊醒以来，他就已经走上了“人”的陌路。

前方是地狱在向他伸手，他从未如此清楚的认识自己，明白自己只会作出一往无前的决定。

“公爵大人，一切准备就绪。”梅洛彼得堡的饲养员在门外停下了继续打扰的动作，他不再只是沉默的重复制造那令人心跳都没了节奏的枯燥乏味的敲门声。作为下属，他已经展现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热烈的期盼，“大人，这真的不回去看望一下乌鸦们吗？”

“出发前我已经与他们告别。”

“真的？它们有没有很激动？有没有热泪盈眶？！”

“他们说：永不复还。”

......

莎草的尾羽裹挟着倒刺，将毒液刺入兽类的毛皮，一株莎草的微量毒素甚至不能毒死一只老鼠。不过，从未有人能在成群的莎草中活着走出来。借狂风吹拂，生长在湖边的莎草会成片的倾倒而下，数十株莎草，将会成为陌生的过路人最后欣赏的风景。因为死亡并不是莎草之毒的终局，扩散的毒素会逐渐将新鲜的尸体溶解成腥臊的液体，化作能够被根系重新吸收的液体，成为莎草这一植物所能蚕食的形态。

这便是化尸水的原料。

谁会想到萨普洛斯村中无人问津的野草，竟然是万劫不复的死亡？！

将萃取的土褐色药水装瓶放在办公桌上，他又一次将匕首放入背心口袋中，莱欧斯利最后一次看向日落中的教堂。他踩着治安局下班的时间，像个虚伪的游手好闲的公职人员那样，毫无负担，浑身轻松的路过了教堂。教堂整点的钟声刚刚落下，太阳的余晖也将蔚蓝色的天空涂上细密的伤口，莱欧斯利扫过一眼，粗略的数了一下天上被染红的云朵，那些如伤口般分布着的，深浅不下数十道痕迹。莱欧斯利呼吸着傍晚湿冷的空气，似乎从自己的匕首中嗅到了尚未擦去的血气。

或许是半个月前死去的那个金发少年的吧，又或者是一年前的那个，也有可能追溯到他杀死的第一个少年。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莱欧斯利拾阶而上，最终站在了教皇的面前。

他收好的匕首不知如何被他握起，锋利的匕首架在了毫无防备的教皇的身前。

沉默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渲染过分的狂热，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俘获恐怖的轮廓。面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威胁，教皇那维莱特选择成为打破沉默的那一个：“我以为您已经麻木到不会采纳多托雷的任何建议，事实证明，您还没有偏执到不愿意听取任何人的劝词。”那维莱特伸手去轻轻扶开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可惜的是，他这样的举动倒是让自己的指腹破开不浅的伤口。血如水洒落在他洁白的外袍上，如白鸽般纯白的衣袖如今也染上了斑驳的红点。

为何是我？为何不是新皇？

这样愚蠢且幼稚的问题根本无法动摇莱欧斯利的判断。此事若是再顾左右而言他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维莱特清楚的认识到，面前的公爵大人带着他所有的戾气，出现在这里，是奔着一个必须比活下去更加重要的答案而来。毕竟那维莱特和这位公爵大人并无不同。

使他们面目可憎的不是遥远的未来，而是两三件无法挽回的事。

“可是，您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已经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这样的妥协才能逼迫莱欧斯利重新开始思考，重新开始恢复理智。即便这只会让心如死灰的那维莱特再一次陷入那场由他主导的噩梦中。但他不会逃避自己的过错，他会永远作为拉特兰的教皇，直到赎清自己的罪恶。

那维莱特心知肚明。

能使人疯狂的无非是‘他’的一切。

能使神疯狂的无非是祂的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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