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昂】没有异常

-Eldor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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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夜晚9点36分，位于灰原市南部国王街第五大道的多尔芬酒店走进了一个男人，男人穿着黑色长呢大衣，左手拎一只皮质柔软光滑的公文包，黑色长发阴沉沉地披在肩头，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产生了一丝诡异的不真实感，他径直走向前台，询问面容已不禁紧张起来的接待员，“21楼的套房被谁订了？”
　　“抱、抱歉先先先生……这涉及客户的隐私，我不能、告诉您……”
　　男人周身散发出的沉重的威压让接待员磕磕巴巴地越说越心慌，眼看对方还想追问，他的脑子已经开始向上帝胡乱祈祷保佑自己至少不要孤零零死在情人节的晚上，而上帝也很慷慨地回应了他的祈愿，一个救世主般温暖人心的声音及时拯救了他煎熬痛苦的内心。
　　“哎呀，在找我吗？”
　　前台的两人一致转头，看到一手转着车钥匙笑眯眯靠在边上的男子，接待员慌忙转移交谈对象，“您是预订了21楼总统套间的史昂先生吧？您认识这位黑头发的——”
　　“认识，他是我的小白脸。”男子十分自然地上前挽住黑发男人的胳膊，在接待员的视线死角掐住他的手臂，旁人看来却是一副甚是亲昵的模样，“真是抱歉，他脾气不太好，我会好好管教的。”
　　接待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半句话被噎在嘴边，脸上的惊慌还未褪去，眼睛已经先一步暴露了本能的探究欲在两人间打转：黑发的那位还是那样面色不善，甚至站姿都略显僵硬，但意外地没有因为那句足以令r任何人社死的回答变得恼怒。他又偷摸打量挽着男人胳膊的那位，他正眯眼对着自己笑呢，那么和善，温柔，善解人意的笑容，仿佛在无声地道歉，又似乎很是享受此刻暧昧不明的气氛。
　　“啊、这……那、那欢迎二位光临，这是套房的钥匙卡，请收好。”接待员颤颤巍巍递来一张卡，特意举在两人中间，求生欲极强。
　　史昂正想接过，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哈迪斯手速极快地取走房卡转身就走，害得他像个挂件一样被拽得晃了两下，只好松开手干笑两声，“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叫他下来补办手续。”随后提着背包跟上哈迪斯的脚步进了电梯。
　　见到史昂进门，哈迪斯才示意电梯员按下楼层，两人并肩沉默地站在狭小的空间，哈迪斯将手中的房卡放进口袋，总觉得胳膊有点轻，低头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了眼史昂垂在身侧的手。
　　电梯抵达了21楼，从进入酒店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看来一切的源头都在眼前的房间里，哈迪斯挡在史昂面前解锁了房门，推开后慢慢皱起了眉头。
　　“到处都是。”
　　跟在哈迪斯身后进门的史昂一愣，随即环顾占了两层楼的宽敞空间，“沃尔特·苏利文的灵魂在这里被撕碎了？”
　　“不止，还有他带来的几个祭品。”哈迪斯拿起玄关小桌上的便签簿查看，纸面光滑平整，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像被扔进碎纸机里打成了碎屑，拼一小块都要费不少时间。”
　　“在您投入工作前，能不能先回楼下补上您的入住手续呢，冥王陛下？”史昂眼看他十分认真地开始回收空气里肉眼看不见的碎片，不得不阻止道，“我可不想看到堂堂冥王被酒店的人类保安撵出去哦。”
　　手上的动作尴尬地顿住，哈迪斯思索片刻选择听从史昂的建议，在包里翻找证件的同时嘱咐道，“在我回来前不要碰房间的东西。”
　　表情很是为难地看向客厅的沙发，史昂侧过身朝他展示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沉甸甸的背包，“真不好意思，已经摸过好几样东西了。”
　　“……难怪潘多拉预订不到房间，圣域的人动作还真是快。”
　　“分明是冥界信号不好，陛下还是考虑考虑在地上挑个热闹点的地方买套房吧。”
　　哈迪斯不搭理他了，很是听话地下楼补手续，留下房间里的史昂开始四处打探。圣域能查到的信息并不多，每一次远在银河系以外的未知生物因渺小人类的召唤而匆匆投下一瞥，就会扔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自行收拾，沃尔特·苏利文这个名字是他能得知的最清晰的信息了，至于他背后涉及的势力，他诡异信仰的源头，光凭圣域采集到的信息还是很难完整推理出他的行事轨迹，好在这回有个大人物在现场，可得好好利用一下。
　　正盘算着怎么忽悠哈迪斯和自己合作时，史昂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
　　“回来了？有件事我想先和你谈谈——”他边说边起身，转过头却发现玄关处空无一人。
　　“哈迪斯？”
　　他不是很确定地又喊了他的名字，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史昂脸色微变，冲到门前拧动门把手，用上浑身力气都拉不开眼前的木门，间接试了好几回后他立马接受了现实，打开架在耳上的录音设备开始同步记录当前的情况，然后警惕地仔细检查房间内的布局是否已发生了变化。
　　
　　
　　哈迪斯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情绪少见地开始变得浮躁。原本堆在客厅茶几上的东西都不见了，包括他进门时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史昂也不见踪影，看样子他回来后就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空间。在回身检查了那扇打不开的房门和一层的所有窗户后，哈迪斯并不意外，正想凝神分析这片未知空间的构造寻找突破口时，玄关处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铃声随着他忽视的时间拉长而愈发刺耳，发出断断续续电流故障的尖锐噪音，仿佛在以折磨他的听觉为乐，哈迪斯知道这潜伏在房间里的东西不想让他这么容易找到破绽，而祂也确确实实干扰到自己了，他隐约从杂乱无章的铃声里听到了史昂的声音，于是上前拿起了听筒。
　　“喂？”听筒里传来史昂平静温和的声音。
　　哈迪斯不确定对面的究竟是不是史昂，沉默着没有说话。
　　“喂？听得到吗？”听筒里的声音坚持不懈地重复了两遍，随后语气急转而下变得诡谲阴森，“先生，您点的晚餐已经送到了，请您……滋滋……上二楼……喀喀喀喀……尽情享用……”
　　无聊的把戏，祂到底吃了多少个塞满劣质三级片的脑子。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准备上楼一探究竟。
　　二层没有餐厅，只有衔接着开阔阳台与户外泳池的衣帽间，浴室，以及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过的三间卧室，他接连检查了这几间房间都没有看出异样，动作便无意识地带上了急躁，直到推开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血腥味。
　　非常浓烈、新鲜的血腥味。
　　躲藏在门扉之下的卧室里最引人瞩目的那张宽敞柔软的双人床上，洁白的被褥中央深陷着一个人，从哈迪斯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从半透明长袍下摆露出的半截小腿，和腹部刺目的大团鲜红，他面色凝重地上前，每一步都使一丝怀疑失控般爬上心尖——
　　床上的人是史昂，或者说，有着史昂的容貌。
　　长着史昂面孔的人形听到他的脚步声，歪在柔软枕间的脸转向他，绸缎般光滑柔软的白色睡袍敞开着勉强搭在他肩头，其余地方一览无余，胸口到小腹被呈Y字型剖开，胸骨肋骨皆被折去，露出腔内还在蠕动着的鲜活脏器。
　　“陛下，您终于来了……”床上的史昂有气无力地朝他微笑，声音很是虚弱，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伤口的末端，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的身体，便面带诡异的笑容在他镇定逐渐瓦解的注视下将手伸进胸腔，一阵滑腻令人作呕的动静之后，他捧出还连着血管拼命跳动的心脏递到哈迪斯面前。
　　“请享用吧，它还热着呢。”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吧？”
　　床上的人无辜地垂下眼角，声音很是委屈，“您不喜欢吗？可祂告诉我您内心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呢。”
　　无心跟这个假得做作的幻象多费口舌，哈迪斯无视床上那东西惹人怜愍的表情兀自探查起这个房间，真正的史昂处境肯定比自己这里危险，他不想耽误时间。
　　“陛下，您不想得到我的心了吗？”
　　身后的人形用他难以拒绝的嗓音哭诉着，
　　“它快跳不动了……咳咳……它好像要死了……”
　　“求您……回头看我一眼……”
　　一阵剧烈的呛咳声响起，伴随着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奔涌而出，哈迪斯清楚自己不该回头，不该听祂在背后用史昂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哀求，那毕竟是虚幻的假象，是他也不曾接触过的遥远异界彼端传来的神秘幻术。
　　他警惕地试图无视，直到衣角突然被扯住，祂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床边，伸出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攀上他的手臂，哈迪斯立刻转身想抽回，却因为一阵熟悉的感觉而愣怔住了，眼前本该是他也无从破解的幻象身上，从那颗跳动的心脏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属于史昂的灵魂气息，只是这气息实在微弱，仿佛即将被吞噬殆尽。
　　“你……”他无可避免地与床上的生物对视，就像被戳中了软肋一般陷入了短暂的迟疑中，视线里那颗被托在掌间挣扎的心脏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指尖传来某种温热柔韧的触感，哈迪斯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这个蜷着腿坐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倘若贸然动手，真正的史昂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受伤？
　　他一下子就栽进了这老套却屡试不爽的圈套中。
　　“哈迪斯……”祂仍用史昂的声音蛊惑着他，“拿走它吧，这只是一颗心脏。”
　　祂染血的唇一开一合，发丝从肩头滑落带出一缕今天他搂着自己胳膊时闻到的柔和香味，这令哈迪斯更加心绪不宁，他与祂挨得极近，如同要交换一个吻般暧昧。
　　“我要的并不是这种东西。”他神情厌恶地偏过脸，对眼前这个和史昂过分相似的生物极其反感，“别再试图引诱我了，我可不是沃尔特·苏利文那种心理变态，你该学学新招数了，外来民。”
　　“是吗？可我看您刚才很心动的样子呢，明明差一点就吃下去了。”祂学着史昂说话的腔调嬉笑嘲讽，“把史昂的灵魂吃得一干二净，这样他就永远属于你了。”
　　“你只是因为没有把握除掉我，于是想借我的手先解决他而已。”哈迪斯语气满是鄙夷，“看来你没法亲自动手，只能躲在背后干扰我们的心神。”
　　“可您现在也找不到出口不是吗？”
　　“不如留下来与我合作？我只想在这里安身立命，我可以把史昂拉进来，让他永远陪着你。”
　　哈迪斯觉得自己的神格受到了严重侮辱，血压飙升，“那21个人的脑子看来质量不太高，都没能让你学会怎么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你已经查出来了啊，枉我特意把他们撕得那么碎，还想让你们多浪费点时间呢。”
　　“地球人的灵魂太难吃了，还是肉比较香。”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祂摁回床上，哈迪斯已经忍不了祂顶着史昂的脸喋喋不休，接过祂手中颤抖不已的心脏，小心地放回祂的胸腔，平静道，“你不该用史昂威胁我的。”
　　床上的生物发出嘶哑的怒吼，立即被一把利剑戳穿了头颅钉在床上，却依旧奋力挣扎着被牢牢锁住的四肢，房间开始剧烈摇晃，墙壁后似乎有某种巨大的东西在蠕动，从卧室传到了楼下，哈迪斯确认这家伙短时间动弹不得，立刻跟随震感下楼查看，一路来到一楼的浴室，宽敞的浴池裂开了数道缝隙，只需稍微施加一点力就崩成了碎片，露出底下望不到尽头的黑洞，蠕动的声响更加清晰，一道带着模糊血浆的肉粉色条状物从洞口一闪而过，仿佛这无尽的洞窟中盘踞着一条体型可怖的蠕虫。
　　大概底下藏着祂的真身，不知道彻底解决掉要费多少时间。给洞口布上一层结界，哈迪斯觉得还是先找到史昂比较重要。
　　
　　
　　史昂头晕目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调查到一半就因这间屋子奇怪的晃动摔倒在地，起身后回到客厅，发现自己带来的设备全失灵了，录音笔里只能传出刺耳的电流声，电脑已经黑屏，手机更是直接罢工，连手表的指针都在发疯似的高速转动，这运气真是没话说。
　　他叹了口气，掏出兜里的左轮警惕一片死寂的四周，灯全灭了，房间里的气温似乎也在下降，穿着厚实的双排扣大衣仍旧忍不住哆嗦，他得赶在被冻死前找到离开这里的线索。
　　咚咚咚——
　　玄关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史昂听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老师？您在里面吗老师？这间房间很危险，快离开！”
　　敲门声踩着他的心跳持续不断地传来，史昂理智上认为门外的不是真正的穆，他出门前没有向除纱织以外的任何人透露过去向，但不排除他聪明的学生从其他地方找到了地址，他怀着质疑查看猫眼，走廊外站着的人确确实实是穆的模样，连细微的表情都挑不出破绽，他只好尽量放缓语气说，“别担心，穆，我没事的，先回家吧，我马上就会离开的。”
　　“不行！老师快出来！我刚刚看到哈迪斯——”
　　穆的声音戛然而止，史昂听到一声重物落地并缓缓滚动的声音，一时慌了神。
　　“穆！”他重新看向猫眼，却从黑黢黢的洞里看到一只绿松石般泛着幽光的眼睛，他猛地后退两步，哈迪斯的声音从门后幽幽传来。
　　“史昂，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原本打不开的门从外面缓慢推开，史昂从门缝里看到穆穿着校服倒在地上的身体，紧接着就是站在门前的哈迪斯，他的手里提着一颗面容熟悉的头颅。
　　银弹直奔黑发男人的额前，但被更强大的力量制止在半空中，僵持了一会儿后跌落在地砖上。
　　史昂用尽全力深呼吸，哑着嗓子质问面前的男人，“我知道你不是哈迪斯，别想用这种手段吓唬我。”
　　男人默不作声地迈开步伐走进门，将手中的头抛向史昂。
　　裹挟着一股血腥气滚落到脚边的脑袋晃晃悠悠转过来，露出一双溢满惊惧的绿色眼眸。在立即使用了备在身上的即时秘术和防护药物并尝试了自己掌握的所有应对措施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后，史昂的头脑一片空白，脑中只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双腿在迅速增生的恐惧与绝望之下瘫软在地，不能克制地伸出颤抖的手想确认眼前的一幕究竟是否是真实。指腹触碰到的肌肤还是温热的，残留着淡淡的面霜的香气，他甚至记得那是上个月刚买给他的，和以往的味道都不一样。他经历过不计其数的诡异事件，对现有的幻术也掌握很多制衡手段，却还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潜伏在黑暗里的东西渗透了自己的内心找到了自己的弱点，使他还没能缓过来冷静思考便陷入了绝望与恐惧中。
　　对面的男人右手提着剑，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死亡的寒气从他身后弥漫而出。
　　“你想做什么？”史昂潜意识里依旧不相信面前的是哈迪斯，即使情绪已不受自己控制还是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你不是希望我帮你么？”男人手上的剑微微上扬，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想得到冥王的帮助，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锋利的剑刃贴着皮肤传来冰冷的痛感，史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拖延对方进一步的行动，他不去看男人的眼睛，只盯着剑柄上艳丽的红宝石，“一条命还不够？你可真够贪婪的。”
　　“我可没说要杀你。”
　　抵在喉咙的剑缓缓下移。
　　“我只想把你切开……”
　　墙壁里传来巨物蠕动的声响，史昂原本以为今天就要成为自己的死期了，没想到面前的男人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天花板，史昂也被头顶忽然投下的大片光柱晃得视线模糊，脚下的地板逐渐碎裂瓦解，陡然失重害得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眼看就要跌落脚下的深渊，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并拽了起来。
　　
　　他被拉进了一片光亮之中，短暂的眩晕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哈迪斯抱在怀里，方才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地握住枪警觉道，“你刚刚看见穆了吗？”
　　哈迪斯有些疑惑，但很配合地回答，“没有，除了你我没见到任何人。”
　　史昂握着枪的手松懈了几分，但还是追问道，“如果……如果我想得到你的帮助，你会开什么样的条件？”
　　哈迪斯更疑惑了，蹙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后依旧配合地回答，“你的话……不需要条件。”
　　干脆利落地收回了枪，史昂彻底放松下来，“太好了，刚才遇到一个满嘴骚话的冒牌货。”
　　“巧了，我也遇到一个很会装可怜的冒牌货。”
　　“这么假你肯定不会当真的吧，陛下？”
　　“你先把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收回去再挑衅我行吗？”哈迪斯松开抱着他的手，他总觉得胸口硌得慌，“说起来你抱了个什么东西出——”他盯着史昂紧紧抱在怀里的一颗开始腐烂的人头欲言又止。
　　“嗯？”史昂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怀里血淋淋的陌生头颅，立刻甩手丢开。
　　“这该不会是沃尔特带来的祭品吧？”
　　听到这样的疑问哈迪斯示意他看向一旁的床——床上躺着一具青白色的尸体，胸口到小腹的位置被整齐地剖开，腹腔里空空荡荡，只有一颗被剖开的焦黑的心脏被孤零零丢在里面，她已经干瘪了，散发着淡淡的臭味——“这里应该是献祭祭品的异空间。”他拉过一脸要吐的史昂走出卧室，提醒他道，“外面还有更刺激的，实在受不了的话就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想捂住鼻子但手上沾着血污的史昂脸色铁青，“我、我想先洗个手……”
　　“那下楼吧，二楼的卫生间你不会想踩进去的。”
　　史昂忽然发现面前的家伙今天格外地靠谱，“陛下真是出乎意料地可靠呢。”
　　哈迪斯抿了抿唇，没接他的话。
　　两人沉默着走过溅满鲜血的走廊，跨过堆着一滩一滩发黑脏器的楼梯来到楼下，史昂还算镇定，类似的场面他也见过不少了，但视觉与嗅觉的双重打击还是让他脸色惨白。
　　“感觉我的肺要感染了。”他边洗手边说。
　　守在门口的哈迪斯回头，“我给你罩了防护结界，不会感染的。”
　　“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干的？”
　　被他说得有点心虚，哈迪斯移开了视线，“在楼下你搂着我手臂的时候。”
　　“……”史昂安静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房间里有东西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沃尔特·苏利文召唤出来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生物，又得知你有可能一个人过来调查，仅此而已。”
　　“圣域接连两周对灰原市的监测报告都没有异常，冥界到底是怎么发现这里有问题的？”
　　“该怎么解释呢，比如阿特洛波斯莫名断裂的纺线，或是冥界之书上全是墨团的记录，我自有判断的办法。”哈迪斯颇有耐心地长篇大论，“我猜你这次来只是为了调查沃尔特失踪前最后待过的酒店，看能不能收集一些信息，肯定没做万全的准备。”
　　洗干净手的史昂开始奋力擦拭大衣上的污渍，“所以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啊？”
　　哈迪斯一脸无辜，“你又没问我。”
　　手上动作一顿，史昂仓促地瞪了他一眼，放弃了清理衣服，“算了，先把那家伙处理掉吧，祂肯定躲在某个地方偷窥我们呢。”
　　“本体的话，估计就在隔壁浴室里。”
　　哈迪斯带他来到浴室裂开的洞穴旁，里面蠕动着的物体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开始疯狂地撞击四周，甚至伸出细长的触须想要将人拖进去，可惜被结界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后面。
　　“看起来祂创造了很多个异空间，我们应该是被带进了其中两个。”史昂探头看向黑洞内，里面除了隐隐约约的肉粉色蠕虫庞大的身躯外什么也看不清，“还是先找到原本的房间比较好，万一这里因为祂一死彻底崩溃，都不知道我们会掉到哪里去。”
　　他是站在洞穴旁说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之举，总之洞穴里的东西听见了他的狂妄之语更加愤怒了，从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浴室外传来令人不安的动静，玻璃门被震碎，闯进来一个灰白色的人影，是二楼卧室的干尸，摇摇晃晃地朝两人扑来。
　　史昂反手给了她脑门一枪，边上的哈迪斯眼疾手快展开屏障挡住了飞溅出来的脑浆脓汁。
　　“倒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差点溅我脸上。”
　　“真弄脏了我会给您洗干净的。”史昂笑眯眯地跨过倒在前方的遗骸，“走吧，既然祂把每一个祭品都分开收藏，想必这些空间都是连着的，不然我想不到祂要怎么吸取养分。”
　　房间晃动得愈发剧烈，一道道裂缝爬满墙壁，楼梯开始倒塌，但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祂在阻止他们上楼。
　　“你是故意激怒祂的吧？”哈迪斯在搂过史昂躲开摔下来的大理石块跃上二楼的间隙问道。
　   史昂朝他无辜地眨眨眼睛，“怎么会呢？我在您眼里是这么恶劣的人吗？”
　　震感仍然强烈，两人一落地便终止了谈话立即冲回卧室，一路赶来时地板上的裂缝几乎可以说是追着他们跑，可卧室里却安然无恙，两人对视一眼，哈迪斯一扬手掀开沉重的双人床，果不其然床底下连接着一个刻着鲜红法阵的黑色通道。
　　“在离开这里前，我要送给祂一份礼物。”史昂拿起床头的打火机，将它点着后扔向了床，在火舌开始四窜时拉着哈迪斯跳进法阵。
　　摸清了这个天外来客的套路后，剩下的几处藏着祭品的房间皆被烧毁，潜伏在房间里的东西怒火中烧，想尽办法要将他们弄死在某个房间里，结果不是换来史昂的子弹就是被哈迪斯一剑劈得稀烂。
　　“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用的神。”
　　最后史昂站在一坨黏在墙上血肉模糊的肿块跟前，一手握着枪，一手拿着新的打火机问道，“选吧，想要哪一种？”
　　肿块疯狂蠕动，半透明薄膜裂开钻出一个类人形的东西似乎是想要剥离墙面逃跑，但被哈迪斯用神力封在墙上，盘踞在各个空间的肉粉色蠕虫状物体原是祂吸收祭品养分的脐带，也被统统切断了，腐臭的味道在这昏暗的异空间里四处弥漫，祂缩在那里，像个可怜兮兮的幼儿。
　　“敢用穆来吓唬我，真想把你的头也砍下来。”一踏入这里史昂就不收敛了，满脸和善的微笑把祂堵在墙角。
　　哈迪斯看了眼可以说得上可怜的不明生物，又看看史昂，最后决定不插手这场胜负明了的较量。
　　
　　“哎，今天真是倒霉。”
　　走出逐渐瓦解的邪神巢穴回到真正的房间已经是清晨，史昂伸着懒腰来到客厅，脱下依旧沾着血污的外套扑在沙发上，开始细数今天的财产损失，“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支录音笔，一块移动硬盘，一块平板，还有什么……”
　　哈迪斯在他身旁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安慰道，“这些东西重新买就是了。”
　　史昂回过头感慨，“陛下还真是财大气粗，说得这么容易，你给我买啊？”
　　哈迪斯本想爽快答应，忽然想到什么，一本正经道，“我哪买得起，我现在不是你的小白脸吗？应该你发我工资才是。”
　　还真记仇。史昂在心里嘀咕，翻身坐起来摇头抱怨，“你连小白脸该做的事都没做，也好意思要工资啊？”
　　“那你告诉我要做什么。”
　　史昂艳丽的眼睛狡猾地一转，“告诉我我们分开后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捧着自己的心脏非要硬塞给我。”哈迪斯十分淡定地说道。
　　“真没想到堂堂冥王脑子里在想这种事，啧啧……”史昂说话的腔调很是微妙，“真是心理变态。”
　　“那你呢？不会是见到我要杀你吧？”
　　“差不多。”史昂很明显回避了这个问题，他不想再去回忆刚才的幻境。沉默良久他又问道，“哈迪斯，你不讨厌穆吧？”
　　“我为什么要讨厌他？”哈迪斯说完立刻反应过来，安抚他道，“别想了，只是一个未曾接触过的幻术而已，这个时间穆还没睡醒呢。”
　　“也是，陛下还是挺会安慰人的嘛。”
　　他一如既往充满调侃的语气倒是令哈迪斯犹豫了，他甚至喝了一口水掩饰心中的忐忑，轻声问道，“那你……不讨厌我吧？”
　　“说实话，挺讨厌的。”
　　史昂的回答令哈迪斯心下一沉，正想向他解释什么，就看见史昂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陛下，我只是想开个小玩笑，您怎么当真了……”
　　哈迪斯觉得自己的眼角在抽搐，忍着怒意道，“史昂，你别太过分。”
　　“可你有时候确实挺讨人厌的嘛……”史昂凑上前拍拍他的脸，语气暧昧挑逗，“就像现在，与其问煞风景的问题，不如做点别的？”
　　“比如？”
　　“比如……”史昂轻点着自己的唇瓣佯装思考，“替我洗洗衣服上的污渍？”
　　哈迪斯觉得他就是在挑衅自己，怒从心中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怀里拽，本想吻他咄咄逼人的唇让他安静下来，却因为用力过猛把史昂拽得失去重心歪着身子跌进他怀里，最后亲到了他的脸蛋。
　　“……”史昂安静地趴在他肩头看着他脸上一会儿尴尬一会儿羞耻的精彩表演，幽幽开口，“没想到您还挺纯情的嘛，陛下。”
　　“……”
　　“要不要再重新亲一下？”
　　哈迪斯把他扔在沙发上起身离开，太丢人了，这地方他待不下去了。
　　
　　清晨五点的多尔芬酒店大堂空荡荡的，正在打瞌睡的接待员听到电梯的铃声恍惚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眼前又是昨晚那两个年轻男人，瞬间困意全无，“您、您好，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退房。”黑发男人没好气地说道。
　　浅草色头发的男子带着歉意的微笑推开他上前，“别管他，他刚才没发挥好正生闷气呢。”
　　接待员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抬头比较安全。
　　办好手续走出酒店，史昂望着高楼间耀眼的日出，漫不经心地问身旁的哈迪斯，“陛下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回去修复解析收集到的灵魂碎片。”
　　史昂听到工作就头疼，“离上班时间还早着呢，不用这么敬业吧？”
　　“你有什么打算吗？”哈迪斯瞥一眼正抱着外套，只穿衬衫和薄毛衣站在清晨寒风里微微发抖的人，随即脱下自己的长大衣盖在他肩上。
　　带着体温的衣服厚重温暖，史昂揪着衣领往胸前拢了拢，笑容很是满足，“既然还早，不如一起吃个早饭吧？有一家店的意式烤蛋很棒哦，还是双人份的。”
　　看到他终于露出不同以往的温暖笑容，哈迪斯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被遗忘了一晚上的手机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纱织和潘多拉的消息接连从两人的屏幕上蹦出来，看完恢复网络后的数十通未接来电和对现场情况的追问，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回复，
　　“没有异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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