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逍】过客

【游逍】过客

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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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场

自陈游接手“天下第一”的名头以后，武林越发繁忙起来。他与裴璟两人是狼狈为奸，趁着新秀辈出之时推出了不少全新赛事，硬生生把整个武林搅弄成娱乐化的世俗世界，青年才俊求取名声，名门大派无可奈何，普通百姓耽于享乐整天制造八卦，朝廷乐得清闲。
也许是在变好，也许是在变坏，陈游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目前的状况是不是脱离了他曾经的期望，是不是真的符合他对未来的设想，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有限的时间里，他只能做最要紧的事。
江南的某个镇子，他一年只去一次，一次呆满半个月，时间只会嫌少而不嫌多。

陈游：（也不知道这人在不在，上次来可是把我晾了好半天，一问，居然还满不在乎地说是去爬山了！想起来还气得牙痒痒……）
陈游：（拍门）喂喂，开门了开门了，小爷来买醉了！

门吱呀一声弹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细缝，梁亦逍懒洋洋的声音被穿堂而过的风卷着带出来，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骨汤香气，袭向陈游的胃。

梁亦逍：哟，这哪来的风把咱们大忙人给吹来了呀？
陈游：来给你送生活费，要不要？
梁亦逍：（疑惑探头）你这是给长辈孝敬红包来了？不好吧，过年得我给压岁钱才是。
陈游：嗯？你说什么？
梁亦逍：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爹爹总该给儿子包个红包的嘛！
陈游：（提剑）你再说一遍？
梁亦逍：切，开个玩笑嘛……喏，早知道你要来，汤都给你炖好了。来壶酒？
陈游：（解开钱袋丢过去）再要个上房。

梁亦逍眉开眼笑地接住，收进怀里。其实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人嘛，总得有点追求。梁亦逍最近决定早几年开启养老生活，自然要多攒一些钱才行了。

梁亦逍：不好意思啊客官，咱们这里就一个小小的食肆，上房是没有了，您看跟我挤挤成不？
陈游：准了。
梁亦逍：（憋笑）这什么语气，你最近都这么说话的？
陈游：（皱眉）还不是因为裴璟搞的那些个比赛，别说嘉宾了，我看他们看我的眼神啊，就像我是个奖杯似的，个个都想要我给他们多夸奖几句，把我说得口干舌燥的，最近只好再立个惜字如金的人设。
梁亦逍：（惆怅）唉，当年那个嫉恶如仇、仗义执言的陈大侠也堕落了吗？
陈游：少说废话，你以为是因为谁，快给我上酒来，咱们喝个痛快！
梁亦逍：……我看你是倒苦水来了。也罢，我就陪你喝两杯吧！

第2场

陈游：（倒酒）我说你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梁亦逍：（双眼迷蒙）嗯？被你看出来了？

陈游不接话，梁亦逍也沉默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得酒液汩汩流进杯盏的声音，咕咚一下，梁亦逍把酒倒空，又抢了陈游的杯盏，把它喝光了。

梁亦逍：都说天下第一才潇洒，可当我坐上那个位置的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愧疚，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游本想立刻回答，可是他仔细想了想，又按捺下来。他和梁亦逍身处的江湖有太多的不同，梁亦逍当时感受到的东西，他能有什么机会感同身受呢？

梁亦逍：（喝酒）反正……不是因为家族。很可笑吧？明明不管是为此付出生命的兄长，还是放弃了自己身份的我，初衷都是因为家族利益才站出来的，到头来，我却把“家族”，就那样轻轻放下了。
陈游：但不得不说，逍遥山庄盛极一时，多半都是因为你那“天下第一”的名头。
梁亦逍：（点头）是啊……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让我下定决心接受天机阁的合作的，并不是家族利益，而是愧疚……哈哈。

陈游默然不语。在他的胸前口袋里，有样东西正微微地发热。他有种预感，他好像明白梁亦逍为之困扰的是什么了。

梁亦逍：在我兄长成名之时，还没有现在这些个劳什子的“粉丝后援会”，只有兄长切实帮助过的可怜人们，还有那些听说了民间传闻深受感染的百姓。他们每年自发地筹集贺礼，一并送到庄上为兄长庆生。（嗤了一声）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好。
陈游：我有印象，那一年大雪，庄稼受冻，有地方饿死了几户人家。
梁亦逍：是啊，我兄长可怜受灾百姓，亲自把这些筹集起来的贺礼连夜送到那里，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陈游：你也跟着去了？
梁亦逍：我扒着马车车轮不肯下来，我爹差点要打断我的腿，是兄长把我抱上去的。我跟着他去看了眼，没见着什么可怕的场景……一切都太安静了，大雪覆盖了所有。
梁亦逍：那时候有个小女孩让我印象很深刻，她瘦得骨头都凸出来了，头发也没几根，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陈游：你们救了她？
梁亦逍：随队的郎中救了她，兄长把她带回了山庄，寄养给山下一对老夫妻。她醒了之后，我给她做了汤，想端给她喝，被兄长打碎了碗，抓着屁股打。
陈游：（闷笑）活该。
梁亦逍：（闷闷地）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嘛，也没人告诉我这时候不能给她喂太油的东西。
陈游：后来呢？
梁亦逍：她喜欢上了兄长，不过不是那种喜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就像我也喜欢兄长一样，她的喜欢跟我的喜欢很像。她还成了我兄长的后援会粉丝，手巧得很，还雕了玉佩做周边呢……（打呵欠）总之就是，我成为天下第一的那天，在人群里看见她了。
陈游：那，那她……训斥你了？
梁亦逍：不，我戴了个面具，但我想她看出来了。她的存在让我觉得我像个小偷，偷走了本属于兄长的东西。
陈游：天机阁没对她做什么？
梁亦逍：关天机阁什么事？她……什么也没说，后来也一直在做后援会的工作。你也许遇到过她，她叫丽娘，就爱在逍遥山庄山脚下的茶摊上待着，给过往的侠客送玉佩。
陈游：……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梁亦逍：（自顾自地）我前两天遇到她了，她又认出我了，她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请我做了一碗汤，特意嘱咐说，“我要多年前的那一碗。”我忽然想起了她在人群里抬头看我时的眼神，非常的包容、平和，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陈游：她知道？
梁亦逍：她不知道。也许她只是相信我吧，也许，她也早就遗忘了谁才是她真正崇敬的人。江湖人，谁又不是百姓口中的谈资，眼中的过客呢？
梁亦逍：唉，人老了总是容易七想八想，我困了，先去睡啦。
陈游：可你仍旧为了坐好这个位置放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你不是小偷，你就是你，梁亦逍。
梁亦逍：（嗤笑一声）哪怕连“梁亦逍”这个名字都不属于我？
陈游：我只问你一句，在你当天下第一的这段时间里，她还在当你的粉丝吗？

梁亦逍沉默了，他不知道。或许他只是没有办法探听，或许是天机阁和逍遥山庄不让他知道，或许是……他自己不想知道。

陈游从胸前掏出一个锦袋，递给梁亦逍。
陈游：这里面，是属于你的东西，现在我物归原主了。
梁亦逍：（拆开锦袋）哈？你耍我呢，这不是碎掉的玉吗？一点都不吉利！
陈游：这是丽娘塞给我的玉佩，当时我在去逍遥山庄考试的路上。

梁亦逍停下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陈游：哼，看来某人一点都不珍惜他的粉丝啊。你不要就还给我吧！（抓）
梁亦逍：（抱住锦袋揣回怀里）谁说不要了！我要去睡觉了，你记得洗碗！

梁亦逍跑上了楼，陈游一个人对着空了的酒席，喃喃自语。

陈游：我也曾幻灭过，那些虚幻的传闻和真实的差距太大了，见识到真实的那一刻，我都忍不住想立刻杀了你。
陈游：……但真正认识到你本质的人，又有哪一个，没有成为你的粉丝呢？

陈游喝光了壶中酒，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陈游：（等有新人功成名就了，我也来陪你，一起当百姓眼中的“过客”，你看可好？）

（完）
2021.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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