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花邪】残音

【花邪】残音

33

落花斋

2025/05/15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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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藏的心事过多，即便是身体疲惫至极，解雨臣依旧在后半夜睁开眼睛，冷汗淋漓地清醒过来。卧室内一片昏昏沉沉，浮动着未退散干净的暧昧气息，他听到心跳声砸在耳膜上，胸腔一阵闷痛。等这阵心悸过去，身边吴邪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便清晰起来，他扭头去看，借着窗帘外的月光，只看到一个模糊朦胧的轮廓。
解雨臣轻手轻脚地转身，指尖轻轻碰到吴邪的侧脸，沿着眉峰向下，一直描摹到下颌骨，而后，他张开手掌，将吴邪的脖子完全握住。
吴邪依旧沉沉地睡着，突起的喉结抵在解雨臣手掌心，脆弱又富有生命力。解雨臣虚虚一握，脑中却浮现出方才梦境里令他胆寒的一幕。陈皮阿四的一张脸宛如风干的橘皮，布满怪异的纹路，那纹理似乎在笑，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沙哑，难掩恶意，“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
解雨臣被这句话钉死在原地，在陈四爷浑浊的眼睛里无处遁形，四处都是老头子桀桀的怪笑，“真以为换了名字，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梦境残酷地戳穿了他的自欺欺人，解雨臣睁着眼睛，冷汗浸透了后背。就在几小时前，他才与喜欢的人共享欢愉，明明应该是柔情蜜意，他却已经开始体会到失去的可怖，因而不可抑制地又生出了恶念。
如果，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停在这一刻，停在吴邪最爱他的这一刻，是不是这份感情就永远不会消退分毫。
恶念一起，心魔丛生。解雨臣缓缓收紧手指，吴邪的呼吸跟着一沉，浓长的眼睫不安地抖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安睡中清醒过来。掌心跳动的喉珠如同春雷，将解雨臣从恍惚中惊醒，他立刻松了手，将吴邪揽在怀里，回忆着年幼时母亲哄他的样子去拍吴邪的后背。
吴邪本就疲倦至极，转眼间便重新陷入深眠。解雨臣紧紧抱着他，心里默数着吴邪的呼吸，在黑暗中想了很久很久。
他早就失去了伸出手，就有人将喜欢的东西送上来时光，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争，去抢，去费尽心思步步为营，用尽手段得来的才能长久。可吴邪却是例外，他此刻拥抱着他，显露出了一点无措的茫然。
茫然中，这段时间处处受制的经历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他杀心顿起，反而重新冷静下来。
那些威胁他的，贪得无厌的老家伙们，注定不会长命。
此时，晨曦穿过窗帘缝隙，在室内洒下一片细微的暖光，解雨臣在这样柔和的微光中闭上眼睛，在恋人的温度和气息里，有了一丝新生的平静。

吴邪晨起时发了低烧，可能是前一晚太过荒唐放肆，解雨臣如临大敌，叫来了家庭医生。医生是个英国人，看过病人，量过体温，见多识广的英国佬觉得这是雇主小题大做，皱着眉给病人打了一针消炎药，又留了一盒西药，便宣布治疗完毕，也不管雇主阴沉沉的脸，拿着丰厚的诊疗费，头也不回地走了。
解雨臣还想再摇一位医生，被吴邪及时制止。吴邪自觉身体康健，低烧都不算是病，睡一觉就能好，见解雨臣紧张，想笑，又忍住了。他完全没有病号的自觉，也看不了解雨臣亲力亲为忙前忙后的样子，逮住时机，将小陀螺般端水递药的解雨臣一同捉进了被窝。
两个人懒洋洋地窝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厮混了一个整天。翌日清晨，吴邪的烧退了，解公馆的电话铃也跟着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偷闲的时光愉悦又短暂，解雨臣不得不应邀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吴邪好好休养。吴邪面上点头应是，解雨臣一走，便说什么也不回卧室了。他躺久了，感觉四肢都要退化，急需活动一番，干脆在公馆内上上下下地溜达。解公馆的管家劝不住，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怕吴小三爷有什么闪失。
吴邪最终进了解雨臣的书房，管家停在门口，静站了一会儿，见他只是挑书来看，不再蹿上蹿下地乱跑，也就不再多言，转而去忙自己分内的事情了。
吴邪看什么都新鲜，在书架内翻翻捡捡，又随手拿过书桌最上面的一本翻看，一下就翻到了中间夹着的书签，他仔细一瞧，发现居然是自己邮给小花的照片，不禁脸上一红，将书原样放了回去。

吴邪在解公馆过得惬意，远在公馆马路办公室的解雨臣却是度秒如年。
约他出来相谈的是陈金水，这位陈经理从进门开始，嘴里便不干不净地咒骂，恨不能将世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出来，方可解一解心中的愤懑。
解雨臣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这几天陈吴两家的冲突已经到达顶峰，吴二白相当果断，宁愿关停俱乐部和工厂，也不给外人留半点余地，大有鱼死网破之势。这股火自然也烧到了解家，只是解雨臣一味敷衍了事，手下的伙计一触即溃，不出工也不出力。
陈金水只是单纯宣泄情绪，毫无营养，他压根没去听，只低头翻一本时尚杂志，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陈金水的咒骂还没结束。
“他妈的吴二白，总有一天要他死在老子手里！”
解雨臣实在不想翻第三遍，不得不开口道，“心急不得，慢慢来吧。”
陈金水转向他，想起这两日解家的不作为，眯着眼睛冷声道，“那你呢，你不会是怕了他吧？”
解雨臣合了书，也不否认，“那可是吴二爷，谁会不怕。”
陈吴两家恩怨极深，虽然陈金水是被吴家人碾压着长大，可姓陈的可以输，决不能怕。解雨臣如此说，他心里又满是鄙夷，冷哼一声，又问，“你和吴家的小兔崽子这么久了，就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吗？”
解雨臣懒得和他讲话，避而不答。
“妈的，嘴比屁股紧，操！”陈金水的愤怒无处宣泄，“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几方势力乱作一团，并不是出手的好时机，陈家心急，霍家也急，只有解雨臣没有，他现在只想把吴邪藏好。
陈金水看着解雨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股邪火怎么也消不下去，但他不是陈四爷，不能对这位解家当家人颐指气使，只能咬牙切齿地坐着，心里把姓吴的和姓解的通通都杀了一遍。
解雨臣瞥一眼陈金水，心里也是万分无语，几位老当家的阴谋诡计很有问题，他们太贪了，妄想把吴家整个吞下去，就算吴三省有通共嫌疑，又惹上了青帮，可吴二白还活着，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吃干抹净。
到目前为止，能从吴家分一杯羹的，似乎只有与吴家同在天津法租界的霍家，鞭长莫及，吴二白大抵是放弃了那头。反观上海这边，陈家现在还没能啃到一口，也难怪陈金水要跳脚。
吴家二爷的手段向来狠厉，谁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埋雷，逼急了会不会玉石俱焚，现在就开始着急未免太早了些。
解雨臣的余光落在陈金水身上，心底思忖着如今的局势，他羽翼未丰，还需要跟这些家伙虚以委蛇。
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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