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 白马啸西风 - 文岛 Wland

白马啸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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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笑

2025/01/03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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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他——”

赶到的时候谈判已经结束，飞鸽在人之前传递到了两派家主间的消息——信札结尾盖着金字红印的「杭」。为首的见过后沉思良久，道，“即是如此，那便算了。”放过女孩子，“得罪了，少当家，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们家的人。前尘往事自然也一笔勾销，告辞！”
“……牧州不孝不悌，上对不起父母，下，下对不起兄弟，请替我代为转达歉意！”
血色残阳，望风一拜。等到人都散了男人才栽下身去。“老绍！”少女早就要扶他起来，只是不肯。“你真迂腐！”气急跺脚，“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认！”
——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原是两家一纸婚约意图亲上加亲，谁知家姐与长子朝夕相对竟生情愫，幼弟在外习商一概不知。吉时已到，方知阴差阳错。覆水难收，阿兄黯然出走，儿女成婚。游历半生归来，原想早已心如死灰，谁知——
谁知……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秋千架下，乱红飞过。已为人妇的人这样问他，一时间居然内心茫然似雪洞，到底应该怪谁怨谁呢——弟弟什么都不知道，情人只是遵从媒妁之言，家族原为亲上加亲，那么自己内心这种郁郁之情究竟为了什么？为什么有的是人牺牲，但没有人真正得到快乐？他之所以如此选择，不就是为了「弟弟」「弟媳」可以幸福美满，子孙满堂吗……
“你，你们在做什么！”
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
后面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双手终是再度交叠在一起——

残阳栖霞。
顾不得脚下踉跄，是朝思暮想又不能得见，眼泪在不得回首中零落成线。“瞬卿，我们还是见面了。”眼前人已奄奄一息，却恢复微笑，伸出手，“我们曾说直到黄泉都再不相见，对不起……我食言了。”宛如初见，剑声争鸣，再见倾心，念书习武论道，赠予冬天第一朵雪花，晶莹剔透像少年人的心——可是，少年子弟江湖老，红颜已生白发。万语千言到了喉头也只有，“绍哥，你，你好吗。”
“得知你养了一个好女儿，我好高兴。甬弟倘若泉下有知，一定也会一样……”
“不要再说了。”
握住他，“你知道吗，阿弟临……他生前，说他没有怪过你。”
「阿姐，倘若你有一天再见到大哥——」
像这样双手握在一起，那时腹中已有七个月身孕。尽心侍奉依旧一病不起，亡夫临终前拉住她依依不舍道，“请你一定要转告他，我好想他。请他，请他不要怪我。我有些疯了的想法要对他说，今生今世无论如何再来见我一面……”
想到小弟，终是两行浊泪。那么年轻，那么快乐，却——
刹那天地宽。
“阿申。算了，你说得对，我不想你以后叫我做什么大叔或是大伯……就像朋友一样称呼我吧。我的名字！老绍或者是牧州，随便你！”
“你真奇怪。”少女虽是哭腔，勉力挤出一个微笑。方才家人要带她回去，可阿申昨日已得知正是新的媒妁才让母亲不顾一切断然带她出走，不惜与家族决裂，个中艰难可想而知，自然被长辈引为奇耻大辱。幸得族中已经易主，年轻的话事人亦同情此事——遂取出赠予的家族令牌才得以保住自己和老绍，拖延到母亲赶到。连苏氏都未曾想自己刚及笄的女儿竟能喝住江南赫赫有名的家族追兵，到底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阿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令母亲颇为欣慰。“现在死掉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好不容易保全，好不容易重逢。虽然话是这么说，人却哭起来，感觉老男人在母亲怀里渐渐冷去再也控制不住。母亲却意外冷静，扶着她至始至终一点哭腔都听不见，只是维持刚才的姿势直到老绍离去。阿申扶她起来才发现母亲早已支持不住，年老的身体不允许她再跪坐超过半柱香——但是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老男人道，还是初遇时的微笑，“在你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以后。”

新坟。
两座墓碑并立，像他们先后来到这个世相互扶持——苏二姐终是按照亡夫意愿修缮了墓地，也带女儿来拜会了父亲。阿申却觉得蹲在墓前有几分熟悉，好像海边的风。旧墓上有一条缃色带子褪色凋零，末尾系着一个小小的犴头，落在草里，与在余姚见过的一模一样。此时在风中一荡一荡的似乎逗女孩儿玩便伸手去抓。母亲在墓碑前放了两杯黄酒，豆酥糖，还有桂花糕。少女用纸扎了两支簪子烧给先人看。她已及笄，母亲亲自为她盘的，玉兰梦想，非常好看。
母女俩做过祭拜。
“妈，我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袅袅青烟升上天去。草长莺飞二月天，女孩子突然想起来，显得很急切似的，“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孩子。”女人淡然道，“而且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她们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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