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达】彼岸的小手心

钟公短篇

写作业鱼

2024/12/04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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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尽管我们手中空无一物，却能因此紧紧相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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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无数条川流不息的蜿蜒山河，璃月的银杏像一场金色的落雪将秋冬晕染在一起。最北边的谷堆上，坐着一只长不大的小狐妖，每天遥遥望着金黄色的麦田，从早上坐到晚上，一动不动坐了十几天，好像在修行的沉思者。

太阳把植被照得闪闪发光，自然的恩赐如同覆盖于土壤上的摩拉堆，却比一切货币更加珍贵。偶有行人于其身旁匆匆而过，并不会施舍半分眼神给他。于是小狐狸只能数天上的星星，至少明灭的微光可以勉强看作愿意搭理他的模样。

数到一千多颗的时候，一个身着龙袍的神明走到了他跟前。长夜之下，那颗深邃的金瞳衬得一切星光都随之黯然失色。祂对着面前的生灵伸出手：“吾来接汝了。”

阿贾克斯眨了眨眼，用后腿挠了挠下颚：“接我？龙神大人，可是我不想走，冬妮娅她们还在家里等我。”说着，他摇了摇尾巴，“我只想回家。”

龙神闭了闭眼，金瞳阖上后，眼尾一抹红成了最夺目的主角，让阿贾克斯盯着看了好几秒。祂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契约已成，只予你七日。其它同伴还在等你。”

语毕，阿贾克斯身上的岩印终于解开。他开心地站起来四处蹦了蹦，这两天恢复得不错，又能下地走路了。

阿贾克斯围着摩拉克斯的脚边亲昵地蹭了两圈，变成一个小孩的模样。龙神是他们的神明，所有小动物都喜欢祂，但小狐狸是第一个敢贴着祂撒娇的，原来看似肃穆的龙神大人并不至于动怒，伸手放在阿贾克斯的脑袋上方，却没有落下。

“我们走吧！你会陪我去的吧，龙神大人。”小孩用闪闪发光的眼睛高兴地看着他，“我一定要带你和海屑镇的朋友们炫耀，嘿，我可是和龙神大人交上朋友的小狐狸！”

他没有在意龙神的避让，神气地为他带路一直向北方走去。他们走啊走，走到怒火中烧的太阳公公都冷静下来，走到长满金灿灿头发的银杏树阿姨也变成了一个秃瓢，然后天上的雪精灵迫不及待飘到地上，都来不及开降落伞，白茫茫的一片，这副纯净图景里的人留下两串凹陷的、小动物的脚印。

往年小狐狸都会伸出热乎乎的舌头接天上的雪花，想要尝尝转瞬即逝的微凉。可是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叫他忍不住浑身哆嗦。阿贾克斯被无情的风雪吹得左摇右晃，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喷嚏：“龙神大人，求您抱抱我吧……我的身体快要冻僵了。”

摩拉克斯铁面无情，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让流着鼻涕的狐狸钻进自己的龙袍下，聊胜于无地挡着，阿贾克斯微微有些相信了他的动物朋友们为何都说龙神是个慈爱却又冷酷的神明。他浑身凉飕飕的，风雪刮得皮肤生疼，好像鞭子把他抽打得皮开肉绽，阿贾克斯却不敢再说话，怕惹了龙神不开心，只好慢吞吞地挪着，努力捱过这道对他灵魂的考验，奔向自己执意要回的故乡，没有发现龙神也在为他放慢脚步。

太阳落山之前，阿贾克斯顺利回到至冬，看见了想念已久的妈妈。她在用一堆狐狸毛织衣服，她说，等到阿贾克斯回来，一定长成大狐狸了，所以织得大一些吧。阿贾克斯跳到她面前说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他有些失望，又去找弟弟妹妹，冬妮娅在收集托克和安东换下来的毛，一撮淡淡的，一撮是很纯正的橘色，他们也没有理阿贾克斯，只自顾自地聊着天。托克的眼睛闪闪发光：“哥哥去城市里一定过得很开心！嘿嘿，托克长大后也想离开海屑镇，当哥哥这样和人类一起住在城市里的小狐狸！可是…哥哥又要什么时候回来呢？托克好想哥哥哦。”他们多么向往城市里的人类啊，妈妈从小告诉他们要和善良的人类友好相处。

“哦，托克！没有关系，我提前回来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识的龙神大人，祂特别特别好，外面的世界也特别特别好，你们根本想象不出来有多好的那些好，真想一口叼着你们几个小不点的后颈一起带去城市看看！”阿贾克斯伸出手努力比划，想要把臂弯扩展到天空那么大。他的词汇量不足，只能用很多个“特别”来表示程度之深。

然而弟弟妹妹也像妈妈那样忽视了他、认不出他了。他们侃侃而谈地聊着哥哥是个多么让人骄傲敬佩的小狐狸，女皇应该给他颁发勇敢小狐狸勋章，听得阿贾克斯心里乐开了花儿，可是很快又伤心地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们的额头，离开了海屑镇。

阿贾克斯又和龙神说：“龙神大人，我想要去城市里看看我最喜欢的人类。他们很有趣，端着一根黑漆漆的管子和我玩躲小球游戏，可是我输了，就被取走了衣服，只能坐在高高的山上等您等了好几天，一动也动不了。”

于是第二天，龙神带着阿贾克斯来到城市，他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开心地玩了一天，骑着“奔腾”的马儿你追我赶的，却永远够不上彼此。小狐狸哪晓得这些，当是自己骑了真的马，不由想赶快追上摩拉克斯，可威风呢！这是小孩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阿贾克斯想要吃冰激凌的提议还是被龙神干脆地拒绝了。

傍晚时，他们路过一家服装店，看到里面挂着一件狐裘。阿贾克斯高兴地跳了起来：“看啊，龙神大人！那就是我丢失的衣服！”他蹦蹦跳跳，一不留神便乐极生悲，阿贾克斯牵到了龙神的手，一下子痛苦地在地上抽搐：“嗷！您为什么要打我…”

他的每一块皮肤都变得灼痛无比，明明身上没有伤口，却像哪里的血肉都裸露在外那般脆弱。摩拉克斯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在地上哭着打滚，没有上前触碰搀扶，反而站得远了些，防止阿贾克斯碰到自己。多么冷酷无情的神明啊！阿贾克斯想，一定是自己惹龙神大人讨厌被祂嫌弃了。于是忍着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强颜欢笑地对龙神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阿贾克斯的毛绒衣服太漂亮了，害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他忘记了与龙神约定的倒计时是多么珍贵，情愿把时间浪费在观赏曾经爱不释手的衣服上。

如果能把它买回来就好了！可惜阿贾克斯身上没有人类的货币，那件狐裘的品相又极好，很快被一户有钱人家买了回去。阿贾克斯带着龙神在后面追，叼起了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与摩拉颜色相近的漂亮银杏叶，想要以此要回自己的衣服，却在看到那位父亲回家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那个人将狐裘披在了女儿身上，于是转头对龙神说：“你看那个女孩笑得多开心啊，她就像我的妹妹冬妮娅那样漂亮。龙神大人，从前我的妈妈也想要给我织一件衣服，那个人类一定也是那么想的吧。如果能够给那位像冬妮娅一样美好的女孩带来温暖，我是不是也是一只有用的小狐狸呢？”

龙神叹了一口气，想要摸摸他的头，却止住了手。阿贾克斯远远看着那户人家，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我从小就想要和城市里的人类们一起生活，大家手拉着手唱歌，一起晒太阳吃肉。所以我像海屑镇的许多哥哥姐姐一样，也成为了一只让妈妈骄傲的小狐狸，离开了海屑镇，到外面的世界去了。龙神大人，你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吗？”

摩拉克斯沉默不语。阿贾克斯也没想得到祂的回应，自顾自笑着说道：“我觉得一点都不后悔，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精彩啦！”

他目光闪闪，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衣服究竟在谁的手里了。

后来几天，阿贾克斯一直跟着这户人家，也不去看其他地方的美景，净盯着那女孩穿着狐裘向好友们显摆。他在一旁乐得咯咯笑：“瞧她那神气的样子！”说着，他也骄傲地挺了挺不再拥有毛发的胸膛。

可惜第六天的时候，阿贾克斯看到女孩外出掉了泥坑里。他一惊，飞快地窜到泥潭面前，想要努力把女孩叼出来，却见自己的身体穿过了她的双臂，那孩子被管家重新扶了起来，哭哭啼啼，看到自己不慎弄脏了那身狐裘后，她嫌恶地脱下前两天引以为傲的名贵衣服，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反正她们家有的是钱，爸爸还会给她买。

阿贾克斯悲伤地呜咽一声，急忙跳进垃圾桶里，费了好大劲才把那身脏兮兮的狐裘拉出来，他也因此变得浑身红肿疼痛。“龙神大人，她为什么把我的衣服丢掉了呢？以前在野地里，我也喜欢在泥坑里打滚，变成脏兮兮的小狐狸。妈妈从来不会嫌弃我、因此丢掉我，反而还会耐心地帮我舔毛……”他变成光秃秃的狐狸，努力钻到那身狐裘下，“这明明是我的衣服，为什么我穿不上了呢。”

“龙神大人，您能帮帮我重新穿上这件衣服吗，就一下，求您啦…哪怕变得脏兮兮也好，我真不想失去它，这可是我心爱的皮毛啊！失去它，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就要永远认不出我了！”龙神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回应，害他最终失望地走开了。

于是伤心的阿贾克斯第七天没有再去看那户人家。那一天龙神大人不知所踪，只让他一个人自己在街区逛逛。小狐狸哪有心情再闲逛，叼着那身厚重的狐裘失魂落魄地走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来到一处河边。他咬着自己的衣服想要清洗上面的泥点和垃圾桶的臭味，可是他的牙齿力道变得好小，和激流拔河一不小心就输了，吸饱了水的大衣沉进河里，一下子被冲出好远，阿贾克斯急着去追，龙神却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你该走了。”

“我的衣服被冲走了，龙神大人！”小狐狸急得快哭了，这次龙神却不容置喙地拎起他。小狐狸顿时浑身剧痛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地挣扎起来。龙神明明再小心不过地护着他，他却感觉正在被对方抽筋扒皮。

等到龙神终于带着他来到了一个不像现实中存在的地方，阿贾克斯疼得眼泪汪汪，抬头看见周围还有很多和自己一样光秃秃没有毛的小狐狸，里面甚至还有他在海屑镇认识的那些哥哥姐姐。阿贾克斯激动地想要上前打招呼，却见龙神拦住了自己。他现在变得像其他小动物一样可畏惧龙神了，顿时害怕地缩成一团：“不要打我，呜呜呜…”

但这回龙神只是伸手递给他一堆橘乎乎的东西：“有人托吾给你带了礼物。”

小狐狸睁开眼睛，发现那是一件新衣服，于是高兴地穿在了身上。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却又熟悉的温暖，于是低头一看，那些狐狸毛上，有点金黄色的是冬妮娅的，深棕色的是爸爸的，纯正的橘色是安东，颜色浅浅的是托克——他正在第一次换毛期。那些家人的毛发把阿贾克斯围在一起，妈妈赶在最后一天为他织好了一件新衣服。

小孩子忘性大，收到礼物很快又充满了活力。阿贾克斯开心地想向龙神道谢，却见对方已经在准备进行超度仪式了。于是他飞快地跑了过去：“龙神大人——！”

摩拉克斯回过头，金色的眼睛淡漠地看着他，却伸手接住了阿贾克斯扑过来的拥抱。他问祂：“我们要到哪里去呀？”

“一个没有悲伤的地方。在那里，山野里的狐狸和城市里的人类们一起生活，大家手拉着手唱歌，一起晒太阳吃肉。”龙神开口淡淡说道。

“那不就是天堂吗！妈妈说，只有善良的好狐狸和好人才会上天堂。龙神大人，我是一只好狐狸吗？”阿贾克斯期待地偷偷看他。
“是的。”摩拉克斯这回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有了新衣服，阿贾克斯不再感到任何疼痛，高兴地眯起了眼。

他乖乖地走进那些没有毛的狐狸群，却见大家都纷纷避开他，每只狐狸之间都隔得很远，生怕彼此碰到带来剧烈的疼痛。

于是阿贾克斯跳了起来，掀起衣摆，漂亮的新衣服一下子变得好大好大，温暖的狐狸毛盖到了每一只狐狸身上。妈妈希望他能长成一只大狐狸，所以给他织的衣服实在是太宽了，能够装下好多好多只小狐狸。

那些小狐狸也欢呼地跳了起来，他们发现触碰彼此不再感到疼痛，身上也盖上了柔软的毛，便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就连龙神也淡淡笑了笑，发尾开始亮起金色的光。小狐狸们很快排好了队，阿贾克斯是最慢的，他用力地招手：“以后再见，龙神大人！等我去了新地方就来找你，我会永远爱你的！”

说完，他才钻回了狐狸群，和那些毛茸茸的小狐狸们手拉着手，一起飞到天上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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