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枫恒枫cp】未竟事回忆录

pendulum-

2024/12/14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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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恒乘客的意思是，列车现在所停靠的罗浮不是当前时间点的罗浮，而是近一千年前的？”
> “没错。”灯光明亮的观景车厢内，丹恒打开了手机，将上面显示的日期指给帕姆看，“现在手机上的日期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在罗浮仙舟上，时间这一栏的数字会不停地变化，仿佛陷入了紊乱。”
> “嗯…”帕姆用手戳了戳下巴，“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帕。丹恒乘客有什么打算？”
> “我打算先在智库里搜索一下，看这种现象在历史上有没有先例，是否曾有人对它作出过合理的解释。”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但我不抱太大的希望。”
> 可他最后还是幸运地找到了与其匹配的条目。多年前曾有人提出过“时空折叠域”的假说，该假说认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时间的流逝并非表现为线性，而是会像对折的纸条那样首尾相连，让过去的事情出现在未来，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但，这种情况下，不同的时空只是以某种奇特的方式短暂地重叠，彼此并不会相互影响；未来的人不可能干涉历史的进程，更不可能改变历史。文章的作者用了洋洋洒洒上万字构建了一个精妙的模型，却在文末遗憾地表明这个假说尚未被证实。丹恒皱着眉头看完了整篇文章，不知该作何感想。
> 眼下他所遭遇的一切与“时空折叠域”的理论不谋而合。过去的事情重新出现，已经死去的也再度复活；如果他是这篇文章的撰写者，恐怕要欣喜若狂地大叫大笑，摘下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声嘶力竭地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假说千真万确，或许还将以此为据开辟出一片全新的研究领域。
> 但他不是——丹恒在心里叹息。就算他知道了“时空折叠域”可能真的存在，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片时间乱流的区域。这时的罗浮可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他甚至会觉得那里潜藏着难以言说的危险，自己一旦踏入其中便仿佛置身于群敌环伺的战场，心生恐惧又无可奈何。鳞渊境里丹枫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掠过他的心头；丹恒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打开门回到了观景车厢。
> “这样吗？那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帕。”帕姆压好留声机的唱针，踩着碎步走到丹恒面前，“不过，依我看来，这倒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帕。”
> “难得？”
> “丹恒乘客这次回到罗浮，动机不是搜集罗浮历史的相关资料吗？”帕姆有条有理地给他分析，“而现在，我们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过去的罗浮，这时候打听到的消息，说不定会是十分宝贵的一手史料呢。”
> 丹恒沉吟片刻，揉了揉眉心道：“…很有道理。从这个角度来看，能够回到过去的罗浮，反而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 “嗯嗯！”帕姆点点头，“但最终还是要尊重丹恒乘客的意见帕。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依旧心存介怀；如果实在不愿意踏上过往的故土，那也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帕。已经发生的事不会改变，罗浮的历史也可以后续再了解；所以，丹恒乘客不用太担心帕！”
> 丹恒扯出一个笑容：“列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 悠扬的音乐在车厢内回旋，仿佛春日溪中的流水。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丹恒在心底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选择避开往事，还是选择坚持初心？哪一种选择对自己来说更为重要？他忽地想起那篇文章中提到的因果理论——已然发生的绝对无法被更改。这意味着无论他对丹枫所在时的罗浮抱以何种态度，他的人生都已经成为定局。既然如此，他的逃避除了会让他错失一个很可能不会再有的机会，还能为他带来什么？什么都没有！这一声反驳击碎了他心中那个犹疑不定的幻影，他转过身去，对着帕姆开口道：“...我觉得，或许我还是抓住这个机会比较好。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收集史料更为重要。”
> 帕姆一蹦一跳地凑过来，踮起脚拍了拍丹恒的手：“既然如此，丹恒乘客就放心大胆地去吧！我，包括远在匹诺康尼的三月七乘客他们，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帕！”
> 
> 再次踏上罗浮的土地时，丹恒觉得街上的景象又不太一样了。来往的人明显变多了，叫卖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店铺的布局倒没发生什么变化，那个问他苏打豆汁儿是什么的小姑娘也依旧坐在柜台边，托着腮帮子望着路过的行人出神。丹恒经过时，小姑娘眼前一亮，招着手叫住了他：“先生，先生，请留步！”
> 丹恒应声走到台前，小姑娘笑嘻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见面了，先生！”
> “又见面了。”丹恒回以礼貌的微笑。“还记得五年前您问我的苏打豆汁儿吗？在这之后我一直帮您留意着呢，但很可惜，罗浮上好像没人知道这是什么。”
> “...什么？”丹恒觉得自己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五年前？”
> “是的，”小姑娘两手撑着桌子，“肯定是五年前，一点儿不会错。因为那天正好是丹枫大人举行封印仪式的日子，我还去鳞渊境凑了热闹呢！”
> 丹恒猛地按住台面，汗水从前额沁出。他的心神好不容易从回到过去的事实中缓了过来，现在又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耳边也荡起尖锐的嗡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回列车不过半天，罗浮上的时间怎么一下就过了五年？他强撑着为小姑娘的好意道了谢，失魂落魄地回到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落入了无限的迷茫。
> 他看着路过的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神情，口中吐露着不同的话语；每一个都身化嘹亮的音符，融入到仙舟罗浮这一首和谐自洽的奏鸣曲中。只有他——一个来自异时空的倒霉蛋，明明诞生于此处，却又根本不属于这里，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常的客人。他体会到一种诡异的脱节感，忍不住低头望向脚下，看看自己踩着的究竟是不是实打实的石板路面，而非用力跺一脚就会猛地塌陷的虚空。
> 就在这时，满大街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对话声中，一阵有序而警惕的步伐引起了丹恒的注意。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四下环顾，试图找出发出那串声音的人。然而他什么都没发现，一无所获的结果更让他感到紧张。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上了丹恒的肩膀，吓得他猛地后退，摆出防备的姿势。
> 然而来者看上去并非什么可怕的敌人，而是一位青衣素髻、黑发碧眼的女子。她明显注意到了丹恒的警惕，露出友善而饱含歉意的微笑：“先生不必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她从容地行了一礼，尽管并不明显，丹恒还是分辨出了她活动肢体时那熟悉的节奏——持明族行礼时特有的节奏。
> “你是谁？”
> “在下名叫玉振，龙尊府邸潜渊阁的理事人。我家少主数年前曾在鳞渊境与您有过一面之缘，一直想邀您前去一叙。”女子谈吐优雅，声音也温和清润，确实人如其名，每次开口发出的都仿佛是玉磬振响的乐音。
> 这段邀约之言让丹恒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像是亡命徒终于被冤家对头找上了门。“方才多有冒犯，还请玉振小姐海涵。”他收回戒备的态度，反过来向玉振也行了一礼。
> “先生客气了。”
> “玉振小姐口中的‘少主’，指的可是现任饮月君丹枫…大人？”他看见玉振笑着点了头，便继续往下说道，“请容我多嘴询问：丹枫大人贵为龙尊，为何想要与我这等平庸之辈交谈？”
> 玉振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少主的眼光一向精准独到，看人也自有他的一套理由。五年前在鳞渊境，他在显龙大雩殿注意到了先生您，回去后便一直对您念念不忘，说明明与您素昧平生，却好像一见如故，总是期盼着能够再次见到您。”见丹恒沉默，她又补充道，“先生有所不知，少主对您的挂念程度，连我都倍感惊讶。少主自小便在我的照顾下长大，几百年来，我从未见到有谁会让他惦记到这般地步，这五年内一直托人在罗浮仙舟上打听，就为了能够再次找到您。”
> 丹恒仍旧一言不发。“如果先生愿意赏光，随在下去潜渊阁与少主相见，那我将感激不尽，少主也定会欣喜万分的。”
> 玉振的话说得恳切，眉头微微蹙起，那双碧玉般的眼睛里也漾着明亮的波光，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丹恒望着她，越看越觉得她熟悉，丹枫黑发碧眼的形象仿佛在那一刻和她完美地重叠，口中请求的话语也仿佛变成了丹枫的心声。他连忙眨眼驱散那怪异的幻觉，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点点头道：“好，那我就顺从小姐的建议，随你一同前去。”
> 玉振闻言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那么，请先生随我来。”
> 
> 对于龙尊的居所“潜渊阁”，丹恒并未留存相关的记忆，自然不会知道它位居何处，内里外观又是什么模样。玉振带他来到码头，向那里停着的一艘星槎上的侍者抬手示意，侍者心领神会，躬身邀请二人登槎。星槎很快起飞了，三人一路无话，丹恒靠坐在窗边沉默地俯视下方波月海的浪涛，竭力避免对上玉振打量自己的好奇的目光。
> 自打离开罗浮，他就很少以饮月君的形态现世，那特征性的长发和碧眼也被他好好地隐藏起，生怕在谁人的心中引起关联着痛苦记忆的形象。他不知道丹枫对自己一见如故是不是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但他可以肯定，就算不是这样，这份奇妙的羁绊感也大概率来自于他们同体共源的关系。他曾在智库中看到相关的解释，说遗传物质相似的有机生物会不自觉地相互吸引。这一点丹枫也许并不知情，但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丹恒忽然有些反感自己知道得太多，可这并非他的本意——谁能想到一个人还能和上辈子的自己相见呢？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 “与先生认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呢。”
> 丹恒沉吟片刻道：“我叫丹恒。丹心的丹，永恒的恒。”
> 玉振微微瞪大了眼，了然地“噢”了一声。“现在我认为少主的直觉是对的了。您与他或许真有些妙不可言的缘分，连名字都如此相似。”
> 这时星槎的右舷忽地一震，船头的侍者将帘子掀了起来。“我们已经到了，丹恒先生请随我来。”
> 潜渊阁位于鳞渊境的一角，周身雾气缭绕，飞檐白墙时隐时现。整座府邸从外面看上去规模并不算大，踏入大门后却发现院落极深，青石板的小径穿过一片绿意盎然的园子，丹恒注意到有些植物的枝条上还三三两两地开着花。玉振在前面为他带路，丹恒便不失礼节地紧随其后，然而走了许久都不见到头，四下望望仍旧是青翠欲滴的绿植，其中一部分的枝条上开着零落的花。
> “丹恒先生是否走得有些累？”玉振在前面回过头，碧色的眼眸在朦胧的雾气中十分醒目。
> “不，并不累。”丹恒连忙回答。“实在是抱歉，这是我家少主专门开辟的园子，说要是没有这么大根本种不下那么多花花草草。特意将园子置于宅邸前，是想让所有光临此处的客人都能欣赏到花繁叶茂的美景；只是现下节气未至，叶子还没长齐、花也没开多少，看上去想必甚是无趣。真是让您见笑了。”
> “这些花木，平时是由龙尊大人亲手打理吗？”
> 玉振笑道：“大部分时候是我带人在照顾。少主平日事务繁忙，但只要有空就会接替我的工作。要是有机会，我可以带您去瞧瞧他的作品。别看少主好像一幅十指不沾泥的模样，修枝剪叶可是一把好手呢。”
> 一提到丹枫，这位温和的女子总是会露出欣快而慈祥的笑容，眉毛弯弯，连说话的音调都高了几度。丹枫并未将有关玉振的记忆留给丹恒，他却不由自主地对她感到亲近，仿佛自己也曾是在她膝前奔跑笑闹的孩童，任由她柔软的手一下下地抚摩过自己的头顶。
> 雾气渐渐散去了，潜渊阁的轮廓在眼前越发明显起来。丹恒的发丝已经被雾水打湿，玉振的袖子也洇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渍。她向着丹恒欠了欠身，快步上前轻叩门扉道：“少主大人，客人已经到了。”
> 门后的人没有立刻回话。丹恒听见一阵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是丹枫的应答：“请进吧。”
> 纵然无数次地听到过这清亮润泽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此刻它再度于耳边响起时，丹恒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玉振小心地开了门，领着有些无措的丹恒进了正厅，后者拘谨地扫视了一圈，一眼便望见靠墙摆放的书柜和满柜子整齐堆叠的书籍。他收回目光，却发现不远处的桌面上也满是摊开的书籍，纸页上画着花纹繁复的卵形物，杂而不乱的标记昭示着主人流动的思绪。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绕了过来；丹枫抱着厚厚几大本书款款现身，见到丹恒后立刻将书放下，恭谨地行了一礼。
> 丹恒的呼吸颤抖起来。他注视着丹枫黑色的长发，额前碧青的角冠，角下锋芒毕露的双眼，不失风度地噙着笑的嘴角。这幅模样让他百感交集，像是找到了被自己遗忘在角落许久的旧日之物。可他不能将这些情感表现出来；他只能装出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样子，躬身合手、若无其事地回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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