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丸审

拔丸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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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丸君，意外有种可怕的感觉呢。审神者出神地想，那个孩子，即使在刀剑中，某些时候也格外的惊人呢。
“担心的话，摘去蝴蝶的翅膀如何？”田道边，红发白袍的少年以询问的语句肯定地说道，“蝶翼，是容易损坏的东西。摘下翅膀，就不会飞向您看不见的地方了。”
他的语气笃定，神情平淡而冷漠，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残忍的话语。只要审神者应下，他就会即刻动手，向她献上残缺的猎物。
原因？只是因为他的主人赏花时随口感慨了句蝴蝶不知要飞到哪里去了而已。
有点扭曲呢。审神者面不改色地默默做出评判，以敏锐的第六感和丰富的对刃经验将他划入重点守备的范围。
这是拔丸来到本丸的第一天，由审神者亲自带领熟悉本丸。
“不需要哦，拔丸君。”审神者亲切温柔地笑着，眉目流转间暗含威严。
“拔丸君，你还是要和大家多学习一些这个时代的常识。”审神者从容不迫地补充道，“蝴蝶的翅膀虽然美丽，但我们并不会去据为己有。正是它以弱小之姿，翩翩舞动的自由完整姿态，才是人们喜爱欣赏它的原因。我当然也是这样。”
审神者怜惜地朝田间飞去一眼，暗自感慨：真是可爱可怜的小生命，差一点儿就要在三言两语间消逝了呢。
“是这样吗？”
拔丸眼睫上挑，妖异的红瞳凝视着审神者，朱红的额发似漩涡又似虬枝般曲张散落，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原来您喜欢这样的呀。”
若有所思地，他疑问的神情迅速转为肯定，仔细去瞧，甚至能觅到一两分自得。
“我明白了。”
忽地，天色骤然暗下来，灰蒙蒙的云层里猛地炸开一连串轰隆的响声，霎时掩盖了拔丸的声音，密密麻麻的雨点即刻倾盆而下。审神者撑开了事先备好的蛇目伞，宽大的伞面轻轻松松遮住了两人。她疑惑地询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拔丸君。”
像某种无骨的软体动物一样，拔丸的身体朝着审神者黏了过来。他低下的头颅几乎正正好擦过审神者的耳畔，继而倚靠到了她的肩上，吐露话语时散发的轻微热气在审神者耳边黏连纠缠：“蝴蝶，我也是。”猝不及防地，审神者惊愕的瞪大了眼。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呵。哈。
见多识广的审神者平静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转过身把伞交到拔丸手里，平静地推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太刀，平静地板着冷脸严肃教育道：“你明白就好。来了这个时代，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第一，今天之后跟小乌丸好好学学基本常识和刀剑和审神者的相处分寸；第二，大家都是这个本丸的一员，你和其他人要好好相处，不要引起争端。”
“第三，”审神者眯眼看向拔丸，用不可违抗地语气说，“不管你在想什么想做什么，离你的主人我远一点。我不喜欢。”
“是——”在审神者的强硬压迫下，拔丸迅速应下，拉开距离，态度恭谨而顺从。审神者略微满意了一点。
这场忽如其来的雨势头极大，人类和刀剑的裙袴下摆与地面都快速被浸染成深色。
“看起来今天不适合继续参观下了。”审神者目视前方，丝毫不受身后视线的影响，“主要的地方都已经带你看过了，其余想要了解的去问小乌丸或者其他刃。现在，送我回去。”
审神者笃定地道：“回去的路，你还记得吧？”
拔丸毫不犹豫地回应：“请您放心的将任务交给我。”
审神者瞧了他一眼，兀自往前走。
行至居所，拔丸在审神者的命令下撑着伞走开。
常驻本丸的狐之助1号和拔丸擦身而过，和审神者一块步上二层。
因着外边天色暗沉，故而今日室内早早亮起了灯光。
“狐之助1号，通知长谷部盯着拔丸。发现他靠近这里，就马上赶走。”出于日积月累的经验，审神者一坐下就果断地吩咐道。
“是，我现在就去通知长谷部大人。”它丝毫不怀疑审神者指示背后的目的，赶忙飞身而去。
雨停时已是夜间，审神者阅览过今日的战绩报告准备安寝。
长谷部经验老道藏身在枝叶茂密的树上，察看下方同僚的来往。
审神者躺在舒适柔软的被褥里，就着偶尔的悉索声悠然入眠。
时间过去大半个月，由于龟甲贞宗之流留下的前科之鉴，审神者这期间都冷待着拔丸，没再与他私下单独相处。而另一头，静心蛰伏半月的拔丸也开始蠢蠢欲动，期待有新事件发生改变他与审神者之间的相处状态。
“狐之助1号，拔丸最近在做什么？你觉得他怎么样？”审神者握笔在內番表写下值班人选，头也不抬地问。
狐之助1号优雅地踱步走近报告：“拔丸大人能力出众，并不弱于其他太刀。他很快适应了日常的生活和出阵，实战方面的经验也已经陆陆续续的补足。只是他似乎单方面和同出平家的小乌丸大人闹了点别扭，看不惯小乌丸大人自称“父上”的姿态。不过，两位都点到为止，并没有闹出真正的矛盾。”
“哦，还有别的吗？我还以为小乌丸那样富有耐心的体贴前辈会和他相处的不错呢。”
“和源氏二位的关系如何目前看不出，但拔丸大人似乎和石切丸大人也有一段渊源。”
“有趣。放置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是龟甲想必已经忍耐不住了。看在他这段日子表现尚可的份上，”审神者思量了一会儿，“待会我要去万屋一趟，你去叫上拔丸随我同行。”
“了解。”狐之助应下消失，很快将拔丸带了过来。
万屋熙熙攘攘，繁华喧嚣，商铺鳞次栉比，处处都是审神者与付丧神。时隔许久，拔丸第一次与审神者一块外出，心情雀跃不能自已。
“主人，您没有忘记我，我很开心呢！”
“别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刀，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审神者打开计划清单，选定第一个目标，“今天就让我鉴定一下你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嗨嗨，我会好好表现的。”拔丸精神振奋地答道。
本丸日常资材并无欠缺，因而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一家普通的租书铺。店铺内里并不狭隘，既宽且深，目不见底。进门后最先入目的就是接待台和后方负责看顾生意的几位年轻的店员，紧接着是一排排高大的从地板延伸至天花板的棕色实木书架。
“上次借的书都已经看完了，最近新到的小说里有推荐的吗？”审神者熟稔地朝熟识的店员开口询问。另一边，拔丸打开手提箱，将要归还的书籍一本本取出整齐地叠放在柜台上，当下就有正空闲的人核对登记。
被询问到的年轻人立即热情地给予回应：“您的话，我推荐《鬼草谭》系列和《无名者物语》系列。这两套书都是本店最新采购的佳品，文辞细腻动人，故事惊悚离奇，在新进的书里最为符合您的喜好。”
秉承着对前面几回愉快交易的信任，审神者不假思索地做下决定：“那就这两套。”而后点了太刀的名字，“拔丸，我在这等着，你跟着这位先生去取书。”
“是，收到指令！”拔丸雀跃地应下。瞧见他激动的样子，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展眉一笑。审神者熟识的青年走出柜台，笑呵呵地为拔丸在前引路。
目送太刀消失在层层书架后，审神者并没有空闲着等待的时间。她和另一位闲暇的店员聊了起来。
“最近生意怎么样？来借书的人和以前相比有变多吗？”
“还好还好。”对面人坦然大方地回复，“店里生意总体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在这样的时代，能够像这样持续稳定地营业下去也算不错了。”
“这话说的没错。”审神者赞许地应下，“现在的时代，能够平安就是好事了。”
在店员肯定地目光里，审神者接着问道：“我有阵子没出来了，万屋有什么新鲜事嘛？”
年轻的店员回想了下：“硬要说的话，前两天街上好像起了几回冲突，审神者刀剑普通人都有。或许是不想受到处罚，每次巡逻队到来前双方就忽然消失不见了。也因为无法确认冲突双方的本丸编号，最后事情也都不了了之。”
“哦”审神者略微惊讶，“还有这样的事啊。”接着，她望了望门外，看了眼街道上往来的人流，从容道：“看来我也得祈祷一下自己今天好运了。”
“审神者大人”拔丸响亮的声音传至两人耳边，“我回来了。”太刀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又快又稳地走了过来。
瞧了瞧墙上的时钟，审神者倏尔一笑：“做的不错。”跟店员打了招呼后，审神者往外迈开脚步：“走吧，拔丸。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等着我们呢。”
“是。”拔丸自然地拎着手提箱追随在后面。
就如同那位店员所说，审神者本日初踏入万屋时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走出租书铺，她信手漫步在宽阔的大道中央，间或自在悠然地向四周人群投去轻飘飘的一瞥。拔丸满心欢喜，亦步亦趋。
混乱无序的人潮，拥挤林立的店铺，嘈杂喧嚣的吆喝，一样样毫不客气地填满了两人的感官。
“审神者大人，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拔丸兴致勃勃地打听道。审神者优哉游哉地前行：“不要着急，拔丸。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等两人继续问答，变故在一刹那间发生。
铛——
拔丸的本体自行飞至审神者身前，与来者的刀刃碰撞出金戈交接之声。锃亮的敌刃险险止步在人类心脏前一寸。
死生一瞬，众人噤声。
审神者诧异过后淡然一笑。她对着兵戈，安然自若地道：“向我展示荣华盛衰之理吧，拔丸君。”她退后数步，让出足够的场地。
“遵从您的指示。”拔丸在审神者的笑容中兴奋地握住刀柄，轻盈地挥动刀刃弹开敌人的兵器，如同拂落花蕊上的香粉。
一击不成，来者即刻欲退。拔丸利落追击，翻身出现在敌人身后，阻断退路。他双眸炯炯有神，用咏叹般的语调说道：“如同蝶舞。”
来者犹豫片刻，拔丸上身向前倾斜成弓形，双手高举刀刃，向敌人面门挥下凌厉的一击：“如斩杀大蛇。”强悍的力量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
这时，人群中惧者散去，自恃本领者围堵成圈，交战无可避免。见无法轻易脱身，来者转而专心应对拔丸的攻击。
斜刺，斩击，劈砍。拔丸随心所欲地挥舞着本体，化解攻击：“没用的。无论何处都难逃我的刀刃。”
“是嘛。”陷入颓势的袭击者忽而一反前态，古怪道，“那么，现在呢？”
另一把雪亮的打刀悬在审神者脖颈前。
审神者“啧”了一声：“这是打不过我家拔丸，就拿我做人质胁迫他呀。”
第二位袭击者身形高大，比审神者整整高了一个头，全身上下不知使了什么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面貌。
拔丸心神震荡，不由得露出了破绽。与他交手的袭击者抓住机会与溯行军汇合，一左一右钳制审神者。
“这样可不行啊。”审神者懒懒地道，在厉声威吓下无所畏惧伸手抚摸上了袭击者们的刀刃。伪装面貌的术法被反向解析，袭击者们显出真正的容貌。
刀刃上缠绕着污秽的黑色雾气，蓑笠下是溯行军的气息。围观者一片哗然。
形势反转。
拔丸回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溯行军。
“呀呀，真是出人意料。”审神者拍拍手鼓掌道。她毫不顾忌地盯着袭击者们大胆提问：“作为人质，我姑且问一下，你们还有其他同伙嘛？”
而后，审神者做出略有些苦恼的样子：“要不然，接下来我也很难办啊。”
“审神者大人可真是大胆啊。明明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下了，还这样冷静。不知道那边的拔丸会不会担忧呢，”最先出现的袭击者戾气横生地恐吓道，“毕竟我们的目标可是作为审神者的您呢。”
在“袭击者是溯行军”的先决条件下，很难排除历史修正主义者正潜伏在身边的可能性。甚至有机灵的人，回想起了之前的冲突事件，对先前发生的和现在发生的对照，猜测其中的真相。
毫无疑问，正在发生的事件已经严重超出普通事端的范围。
跃跃欲试地围观者们面面相觑，心存顾虑，彼此警惕，犹疑着下一步举动：是协助拔丸营救同僚，还是借机捉拿可能潜在的袭击者同伙？
僵持之间，诡异的雾气突然出现，飞速升腾，被雾气包裹的人开始若隐若现。
“拔丸！”审神者大喝一声，“朝我攻过来！”
“播撒盛者必衰之理吧！”拔丸以奇艺的姿势紧握住本体刀。他高高跃起，反手持剑，衣袂翻飞，仿若振翅蝴蝶，自上而下，朝着雾气汇集处奋不顾身接连挥出轻盈又厚重的斩击。
启动中的转移阵法被拔丸的连招强行终止，雾气消弭后，溯行军及其同僚已在猛烈的攻势下溃败。待他停下刀回神，耳边传来审神者的声音。
“做得好，拔丸君。”审神者轻笑着，夸赞道。
拔丸的眼睛骤然亮若星辰：“要得到赏赐才行。”
事件平息后，审神者与拔丸回到本丸。
“审神者大人，您终于平安的回来了。”狐之助等候多时，见到平安回归的两人，顿时喜出望外，“拔丸大人也是，恭喜您保护好了审神者。”
听见狐之助的话，拔丸豁然开朗，表情由明转暗又转明。
“有惊无险。”审神者喝了口清凉的茶水，“虽然尚未彻底调查清楚，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溯行军和修正主义者确实参与其中。”
狐之助即刻道：“我立即向时政汇报。”
“晚了。”出声的是拔丸，他凉凉地注视着狐之助，“溯行军和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万屋交手，恐怕消息已经在各个地方传开了。”狐之助转脸向审神者求证，在审神者默认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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