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 失窃的X

[企划]新福〇〇斯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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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出场的对手是第16组】

站在布鲁塞尔南站站台的拱顶之下，埃米丽耶不由地怀疑人生。
事情原本不该变成这样的。
按照逻辑向回倒推，一切都起源于她一时冲动说出的那句“我们去参加圣杯战争吧”。决心为了圣杯战争远离家乡的埃米丽耶其实并不知道圣杯战争的举办地在哪里，魔术书上也只说圣杯会在汇集灵脉的地方降临，福尔摩斯表示他接受召唤现世时没有被通知圣杯降临的地点，作为御主的菲利克斯又说不清楚，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否知情，三个人的行程从一开始就遇上了瓶颈。
对此埃米丽耶主张稳扎稳打，先调查资料，例如联系本地的魔术协会，或者上网——使用咖啡厅之类的公共网络，避免被人反向追查到位置——搜索关于圣杯降临地点的信息，可联系魔术协会就有可能暴露妈妈失踪的事实，网上的消息又不知道有多大的可信度，搞不好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钓鱼，埃米丽耶试图向福尔摩斯寻求建议，但福尔摩斯似乎并不想帮她——也是，她又不是福尔摩斯的御主，也不是菲利克斯的监护人，无法替他做主，福尔摩斯有什么理由听从她呢？最终还是菲利克斯拍板，从埃米丽耶能想出的所有方案中挑选了相对最激进的一个——主动出击，去人多的大城市里碰碰运气，抓一个圣杯战争的参与者来问问。
于是他们就到了这里。
细密的冬雨将车站高耸的玻璃穹顶洗刷得清澈透明，脚下的站台边缘溅上了一线雨水，身边铁红与银白二色交织的列车表面淌下一道道河流般蜿蜒的水痕，布鲁塞尔这座异域城市迎接他们的第一面竟是隔着雨幕，看不真切。
这里原本并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决定主动接触其他圣杯战争参与者后，三个人从马斯特里赫特乘车到了大城市鹿特丹，却并未发现有什么潜在的目标。埃米丽耶猜测可能是因为鹿特丹还不够大，汇聚的人与灵脉也不够多，与另外两人——主要是福尔摩斯——商量后买了两张通往大都会巴黎的车票，乘上了穿越欧洲的跨国高速列车。
刚到鹿特丹那会儿菲利克斯还对外界有几分畏惧，蜷曲着巨大的身体躲在埃米丽耶身后，警惕着陌生的环境，可等他们在闹市区转了几圈，习惯了城市里的人来人往，他就为所欲为起来，登上跨国高铁后也不见收敛，列车刚开出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嚷嚷座位太窄，车厢太低，坐火车太无聊，他要下车，必须下，现在，马上。埃米丽耶好说歹说哄着他又坐下了几分钟，可一看见布鲁塞尔南站的玻璃穹顶和铺满白色地砖的站台，菲利克斯就再次闹腾起来，非要下车去玩，“笆篱”可以不去，但他必须即刻从乘车的枯燥状态里解脱出来。他在车中大吵大叫，闹得埃米丽耶不得不一边向其他乘客道歉，一边马上收拾行李跟着他下车。
布鲁塞尔南站显然是个大站，站台上人流如织，脚步声、交谈声与行李箱的滚轮声此起彼伏。埃米丽耶想着外面在下雨，站住脚步低头向包里取伞，身旁一家人有说有笑地走过去，还不及母亲胸口高的一个小男孩从母亲手中接过儿童行李箱的拉杆，脆生生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我都已经8岁了！我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拉行李！”
同样都是8岁，菲利克斯却说着自己不会用行李箱，把一切都推给了埃米丽耶，自己只背着一只玩具熊形状的书包，在埃米丽耶低头找雨伞的工夫就已经迈着大长腿走出去了老远。埃米丽耶叹了口气，不得不拖着装了两人行李的箱子小跑着去追他。
埃米丽耶跑着跑着，忽然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
布鲁塞尔的通用语言主要是法语，除了几个和他们一样从荷兰坐车过来的游客以外，周围大部分人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因此在众多难以理解的人声中偶然听到的几句熟悉的句子就显得异常清晰，埃米丽耶很快辨识出了那是几句德语。
菲利克斯的祖先来自德国，平时偶尔会说几句简单的德语，因此埃米丽耶对一些基础的德语整句也不算陌生，同时又因为德语对她来说是一门外语，偶尔听到可以理解的整句时就格外的敏感。
布鲁塞尔是欧盟和北约总部的所在地，按说在火车站里听到有人说德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是不是出于初次独自离乡远行的紧张和与圣杯战争相伴而生的警惕，她觉得那个声音的来源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可当她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时，又辨别不出人流中到底哪处是自己听见声音的源头了。
“姐姐你太慢了！”走在前面的菲利克斯哒哒哒地跑回来。
“爸爸，你刚刚听到有人说德语了吗？”埃米丽耶问他。
“没注意，”菲利克斯摇头，“什么是德语？所有人说的话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该问菲利克斯这个问题的，埃米丽耶想，他大约并没有“自己平时主要在说荷兰语，偶尔说几句德语”的意识，对他来说大概只存在“能听懂的”和“听不懂的”这两门语言，而在圣杯的协助下，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可以跨越语言的障碍直接理解他人话中的含义，因此在菲利克斯眼中，世上可能就只剩下一种语言了。
就算无法向菲利克斯求证，那一个或是几个讲德语的陌生人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埃米丽耶想，会被一种语言勾起警惕心一定是因为自己太紧张，想多了。
为了打消自己无谓的警惕心，埃米丽耶努力让自己专心于眼前的事务。虽然旅途甫一开始就被打乱了计划，布鲁塞尔并非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但它多少也是一个汇聚了各方来客的枢纽城市，而且菲利克斯未必能够再忍受一段车程，去巴黎的计划恐怕要无疾而终，眼下既然已经到了布鲁塞尔，先在此安顿下来打探一下消息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既然要暂时安顿下来，就需要找个地方落脚。埃米丽耶习惯性地开口问自己身边的人：“爸爸，我们要去哪里住？”
“哪儿都行吧？”菲利克斯不以为意地垂下眼看她，拉着她的袖子拽着她往外走，“我要出去玩！姐姐带我出去玩！”
埃米丽耶投出去的希望再次碰了壁。她已经习惯了听从妈妈的安排，事事都询问妈妈的意见，虽然总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自己做主，不再受妈妈的束缚，但她实在没有独自出远门的经验，第一次到达陌生的异国城市难免感觉无措，身边没有负担任何行李一身轻松的菲利克斯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但不帮她，还要再次打乱她的步调，甚至都不愿在言语上对她表达支持，这让埃米丽耶感到有些沮丧，可她还得拖着行李箱追着菲利克斯的脚步冲进细密帘幕似的雨里，看他无忧无虑地踩着地面上的积水，踮起脚给他打伞。
“埃米丽耶小姐，我们需要先建立自己的阵地，以阵地为基础展开行动。”此前一直以灵体化状态沉默着的英灵忽然在她耳边说道。撑起的雨伞隔绝了内外，不然若是有人听到她和福尔摩斯的对话，大概会以为埃米丽耶在变换着男声和女声自言自语。
埃米丽耶曾经跟着妈妈出国拜访过与范·鲁尔蒙德家族交好的魔术师家族，乘坐过火车和飞机，但以往每次落地后都是由专车直接送至对方家族的宅邸，因此迄今为止她还从来没有住过酒店。她不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联系布鲁塞尔附近的魔术师家族请求留宿，又担心去住酒店会容易被其他追求圣杯的魔术师盯上，因此最稳妥的办法是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藏好自己，再拜托福尔摩斯利用他善于藏匿的特性来寻找人群中的魔术师。
埃米丽耶一边追着菲利克斯跑，一边对福尔摩斯说了自己的想法。福尔摩斯发出温柔的一笑：“要知道，隐藏一滴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注入海洋，隐藏一棵树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将它置于森林，同理而言，越是要藏好自己，就越需要深入最繁华的闹市区，用鱼龙混杂的环境做自己的伪装。埃米丽耶小姐，我们去商业区生意最火爆的酒店吧。”
福尔摩斯说得在理。举棋不定的埃米丽耶终于又收获了来自年长者的指示，像在海上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航线，于是依言行事，可站在酒店大厅里就又犯了难——她不知道该怎样住进去。好在有福尔摩斯在耳边轻声提醒，酒店的前台也会说荷兰语和英语，稍微费了一点时间，埃米丽耶办好了一间双床房间的入住手续。
听到他们选择双床房间时，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看看埃米丽耶，又看看菲利克斯，识相地没有说什么。
菲利克斯并不能体谅埃米丽耶的艰辛，不等她收拾好房间就闹着要玩。外面下着雨，经历了旅途颠簸与精神紧张的埃米丽耶也疲惫不堪，全靠福尔摩斯凭借从圣杯那里获得的现界知识打开了电视，才终于成功勾走了菲利克斯的魂，拯救了埃米丽耶。福尔摩斯则对酒店的装潢很满意，上上下下到处看了个遍，不时摸着下巴点头，似乎从中收获了某些启发。
接下来的两天里雨过天晴，尚且陌生的异国城市露出了它好客的一面，菲利克斯也彻底放风，不顾埃米丽耶隐藏自己的建议，睁了眼就要往外跑。他似乎知道以自己的身材会受到其他儿童的排挤，很少与其他小朋友搭话，只是拉着埃米丽耶陪他四处闲逛，扯树枝上残留的枯叶，撩公园里的喷泉，捡了石子扔进河里，吓唬游到水面上来的鱼。埃米丽耶拗不过他，又担心他会被其他魔术师攻击，也只得跟着，随时握紧了装着手枪的背包，警惕可能存在的危险。
菲利克斯玩累了，回到酒店房间里把自己甩到床上就睡，福尔摩斯则靠在窗边，看着酒店外广场上往来的人群。
福尔摩斯自从离开马斯特里赫特时起就换上了一身猎鹿装，脖子上戴着厚厚的皮质护颈，看上去像一个真正的猎人。他一言不发，目光锐利得如同鹰隼，俯视着窗外猎物一样的人们。
“福尔摩斯先生，您在看什么？”埃米丽耶走到窗边，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看向窗外。她与福尔摩斯之间没有魔力链接，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究竟是灵体化了在跟着菲利克斯还是一直留在这里观察着楼下。
“那个黑发的男人已经连续三天在酒店附近出没，”福尔摩斯回答，“他缠在左手手掌的绷带下面露出了令咒。他也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这家酒店里就有他的目标。”
埃米丽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了三天，想起自己这两天和菲利克斯到处乱逛，心里一阵后怕。她马上蹲下身子，只在窗框上方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那个大概二十多岁，看起来气质有些忧郁的黑发男人。
“他是来狩猎我们的吗？”
“不，他没有跟踪你们。刚刚你们进酒店时从他不远处走过，他看了你们一眼，但看的人不是菲尔而是你，说明他难以准确感知到其他被圣杯选中的魔术师。他选择频繁在酒店周边踩点，长期谋划，而不是确定目标后大致了解环境就进攻，可见他足够谨慎。除了性格使然，谨慎大多源于缺乏自信，他的从者也始终没有现身，要么他的从者不够强或是他无法完全驭使从者，他没有信心依靠从者的能力压制对手，要么他本人在避免与目标发生正面冲突。他大概不是什么正统魔术师，参加圣杯战争的经验也不足。”
“所以说他没有发现我们在这里，他盯上的是这家酒店里的别人，并且这个别人很可能很强是吗？”
“目前看来是的。埃米丽耶小姐，你很聪慧，和你交谈十分轻松。”
埃米丽耶还从没被人夸奖过聪明，听到福尔摩斯的话不由地双颊发热起来。
“你们要借这个机会加入进去吗？”她对自己的智力萌生了一丝信心，为了与“聪慧”的评价相称而努力开动脑筋，“既然那个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静静等着他对付另一个对手就可以了，毕竟他的对手也是你们的对手嘛。如果运气好，他在战胜对手的同时也消耗了自己，你们就可以趁机把他拿下，一举除掉两个潜在的竞争者；就算运气不好，他的对手比较难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与他结盟，一起对付强大的敌人。福尔摩斯先生，您看他像不像会和别人结盟的人啊？”
埃米丽耶仰头看向福尔摩斯，等待他的回答，却只等来了一声轻笑。
“谢谢你的建议，”福尔摩斯微笑着对她说，“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由我的御主菲尔来做决定。”
埃米丽耶的脸颊更热了。我在想什么呢，她在心底轻轻地骂自己，拥有令咒的人并不是她，她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从者发号施令，她不过只是死皮赖脸跟在菲利克斯和福尔摩斯身边的一个外人，在他们的圣杯战争中根本就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菲利克斯醒来时埃米丽耶正在洗手间，因此没有听到福尔摩斯向他说明的过程，只被通知了一个结论：可以注意一下那个黑发男人，如果发现他动手，就跟上去捡漏。
埃米丽耶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采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该为了也许能帮上菲利克斯主从的忙而感到高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却从此开始时不时地扒在窗口朝外张望。
夜里十点，埃米丽耶准备上床睡觉，临睡前又把窗帘分开一条缝，向下望了一眼，看到一蓬鲜红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
红发虽然不那么常见，但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东西，妈妈生前也留了一头橘红色的长发，可埃米丽耶看见的红发红得像血，发尾溶进漆黑的夜里，看起来既不像天生，也不像染发剂能调配出的色彩，耀眼得不似人形，而且那个位置……那是人类可以站立的位置吗？她打开窗户，迎着风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去。
埃米丽耶和菲利克斯住的双床房楼层相对高一些，较低层的房间中有一些是套间，客厅外面带有一个露天阳台。她看到的那个人就站在其中一个房间阳台的栏杆上，看体型像是一位男性，夜风撩起他的红发，露出身上银亮的铠甲——那怕不是并非什么天赋异禀技艺高超的人类，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英灵！
红发英灵并没有抬头看她，埃米丽耶却被他的气势吓出了一身冷汗，马上缩回房间里，关紧了窗户，连忙叫菲利克斯和福尔摩斯。
“走！福尔摩斯叔叔去和他打架！”菲利克斯大笑，“打赢了他就有圣杯！”
福尔摩斯没有纠正他“打赢了就能拿到圣杯”的说法，只是拍了拍他的头。“我并非以武斗见长的从者，我们与他的距离也有些远，无法保证快速接近敌人，而且我的宝具……”他说着看了一眼埃米丽耶，但并未要求埃米丽耶这个外人回避，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宝具只能在封闭空间中使用，那位从者所处的位置不符合这个条件，因此眼下更合适的方法是从酒店内部接近对方，借机寻找应对方法。埃米丽耶小姐和我一起下楼，菲尔最好留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埃米丽耶忽然被点了名，蓦地打了个激灵，看见福尔摩斯用手势示意她带好手枪，才手忙脚乱地把枪掏出来，握在手里。两个人避开电梯，沿着楼梯小跑下楼，确认了走廊里没有人，轻手轻脚地接近了有英灵站着的那间套间。
福尔摩斯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下，拧了一下门把手。没等埃米丽耶反应过来是否该敲敲门，就见他从袖中抽出两根细长的道具，三下两下把它撬开了。
套间进门后右侧是洗手间，前方是客厅，玄关处倒着一个中年男人，摸着还有气，似乎只是被弄晕了，但埃米丽耶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魔力波动，这竟然只是一个普通人。隔着一间客厅的阳台外缘，身披铠甲的红发从者仍然矗立在栏杆上，夜间的冷风透过大开着的阳台门灌进来。他身高足有两米多高，浑身透出属于王者与战士的威严，看见埃米丽耶与福尔摩斯进来也只是垂下眼帘扫了他们一眼，显然并未将两个闯入者放入眼里。埃米丽耶一下子蒙了。她原本以为红发从者与白天的黑发男人是一伙的，两人的目的是铲除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对手，可房间的主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魔术师，身为御主的黑发男人也不在视线范围之内，那么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自己和福尔摩斯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埃米丽耶的猜测与计划都被现实碾得粉碎，一时间失措起来。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呻吟了两声，闭合的眼睑开始抖动，身体也跟着绷紧，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埃米丽耶从前只被妈妈训练过如何与魔术师战斗，还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应付一个大概率会将她当做入室盗窃犯的普通人，身边的福尔摩斯则毫无犹豫，挥手将一块散发着微弱甜味的手帕盖在男人脸上，男人便再次软了下去。
“从者对我们没有攻击欲望，”福尔摩斯在埃米丽耶耳边快速地低声说了一句，“另一个在卧室里。”
埃米丽耶这才回过神来，握着手枪贴着洗手间的外墙绕过去，推开未上锁的卧室门。福尔摩斯也跟在她身后进屋，在她背后落了锁。
红发从者对她没有攻击欲望大概是因为她并不是御主，所以没有对她动手的必要，埃米丽耶想，福尔摩斯让菲利克斯留在房间里的判断是对的，而福尔摩斯之所以选中了自己同行，应该是因为自己掌握了一点聊胜于无的魔术技能，并且自己持有武器，可以帮得上他们的忙。依附于别人活下去，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埃米丽耶这么想着，用手中的枪瞄准了背对着她的黑发男人。
男人从衣柜前面站起身，暂且还没有发现她，埃米丽耶紧张得全身发抖。这时她听到身后的客厅里传来了菲利克斯的声音，似乎是在感叹着身披铠甲的高大从者看起来足够帅气，在呼唤着福尔摩斯与他一战。
一个人类独自对上英灵太危险了，必须马上请福尔摩斯去保护他才行，埃米丽耶急切地看向福尔摩斯，后者对她略一点头，就见他的身形消失在了旁边的墙壁里。
客厅里传来的些许话音唤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凯文·萨拉查。他费了一点工夫才打开了卧室北侧衣柜里的保险箱，顺利偷到了他想要的魔力宝石。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沉迷于解锁保险箱，他到了站起身准备伸个懒腰时才发现有一把手枪正对准了自己的后背。
握枪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金发女孩，穿着相当保守，像是什么古老世家偶然遗留在现代的活遗产，可她的仪态却让凯文想起自己失散已久的爱人。女孩似乎完全不觉得失去扳机与封堵抛弹口会影响自己手中枪械的正常使用，从她对它功能的确信以及她对凯文的敌意来看，她大约是个魔术师，并且不是像凯文这样的半吊子，而是个正统魔术师。
凯文并不想与魔术师起正面冲突，至少现在还不想。他的男爵既然愿意放这名小刺客进入卧室，可见他认为他的马车夫足以应对此种程度的危机，又或者是在试探凯文的实力，可凯文不打算与这个小姑娘多做纠缠。她一只手握枪对着他，另一只手在背后拧卧室门的把手，似乎打算开门出去，却又遇到了什么阻力，瑟瑟发抖又摆出一副坚毅表情的样子可怜可爱，让人无心与之为敌。
眼下卧室门被女孩堵住，那么唯一的出口就是卧室南侧墙上的窗户，要想到达窗边，最便捷的路线就是从床的上方越过去。凯文将装着宝石的手提箱换到左手，右手取下挂在腰后的马鞭，以自己为中心施展扰乱女孩视线的幻术，使她无法精确瞄准自己，同时用马鞭钩住双人床上方的一盏吊灯，将自己朝着窗户的方向荡起来。
双脚离地后凯文才意识到，这间卧室原本好像是无主灯的设计，房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这么一盏吊灯？这怕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吊灯，是他的意识被魔术师的魔术反向侵蚀了！可如若房中并未真地存在着一盏吊灯，他自己又为什么能够双脚离地？
荡至接近床铺时，挂着马鞭的吊灯突然消失，凯文勉强靠着惯性向前一扑，用身体护着手提箱，整个人摔在床上，又从床上滚落在地。左手手心的伤口恐怕又要裂开了，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与此同时握着手枪的女孩也抵到了他近前。
短兵相接时更有决心的一方会成为胜者，而这个女孩显然还没有做好用手中的枪杀人的准备。凯文推开她比划在自己胸口的枪管，捧起她的一缕金发，满含柔情地对她说：“亲爱的小姐，你美丽的金发真让我不由地想起故去的爱人。”
女孩的身体如他所料地僵直了。这个年龄又穿着保守的女孩大多禁不住这样深情的告白，然而令凯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用手中骨刃割下她的一缕金发留作纪念时，女孩身后忽然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将她从他身边拉了开来，同时抬腿踢向了他的肚子。
被他急中生智提起来护住身体的手提箱挨了一击，表面凹陷了下去，但不管怎么说，凯文获得了一瞬的时机，他手中的马鞭已经缠住了窗户的把手，半是自己用力半是借着男人踢过来的力量荡到了窗边。窗户和卧室的门一样拧不开，凯文不做犹豫，搬起窗边的扶手椅，用力向上面砸了下去。
砸碎一层玻璃，下面居然还有一层，凯文不间断地挥舞手臂，将层层玻璃都砸得粉碎，寒冷的夜风终于迎面灌了进来。他起身翻出窗口，响应呼唤赶来接他的Berserker打横抱住他，形状令人难以想象该如何行走的双脚踩在酒店大楼的外立面上，以与地面平行的姿态沿着墙面飞奔。
房间里的埃米丽耶和福尔摩斯赶到窗边，只看见了银白铠甲在墙面上飞奔这一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怎么可能……”埃米丽耶自言自语。就算是圣杯战争，这也太超出她的认知了。
“好好玩！”不听劝说擅自跟来的菲利克斯从阳台上探出身子，对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白影大叫，“菲尔也要在墙上跑步！福尔摩斯叔叔，你也抱着菲尔上墙！”
福尔摩斯和埃米丽耶都没有追上去的打算，两个人哄着菲利克斯离开，在客厅里的男人——从卧室中的物品来看，原本躺在玄关地上的男人应该是一位商人，菲利克斯进门时将他踢到了客厅——醒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已经很深了，早就超过了菲利克斯和埃米丽耶该睡觉的时间。菲利克斯闹了一会儿想上墙，又吵了一会儿想要那个“大个儿的铁皮人”，叫喊累了，就渐渐地睡着了。埃米丽耶低着头坐在床边，双手握着自己还没有射出过一颗子弹的手枪，向福尔摩斯道歉：“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是我搞砸了。要是我能再坚定一点……”
“没关系，”福尔摩斯将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迄今为止还从没有人告诉过埃米丽耶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妈妈永远觉得她做得还不够好，她应该更好一些，同学们都疏远她，鲜少与她往来，菲利克斯更是不曾夸奖她，也不曾体谅她的难处。如今听到福尔摩斯的安慰，感受到他搭在自己肩上坚实有力的手传来的温度，埃米丽耶心里泛起了一股暖意。
“谢谢您……但还是可惜，这次行动没有什么收获，”她嗫嚅道，“既没有排除掉竞争对手，也没有和那个人结盟，甚至还……”甚至还被人调戏了一下。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今天并非一无所获。”福尔摩斯说着递给她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后是一只信封，信封里的信纸已经被抽了出去，只余下写在正面的寄件人与收件人信息。收件人处只写了一个名字“凯文·萨拉查”，没有地址，不知道是怎么寄到的，寄件人地址则写得十分详细，昭示着这封信件来自尼泊尔火灶城的圣堂教会。
“信封上有一点残留的魔力，但和那个男人的魔力不一致，而从那个人使用的术式和道具来看，他应该确实没有系统地学习过魔术，因此他大概也不会与其他魔术师或魔术协会有联系，”埃米丽耶试着分析，“综上所述，可以相信这封信的作用就是向圣杯战争的参与者通知圣杯即将降临的地点，也就是尼泊尔的火灶城。”
“没错，”福尔摩斯点头，“所以埃米丽耶小姐，我们下一站要去哪里？请作出指示。”
“我……我吗？”埃米丽耶没想到福尔摩斯会询问自己的意见，紧张地两手绞在一起，“我没有资格对你们的圣杯战争指手画脚。爸爸是您的御主，您是爸爸的从者，就算真的能够获得胜利，也会是您与他共同捧起圣杯，我毕竟只是个外人……”
“不，你有这个资格，”福尔摩斯捧起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你有成为一个优秀魔术师的资质，现在的你只是缺乏经验，但这不代表你未来不会成长。今晚你我二人的合作十分融洽，对我来说，你比菲尔更适合做一个御主。当然我不会说要你夺取菲尔身上的令咒这种话，我知道你很重视他，也愿意对你做出继续保护他安全的承诺，因此今后菲尔将继续做我的御主，但我想请你来担任我的搭档，埃米丽耶小姐，你意下如何？”
埃米丽耶看了一眼床上香甜睡着的菲利克斯，心跳如擂鼓。
搭档……是可以平等地站在菲利克斯和福尔摩斯身边的人吗？
这场圣杯战争……也可以是我的圣杯战争吗？
我这样平凡，平庸，不得不靠着依附于别人活下去的人，也可以成为这个三人小队中的领导者吗？
埃米丽耶想起妈妈对自己的期望。妈妈一直都是那样强大，独立，坚定，从不依附于任何人。现在埃米丽耶自己也已经不能再依靠别人了。妈妈已经死去，菲利克斯又靠不住，如今自己已经再无别人可以依靠，福尔摩斯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自己，不谙世事的菲利克斯还要依靠自己，埃米丽耶必须逼着自己独立起来，就像妈妈那样，成为强大，坚定的领导者，不负自己家族的名号。
“我……”埃米丽耶下定了决心，“福尔摩斯先生，我接受您的邀请。我愿意。”
“为了标志契约成立，埃米丽耶小姐，可否请你口头许诺将你的一件物品借与我使用？”福尔摩斯问她。
埃米丽耶从背包里取出一枚戒指，那是范·鲁尔蒙德家族家主地位的象征，此前她一直将它收在包里，还没有信心和胆量戴上它。
“以范·鲁尔蒙德家族唯一继承人的名义，福尔摩斯先生，我将这枚戒指借给您。”
福尔摩斯接过戒指，埃米丽耶忽然感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了，可她环顾四周，又觉得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魔力流动的感觉更加明显。先前在楼下的那间卧室里时她也有类似的体会，只不过当时她太紧张，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我们身处的这个空间就是我的宝具，”福尔摩斯说，“现在这枚戒指经由你的许可，已经成为了我宫殿中的一部分。我把宫殿主人的权限分一些给你，你便可以通过这枚戒指来与我建立链接了。”
福尔摩斯说着抬起埃米丽耶的左手，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做完这个动作后他便不再继续张嘴，话语的后半段经由两人之间的链接直接输送到了埃米丽耶脑中。
戒指内壁为了配合妈妈的手指尺寸加了一层金属垫圈，戴起来沉甸甸的，像是承载了家族代代相传的厚望。妈妈在世时常把戒指戴在小指上，埃米丽耶的家乡也没有在左手佩戴结婚戒指的习俗，因此她起先并未觉得福尔摩斯给自己戴戒指的位置有什么不对，直到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福尔摩斯低头亲吻自己手上的戒指，意识到他出身的文化中左手无名指的含义时，才后知后觉地脸颊烧红起来。
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现在她已经是个成熟、独立的大人了。
福尔摩斯看着她微笑：“埃米丽耶小姐，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我，埃米丽耶·范·鲁尔蒙德，从现在起成为范·鲁尔蒙德家的家主，”她清了清嗓子，握紧双手，望着福尔摩斯的眼睛，“我将担负起复兴家族的重任，夺得圣杯，重铸范·鲁尔蒙德家族的荣光。
“——去尼泊尔，进行我们的圣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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