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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猫短篇集
看海
MaRiMo
2025/05/30 13:44
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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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的第一天早上，沃尔特·赫伯特·维德曼摁下了他家的门铃，整整七下。 “我们去海边吧，诺亚。” 这是陈述句。 大他两岁的发小偶尔很随性，但今天确实有点随性过头了。诺里·阿尔瓦·卡尔顿抬起头，看向这不请自来的家伙。 他看向对方那用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又从垂下的褐发和兜帽的阴影之中找到那双带着笑意的绿色眼睛——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挪开视线，那辆熟悉的车就停在路旁。沃尔特是开车来的，灰色车身反射着初升的阳光，最终让诺里还是把目光放回沃尔特身上。 沃尔特热情地看着他，他则维持着沉默。 “开车过去只要一个半小时，下午就能回来。” 对方愉快地说。诺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菜单键，确认了时间和日期。他又确认了一遍，接着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但对方只是微笑着再次询问： “你会来的吧，诺亚？” 诺里反手一推门，伴随着重响将沃尔特和寒风一同关在外面。 他没把门反锁，只是径直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暖黄色的小夜灯照出台阶的位置，诺里两步并做一步，像是跳上去一样光速回到了二楼，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上次去海边还是和父母一起去的，那是个夏天。米切尔负责开车，埃莉诺坐在副驾驶，他则坐在后排最右边的位置。出门的时候他忘记拿游戏机了，所以他只能用手撑着头，无聊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车里播放的是米切尔的歌单，诺里实在不理解父亲的品味，只能用‘这确实适合开车的时候听’来高情商地做出总结，并暗自祈祷父亲可别在家里开外放听。副驾驶的母亲时不时说些话，说工作上遇到的事，说下次想给家里增添什么新的装饰，说晚上去吃点什么，让这场旅途的前半段没有那么枯燥。不过，诺里还是睡过去了。他梦到自家的小猫开口说人话，问他为什么把罐头换成金枪鱼口味的，然后挥着爪子朝他走来。他刚想回答——米切尔摇醒了他。他揉揉眼睛，迷糊地用左手撑起身体，同海腥味一同传回大脑的是让人想要逃离的热浪、以及嬉戏打闹的声音。他握住米切尔和埃莉诺的手，从车上跳了下来。那片蔚蓝的、如同蓝宝石一般的大海就静静地停留在他的视线里，让他情不自禁瞪大双眼。 这大约是四年前的事情，但他仍然记得很清楚——夏天的大海是热闹的、鲜艳的，令人沉醉的。可冬天呢？他似乎只能想象出灰蒙蒙的天空和迎面刮来的寒风。 这种季节去海边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刚被他关在门外，诺里叹了口气。 他拉开衣橱，找出自己最厚的衣服换上。手机和充电宝被他顺势放到口袋，他犹豫了一下，把丢在床上的游戏机也一起拿上。就这样，他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顺着上来的楼梯走了下去。 沃尔特当然还站在门口，他微笑着，像是在说果然如此。 看着这张脸，诺里的动作停顿了那么一下。他一言不发地朝副驾驶的位置走去，沃尔特走在他的身后，摁下开锁键。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比沃尔特快一点点。 沃尔特开了热空调，车里可比外面暖和多了。诺里关上门，脱下刚捂热没多久的外套，熟练地丢到后座。他摸索着系上安全带，随后用余光撇向正在设置导航的沃尔特。于是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就没有考虑过正常情况下我不可能在五点半起床？” “所以我的原计划是摁十下门铃，然后直接上楼找你。”沃尔特说着，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哪想到你居然起了，现在才五点半呢。” “托某人的福，我昨天回家吃好饭洗完澡就睡了。”诺里靠在椅背上，阴阳怪气地说着，“还有，不要仗着有钥匙就随便进别人家。” “哎呀，那只是五公里啊。有那么夸张吗？” “你懂什么是循序渐进吗？” 沃尔特眨眨眼睛，看着他：“那你要吃金枪鱼饭团吗？” 诺里也看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罪魁祸首总能以一副毫不在意的无辜表情坐在这里——他这么想，沃尔特则起身，努力从后座拿过一个保温袋，丢给了他，随后重新系上安全带。他拉开拉链，沃尔特踩下油门。保温袋里装着的是便利店的饭团，转得很烫，还有一盒明显是放在加热柜里的牛奶，摸上去也暖暖的。 他将吸管从塑料包装中解救出来，将尖的那一头朝下，戳进盒子里。导航此时正用着没有感情的电子声指出要在下个路口右转，他拿起饭团，沿着指示小心翼翼地撕开外包装。热气带着香味回荡在车里，让他情不自禁咽下口水。他吹了两下，果断地咬下一口。没等他的大脑对饭团做出什么感想，他便咬下第二口，接着是第三口。本就没多大的饭团很快被他解决干净，他把垃圾放进袋子里，余光看见沃尔特似乎在微笑。 诺里喝了口牛奶，咬着吸管问道：“你的原计划不会还有在等我的时候吃早饭吧？” “那倒没有，我出门前就吃过了。”沃尔特回答他，“原计划是在等你的时候看书。” “书？” 沃尔特抽空用左手指了指扶手。诺里看过去，居然真的有一本书。光看书名他就没有任何阅读的欲望——这又是沃尔特喜欢的那种人文社科类的书籍。他曾经好奇的读过两页，结论是他大概有阅读障碍。所有字单独看都认得，可连起来看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沃尔特到底是怎么读下去，还能做出点看上去很像回事的读后感。诺里敷衍地说着原来如此，从书上挪开视线。 “你有和叔叔阿姨报备过你要出门吗？” “嗯？不用吧。”诺里松开吸管，“他们可是说着‘你已经成年了是个大人了’，然后把我丢在家里两个人出去旅游了哦？不会在意的。” “他们几号回来来着？” “后天，还早呢。”诺里摇了摇牛奶，“要不今晚去你家住一晚吧？一个人也很没劲。” “去你家吧。”沃尔特说，“罗莎今天要带朋友到家里玩，大概会住一晚上。” 诺里转过头，用那双漂亮的异色瞳紧紧盯着对方：“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喊我出门的吧？” 沃尔特笑了一下：“那直接在你家呆一天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出门。” “谁知道呢？你总是喜欢做奇怪的事情。”诺里依然盯着他，“你去海边干嘛？” “哎呀，因为你起了。”沃尔特回答他，“我本来是想问你去不去做早锻炼的，没想到你起了，太惊讶了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去不去海边。” 听上去不是假的，看起来也是他完全能做出来的事情。比起早锻炼，诺里宁可选择海边。但诺里还是沉默地看了他半响，暗自决定到了海边一定要把他的外套扒下来再罚他吹五分钟海风。 “你知道冬天去海边会得到什么吗？” “什么？” “冻疮和烂脸。” 诺里这么说，沃尔特却毫不在意地继续笑着，丢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冰块。” “我们这里不可能冷到大海结冰。” 沃尔特只是继续说：“我最近想养水母。” “水母？” 诺里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看着它们随着水流飘来飘去，总感觉又惬意又开心的。” “没有大脑确实又惬意又开心。” “所以呢，我在网上查了一下，看起来似乎还挺简单的。主要就是得买很多东西。” “哦，真有钱。” “不过虽说用人工海盐配置海水就可以了，但你不觉得还是真正的海水更好吗？” 诺里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把干瘪瘪的盒子也放进袋子里，随后把袋子打了个结，放在沃尔特带来的那本书上。他靠在椅背上，拿出游戏机，右上角的电量只有一半。 “可如果是这样，那显然还有更值得思考的事情——比起把它们放在小小的水母缸里，还是让它们在宽阔的大海里飘来飘去更好吧？” “很遗憾，大三才转专业去水产养殖有点太晚了。” 边打开游戏，诺里边这么说。沃尔特回答他：“是啊，所以还好我根本不想养水母。” “你也和水母一样脑袋空空。” “谢谢夸奖。毕竟那确实是脑袋空空说出来的话。” 沃尔特踩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斑马线前，黄灯闪了一下，立刻就跳为了红色。他拿起一旁的水杯，打开喝了一口，随后指着路旁的绿化：“你看，茶花开了。” 诺里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车已经开到了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而茶花确实开了。在黯淡的冬季，这抹红色相当亮眼，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要为绿化带选择这种植物。沃尔特此时又戳戳屏幕，放起音乐。他摸摸口袋，发觉自己没带耳机，只好开着外放，把音量调到一个不会吵到司机的水平。 信号灯开始倒计时，从十五秒一点点跳动，最终在归零的时候跳为黄色，又转为绿色。沃尔特重新踩下油门，导航也继续无感情地念着指示。 “好想吃金枪鱼盖饭。” “现在不是金枪鱼的季节吧？” “现在也不是看海的季节。” “但那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店，招牌就是金枪鱼大腹盖饭。” 诺里顿了一下，摁下闪避键的手指迟疑了半秒，但也为时已晚。他只能看着画面上跳出的game over，在愤愤之中重新选择读档。 “他们会卖边角料吗？” “小猫会挑食的。” 诺里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然而他这一分神，屏幕上又亮起来game over的文字。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直到打通这关。 他松了一口气，摁下存档键，退出游戏。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右上角的电量也已经变成了红色，告知着游戏机的主人是时候充电了。他拿出充电宝，插了上去，接着抬起头，发觉已经能看到海岸线了。 他记得这条路，上次和父母来的时候，这两旁停满了车，他们花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下车得再走个十五分钟的停车位置。然而这次，路边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如果是晚上一定很吓人。 沃尔特找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停下。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大海，似乎还能闻到那股好闻的海腥味。但沃尔特并没有熄火——当然，就算他熄火开锁，诺里也绝对不会下去。树叶让他看见了风的样子，也让他意识到在这样的风里站一分钟就会头痛到可以沉浸式体会古代昏君的心情。 “今天天气不好，灰蒙蒙的。”沃尔特恰到好处地开口，“但也很漂亮。” “夏天更漂亮。”诺里把游戏机放到一旁，又补上一句，“就是人太多。” 似乎就等着诺里说这句话，褐发的青年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们下次夏天来吧？” “就算我说不好，你也会像今天这样大早上搞突袭的吧。” “不哦？”沃尔特回答他，“今天是因为叔叔阿姨不在，不然太不礼貌了。” “那我呢？” “你大半夜敲我家门问我去不去看星星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诺里看着他的表情，深深地叹口气——他确实是这样的人，而诺里也并不讨厌这点。诺里拿起沃尔特的杯子，打开喝了一口，果不其然是黑咖啡。他关上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吗？冬天去海边还能得到一样东西。” “是什么？” “六角星。” 沃尔特歪过头看着他，短暂地思考了三秒。 “那是什么？”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诺里暗自窃喜。在沃尔特的注视下，他斩钉截铁地说道：“雪花。” 沃尔特看着他，他也看着沃尔特，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除了金枪鱼盖饭，我还好想吃海胆啊。” “那就点一份吧，我也想吃。” 这么说着，沃尔特放下手刹，重新踩下油门。诺里拿起手机，临走前拍下一张海岸线的照片，虽然有点糊。他打开聊天软件，找到和父母的三人群，打上一句‘我和沃尔出去玩了’，同照片一起点击了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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