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分离焦虑（上）

云端的法则

惬意的幽灵鲨

2025/07/02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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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息和维维安送回杂货铺后，叶献和林下通电话讲述了这几天的经历，顺便报了平安。林下坚持要来探望，叶献知道他日程安排紧奏，不忍让他打乱计划，婉言谢绝。
林下坦言自己的确事务繁忙，晚宴事件的余波也需处理，等事情暂告段落，会邀叶献出去散心，一切由他安排，地点保密。叶献只当是他客气，便随口应下了。
“抱歉，不能来看你，你身世的信息也没头绪。我已经派人翻烂了这几年的失踪人口信息，还是一无所获。所以我给你寄了点慰问品，就当是补偿啦。”林下到底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各种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小零食而已，毕竟糖分能让人振作起来嘛。对了，百器冢的确对人类有敌意，但不要因为少数群体，而对全城的付丧神产生偏见……他们也有很多好人。”
听得出来，林下正在小心措辞。林家和付丧神的联系非常紧密，想必林下也担心叶献因为这次经历讨厌起付丧神，进而对林家有所看法。
叶献直言不会。但刚刚老城区付丧神的恶劣态度她没告诉林下。林下所言不假——付丧神里有好有坏，不，这不是简单的好坏之分——他们就和人一样复杂。
刚挂断通讯不久，他点的高档桃酥便送到。叶献觉得自己没做什么贡献无福消受，便和锡奴分给里屋的付丧神们。
这时门口风铃作响，只见步摇跨进门槛，面色凝重；鹤天与海柳紧随其后，表情复杂；墨斗和槐序垂头丧气跟在队末。
“落尘呢？她没事吧？”叶献第一个跑到步摇面前。
“她没事，就是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步摇淡淡回答。
“大伙怎么了？被百器冢伤到了？”锡奴也欢天喜地迎上前去，却被一片愁云惨雾吓得不轻。
步摇引众人进里屋，坦言与泉上清的遭遇，并表明百器冢即将卷土重来。
“前些日子，还发生多起不明人士袭击无辜付丧神的案件。我强烈怀疑就是泉上清以此散播恐惧，栽赃修补师，来为他们的回归造势。”说到这，步摇脸上露出愠色，“百器冢想从根基上动摇修补师，切断付丧神对他们的信任。”
“可是……泉上清此前一直潜伏在夏获福利院，”锡奴却提出质疑，“如果是他，频繁行动定会暴露行踪，这不符合泉上清的风格。”
步摇闻言也陷入沉思：“咒禁科那边怎么看？”
“他们还在收集证据与目击报告。”说到这锡奴压低声音，“这系列袭击很奇怪，没有重大伤亡，但是受害付丧神都被抹去了受袭的记忆，所以咒禁科才进展缓慢——而且坊间都在传，是不是修补师在私下攻击付丧神。”
“恶劣。太恶劣了！百器冢这群家伙做得真绝！”海柳听到这已是破口大骂，连忙向步摇请缨，“不如这次调查就包在我俩身上，保证犯人手到擒来！对吧，鹤天？”
海柳连喊几声，鹤天都没有回答。
鹤天并非在走神。此刻他一副生无可恋，本来想给他递送桃酥的叶献也被吓得不轻：
一位黑发小女孩扎着双马尾，身着白色连衣裙，头戴捕兽夹发箍，正从背后抱着鹤天脖颈，笑得亲昵幸福。
按理说，这女孩是尾随鹤天进来的。可在她做出如此出格举动之前，叶献竟完全没注意到她——她仅仅站在原地就宛如潜伏。
“抱歉抱歉！打扰你们约会了！”叶献羞红脸，又觉不对劲：
鹤天不是总和海柳待一起吗？这女孩又是谁？虽然海柳与鹤天关系亲密，但这小女孩又是挽着鹤天手臂撒娇，又是用脸颊小猫似在他身上乱蹭，这状态说是陷入热恋也不为过。
对哦，付丧神的伦理观念和人类不一样。被人类鄙夷的脚踏两只船，或许在付丧神眼中只是家常便饭？叶献恍然大悟。
见叶献思绪已经飞至九霄，鹤天捏捏鼻梁，摇手叹气：“她叫业因。我和她不是恋人，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当然不是恋人，是爱人！业因会永远永远爱着鹤天哥哥！所以鹤天哥哥也要一直一直留在业因身边哦！”名为“业因”的少女仰头娇声呼应。
“大庭广众，这样有伤风化。”鹤天扯了扯被她拉下的衣领，向叶献解释，“抱歉，她刚和我见面，情绪高涨。过几天就稳定了。”
叶献似懂非懂点头。海柳则全程观望鹤天的狼狈模样，大笑看戏，仿佛事不关己。
“对了对了步摇前辈，最近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随时效劳。”海柳一反常态频献殷勤，又是给步摇端茶又是给她捏肩。平常她最怕步摇当面布置任务，因为又免不了一顿当面批评。
“哼，无事献殷勤。别以为我忘了。”步摇冷冷笑道，“林家晚宴那次，你俩协助林下制造混乱，还帮助转移林家的回忆录，才给了狐禅可乘之机。虽然事后积极补偿对抗狐禅，但是监守自盗罪加一等。现在咒禁科的处罚下来了——”
说到这，步摇戏剧性地停顿。
眼前，鹤天被业因纠缠无暇他顾，海柳则因为被识破小算盘，双手枕在脑后若无其事吹口哨。委托人是对抗百器冢的重要战力，他们也知道就算有违规行为，咒禁科顶多只能克扣奖金，取消休假，除此之外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要罚你们去打扫老城区的城隍庙。”
话音刚落，鹤天目瞪口呆，海柳更是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栽倒在地：
“打、打扫城隍庙？！”
“不然呢？”步摇眯起眼睛面露微笑，“希望这次可以让你们长长记性。”
“可是……哎我说……这种事让我们做，影响也太不好了吧！就不能换一个？”海柳起身抗议。
“现在才知道丢脸？”步摇冷若冰霜，“以前你们捅篓子，都是我在咒禁科面前好言求情。这次也该换你们承担压力了。”
“海柳，别闹了。是我们有错在先，甘愿受罚。”见海柳涨红了脸，鹤天发话。
“啧！当初就不该听泉上清废话，直接抓他回来兴许还能将功补过……”海柳见申诉无果，急得跳脚嘟囔，追悔莫及。
“把普通人类卷入付丧神的危机，这与委托人的职责彻底相悖，何况那次受害者还是林氏家族。我希望这种事是最后一次出现——你们应该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去制造问题。多上点心吧。”步摇冷漠宣读完判决，海柳与鹤天无言反驳。
听罢，一旁的槐序狠狠瞪了眼墨斗：幸好墨斗把叶献作为诱饵，试图引出百器冢的事情没有暴露，不然他现在真得引咎辞职。
墨斗缩缩脖子，表示自己错了。
“打扫时间就在今天下午。等通知吧。”步摇说罢，海柳瘫坐回椅子上，四肢瘫软，活像泄尽了气的皮球。
“打扫一个庙有这么恐怖？”叶献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不懂，这惩罚堪比酷刑。”海柳唉声叹气，直掐人中。
“作为洋馆事件的亲历者，这次就由你来监督他们吧。”步摇看向叶献微笑，“让他们在你面前卖力干活，也算是对那晚惊险经历的补偿。”
“啊啊啊！让熟人跟着我们更尴尬了！”一向粗枝大叶的海柳竟然掩面跺脚，在椅子上浑身扭捏。
“到时候你就懂了。”见叶献还是一头雾水，鹤天叹气。
他话没说完，业因的小脸蛋已经挤过来：“业因也要去！”
“放心，把她留我身边吧。不然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见步摇有些犹豫，鹤天苦笑，随即他与小女孩对视，正色叮嘱，“老规矩。先和你约法三章。这几天我会一直陪你，但你要答应我，只要你在这个城市里，就不能随意伤人，更不能吃人，任何事情都要先向我请示！明白吗？”
业因笑着露出虎牙，大幅度点头，拖长声音回应：“嗯！业因知道了！一定不会伤人，也不会吃人——”
她说话时，周身散发出明亮的以灵结晶，如流萤飞散，转瞬即逝。
光听声音，这答复咬字清晰，可爱婉转，就如清晨学堂里孩童的朗朗早读。
但在听到内容的那一刻，叶献突然眼睛一花，天旋地转。她本以为是太累了，可很快迷离的画面在眼前展现：
密林里，阳光从树顶汇成一道道光柱投射到地面，地面铺满落叶，长满弯曲的蕨草和齐腰高的灌木。叶献本能察觉这里并非城里的公园，而是植被丛生，远离人世的荒山野岭。
周围有人在草木间翻滚挣扎。喘息、尖叫和呼救此起彼伏。
那是几位猎人。他们没有举枪狩猎，而是在没命地奔逃，似乎急于躲避什么凶猛恶兽。本来平静的密林此刻化作魔窟，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下，枝杈宛若无数枯槁手臂从八方袭来，试图拦下他们的步伐与性命。
其中一人突然跌倒。他回头一看，小腿已血肉模糊：捕兽夹锈迹斑斑，将他死死攫住。
不远处，草木窸窣作响，一路尾随他们的某物正不慌不忙逼近：业因面带笑容，看着躺地的猎物。那人慌不择路，抬起枪口抵住小女孩的胸膛，扣动扳机。
一声脆响。丝丝硝烟从枪管末端冒出。猎人浑身发抖：连皮糙肉厚的野猪也能放倒的霰弹，在女孩身上竟连皮外伤都没能留下。
下一秒，枪管折断。小女孩微笑依旧，她瞪大血红双眸，嘴角夸张裂开直至耳根，露出森森利齿。她影子笼罩猎人，身旁浮现出猩红色的四目兽面纹路——
猎人的脸庞被恐惧扭曲。
随即，鲜血四溅。
等等，这个符号！在叹息之屋鹤天提过，这四目兽面纹就是百器冢的标志，叶献记得狐禅本体的香炉上也有出现！
可是……鹤天隶属的委托人应该与百器冢势不两立，为何百器冢的付丧神能登堂入室，还能大摇大摆留在鹤天身边？
“姐姐？姐姐！姐——姐——”动人的童音传入耳膜。
叶献打了个激灵。
记忆里面目狰狞的女孩，正与现实中的可爱模样合二为一。
她双手背后，踮起脚尖，笑颜如花看着叶献。女孩明眸皓齿，双眼宛若清澈深潭，一切都是那么天真可爱——如果没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向叶献鼻尖袭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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