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莲】《钥匙》

As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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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

炎炎夏日，红莲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独自走到了一栋单元楼下。

抬头看了眼门牌号，伸手在门口的电子锁上按下一连串数字，XXXXXXX。

滴——

红莲推门而入。

走进电梯间，按下23层，关门，电梯缓缓而升，幽闭陌生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第一次来男朋友住的公寓。

红莲把头靠到冰凉的铁板上，微红着脸，轻而慢的呼出一口气……天气太热，男朋友住的小区不让外面的车进，大门与楼群之间的距离还特别远，她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身上密密的一层汗。

热，但一点都不觉得累。

抬头，看到电子屏上的数字一层一层的变化，心里难以自抑的又默念了一遍：

XX楼X单元，门密XXXXXXX，23层。我晚上到。

和她早上看完就删掉的邮件内容纹丝不差。

红莲慢慢吸一口气，离开门板重新站好。

叮。23层到了。

走出电梯间，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先去楼道左边转了一圈，又去楼道右边转了一圈……最后走回到左边尽头的那扇门前。

没有门牌号，23层就这一个门。

红莲放下手里的两个大袋子，从书包最外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插进门孔，向右一转——

咔哒一声，门开了。

红莲拔出钥匙，抿了抿唇，重新拎起地上的袋子进了屋。

砰的一小声，门又轻轻地关上了。

————————

轰——！

一声强力的爆破巨响，某个废弃战地的工厂大门被人炸开，浓厚的硝烟向四周蔓延，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弹交火声，双方换点移动的过程中，两名占据高点的狙击手同时被人从身后抹了脖子！

一分钟后，白凤单刀摸入敌方后穴，借着阴影隐身在一面墙下。眼看追了一个月的枪火贩头目已经登上了直升机，传入无线电中的声音充满不耐：“五点方向，速度。”

无线电另一头，苍狼哑痞的嗓音懒懒传来：“野炮到位，老大？”

“轰了。”

话音一落，四个隐匿的狙击手同时开火，两发榴弹两发穿甲，刚要起飞的直升机离开地面就被炸开了花。

“搞定，下面还有几只？”

“12，左7右5……左4右1，麟儿到了。”

“……艹，他两枪点了四个？！我也下去！”

“免了。清场完毕，东西在麟儿手里，我们撤了。”

“啧，行吧……诶不对，怎么又成你指挥了？！老大还没说——”

“撤。”

两分钟后，被烈火包围的废弃工厂除了遍地尸体和机架残骸之外再无一物，一架隐形战机没入青空，转眼消失在了云海尽头。

卫庄摘下右手的白色手套，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推开了机舱指挥室的大门。

砰的一小声，门又轻轻地关上了。

——————

红莲站在门后，低头，凝视着那双粉红色的拖鞋。

很新，明显还没被人穿过。

红莲慢慢蹲下身，看着拖鞋面上摸着耳朵的软萌兔子……看了将近一分钟，抿着嘴把鞋换了。

换完鞋再起身，拎着东西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正面就是客厅，左手边是有吧台的开放式厨房，右手边是卫浴和卧室。房间大体以暗色系为主，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和墙壁，深灰色的地毯，鸦青色的沙发……很高级的配色，和主人很像，暗黑系的奢靡视感。

红莲把背包搁到沙发上，先走去厨房，把袋子里的水果和新鲜菜肉暂时放进冰箱，准备晚一点再拿出来收拾。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很欣慰的看到冰箱里除了水以外什么都没有，不枉她去超市买了这一大堆吃的又提过来……

红莲关上冰箱门，扭过头看了看厨房的布局，每个橱柜都打开看一眼，拿出要用的锅碗瓢盆洗洗涮涮，挂在墙面上的案板也拿到水池里冲了冲。看到烤箱的时候，红莲啊的一声，边拍额头边跺脚——没想到他家有烤箱，早知道买点材料做饼干吃了！

红莲遗憾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烤箱门，转手又拉开边上的抽屉看了看，最下面一层放了几套盘子和碗碟，中间那层是锅铲漏勺碗夹保鲜膜等各种没开封的杂物……红莲把包装盒一一拆下来，捏平扔进空纸袋里。

一时之间，厨房角落里充满了咔吱咔吱的压纸盒声，听上去特别解压。

红莲直起身，把一袋废纸壳放到墙边，想着最后再看一眼还有什么要拆的东西，伸手拉开了第一层抽屉。

入眼就是一条粉红色的小熊围裙。

红莲咬了下唇……

掀开围裙，下面还有一副开烤箱用的隔热手套——粉红色的小熊手套。

红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被「粉红色」袭击了，甜熏稠密的气息丝丝袅袅的环绕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侵入她的身体，一群小熊和小兔叽手拉手在她的心脏上活蹦乱跳……于是合上抽屉离开厨房立刻跑去卫生间，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套并排放在盥洗台上的牙具，其中一套还是漂亮可爱的粉红色——在黑色背景墙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红莲站在盥洗台前，想起一个月前最后一通电话，她攥着他故意留在她枕边的钥匙，一边躺在床上打滚一边在电话里跟他商量两个人一起住都要准备些什么，拖鞋啊毛巾啊水杯啊零食啊……都是一些很日常很琐碎的东西，他一直听着，既不打断也不应声，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出了不对劲，攥紧钥匙问他，「你是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电话另一头的人很平静，毫不迟疑地回了一句「没有，不知道你想吃什么。」红莲当时没反应过来，还追问他「除了吃的呢」，他那边好像有了事，她听到另外一个电话在响，赶紧补了一句「没问题吃的交给我，还需要我准备什么？」他留下一句「等我一个月」就把她的电话挂了。

红莲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手心里的钥匙，心想你连你家在哪都还没告诉我啊……

一个月，直到今天早上收到他用邮件发来的地址，整整一个月，他们之间再没有别的联系。

不知道别人的恋爱都是怎么谈的，反正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现在几乎一直都是这样——大部分时间见不到面，在见不到面的大部分时间里也不能联系，除了相爱能给一个人长久的即使缺席也在场的稳定感以外，红莲找不到第二个理由去解释为什么他们能接受并发展到这样的相处关系——见不到面就算了，能见面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和对方腻在一起。因为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赶去见面的路上，所以决定同居。

对于红莲而言，这一个月过得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男朋友有他的事要忙，她自己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另外多少还要再为两个人一起生活做些准备……这样那样的忙下来，时间一晃就没了。等到红莲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推着超市里的推车，站到了一排水果架前。

所以，他又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红莲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想给烧红的脸蛋降降温，然没用。

她一掀眼皮就能看见那支粉红色的牙刷，脚上还踩着一双粉红色的兔子，抽屉里还有好几只粉红色的熊……红莲晃了晃头，拍拍脸告诉自己清醒一点， 抬头想看一眼镜子，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粉红色的。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来，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她故意开玩笑，说他要和她住在一起，屋子里肯定到处都是粉红色，还问他能不能受得了。他说……他没说话，就嗯了一声。

红莲心里软成一片，想。

那个男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一个人面无表情地买了这么一堆粉红色的东西，再一点一点的摆到这个除了黑就是暗的房间里？

就像是知道房子太空，他又不在，怕她一个人无聊，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陪她玩一样……

红莲看着眼前的镜子，忍不住戳了戳镜面里那个粉红色的人。

知道你男朋友有多喜欢你吗？

————————

卫庄站在某个军用机场的待机室，冷锐的双眼凝视着窗外景象，空气阴冷而干涩，黑色妖冶的战机尾巴在掉头时甩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从跑道上重新起飞，摆脱了这一小片区域的灰与寒。

男人耳上戴着的无线电接收器一直没摘，因此听到了他的手下在飞机起飞前的一段对话：

苍狼坐在地上，一边拆枪一边感慨：“哎，老大就这么痛快的放咱们走了？”

“不然呢？”白凤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动作利落地收刃回鞘，“不想走的话，你现在下去也来得及，正好有机会跟他单独过手。”

“……歇了吧，你当谁都跟你似的。”

苍狼吹了吹枪管里的土灰， “吃了一个月的土了，老子可不想再来一顿。”

跟那个男人动手，远程就不说了，近身40秒内脸不贴地就算你赢。

白凤“哼”了一声，不作理会。

苍狼拿起瞄准镜，往窗外扫了一圈，没看见自家老大的身影，放下手盖上镜盖，懒洋洋道：“不信可以试试，现在下去，我赌你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百米之内直接点艹。”

说完，表情很邪恶的笑了笑，“憋了一个月的男人不好惹啊……”

麟儿脸上盖着衣服，原本躺在长座上休息，这时胳膊动了一下，一小团黑影直接砸向苍狼后脑勺——

白凤没有吭声。

“……嗯？什么玩意？”

苍狼反手挡在脑后，手指夹着那玩意摸了两下，没摸出来是什么，拿到眼前一看，吓得直接蹦了起来，“卧日！你怎么没关——”

耳机里一阵轻微的刺啦声响，世界安静了。

卫庄神情冷漠，独自一人站在机场沾满灰尘的落地窗前，眼看冲上跑道的战机光速飞走，指尖捏着钥匙轻轻摩挲。

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他接到上层的指令，到边境解决某个倒|卖|军|火的走|私|团伙，碍于一些原因，这次任务没有从当地军方调派人手，卫庄直接带着自己的人摸黑过来，一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追了半个多月，眼看就要踩到X国的边境线上，上层迫于多方压力不让再往前追，卫庄就在一次伏击时派手下麒麟混进敌方阵下，余下人马潜藏尾随，最后时刻里应外合踩准了点，在越境之前一炮轰了这伙军火贩的老窝。

与此同时，卫庄从麟儿手里拿到了一份敌人以为已经销毁的交易清单。

靠着这份清单，卫庄和上层做了一些交涉，之后放了手底下人飞回总部待命，自己则停留在边境线附近的某军专用机场。

总部的战机在未损毁的情况下必须飞回总部，没什么可商量的，至于那些不想回总部的人……

卫庄把手里的钥匙放进兜里。很快，无线电接收器收到了新的信号，耳机里又传来一阵断续的刺啦声。

“……小庄？”

土都吃完了，当地军方终于冒了头，“你们还在？”

“我的人已经撤了。”卫庄面无表情，传回对面的声音毫不客气：“清单里的第一个人名就是你上司，总部发了通告，之后边境的烂摊子由你接手。”

说着，卫庄的声音更冷了些：“前十个交易名单里，还有四个在X国境内，上面没开口，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别没完没了的给自己找麻烦，我没空次次都来帮你。”

“……知道了，多谢。”耳机里的声音似乎带了笑，顿了下，低声和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句，回来又道：“回新郑的专机五分钟后起飞，辛苦了。”

卫庄直接摘了耳机。

坐进机舱，离开边境机场，脚下的沙尘再与他无关。

四个小时的专线航程，三个小时整理完报告，喝了一口水，休息四十分钟，再睁开眼时，卫庄看向了窗外——

飞机从云海上层逐渐下降，穿过流动的白云，不久就看到了新郑城的轮廓。

幢幢大楼拔地而起，四通八达的交通网延伸到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蜿蜒的河流从一个又一个忙碌的高架桥间悠然穿过，最北边地标性的六芒星建筑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光。

他的女朋友就在这座城市里。

——————

夏季的白日总会让人失去时间感，阳光灼热刺眼，天色似乎一直没变，下午四点看着还和中午十二点差不多。

红莲系着那条粉红色的小熊围裙，端起勺子尝了尝味，感觉还不错，一边哼着歌，一边把牛肉炖锅调成小火，案板上的两个大碗里分别腌着鸡翅和排骨，边上还放着几盘已经洗完切好的菜，等着晚一点再下锅。

红莲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快四个小时。冲冲手，把围裙摘下来，准备去沙发上歇一会儿。

沙发上的书包拉链已经拉开，茶几上摊着一个又大又厚的笔记本，前半本是笔记， 后面密密麻麻地记了十几页菜谱。

红莲现在军校的医学部念书，专攻毒物学。前三个礼拜一直在准备考试，考完以后脑子都没歇着，紧接着又开始突击料理。

虽然从小到大没做过饭，但红莲一直坚信没做过饭不代表不会做饭，理由就是她男朋友曾经在同样没做过饭的情况下照着手机菜谱给他们俩做了顿三菜一汤的晚饭，地点是她的公寓，味道五星好评。

红莲坐在沙发边，随手翻了翻自己写的东西，背下来之后就没再看过，现在看怎么写的都跟报告似的，包括下厨之前如何挑菜洗菜、肉怎么处理、做什么东西用什么锅……翻到最后发现自己当时可能真的学傻了，居然还把参考书目列了出来，标题都是闪闪发光的《新婚料理指南》《幸福的家庭晚餐》《快速掌握爱的火候与调味盐》……

红莲迅速把笔记本合起来塞回书包里，开玩笑，被人看见没脸活了。

闲闲的晃了晃腿，吸一口气，起身，推门进了卧室。

卧室的门一直虚掩着，红莲进屋的时候隐约看见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就没再往里看，推开门以后才发现，卧室的颜色比外面要亮一些，浅灰色的墙板，灰蓝色的床，贴墙放置的铁架表面泛着坚硬的金属光泽，给人一种沉静深邃的视感，有着强大的平稳感官的抚慰力量。

红莲走到铁架前，正中间的隔层放着一把剑。

不是装饰，不是模型，而是一把真真正正开了刃的古剑。

红莲盯着这把剑看了很久，目光凝聚在剑刃反射出的妖冶齿纹上，手指忍不住摸了摸刚硬的剑牙，一股凛冽的蜃气从指端传到全身，在这个早已告别冷兵器的时代里，红莲整个人都被这把古剑的气势迷住了。

经过血和战斗淬炼的名刃，即便被搁置在铁架上，周身依然透着一种凛然不可冒犯的肃杀之气。

这种感觉……太像她男朋友了。

红莲慢慢半蹲下身，整个人像是魔障了一样，低头亲了下剑刃。

……

猛地回过神，快速站直往旁边挪了几步，两只手伸到脸边扇扇风，幸好没人瞧见。

红莲舔了舔唇，抬头又看了眼架子上的东西，最边上的隔层里放了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已经翻旧的《XX毒理学》。

红莲有点吃惊，那是她的专业书，怎么跑他这来了？

且从她背完的书从来不看第二遍的习惯来看，这书显然也不是被她翻旧的。

拿起来想看一眼，不料书页里忽然掉出来了一张纸，红莲捡起来一看，脸腾的红了——

那是一张已经模糊了的肖像画。

好像还是她暗恋他的时候画的……

红莲咬了下唇，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迅速把画夹回书里，打开书翻了几页，翻着翻着，整个人变得安静了。

原来她听课的时候在书上随手写了些名词，都是很基础的术语，还记了点复杂的反应方程式，写的时候是用字母和符号简写的，她自己能看明白，在外行人看来基本就是天书。

所以在她划拉的每一个鬼画符后面，都有人用黑笔补写了全称，又另外查注了意思，大概是从网上查的，很多反应理解的还都不对。

可即便如此，看书的人还是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努力的去了解过她所在的领域。

红莲抿着唇，把书原封不动的放回架上，转身走到床边——

看见了藏在被子下面的粉红心抱枕。

……这个人啊……

红莲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往前一倒，把自己摔到床上，脸埋进被子里。

深吸一口气——

叹息。

我好想你啊。

红莲抱住那颗粉红色的心，心脏一抽一抽的，整个人蜷了起来。

想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和你腻在一起，一直看着你，一直喜欢你。

想在未来人生所有的空白里都填上你。

红莲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这次考试结束的时候，她向学部提交了一份申请。

和一份独一无二的毒物鉴定报告。

如果可以通过的话……

红莲趴在床面上，脚趾都蜷缩起来地抱着枕头滚啊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再做两次深呼吸，拍拍脸冲进厨房继续做饭！

——————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静静垂落到西山，澄明的橘色夕阳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城市。万家灯火逐渐亮起，下班回家的车流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主干道上，很快形成一条长长的车龙，景象蔚为大观。

卫庄开着车，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慢慢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晚高峰，交通瘫痪。

不得不说明的是出于上层统一纪律的条令，近两年总部上下人员出行待遇一视同仁，出任务的时候直升机可以直接飞到你家楼上接人，但只要任务一结束，不管你是谁，自己开车回家堵着去吧。

听上去十分欠揍的条令，在实行之后很奇怪地没有遭到下面人员的不满反馈。

卫庄看了眼时间，夏日的时长总会给人一种错觉，天还没黑就不算晚上，但事实是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

女朋友正在家里等着他。

在他们两个人即将一起住的家里。

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做饭。

卫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着，刚下战场的戾气与杀气逐渐被拥挤的汽车尾气掩盖，四周没有了硝烟的味道，呼吸间都是日常生活的烟火气，在现在这种令人心烦气躁的堵车厄境里，卫庄大概是唯一一个被人加塞还提不起任何情绪的人。

他好像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她会做什么？

她喜欢吃肉，还喜欢吃零食……厨房有烤箱，他从没用过，不知道她会不会用。

还有那些东西……

卫庄就这么东一搭西一搭的想着，想女朋友，想她在家做什么，看到前面车动了就跟着往前挪一挪。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所以就这样一心一意的想她。

简直是任务结束后最好的放松方式。

卫庄跟着车流缓缓向前移动，停，又是一脚刹车——距离出口还剩二百米，再堵十分钟，运气好估计就能出去了。

他女朋友还在上学，这几天应该刚考完试，按照过去的经验，现在应该只想玩。

正好，他用一份人名单跟上层换了十天假。

可以陪她一起玩。

一个月前他刻意没有告诉她家里地址，是因为他准备的那点东西也就够她玩一天。

如果一个月前就告诉她，估计剩下的一个月她都会一个人住过去，在没得可玩的房子里等他，缺什么东西她会自己去买，她会自己看书，自己吃饭，自己睡觉……

那还叫什么同居？

直到任务结束，他才把家里的地址发给她。

很快，他就可以去见她了。

他们可以在家里一起看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缺什么东西可以一起出去买，一起散步，一起玩。

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在驶出高速路口的同时，车载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卫庄看了眼人名，大概是心情不错，连欠揍上司的电话都接了：“说。”

“中午看到了通报，你这一个月可真没白忙活啊……”电话另一头，韩非似笑非笑的感慨：“边境换你师兄守门了？”

卫庄挂上档，车速开始往上升：“任务报告在你邮箱里，没事挂了。”

“欸～别着急啊——”

韩非拖长了嗓音，忽然用一种特别虚假的热情侃了起来：“守门可是个肥差。走火入魔的东西都不提，X国的玉石和紫檀在黑市都炒到七位数了。只要能让你师兄开个路条，到时候我亲自去总部办手续，咱们带着手底下人一块去X国走一趟……”

卫庄没搭话，电话那头的人还没皮没脸的继续：“……全程公费报销，先去美人乡，再进销金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可算逮着机会腐( •́ .̫ •̀ )败一回了～”

说完，韩非得意洋洋道：“卫庄兄觉得怎么样？”

“你继续。”卫庄的声音很平静，“我开了录音，你什么时候去总部办手续？”

“……任务拟通过上述混淆视听的方式，找到隐匿在X国的四名叛逃分子，肃清内部纪律，维护边境……”

卫庄直接挂了电话。

叮的一声，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总部十天后招新，记得回来挑人。」

……这欠货有正事从来不在电话里说。

出了高速路口，一路畅通直行，车开到小区门口才降下速，卫庄按了一下喇叭，门哨开门放行。

把车停到车库，往XX单元楼走，抬头，23层的窗户里亮着光。

卫庄想起来，很久以前，他和他女朋友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往她住的公寓楼下走过。那时想着第二天要出任务，临走前再看她一眼，看得到最好，看不到就算了。

然后就真的看到了。

她到阳台关窗户，低头，视线正和他对上。她转眼就跑到了楼下，穿着粉红色的拖鞋，一边喘气一边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他看着她粉扑扑的脸，实话实说，明天要走，过来看你一眼。

她眼圈腾地红了。

他穿着军装，本来是做了不睡觉在这站一晚上直接走的准备……

现在有点后悔。

直接走就完了，为什么非要见她。

他摘下右手的半指手套，用指背蹭了蹭她的眼睛。

两个人说了会话，内容不记得了，最后她拿下他的手，红着眼圈问他：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我也没有。」

两个人手握着手，沉默着。

开不了口。

晚风吹过来的时候，他听到她软软的鼻音：

「那就我们两个谈吧……谈恋爱。」

「……怎么谈？」

他的声音有些哑，想，连陪你玩的时间都没有。

她抬头，清澈的眼睛里全是他。

「我先亲你一口，你再亲我一口？」

「……」

软软的触感，像是子弹上了膛，一枪崩碎了他的理智。

他亲她，抱在怀里亲，在楼下亲了十分钟，从楼下又一直亲到她家，亲了一晚上。

清晨，手机怒震。

那时她还枕在他的胳膊上，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问他，你要走了吗？

卫庄恩了一声，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想甩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她却捏了捏他的手指，做梦似的嘟囔：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

那次任务，卫庄拎着一条机枪，创下了总部有史以来最快的单兵作战记录。

眼下，卫庄走到楼门前，输入门密，滴——

等电梯的时候，卫庄拿出那支一直没有收到消息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

走出电梯门，手机嗡的一震。

卫庄低头，有人发来一张自拍。

发自拍的人盘着一个特别可爱的丸子头，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小熊围裙，举着一只剪刀手站在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前，笑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粉红色的。

下面还有一条文字消息：「我做的！厉害吧~」

卫庄一边回了个「嗯」，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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