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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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严曾经向临也提出一项治疗建议：让临也搬到静雄家去，或者让静雄搬到临也家来。他说这叫以毒攻毒。因为临也告诉他，静雄是为了把临也赶出池袋才要把他变成Omega，这样临也就能够“听话”。可是现在临也不仅没有变听话，他再到池袋来时，静雄也无法再打他了。静雄不能打他，不是因为没有能力打，而是因为静雄不打Omega。所以他们要是住在了一起，静雄会更生气，从而更想揍临也，为此他就需要把临也变回去。临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临也的意见是：如果这么做，他就会在变回Beta之前先变成尸体。或者之后再变。此外也有可能是静雄变成尸体，那么这一方案就从根本上失去了意义，因为尸体肯定无法把他变回Beta。
这次交流发生在临也开始向Omega转变不久，接着他向森严购买了足量的抑制剂，买完就离开了尼布罗研究所。当时森严还想提出另一种可能，之所以没有提，是担心提了的话就会是自己被变成尸体。最近临也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又来找他，要求他提供更多的抑制剂和一种尼布罗新开发的干扰素，吃下后他闻起来就不像折原临也，而是最多像个一时没想起来、并且到最后都想不起来也没有大碍的熟人。他可以是任何人的这种熟人，这就是说，他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谁都不是。
临也提着一个旅行袋，接过森严给他的抑制剂和干扰素，进了离他最近的房间。过了一阵，他散发出另一种Beta的气味，白衣粉瞳地走出来，对森严说：“那个变成Beta的Omega就是这样的。”
“哦，”森严说，“那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呢？”
“不是告诉过你吗，他被淀切阵内卖掉了。”然后他就提着旅行袋走了。走之前问森严，“新罗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森严把手臂抱在胸前：“你对我越来越不尊重了，我决定不告诉你。”
临也耸耸肩，之后他找到静雄，骗静雄喝了一晚上的酒，证明了森严给他的干扰素效果很好。干扰素失效后，他上了四木的车，最后在南池袋公园附近被放了下来。他在公园的厕所隔间里打了一针抑制剂，因为在他骗静雄的同时，他也嗅了一晚上静雄的信息素。这也证明森严给的抑制剂不如干扰素那样有效。
有第二个人走进了厕所，脚步声停在临也的隔间前，显然有上厕所之外的打算。这不是临也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但他通常不会真的光着屁股。此时他还在等抑制剂起效，要是急着把裤子提起来，就会弄湿。某个故事中有位在马桶上被自己儿子干掉的国王，他想如果自己是在马桶上干掉了别人，丢脸的总不该是自己吧。于是他拿出刀，同时看到一部手机从隔间的门缝下伸了进来。
大家通常把这种行为称为变态。临也最初也这样想，他刚要扬起嘴角，手机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于是他很快就无法再笑出来。反而是门的另一侧有人发笑，那个人说：“总算找到你了。”
自从开始当情报贩子，临也就总会被什么人找到，或者找到什么人。这是一种相互的过程，他的许多工作都需要这样进行下去。他原本已经习惯了，但他现在耳鸣得很厉害，一刀扎穿了手机屏幕，屏幕中的静雄正在扯下他的裤子。门外的人惊呼着缩回手：“可恶，吓死我了！”然后又嘿嘿地笑起来，“幸亏我有备份。”
过了没几秒，临也缓过神，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把裤子穿好。他从手机上拔出刀，然后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信息素很微弱，但能分辨出是个Alpha。临也打量着他道：“突然间给我看那么离谱的录像，我才是被吓到了啊。你是想敲诈我吗？不太行吧，像这种糊作一团的视频，我随便就能伪造出好几段来。”
对方半响没有回答，目光仿佛粘稠的液体，从临也的脸开始向下缓慢流淌。他说：“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岛村啊。”
于是临也开始在记忆里搜寻一个姓岛村的人。然后他想了起来，在静雄将他转变为Omega的那天，有个畏缩的Alpha进入了他的卧室，向他购买敌对公司的情报。后来岸谷森严把那个Alpha带走了，临也就没再想起过他。这意味着临也需要指责森严不是个负责任的研究员，因为哪怕是实验过的兔子或小白鼠，也不该被随便放到街上乱跑。指责森严只有等到事后再说，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事后呢。
岛村进入了隔间，反手关上门，与临也面对面站得很近。不久前临也曾以相似的距离与淀切和班锺对峙，但现在与那时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临也还没有分析出来。岛村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
“其实连我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那天我跟踪你到了你家，之后我就恍恍惚惚的，什么都记不清了。等我的脑子好不容易清醒了点，觉得身体很奇怪，就赶紧到医院做了检查。你猜医生怎么说？”
临也猜不出来，也没有猜的机会。岛村将手按在他胸口上，像要推他一把，却又没有用力。
“他说我的精子全部死光光啦。以后也不会再产生活的精子，意思是我永远也不会有小孩了。我可是很喜欢小孩的啊。现在我的女朋友跑了，工作也丢了，我也没机会当爸爸了。告诉我，折原临也，你想当爸爸吗？”岛村的手掌沿着临也的胸口向下滑，贴住临也的肚子，“还是想当妈妈？
临也后退半步，小腿撞在马桶边缘，腿一软坐了回去。他仰头看着岛村，仍然在思考这次与以往的不同。他在不久前还砍下了班锺的手，现在却什么也不做，岛村叫他放下刀，他就放了。岛村又让他伸出手，他也伸了。
岛村用一根塑料扎带捆住临也的手，忽然怀疑起来：“不对呀，你怎么这么听话，难道是陷阱？”
临也摇摇头。原来不是他面对的情况有什么不一样，而是他自己不一样了。赛尔提的头被静雄抢走时，他也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做，在那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对人类的爱不够纯粹。他将原本雇来当保镖的尸龙遣散了，假扮成Psyche的样子和静雄喝酒，安排贽川春奈的“孩子”开车把所有的淀切阵内撞进医院。最后那件事刚刚才发生，究竟成功了没有，他正要打电话确认，但是这个岛村搅乱了他的计划。除了这些，他觉得还差点什么，接下来他就要补上这差了的部分。他说：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满足你的条件了。”
“可我什么条件都还没提啊？”
“那不重要。”
临也将被绑起来的双手放在大腿上。他解释道：“那天你被一个搞人体实验的家伙带走了，但是没有变成像其他人那样的白痴，就算是侥幸吧。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你从哪里弄来的那段录像？你对我的情况了解到了什么程度？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差不多都要忘记你了，跟本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所以我很惊喜。”
“……我明白了，你觉得我很了不起，所以要奖励我。你果然是个怪人。”岛村似懂非懂地笑了笑，然后抓住临也被绑住的双手，拎起他来抵在隔间的门板上，“那就来吧。”
临也的双手被按在头顶上方，不抵抗也不配合。他的裤子被濡湿了，很不舒服，而且这一切又让他回想起码头上发生的事，他便微微发起抖来。岛村接着说：
“你看，我现在没工作了，所以你要给我很多钱，我知道你有。我也没有生育能力了，但是平和岛静雄对你做的那些，我也想做，也还能做到。你一定要像那时候一样哭天喊地啊。至于那段录像——你知道那个是真的吧？我不会删掉的，以后还要用来继续威胁你。你觉得怎么样？”
临也听到静雄的名字时打了个寒颤，他回答：“我觉得你太贪心了，不过谁叫我答应你了呢。”
接着又说：“我没有哭天喊地。”
然后他停止颤抖，视线越过岛村的头顶飘向天花板，从态度上看几乎像个麻木的无赖，或者一张皱巴巴的纸。他认为自己已经对追求人类爱的纯粹性表示了无保留的诚意。
临也留住了他的上衣和其中一边裤管。岛村将他没在裤管中的那条腿架起到自己腰上的时候，他问：“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无所谓。”岛村说。然后他和临也一起从隔间里扑了出来。
临也躺在从门轴处断开的门板上，把压着自己的岛村掀到一边，看到一位秘书模样的女性Beta正在将钢丝般的利刃收进手指中。临也忽然想起上次赛尔提来他家时的情形，于是把腿曲在身前坐起来，像个上体育课的小学生。
“你就是鲸木小姐吧，终于见到你本人了。”临也暼了眼岛村，又重新望向鲸木重，“他也是你的‘孩子’吗？”
“我是刚刚被‘母亲’砍到的。”岛村也坐了起来，左臂位置的西装被划开了一道渗血的口子。
“我的本意是来向你确认，淀切社长的负伤是否与你相关。刚才的行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鲸木平静地看着临也，视线与语音都仿佛发自机器，“也就是说，我并没有预测到当前情况的发生。”
“我也没料到。”临也由衷地附和，“我倒是希望你将矛头转向粟楠会，但是粟楠会之所以放弃追踪淀切，好像就是你们通过四十万集团与他们交涉的结果吧。简单来说，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顺便问一问，有几位淀切社长受伤了呢？”
“全部。”鲸木的脸上波澜不惊，顿了顿又问，“你怎么知道存在不止一位淀切社长？”
临也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无非就是用我惯常的手段半查半猜出来啦。你来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淀切的事吧？”
“就像你想解决掉的应该不只是淀切社长一样。“鲸木坦然道，”我其实也可以不对你采取多余的措施，相应地，我希望你提供与‘头’有关的情报。”
临也闭上眼，短暂地思索了一下。
“头在岸谷新罗那里。”他回答。
据鲸木所知，岸谷新罗是岸谷森严的儿子，以及折原临也唯一的朋友。
“了解了，希望你说的是事实。也希望你今后能够不再妨碍我的行动。我会妥善处理那段录像的。”
接着鲸木就要告辞了。岛村将跟着她一起离开，然后把那段录像的备份交给她。
“为什么不干脆用罪歌砍我呢？”临也坐在门板上朝鲸木问。
“你摧毁了‘淀切阵内’这一集团，可以将之作为一种谢礼。而且，”鲸木转过头，向临也展露了一面屏息凝神的侧脸。临也能听到的只有墙外模糊的鸟鸣。她接着告诉临也，“罪歌似乎不愿意爱你。”
临也愣了一下，笑道：“彼此彼此。”
厕所的入口处传来争执声，一个声音说滚开，老子要憋死了，另一个声音说不好意思，厕所正在清洁中，还是请您先滚。鲸木转身向外走去，将要迈步的时候，对临也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对你所经历的不幸表示遗憾，折原先生。即使与我经手的部分货物相比，你的遭遇不值一提。”
鲸木和岛村出去后，外面的争执声就停了，可能是快要憋死的那个小混混没想到从男厕所里走出的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也可能是拦住他的高大清洁工给他的肚子来了一拳，帮他采用了就地解决的方式。后来临也的抑制剂起效了，他拖着一条裤管走回刚才的隔间，捡起自己的刀把手上的塑料捆带割断，整理好衣装往外走。
南池袋公园的中央有一大块空地。临也在空地周围找到一张长椅，坐在上面沉思。一位主妇推着婴儿车从他前方路过，里面的婴儿和他对上视线，好像鲸木对他表示遗憾时那样空洞而真诚。他给新罗发了一条短信，新罗没有回复。他盯着手机屏幕太久，双眼胀痛得似乎要流泪，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临也一直坐着，陆续又有一两辆婴儿车经过，他没有再与那些婴儿对视。他望着长椅前的空地，想象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他没能亲眼目睹的静雄与罪歌的大战：近百个男男女女围住静雄，对静雄说“我爱你”，静雄把他们全揍飞了。好比看一场只有他能看到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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