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独]降落点

众独/短篇集合

syou

2025/05/01 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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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为现代架空，呆呆刘众赫×活泼金独子
※在尝试摸索一些角色不同身份设定下的可能性，请原谅私设与OOC 
※会出现：不认识的人名，李秀卿

01.

若谈起死亡，也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认知与理解。
在有些人心里避之不及，在有些人心里坦然接受；在有些人心里是对天堂的向往，在有些人心里是对地狱的想象；在有些人心里是痛苦的终结，在有些人心里是解脱的终点。
在金独子心里，死亡对他来说太遥远了。在他关于死亡的模糊概念中只有一片黑暗，没有任何情绪，他也实在想不出在什么情况下会迎来这样关于生命的终止。
可是现在，他发现死亡竟然不是这样的。他依旧有思想，有活动，有心跳，甚至皮肤的温度也别无二致。
他死了。哪怕想不起来是怎么死的，金独子也知道，他死了。
如同万花筒的景色，每一次转动他都似乎看到自己不同的死亡。却因为那数量过多，反而没有任何记忆与实感，就像在看一部自己主演的影片。
他死了。金独子看着周围的一片漆黑，只有自己格外清晰，他已经死了。
“Hey，S〇〇i！”
【我说过，不要那么叫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环绕立体声在耳畔响起。准确地说，这个声音来自脑海。
“可是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金独子无奈摊手，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毕竟他看不见对方。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就像我叫金独子，每次我说‘我是独子’，都会有人问‘你是独生子？’。”金独子认真地解释并介绍自己，“然后我就要说，‘虽然我的确是独生子，但是我的名字就是独子，金独子’。名字是认识对方的起点，不是吗？”
【也可能是长相？名字有可能是假的。】
“话虽如此，但是名字是文字啊。”金独子兴致勃勃地和声音交流，“书写成名字的文字，就是人的第二张脸。会不自觉地通过名字想象和匹配这个人的模样吧？”
【可是也有例外。】
“比如说？”
【就像现在，你既不知道我的长相，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所以我在问你的名字。”金独子就着声音的话说道，“你总不希望我就这么Hey S〇〇i，然后把你想象成一团五彩斑斓的黑吧？”
【……】
“考虑一下？”
【金俊浩。】
金独子愣了一下，噗哈地笑出声来，表情和颜悦色，“没想到我们还是同样的姓氏。果然，韩国姓金的还是太多了。”
【我的话题到此为止吧。就像上次一样，你该出发了。】
声音……现在应该称他为金俊浩了。金俊浩所说的，是已经进行过一次的寻找降落点之旅，金独子简称它为时空旅行。那是金独子死后的彩票兑奖，他可以选择过往的一个时间点然后留在那里重新开始。
哪怕概念解释有些模糊，可这与重生无疑，甚至还可以先试后买。如果金独子不满意当前的时间节点，还可以继续向后跳跃。只是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就像是你眼前有一片玉米地，你不许回头，且仅有一次机会，需要选一根最大的带走。只是你不会知道在眼前的玉米棒之后，到底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人要知足，不能贪婪。因此金俊浩为金独子选出的最好的玉米棒，是他出生的那一年。新生的颗粒饱满，一切都还在萌芽状态，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生机。
金独子出生在深冬，情人节的第二天，甚至还有点下雪的日子。
他睁开眼发现就在母亲眼前。尚是婴儿的他还没有适应周围的光线，视力也还模糊，却恰好能够看到怀抱自己的母亲。金独子那个瞬间，觉得室内的灯光比阳光还要温暖，稍后才意识到这份温暖是自己的体温，是母亲的体温。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好像一直都是母亲。要照顾他，要照顾家，要在工作和家务之间理所应当地穿行。可此刻，她似乎还不是那样活着。
金独子努力地伸出感觉不太好支配的手，李秀卿的眸中微微讶异，笑着接过，让肉嘟嘟的触感碰到自己的脸上。
【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金独子没有选择生命的起始作为再次开始的原点。
“因为不想吧。”金独子回答得轻巧，对他提议，“我想继续向前看看。”
【你的机会是有限的。】
金俊浩的语气那时候还不似现在温和些，严肃地提醒道。
“嗯，我不会后悔的。”金独子咧起嘴角，“我不是那种改了五版稿之后说还是一开始最好的那种人。”
于是，现在的金独子要在金俊浩的帮助下，开始第二次为了寻找降落点的时空旅行。

02.

眼前的景色一晃，金独子正在公园的沙坑面前。旁边有色彩鲜艳的塑料小桶和铲子，自己的双手正在拍打着什么奇形怪状的沙土。
【这是你幼儿园的时候。】
“这我倒是知道……”一张嘴，童声令他吓了一跳。
脑海中部分正在交融的记忆告诉金独子，这是附近的家庭公园，今天是休息日，带着孩子来休闲放松的家长不少。只是他们通常会凑在一起聊天，其他小朋友则是认不认识都能玩在一起。
然而金独子已经不是能随便和小孩子玩在一起的性格和年龄了。他四处打量，没有看到母亲。
几乎没能留存下的童年记忆开始翻涌，意外地触发按钮。金独子想起来因为这里离家很近，母亲一般把他放下就回家写稿子了。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差点被诱拐，也许李秀卿更多时间都还在写作，而不是选择和他形影不离。
金独子把铲子放进桶里，拎着往周边走，空荡荡的随着他的小小步伐而响动着，到处的人影和交谈声是安全的象征。
走到靠近外围、没有什么设施而安静的角落，金独子终于心满意足。即便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儿，情绪上却还是更渴望清净些。
跳上落了片树叶的长椅坐好，身边的草丛突然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子钻了出来。
两个人在安静中四目相对，阳光透过树影悠哉地扫过，金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和长大之后的模样相距甚远，但是五官的投影分明是自己熟悉的人。无论是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头发微微卷起的弧度，根本就是缩小版的刘众赫。
刘众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金独子诧异。
刘众赫见陌生小孩一直看着自己，眼神率先戒备几分，想要离开却注意到了金独子手中的塑料小桶。他犹豫片刻，开口道。
“这个借给我。”
和听到自己童声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金独子只恨自己没有手机，不能把这个稚嫩的声音录下来。人也太奇妙了吧？刘众赫是怎么长成之后那个深沉嗓音的。
不仅如此，就连说话咬字的方式和节奏都没变化，也太可爱了。
刘众赫不放弃地再次提出要求：“塑料桶借给我。”
金独子终于回过神来，主动递了过来，好奇地问：“你要做什么？”
仔细看来，刘众赫的衣服脏兮兮的，手上也有污渍。
刘众赫没有回答，给了金独子一个“好奇就跟上”的眼神，又从草丛钻了回去。金独子也跟着过去，叶片划过稚嫩身躯的感觉无比鲜明，爬出来之后，眼前更加空旷还有点荒凉。
在不远处看到了刘众赫的影子，他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金独子赶紧追了过去，这下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是一条公园和外围相接的小小沟壑，狭长窄小，落在里面的叶子铺成一条长毯。虽说并不深，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危险。而沟壑深处，一只脏兮兮的白色小猫在里面蹲好，冲着这边咪咪叫。
原来刘众赫是想要帮助这只小猫，可他进不去，手也够不到。塑料小桶的大小刚好能探入，刘众赫这回努力地伸长了手，把小猫捞进桶里带了出来。
金独子急忙配合地接过，桶里的小猫一双眼睛不谙世事，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刘众赫比刚刚更加狼狈，脸上都蹭了不少灰土。
这时候就要感谢母亲了。金独子果不其然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了手帕，递给刘众赫。
“……”刘众赫沉默地从他手里接过，却是去帮小猫擦掉头上的土渣子，然后冲金独子道，“谢谢，我会还给你的。”
“没关系，不用还了。”金独子努力学习小孩子的说话方式，说完之后自己脸上都有点烧得慌，这把年纪了还真是。
不过，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公园后来确实有一只地域猫是白色的，如果就是这只小猫的话，当时刘众赫也救出它了吗？
刘众赫从金独子手中接过小猫桶，说自己要先把它带走。金独子没有问他要送去哪里，只是在刘众赫的犹豫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担忧。
“这个桶是我送给小猫的。”
“……好。”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金独子趁热打铁地问道。讲道理，就小孩子这种天真烂漫的语气，谁能拒绝。
刘众赫犹豫。
【你选择留在这里吗？】
金俊浩突然主动出声。
“我叫……刘众赫。”
“刘众赫。”金独子去抓他空着的那只手，上面还有摸过土之后有些干燥的触感，“我是独子。”
“……独子？”他在有限的词库中思考这个名字的意思。
“我是独生子，也是独子，金独子。”
“好奇怪的名字。”刘众赫毫不客气地说道。
道别之后，金独子终于从小孩子的状态脱出。这种扬着语调说话的方式可太累了。
【这里是你的选择吗。】
金俊浩再次问道。
“不，我要继续向前走。”金独子笑得烂漫，原本就稚嫩可爱的笑脸显得更加富有朝气，“我好像有了想要确认的事情。”
【我要再次提醒你。时空旅行只是供你选择想要降落的时间点，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真正改变。】
“我知道，可是出现的一切，都说明存在过吧？”
“……是。”
“那就没什么纠结的了。这里不是我的选择。”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回归黑暗，从白日抽出的感觉还有些不适应，眼前似乎还残留着被阳光照耀过的树影。金独子张张嘴，终于是自己熟悉的身体和声音了。
【其实那是个不错的选择。】
“确实。”金独子也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停在那里，李秀卿的人生也会改变。】
金独子觉得可惜的确实和母亲有关。如果他没有遭遇那场意外，李秀卿就有更多时间做自己。之后的许多事情也可能不会发生。没错，很多事情可能不会发生，有坏的，也有好的。
“我妈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金独子确信地说。
【……接下来你想要去哪个时间点？】
“嘿，俊浩。”
【………………】
“咳，我是想要提问，我可以指定具体降落到哪一天吗？”
【可以。不过很少有人能够把时间记忆得那么精确，如果你觉得模棱两可，最好不要尝试。】
“那么还是小心一点吧。”金独子讪讪，小时候的记忆最不可信了。
这也是他不会执念回到童年的原因之一。都说童年无忧无虑，可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起码对于他来说，是因为那时还没有自己的思想。因为无知而无畏，也会因为无知而快乐。只是金独子不想要那种快乐，他更需要属于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痛苦还是开心，悲伤还是喜悦，如果不印上名为“金独子”的标签他就无法安心。好像一切都只是借来的，随时会和其他人的情绪同化，然后消失在那些人云亦云的记忆中。
进行时空跳跃前，那种如同看书时翻过一页，发现已经是结局般的恍然再次袭来。
【珍惜你的机会。】
金俊浩提醒他。

03.

最先进入耳朵的，是熟悉的叫喊声。用叫喊来形容似乎不太正确，但是在出招时发出的那种呼喝，无论过去多少年金独子都会不适应。
分组训练的声音，教练说话的声音，攻击靶子发出的声音。在整体给人一种白色印象的道场中，金独子正和其他年龄差不多的豆丁学生一起做热身训练。
在他小学的时候，李秀卿为他报了空手道少年班。当时空手道才正兴起，虽然远不如跆拳道的知名度，但是以“兼具实用性与防御性”、“能够应对校园暴力的自卫术”为宣传点的方式确实赢得不少家长的关注。
金独子这才发现，和自己一同的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多少都有相似的特质。看上去都是性格内向而敏感的类型，难道自己当时看起来也是标准会被霸凌的那种人？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金独子对空手道没能坚持下去，却打下了不错的底子。在他初中被团团围住差点成为靶子的时候，他的身体率先做出了抵抗的本能反应。如果不是这段学习经历，他可能会过上不一样的人生——悲惨的那种。
正值暑期，少年班的排课密集，并且不时就有插班生进来。重新审视才注意到，当时的空手道热潮确实就在身边汹涌。只是小孩子们哪里会明白，他们只知道之后还要补暑假作业。
按照原本的轨迹，已经学了两年的金独子会在这次暑期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退出。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就是不想学了，罗列不出任何理由，李秀卿最后也没有强求。加上那本来就是搬家前金独子最后一次在这边道场的课程，早几天离开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现在的金独子懂得了如何整理自己的想法。那时候的他，是厌倦了。他不喜欢这种被规则堆叠起来，甚至存在森严阶级的地方。即便他没有遭遇任何不公和霸凌，就是单纯不喜欢这种地方。
他不准备做体育生，也不会继续参加晋级考试和比赛，和空手道彼此路过，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的体验。
只是这一次，金独子坚持了更久。因为他总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就像在他生前的世界，有一场预报过的流星雨正准备袭来，即便他没能看到，却依旧令他相信并期待必然的降临。
集中做完力量训练后，金独子在一个人流最高峰的周末，再次见到了刘众赫。
他是穿着道服直接进来的，只是站在那里就很有气势。与幼儿园时还像个小包子似的模样不同，小学的刘众赫拔了些许身高，不过依旧是孩子的可爱模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曜石一般的漂亮，完全不像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
【你看得很认真。】
金俊浩的声音意味深长。
“如果你不出声，我还能再看两分钟。”金独子已经学会了如何直接和金俊浩说话，他远远看着教练和刘众赫在交谈什么，“同样作为男人，你不觉得刘众赫很帅吗？”
【外表只是第一张脸。这是你说的。】
“可是他第二张脸也很帅啊？如果我叫‘刘众赫’，我会把名字贴在身上。”
【……他会庆幸你不是。】
片刻后，教练叫来了金独子。刘众赫才搬家转来这边道场，之后要准备蓝带的考试。因为他们同样都是绿带，所以由金独子带刘众赫熟悉一下新环境，同时担任他的陪练。
一开始刘众赫还保持着基本的友好态度，可是金独子相较而言话有些多，热情程度和那副长相简直反比，让他承受不住。
“附近有家炒年糕店，这附近的人都去吃过。”离开道场，金独子还跟着刘众赫，“不过他家最好吃的其实是炸鸡，还有旁边的酸奶店……”
刘众赫叹了口气。金独子立马闭嘴。原来这个习惯也是从小就有的？
“我会自己确认的。”刘众赫看了金独子一眼，琢磨片刻，补了一句，“谢谢。”
只是这句感谢，表达谢意只占了三分，七分都在婉拒他的接近。
看着刘众赫走出去几步，金独子突然叫他的名字。
“刘众赫——”
刘众赫回头看到，眉毛都快打起架来。
“我是独子。”他继续说道。
刘众赫眉头一挑，“叫独子的独生子吗？”
金独子点点头。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刘众赫的笑点，他转身离开时竟然似乎在笑。声音悠悠然融进风中，吹了过来。
“好奇怪的名字。”
金独子从来不是一个主动而热情的人。可是现在他的情况不同，才让他可以去尝试许多不一样的自己。此时此刻也是如此，他直接追了上去。
“我们一起去吃吧？现在。”
“……现在？”
【他在委婉地问你脑子有没有病。】
那天，刘众赫还是拒绝了金独子。不过，只有那一次。
接下来的时间，金独子有过几次让刘众赫惊讶的地方。
金独子在组手的时候，防御和攻击都很漂亮。空手道更讲究简洁与克制，平常练习时累积的内在力量都会在实战中表现。金独子的风格更是像深潭，不可见底，教练和学员都觉得很符合他的气质。
这就是另外一点。刘众赫听到其他后辈提起金独子的评价，和他见到的完全不同。金独子见到刘众赫就会像鱿鱼点着地冲过来，不想知道的情报都如海水一般袭来将他拍进海底，刘众赫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什么海洋生物。
这很糟糕。刘众赫在梦到自己变成翻车鱼，金独子变成鱿鱼扒在他身上乘顺风车之后，紧张到流汗。
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刘众赫依旧可以捕捉到些许关于金独子的细节。好像从他告诉自己名字开始，从自己觉得他的名字奇怪开始，就真的认识了一样。
这是刘众赫从未有过的感受。他并没有太孤僻，却也并不合群，至今没有长久相伴的朋友。就连亲情也比较寡淡，全家的性格都很冷静，不靠对话就能交流。
所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位金独子，说是朋友，觉得没有那么亲近。说不是朋友，又觉得他们比一般关系熟悉许多。
做完当天的练习，金独子和刘众赫留下整理用具，坐在一起喝水休息，那句话来得让刘众赫猝不及防。
“我下周就要搬家了。”
刘众赫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个表情太过可爱，让金独子忍不住笑出声。
刘众赫：“你在骗我？”
金独子：“没有，是真的。本来上完暑期的课就不再来了。”
杯子里是柠檬水，此刻留在嘴里只剩下酸涩的后味，还有点发苦。真奇怪，平时明明不是这个味道的。
面对耷拉下耳朵的刘众赫，金独子觉得不太好意思，可这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我告诉你的，都记住了吗？”
“……”刘众赫这才明白，为什么金独子要告诉自己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才刚刚搬来，他就要搬走了。而金独子把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事无巨细地交给了刘众赫，就像把他留在了这里。
刘众赫的领口因为坐姿而微微敞开，金独子好心地帮他整理。
“……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末。你要来送我吗？”金独子故意问道。他知道不可能，因为刘众赫下周六和周日都有比赛。
刘众赫的声音没有犹豫：“好。”
金独子：“……嗯？你有比赛啊。”
“比赛又不是只有一次。”
“我也不是离开就再也不见啊。”
金独子忍不住去揉他的脑袋。怎么手感这么好？忍不住多揉了两下。运动后的热度暖烘烘的，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
【他生气了。】
刘众赫挥开金独子的手，头发比起刚才凌乱不少。
金独子又笑，双手挤住他的脸颊，触感柔软，后者大惊失色。全然不顾那个表情，金独子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安静些。这段时间他的能量都已经耗尽了，做个热情的小孩太难了。
好在年纪越小，越容易交朋友。这是在成人的屏障竖起来之前，还算是半个公共区域的地方。只要在这里留下痕迹，总会有人来和你一起涂涂画画，不会在意这儿是属于谁的。
“刘众赫，就算我搬走了，你还会联系我吗？会去找我吗？”
刘众赫因为面部被挤压，不能清晰地发声。可他没有拒绝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点了点头，眨眨眼，一声含糊不清的“会”。
真是个令人心满意足的回答。
“我也会去找你的。”
【你要选择这里吗？】
金俊浩的声音打断还在泛滥的温情。语气中还有些许不满。
“不，这里不是我的选择。”
灵魂出窍一般的，金独子看到少年的自己捧着刘众赫的脸，彼此的模样都那样遥远而陌生。周围的景色退却，白色的道场消失不见，柠檬水的香气也荡然无存。
熟悉的黑暗再度包裹住他。像是一个过度用力的拥抱，让他险些呼吸不畅。
【再往后还会更好吗？】
【随着你长大，可以选择和翻盘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人生未必翻盘才是最好的嘛。”金独子的语气还带着孩子的风格。只是用久了小孩子的身体，觉得浑身不对劲，倒是羡慕肩颈和腰还是盟友的年纪，“我们休息休息再继续吧。”
【你的身体应该不知道疲惫。】
“可是精神会，没有人应该不知疲惫。”金独子席地而坐，看起来像是在故意制造休息的机会，“不要等真的累了才休息，那就晚了。”
金俊浩没有回应，陷入了沉默。明明听不到呼吸声，金独子却感觉并希望，他在做一场好梦。

04.

在进行下一次寻找降落点的时空旅行之前，鲜少会和金独子讨论私人话题的金俊浩，对刘众赫表现出很强的好奇心。
【只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为什么你要执着于见他？】
这个问题金独子没有好好思考过，因为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种执着。打个比方，金独子有一款很喜欢吃的饼干。某天走在路上，天上开始掉这种饼干，那要不要吃？
那些微妙错过的属于刘众赫的童年，就是他的饼干。既然能吃，他没有道理不吃。
“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都能让我选择喜欢的时间点重新开始人生，自然也知道刘众赫是谁吧？”
【……】
【知道。】
刘众赫是金独子的恋人。这句话写在金独子人生字典的首页，大字号，加粗。老实说，他其实还想印成小广告贴满大街小巷，可是那样违法，加上刘众赫真的会杀了自己，所以只能作罢。
要说和刘众赫的相识到相恋，都可以写成一本小说。毫不夸张地讲，里面包含了大量爱情小说的流行元素。金独子已经不想去回忆最初自己是如何鼓起一辈子的勇气去向他搭讪，那时候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段恋情的起始鼓点。
“我和刘众赫认识得比较晚。”金独子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的每一页都很鲜明，“也从来没听说过他的童年，好像他生下来就是一米八几的个子了。”
【人怎么可能……算了。】
金独子：“是啊，人怎么可能生下来就一米八几，怎么可能会没有童年。可是刘众赫和我说，他对小时候的确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好像大家那时候都差不多。”
【人总会追寻不确定的事物。记忆也是，明明不是现实。】
“你说得也没错，也许我就是在这么做。现在我是唯一能看到他童年的人了，不是吗？怎么可能不好奇。”
【可又不能改变什么。】
“没有因为不能改变，就要放弃的道理吧。”金独子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子，似乎在为下一次时空旅行做准备，嘴上也不闲着，“而且我只是想看看他，看看我们到底错过了多少。”
【别因为这种事忘了你要做的。如果到你死前的时间点都没能降落，你就不能复活了。】
“知道了，知道了。”金独子随意挥了挥手，感觉到金俊浩好像生气了。
金独子和刘众赫在谈及过往的时候，发现过两次他们的擦肩而过。
一次是初中，他们的修学旅行去过同一个地方。虽然记忆没有那么清楚，但是彼此都还记得那一次赶上四所中学撞在一起，是非常拥挤的回忆。在人群中，他们说不定有过会面。
还有一次是在大学，当时举办大学间的电竞友谊赛，刘众赫在个人和团体项目中都有出赛。金独子因为对游戏不感兴趣而没去现场，不然也能看到当时的冠军是何种风采。
有过前几次时空旅行的经验之后，金独子更加确信，也许他们都在为了遇见彼此而在命运中努力过。按照他的设想，与刘众赫相识前用校园生活间隔的每个时间点，他们应该都有过能碰面的机会。
可是接下来的两次旅行都不顺利，就像金俊浩的脾气在作祟一样。
初中的那场修学旅行简直是灾难。当时身处在熟悉的群体中并不觉得，回过头来感受，简直让金独子快要在高密度的人群中晕过去。
放眼望去不同的制服聚在一起，在地上成了几个巨大的方形格子，彼此都有着天然的界限。老师扯着嗓子怕哪个学生走丢了，还没开走的大巴排着队拦路，比高峰时段的堵车还要混乱。
金独子心不在焉地跟着去看了熊猫，去民俗村体验制作纸质工艺品和腌泡菜。和同学一起分工准备晚餐，进行有人乐在其中有人烦不可耐的团体协作活动。
被天然的高能量团体纳入，围着篝火跳舞的时候，金独子突然想起来了。当年确实是这种情况，只是那时候心情要更加糟糕。他的书包里背了一本新发售的小说，是母亲推荐的，结果直到回家都没机会拿出来看。
老师讲话之后，学生之间有互赠信件的环节。和那时候一样，金独子没有准备，更不会收到。他趁着这个空档往其他学校的区域去，希望能够碰见明显也不适合这种青春活动的刘众赫。
掩着制服走出十来分钟，金独子一眼就看到了刘众赫。比前几年似乎高了一些，更明显有了少年人的模样。瘦高的身材还没有被夸张的肌肉覆盖，却比同龄人看着更结实。
他正被其他同学围在中间，然后很快，竟然开始布置起什么。金独子靠近猫在后面，原来是才艺环节。因为刘众赫说会射飞镖，结果正好住宿地有道具，大家都兴致勃勃。吹气球的吹气球，准备支架的准备支架，很快就成了完美的射击现场。
其实刘众赫如果说会空手道，也许没这么麻烦。但是根据金独子对他的了解，刘众赫应该是动了一下脑子，觉得说一个偏一点的就能跳过，谁知道道具都给他准备好了。
刘众赫在大家屏息间，轻松地连续射破三个气球，换来一阵欢呼。之后又把剩下的全部戳破才被放过。后面的才艺有人唱歌跳舞，也有人耍宝卖乖，很快就忘记了刘众赫的风头。
金独子想去和他说话，却觉得他更需要休息。
【你要选择在这里吗。】
“不，这里应该是最累的时候了。”
【难道不是升学？】
“噢，你果然知道我升学考试很辛苦？”
【……当然。】
【我无所不知。】
“什么都知道也不是好事吧。人生要有未知才能精彩，尤其是自己拼来的。”
【……】
“去下一个时间点吧。”金独子笑着说，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远处的刘众赫，“记得别把我放到高考当天就行。”
在离开的瞬间，金独子觉得刘众赫好像看向了这边。
因为在上一个时间点逗留较短，这一次跳跃感觉都跟着加速了。这时候金独子的身体已经和现在相差不大，那种束手束脚的紧绷感消失不见，甚至可以说是人生健康状态的巅峰。
从脸上的温度和心跳的速度来看，自己刚刚是在跑步。金独子微微喘息，打量自己。高中制服，书包，还有没电的手机。这段记忆非常深刻，是他至今都偶尔回想起的夕阳下的奔跑。
确认了一下所在的位置，总之先往网吧跑。
金独子高中的时候，十分沉迷网络小说。那时候李秀卿作为作家的成绩刚刚起步，却因为个人经历与文字阴郁的风格而遭受抨击。她似乎也不希望金独子看那些内容，于是推荐了他正成为新世代阅读媒介的网络小说。
开始有些抗拒，可真的遇到人生小说之后，金独子就沉迷了。这天也是，最喜欢的作品要更新最终话，可是金独子的手机却没电了。根本等不到回家，他决定去距离学校最近的网吧，早看早享受。
抵达网吧，里面已经有不少学生。金独子本来找了偏僻的角落，却灵机一动换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他再一次有了不断刷新直至出现最爱小说结尾章节的体验，时隔多年的重读，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第一次看到时的震撼与怅惘，现在已经被其他的情绪覆盖。他已经看过外传，知道这个故事有一个多棒的真正的结局。
反复回味了几遍，金独子还没有离开，不时张望门口。没过一会儿，几个穿着别校制服的学生走了进来。跟在最后的，是刘众赫。
他脖子上挂着耳麦，身材高大而结实，五官更是好看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为什么网吧里的所有人还不站起来给他鼓掌？金独子不解。
他们几个人在隔着金独子一排的位置落座，刘众赫背对着他。金独子盯着他的背影，听他们小声交谈，似乎是游戏里要和人打比赛还是什么的。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刘众赫握着鼠标的动作，连手指点击的样子都足够帅气。
他就那样欣赏着，直到白天开始有了休息的迹象，那边似乎也打赢了，发出小小的欢呼，和刘众赫击掌、拥抱。金独子如果脸皮再厚一点，估计能混进去跟着一起庆祝。
【你的想法很危险。】
“怎么连我的想法你都知道？”金独子尝试更夸张的想法。
【……】
没有反应，看来只是在诈自己。金独子过于关注刘众赫的一举一动，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空气泛起了微醺的浅红色。
刘众赫离开前，突然看向金独子的方向。两个人毫无准备地四目相接，在金独子犹豫要怎么打招呼的时候，刘众赫把耳麦扣在脑袋上，大步离开了。
【这里是你的选择吗？】
“……他这么气人，你让我选择这里？”金独子开玩笑道。
【你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继续下去，你又会迎来死亡。】
金独子也离开网吧，顺着马路往车站走。哪怕已经是死过的人，因为没有恐怖的记忆，所以全然不在意。
【金独子。】
“这还是金俊浩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下一次，应该是你的选择了。】
夜色渐深，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金独子到家的时候，从窗户看到李秀卿的影子。
“嗯，我会有自己的选择。”
可惜不能和母亲一起吃个饭了。

05.

还记得二十岁那年，是母亲主动买了酒和他一起喝。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她的事业可以说是风生水起。被批判不够女性的阴郁文字更加克制而冷静，随着在海外出版收获了不少书迷。
她第一次主动给金独子看自己的小说。那本小说中有太多熟悉的过往影子，也有太多他们没能敞开说的话。那些幸与不幸，都化作字里行间的深深雪原，在弥漫视野的风雪过后，有种别样的暖意。
金独子第一次感谢自己热爱阅读，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错过母亲在褪去这层身份后，是怎样的人。
“独子，你怎么一点都不能喝？”
眼前晕晕乎乎的，金独子觉得眼睛发烫，自己怎么这么不胜酒力。李秀卿的声音那样遥远，却在他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清晰地印刻进脑海。就像他在阅读的时候，将每个字放入脑袋里一样清楚。
李秀卿说，“独子，我从来不后悔成为你的母亲。如果没有放弃什么，从小和你朝夕相处，也许我们不会成为现在这种母子关系。我可不想知道如果我们冷漠地相处，那得多伤人。”
李秀卿还说，“你是我灵感的源泉，因为有你，我才知道应该如何书写爱。即便有个中不幸，可血依旧是热的，你依旧是热的。”
李秀卿继续说，“我最爱的独子，我的孩子。希望凉薄的我们，都能炙热地爱人。”
那些话像是呓语，像是睡前故事，像是深度催眠。在金独子尚不能对爱侃侃而谈的年纪，拨动了他的心弦，留下了一枚信仰般的拨片。
也许因为如此，金独子才愿意面对刘众赫袒露出全部的热爱。他的长相是好的，他的性格是好的，他的言行是好的，他的每部分无关大小都组成了刘众赫这个名字的一笔一划，在金独子的心中烙印，加深，越发滚烫。
他们真正擦肩而过的那个夏日，金独子因为怯于炎热而错过了他。这一次，他不会再那样做了。
准备了手持电风扇和大麦茶，金独子前往会场。在他思考要不要再准备签名板或者花束的时候，金俊浩提出了严厉的抗议。
【这只是友谊赛。】
【不要因为你的行为不会被记录就为所欲为。】
确实有些夸张了。金独子还是有点遗憾，毕竟母亲教给他炙热的爱，让他不知觉间变得可以尝试许多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想要称之为勇气。
因为电竞的热度攀高，大学之间也经常会举行友谊赛。金独子只知道那时候刘众赫颇有名气，似乎还有职业队伍向他抛出橄榄枝，可他都拒绝了，说游戏只是自己的爱好，不想让爱好变成事业。
确实，游戏的确是刘众赫的爱好。金独子想起自己健在时的刘众赫与他爱的游戏们，新发售的游戏要请假在家玩，失踪好几天后出现在公司一脸神清气爽。更别说他们的约会时间完全要给什么活动啊、公会战让步，因为金独子完全不碰游戏。
不过因为刘众赫打游戏的时候很帅气，所以金独子没有怨言。
此刻也是，人帅技术好的刘众赫还有专门的粉丝团体，有应援物还有手幅。在刘众赫的操作之后，还不等解说到位，欢呼和尖叫就已经先行。
看看屏幕。嗯，看不懂。
听听解说。嗯，听不懂。
金独子最后选择只盯着刘众赫看，直到比赛结束，他留下了属于冠军的照片。
这张照片后来金独子在刘众赫家看到过，而如今能够亲眼见到，又是不一样的心潮澎湃。如果可以，他还想再次经历那一幕。经历刘众赫向自己诉说曾经，自己感叹他们错过的那一幕。
【这里是你的选择了吧。】
在金独子准备去找刘众赫的时候，金俊浩的声音猛然插入。一道破碎的影像如同割裂时空的镜子碎片，映照出金独子当下的处境。
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中，金独子看到了自己，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尸体。是最常见的车祸，他倒在血泊中看不出模样。
“就算你和我说会死，可是我都没有印象，就像在看恐怖片一样。”
【那这样呢。】
金独子被抽离到熟悉的黑色之中。只是这次，周围出现了无数透明的屏障。密密麻麻地交叠，如同无尽蔓延的蜂巢。每一面上都映照着金独子的一种死法，各式各样的血色成为赤红的警告。
【不停下的话，会有各种各样的死法等着你。】
“可是我还有一个时间点没去，那是我的选择。”
【……什么？】
“我的选择一开始就定好了。”事已至此，金独子也不准备继续隐瞒，“我要降落的时间点，是我25岁的3月24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
【……不行。】
金独子忍不住笑，“你不是说了，只要我的记忆够精准，就可以指定具体的降落点？”
【不可以。你不可以去25岁的时间点，你就在这里降落。】
“如果我不同意，你没有办法让我降落吧。”金独子向前一步，眼前空无一人，却似乎在逼近什么。
【……金独子。】
“我说了，我会有自己的选择。”
从一开始，金独子就已经决定，如果真的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还要从25岁的3月24日开始。那是他和刘众赫相遇的日子。
只是，这不是为了自己。
【你一定还要见他吗？】
“嗯。”
【如果和他遇见你一定会死呢？】
“这也说不好吧。为什么要把我的死怪在我爱的、也爱我的人身上。”
【……你妈妈也不喜欢他。】
“这个……我会努力调解。而且其实已经有效果了，我妈说下次带你回家吃饭她不会锁门了。”
【真的……？】
说完这句话，~~金俊浩~~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赶紧闭了嘴。可是一切已经晚了，或者说，从最开始就晚了。
金独子实在是演不下去了，笑意加深，“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声音吧？”
【……】
“你什么样的声音我没听过？你发音吐字的气息，咬字的习惯，还有语速、顿句、情绪……就算你再怎么变声伪装，在我心里，也早就和**刘众赫**这个名字绑死了。”
【…………】
“别说第二张脸，你的第三张脸，第四张脸，也别想逃过我的眼睛和耳朵。”
【………………】
金独子声音放轻了些，像怕吓到他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摘掉了那个声音的双括号，冲着黑暗张开怀抱：“还不愿意来见我吗，众赫？”
啪。黑暗的空间被点亮，一片明亮，却不刺眼。
在自己面前，熟悉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穿着复古的修身西装，还真有几分神的气质。模样依旧英俊，眼下却有难掩的疲惫。
不再自称金俊浩的刘众赫站在原地不动，金独子主动迎了上去。
刘众赫被金独子拆穿的表情不是悲伤或者更柔软的情绪，而是浸透在每一块面部肌肉的不甘和生气。他的眉毛利剑一样刺在脸上，黑曜石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金独子揉揉他的脸，“这是第几次了？”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刘众赫八成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类似于回溯时间的事。只是每次自己都会死去，他才会认为“金独子的死是刘众赫造成的”，才会希望看到“只要金独子不遇见刘众赫就好了”这种局面。
不过很可惜啊，众赫。从他第一次张嘴，金独子就听出来是他了。
开始的确有些慌乱，好在没有表现出来。才能借着这个时空旅行的提议，见到了时间缝隙中属于过去的他。
刘众赫毫不客气地扒开金独子的手，又贴回去。再扒开，又贴回去。这次扒开之后紧紧握住手腕，防止他再次乱动。
“那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应该留在这里。”
“你不想再遇见我吗？”
刘众赫沉默片刻，咬着牙撇开头不看他，“如果你一定会死的话。”
这么说着，他的手松了几分力气，似乎也陷入了混乱之中。从莫名得到这份能力，觉得自己能够拯救金独子开始，最终等待他的却只有GAME OVER的堆叠。只是丧命的不是自己，而是金独子。这样的结果，就好像是自己在不断杀死金独子一样。
在尝试了那么多方法之后，重新来过那么多次之后，他依旧没有找到通关的方法。最后他才明白，也许正确的选择，就是让这场游戏（故事）不要开始。
就这么盯着男人避开的视线，金独子从他松开的手中轻轻挣出。他用双手捧住刘众赫的脸让他面向自己，才发现久违的男人体温，是如此炙热，正如爱一样。
他一定一个人挣扎了很久吧。他一定一个人苦恼了很久吧。他一定一个人尝试了很久吧。所以才会把那个意义深刻的时间点，变成他噩梦的开始。
那么喜欢游戏的一个人，却没有HE等着他，会是怎样的感受呢？所以他才会想要放弃他们的过往，放弃他们的未来，也放弃他自己。
他一定很累了，可在他最累的时候，却没有人可以依靠。
“刘众赫。”金独子叫他的名字。
他希望，自己的声音也能够成为二十岁喝醉时的那场呓语，深深地落进刘众赫的心里。
“没关系的，刘众赫。”金独子用笑鼓励他，母亲说过，他的长相很适合笑，因为看起来和没有表情的时候判若两人，是非常令人想要亲近的模样，“那是因为你一个人，所以才没有找到适合我们两个人的方法。”
手掌下的皮肤微微颤动，刘众赫的双眼都拧了起来，给人一种随时要落泪的错觉。可他的表情那样的义无反顾，哪怕真的流泪，也会像是雨淋在脸上吧。
金独子的额头和他的抵在一起，蔓延彼此的体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了，心的距离却贴得更近。哪怕是在交往中，他们也很少有这种毫无欲求的亲热机会。
更像是小猫把肚皮贴在一起，面包从烤箱出来后回软的过程，新换的被单擦在身上有些微的触感，柠檬水喝到最后的回味是蜂蜜的甜意。
金独子用自己的拇指摩挲刘众赫光滑的肌肤，安慰他，鼓励他，同时也紧紧抓着他。
“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办到的。”
“……万一这只是你的期待呢。”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在时光的消磨中多了几分过去不曾有的脆弱。他现在就是一颗敲出裂纹还不至于破碎的鸡蛋，岌岌可危，连他自己都觉得失去了成为一颗完整水煮蛋的资格。
“期待不好吗？”
“如果期待终究只是一场梦呢。”
只是金独子在料理他的方面，是最顶尖的厨师。他会把鸡蛋直接敲碎打进平底锅，煎成火候正好的溏心蛋，轻轻戳破黏糯的液体，再撒上黑胡椒和盐调味。
“那更好了。”金独子顶着他的额头蹭来蹭去，“就因为是梦，才什么都可能发生啊。”
讶异的眼睛捕捉着金独子的模样。刘众赫的手，这一次也轻轻抚摸上金独子的脸。是他久违的，也害怕触摸的，活生生的金独子。
没想到，从来不和自己打游戏的金独子竟然在这里等着他。让他险些忘记，这到底是谁在救谁。
“这就是我的选择了。”
声音逐渐交叠在一起。一个“我”的发音，变成了我们。
他们一同回到了那个对彼此而言都过于难忘的时间点。

3月24日 2：45 PM

金独子把手机锁屏，解锁，锁屏，解锁，就这样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日期和时间都已经烂在了眼睛里，他抬眼看还坐在公司楼下咖啡厅里喝咖啡的男人，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过去搭讪。
虽说是搭讪，但是这并非因为他对男人感兴趣。而是莫名的，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想要和他认识的冲动。
于是金独子决定不放过这个提前降落的机会，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向人搭话。寒暄了两句，直奔主题：“能问下你的名字吗？”
男人还是很有风度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应道：“金俊浩。”
这可怎么办。金独子心里开始打鼓，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知道他叫刘众赫，甚至是先知道了他叫这名字。接下来的项目就是他们要对接，前几天还在会议室远远地见过一面。
金独子只是看他们在这里偶遇，想要制造一点小小的浪漫因素，故意说一下自己把他和名字匹配上之后的感想：刘众赫——真是人如其名，就像为你量身打造的一样。
现在可倒好，金俊浩，这么大一个假名。烂大街的姓氏配上名字，让他不知道如何继续。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样的姓氏。果然，韩国姓金的还是太多了。”金独子的大脑飞速旋转，硬着头皮开口，拿出自己屡试不爽的自我介绍，“我是独子。”
果不其然，刘众赫有些疑惑，却没有过度表现。
“我是独生子，名字也是独子。金独子。”
没有在脸上直接表示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刘众赫也没有多说什么。
太好了，起码顺利做了自我介绍。
金独子安心地吁了口气。

幸好，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End.

#浅浅一提的流星雨深藏功与名
#交换名片的时候金独子忍不住笑出声
#同人女也为你们的遇见在命运中努力过了

Extra.

01.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金独子才知道，刘众赫比想象中表达爱意的方式更加热烈。
在他最初的想象中，刘众赫的亲吻会更加克制。因为他的工作节奏略显冷硬，据说家人间除了和年幼的妹妹基本都不靠说话交流，浑身都有种禁欲男的气质。
可当他脱了西装，会懒散地窝在懒人沙发上打游戏，和金独子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又或者皱着眉头掩饰害羞地亲热时，才会察觉的确是比自己小上半岁的男人。这六个月不到的时间，让金独子有一种超然的卓越感，因为可以俯瞰刘众赫的可爱之处。
“你抹了多少唇膏？”
刘众赫吐着舌头呸了几下。
“抹了五六下吧。”其实还要更多。最近天气干燥，金独子怕嘴上起皮，特意多抹了些。
“下次我还不如直接吃唇膏。”
金独子故意气他，掏出唇膏递过来。
“……”
刘众赫眉毛抽搐着跳动两下，用袖子在他嘴上胡乱蹭了一通，然后亲了过去。

02.

因为项目的推进，刘众赫和金独子在公司里碰面的机会更多了。
还记得刚遇见的时候，刘众赫习惯性地向搭讪的人报了假名，没想到后来是合作同伴。好在对方没有多追究，就是交换名片的时候笑得有些夸张。后来偶尔的过度热情也让他不太适应，总觉得别有用心。
当他发现金独子似乎是单纯欣赏自己后，戒备心也就放下了不少。熟悉些后，他们会一起吃饭，刘众赫某种意义上很单纯地提及此事。
金独子直言回答：“我确实很喜欢你啊。”
刘众赫：“？”
金独子：“第一次见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帅的名字啊。没想到一看人，更帅。”
刘众赫：“……这就是你老‘众赫众赫’叫我的原因？”
金独子点点头，“是啊。你不觉得名字就是人的第二张脸吗？无论是先看到长相，还是先知道名字，最终都会将两者匹配起来，形成一种联想和印象。”
这么一说倒也不错，就连在网络上也有昵称和头像这样的个人形象。
“说到这，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金独子突然问道。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很奇怪。”
“嗯，嗯，经常有人这么说。”金独子把脸凑过来，似乎在暗示什么。
刘众赫仔细看他的脸，然后诚实地回答：“很普通。”
金独子：“……”
“不过……”刘众赫想到金独子每次见到自己时的笑容，怎么还有点挥之不去的，“很招人喜欢。”
愣了片刻，金独子支吾了一句：“我妈果然没骗我。”

03.

李秀卿不喜欢刘众赫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当时是在金独子的公寓门口偶遇，一眼看出他们关系不一样的李秀卿说要和刘众赫单独谈谈。就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金独子以前喜欢的类型，想要旁敲侧击地表示——你不对我儿子口，要珍惜，明白吗？
结果刘众赫就像在听别人故事一样，毫不在意地来了句：“金独子以前喜欢什么类型，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刘众赫又毫不在意地注视着她补充道：“他现在最喜欢我了。”
李秀卿当时认真地想过，正在写的小说中的死者，要不要换成刘众赫的名字。
在那之后，金独子带刘众赫回老家，李秀卿总是找借口不在，后来更是装也不装了，直接锁门不见客。
随着和金独子感情的深厚，刘众赫也意识到应该修复和李秀卿的关系。在金独子不懈的努力下，李秀卿终于松了口，选了个周末允许金独子带他来家里吃饭。
刘众赫非常认真地包办了当日的午餐和晚餐，从传统韩食到特色料理，再到琳琅满目的点心零食，甚至还有提前酿好的梅子酒和柠檬茶。终于，李秀卿又给了他一个单独谈谈的机会。
金独子被赶到自己的房间前，小声提醒刘众赫：“少说话，多点头。”
刘众赫略作思考，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讨厌你。”李秀卿的开场反而令人不安，和金独子很相似的面容，笑意的感觉又不太一样，“只是一想到在独子身边时间更长的人变成了你，就觉得我不再是他的支撑了。你能理解我这种感情吗？”
刘众赫没有点头，还是选择了有什么说什么，这样才是自己。
“也可能是支撑金独子的变成两个人了。”
“哦？”李秀卿笑笑，“也可能是那孩子在支撑你。”
“没错。”刘众赫坦然望向李秀卿，“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这一次，李秀卿没有再说话。两个人沉默，谁都不准备开口，展开了时间的拉锯战。最终还是李秀卿笑了一声，打破了寂静。
李秀卿：“我啊，真是不喜欢命运这东西。”
刘众赫：“？”

正在自己房间里翻着母亲新整理出相册的金独子，在翻到某页后，淡淡的笑意凝固了一瞬。然后，变成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相册中的那张照片，两个脏兮兮的小孩一同抱着一只白色小猫，手上还挂着个彩色的塑料桶，冲着镜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Fin.

碎碎念：
①最开始构思的时候，是和朋友聊天说到“刘众赫没有童年”。于是就思考如果他有一个童年，会对性格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最终给他安排了相对消极的童年（有家人但是关系一般，没太深刻的感情，因为经常搬家也没有朋友），相对金独子会是更积极的童年（和母亲关系很好）。
因为童年被爱的覆盖率不同，结果就是写完之后觉得金独子要更活泼，刘众赫要更呆呆（在拥有改变时间的力量之后还变得弱小可怜无助）。不过两个人脾气都更好一些了，主要也是不太在乎周围的目光，都是不加班主义。希望这样的处理没有雷到大家（
②在这个世界中，李秀卿是带着金独子到处搬家来躲避前夫的。后来是在同为作家的年轻好友韩秀英的帮助下，和前夫切断了关系，在那之后写出了这段经历，被大众关注，同时被批判不属于“好女性”“好母亲”，她很担心给金独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可是随着媒体和意识的转变，李秀卿的作品获得了更广阔范围的支持，和金独子的生活也在各个方面安定下来。
因为金独子小时候差点被诱拐，李秀卿牺牲了更多时间和他在一起。也因为一直在观察可爱的儿子，在写作方向上有了很大的变化，成为她成功的基石之一。所以李秀卿并不觉得这段日子辛苦或者牺牲了什么，只是改变了注目的方向。母子会一起阅读、交换书评，还会一起去图书节。最近的安排是（偷偷地）一起去参加韩秀英新书的签售会。
③我们隐藏的MVP流星雨！因为并不打算多说关于这个能力的部分，就简单提一下。刘众赫能力的来源就是这场流星雨，在他看来，金独子每次都是看不到这场流星雨就退场了。他重复在咖啡厅的时间点，却发现结局不会改变。最终选择把这个能力让给金独子，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希望他们不再遇见。实际上金独子也是被流星雨沐浴的人，只有当他们一同选择开启相同时间点的再临，才可以继续下去。就像双人游戏，要一同抵达终点。
④《降落点》这个标题没有什么特别可说的，就是我写完抓了个关键词出来（喂）。但是如果有英文名，我会选择《Fall in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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