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遥】心与光火

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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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市的冬天没有彩虹。
正相反，寒风裹挟着灰尘从道路的这头一路飙到那头，刀子一样的触感感觉能把人吹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逍遥觉得围巾好像有点没有围紧，后颈那里的一块皮肤冰凉冰凉的，风吹过时冷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理一理围巾，那样的话好不容易暖和一点了的手一定又会被冻得冰僵。
他突然想起以前风鹰游侠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想见见风的样子吗？”
我他妈的现在一点也不想。他又把鼻子往围巾里埋了一点，同时也感觉到后颈漏风愈加严重了。
这是从那个世界回来的第五年。
思瑞总感慨说哎呀真像是一场梦，他们在那边战斗的几个月，在现实世界里也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在越拉越长的生命里几乎变得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真的说那是一场梦也不为过。
五年，作为最普通的人，脱去了五魂斗士的光环与使命，度过了再普通不过的五年。
林小可已经准备出道了，作为市长千金，即使是在外人看来不清不楚的娱乐圈，她也一路顺风顺水。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笑容干净甜美心灵善良温和，选中她女神确实没有看走眼。雪九小他们两岁，还在念初二，却已经是跆拳道黑带而且正在修自由搏击和散打。这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没人一眼能料到她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仁川在实验室实习进修，学校的课程已经不适合他了。他在兰德博士的理论基础之上，正在尝试进行平行宇宙分裂说的证明和数学模型建立。
思瑞和他倒是平平稳稳地升了高一，思瑞靠着体育特长生的名额和逍遥一起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在田径队里被教练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大家都在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着。
那我呢。
逍遥选择性忽略了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耐不住寒伸手拉高了围巾遮住颈子。
去车站的路怎么这么长。

“逍——遥——！”
思瑞咬牙切齿地盯着前方不远处那个蓝色的背影，脚下生风速度又快了几分。
“你今天没等我就走了！亏我在校门口等了十几分钟！”
逍遥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阵红色的风就从他身边刮过。思瑞刹车的时候还报复性地扯住他围巾的一端，随惯性朝前冲了几步，围巾绷直，拉着那头的逍遥呼吸一窒，被带的一个趔趄。
“你……咳！你有病啊这很危险的好吗？！”
“谁叫你不等我，我在校门口都冻僵了！”思瑞气愤。
“我干嘛等你啊今天又不是星期……”
说到这儿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糟，忘了，今天星期五，他确实该等思瑞一起去他家里补习的。

思瑞对各科基本都苦手，开学统考就是年级吊车尾，实在是脸上挂不住腆着脸求逍遥给他补补理综。
逍遥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
“干啥不找仁川啊他那么厉害。”
“仁川已经不是这个阶级的啦他现在说话我听都听不懂……什么超距近距引力波阿拉斯尔小精灵……”
“是麦克斯韦妖，又叫麦克斯韦精灵。”逍遥纠正他。
“……没差啦，哎呀就教教我嘛，也是帮你自己查漏补缺不是？”
思瑞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一本物理考点，千呼万唤终于换来逍遥一个点头。
“啊啊啊真是受不了你……周五到我家来我跟你补点儿。”
然后周五他就忘了。

逍遥理亏闭嘴，他真的是学傻了连今天周几都忘记了，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
二人一时无言，气氛颇有些尴尬。
好在思瑞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也没把这事儿太往心里去，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感叹说学习班子就是不一样啊，他们这种从周一开始就掰着指头数日子的人到了周五没有那个不是开心上天的，那还会忘了今天周几。
逍遥选择沉默地听着思瑞扯淡。
不过，有个人陪着，去车站那条长长的道路似乎一下子缩短了许多倍。
也挺好的不是吗。

到家已经是九点，讲道理逍遥现在只想倒头就睡——和以前那么多个周五一样，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把一周缺的眠全部补回来。
但是今天家里多了个人，他显然是不可能安心睡过去了。
“哇啊你家好大喔！嗯——不对啊难道逍遥你一个人住吗？！”
思瑞单肩背着包站在门口，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脱下运动鞋，蹬上了刚刚甩到他面前的一双休闲拖，站在客厅里举目四望。
“出差。”
抛给他简单的两个字，逍遥心烦意乱。他开始后悔居然答应思瑞周五来补习，一回到家里他完全就不想动——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来帮这个家伙补课的啊？！
思瑞听闻他的回答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神色之中有些雀跃和羡慕。——爸妈出差，一个人拥有这么大一座房子，想干嘛就干嘛，freedom哦哦哦！
逍遥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孩子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毫不费力就能读懂。不过他对此也只能苦笑，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想要这所谓的自由。
这房子空的难受，没有一丝住人的烟火气息。他每天打开门打开灯打开窗户，心里都像是穿上了一件刚上身没焐热的衣服一样冷的一噻。
上一次和父母见面，似乎还是上上周的视频通话中，为了等到约定的时间逍遥硬生生把自己倒到了加拿大的时差，裹着衣服等到半夜，才和那边的父母聊上十几分钟。
所说的，也不过是些学习啊吃饭啊之类不痛不痒的东西。
他心情简直低落到了极点，没管还站在客厅中央兴奋地四处张望的来客，从包里抽出一本化学重难点摔到桌上。
“给我安静点，过来做题。”
“诶——好吧。”

“……逍遥。”
“讲。”
“我这题好像算错了……你有没有算出sinα（m1＋m2）μg＝F a＝ma？”
“傻了吧F4正交分解有consα你没有带进去，都说了这个是垂直于水平面的力而你的坐标轴垂直于斜面。”
“……辣鸡物理毁我青春。”
“喂喂你倒是起来重算啊别趴下去啊！”
逍遥万分无奈地看着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思瑞感到了心累。
这个平时元气满满的家伙现在被一道物理题折腾的要死要活，简单的一道正交分解求加速度他愣是算了十五分钟没算出来？！
要是龙战士在，估计要夯他一巴掌然后吼勇者无所畏惧了。
“哎……算不动啦。”思瑞自暴自弃地把草稿纸推到一边眼神放空。
“我说……龙战士随手就能让爪子烧起火来，还能凭空召唤圣剑，这符合质量守恒定律吗？”
逍遥一时语塞。
“那不是我们的世界，那边的物理和我们不同，但是也必然有着其自己的规则。”
“别扯这些，我又不是想说这个。”思瑞摆摆手，视线渐渐聚焦到他的身上，蓝眸子对着金眸子，“我只是想他们了，你呢？”
逍遥向来感叹于思瑞对于情感的直率，要是他的话永远也不可能把思念说的这么自然而然理直气壮。他心中感性的一面被太多的理性所制约，终不能表达出来。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总不能把真正思念的人留在身边。
逍遥用笔杆挠了挠下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你用时间密度算算啊，那边都过了一千多年了……物非人非了吧。”
他在自己心中筑起了高堤，任凭情感的水流日日夜夜泛滥却永远也不会溃堤而出。
逍遥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他比任何人都想念那边。仁川，林小可，雪九，还有思瑞，他们在现实世界中也能交到极好的朋友，但他不一样。那几个月中电光豹已经被他彻底放进了心里，他对逍遥来说不仅仅是战友、伙伴、英雄，更是无法替代的亲人、挚友、温暖的陪伴者。
而他有五年没见到他了，他也有一千多年没见到他了。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纵使拥有无尽的生命，它也会从你手中夺走些什么。回忆，情感，身边所有，心中所念，这些总有一天会尽数沉入那条名为时间的河流。

“啊——够了吧，再受力分析要转钟了——”
思瑞呈死去状趴着。
“是你要来补课的啊！我可是放弃了自己大好的睡眠时间……转钟了！？”
逍遥后知后觉地转头望向墙壁上的挂钟，短针已经指向了十二，长针就在它左边一点点。
“这么晚了！三个小时你就做了两道化学四道物理！”
“重点在这里吗！我回不去了好不好末班车已经开走了！”思瑞委屈地大叫。
“……”
逍遥算是被他打败了。

于是思瑞顺理成章地决定住下来，逍遥表示蠢拒。
“你不是光速小子吗，倒是跑回去啊。”
思瑞一脸震惊地朝他嚷嚷：“大半夜晚上十二点耶！你要赶我出去吗？”
……这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以说……你去客房里睡啊干嘛跑过来！”
逍遥甩手一个枕头糊在思瑞脸上。
“你们家客房能睡人！？那完全就是个杂物间好吗！”
思瑞甩手把枕头又扔回逍遥脸上。
“妈的我困死了……你少闹啊关灯睡觉。”
逍遥把枕头放下自己躺好，拉过被子翻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我还不是困死了……”
思瑞关灯也钻进被子里，逍遥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温度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妈的。
困死了。

他做了那个梦。
在沙漠中的竞技场，棕色发的少年浑身刺啦啦闪烁着电流，踉踉跄跄地一步步走向他，然后张开双手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拥抱。
贪婪之王黑色的刀刃朝他心口冲去之时，电光一闪有什么挡在了自己面前。
鲜血滴落在肮脏的地面，连一点灰尘也不曾溅起。

“！”
逍遥猛地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黑暗，思瑞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横在了他胸口上，搞得他呼吸困难，脑袋埋在他颈间，乱糟糟的头发挠的他鼻子有点痒。
是梦啊。
还真是个不令人愉快的梦。
他刚想翻个身摆脱思瑞的挤压，刚一动右腿小腿肚子就传来一种熟悉的僵硬感。
卧槽。
都高中生了难道还会因为缺血钙腿抽筋不成？
看来是的。
逍遥把思瑞一把推开，右腿肚子针扎了一般疼痛，好像一把冰锥戳了进去把他的所有肌肉和筋腱绞到了一起。他死死地咬着下唇扣着床单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是还是有几声呜咽逃脱了牙关。
嘭霹啦啪。
“……妈的逍遥！”
思瑞被推了一把砰的一下从床上摔了下去惊醒，吓得不轻的他气愤愤地站起来揉着自己刚刚被撞到的地方，又爬上床沿，却借着透过窗帘的昏暗光线看见蓝发少年难受地抱着右腿蜷缩在一起，又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喂喂！”
他抓住逍遥的肩膀想把他身体展平，但是对方只是死死地蜷着。
这是……缺钙又受凉导致的抽筋吗。
常年跑步的思瑞对此无比了解，也不再多做什么，这种事情每个青少年总会遇见几次的，过几分钟就好了。
但是他怎么还流这么多汗啊。思瑞搓了搓刚刚扳过逍遥肩膀的手，上面腻腻的。
过一会，逍遥渐渐平复下来，大口喘着气，缓慢地把右腿重新伸直。
“你缺钙。”
思瑞严肃。
“那是因为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才会受凉然后抽筋好吗！”逍遥缓过气来白了他一眼，尽管黑暗中思瑞看不到。
“而且你还流很多汗，你缺锌。生物老师说缺锌会导致汗睡症。”
现学现卖不过如此。逍遥又白了他一眼。
“没有，我只是……”
做了个梦。
“你缺锌，逍遥。”思瑞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他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听你们班的人说你中午都不怎么吃饭，午休时间也撑着写作业……你总是这样不好好关心自己的身体，从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想他们，我们也是一样。但是不管怎样你得好好照顾自己，你再这么下去会垮掉的。”
逍遥不说话。
思瑞把被子整好之后挨在他身边躺下，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明亮。
“别担心你交不到朋友，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好了……晚安啦，明天我叫我妈熬一点排骨汤给你带去，补补钙。”

逍遥有一瞬间觉得好想哭。
是的，他缺钙缺锌可能还缺铁缺钼缺镁缺各种微量元素大量元素他死命的学习麻痹自己把自己搞得虚弱不堪。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他不缺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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