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方旬刚到西藏的时候,他的运气其实不太好。刚来便遇到了暴风雪。
在自然的力量下,哪怕身怀绝技,也得暂时低头。
就在他快精疲力竭的时候,看到了一头漆黑的牦牛。
顿时,段方旬顾不上其他,跟在牦牛后面走了一段,然而没走多远,便失去了牦牛的踪影。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段方旬听到了一声梵音,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火堆旁,锅子里煮着热腾腾的酥油茶,一个瘦削的少年裹在宽大的藏袍里,时不时给火堆添上一点燃料。
段方旬无比确定少年已经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然而却跟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照看着火堆。
“咳咳。”段方旬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友,是你救了我?”
少年抬起头,段方旬这才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
真是一个冰雪般的人啊。段方旬想道。
少年的皮肤在这藏地中算得上惊人的白皙,五官尚未完全长开,却隐隐见了一双桃花眼未来的模样,拨弄着火堆的手修长而柔润,段方旬一看便知,这俊美的少年应与自己一样并非本地人。
但是他又为何会在此处呢?
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随即小屋的门便被拍的震天响,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格桑老弟,在家吗,我给你带羊肉来了!”
少年收回看着段方旬的目光,拢了拢火,走向门口,段方旬听到了一个淡漠而清澈的少年音。
“他不在,请回吧。”少年冷淡地说道,他的声音在这隔绝了暴风雪的小屋内流淌,仿佛从高山上流下的雪水一般。
“别这样嘛,”小屋的门被强行推开了,一个魁梧的男人挟带着暴风雪和一只羊腿走了进来,他将门仔细的合上,然后将羊腿放在火堆旁,接着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说,来者皆是客?他不在,你招待我也是一样。”
“我非主人,恐有不妥。”少年只是略略扫了壮汉一眼,便收回目光,走回原位,继续看着面前的火堆。
“一样的一样的,草原上,大家都是朋友。”男人嘻嘻哈哈的说完,才看到一旁的段方旬,讶然道,“这位是?”
“不知道,黑牦王捡的。”少年说道。
“黑牦王?!”壮汉差点跳了起来,看着段方旬,试探地问道,“小哥,你可是看到了一头漆黑的牦牛?”
“看到了。”段方旬回忆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漆黑的牦牛,怎么了?”
“哎呀!”壮汉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的说道,“那黑牦王可是出了名的噩兆,是恶罗海王的仆从,你看到它没有逃跑,反而跟了上去?”
“若不这么,想必我也不会获救,不是吗?”段方旬说道。
“这...倒也是,不过黑耗王怎么会这么好心?”壮汉思索片刻,说道,“恶罗海王的仆从做事从来伴随代价,他救你一命,就必定要收走另一条命作为补偿。”
“哦?怎么个收取法?”段方旬问道。
“不知道。”壮汉摇摇头。“但是没关系,慈悲天母会救你的。”
这个慈悲天母又是什么?
壮汉跟段方旬讲了一个故事。
相传,为了胜利,恶罗海的国王派出了美艳的女儿缅茨姆,本来是去色诱当时的喜马拉雅王太子卡瓦格博,谁知两人却一见钟情,一起剿灭了恶罗海王。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恶罗海王还派出了一个女奴所生的小女儿,她的目标是卡瓦格博的父亲,老喜马拉雅王,当时恶罗海王兵败,老王驾崩,那个小女儿已经怀孕了,也失踪不见,据说后面成了那些被当礼物送出去的可怜女子的守护神,而她的孩子,莲花佛子,则皈依了佛,据说他的行踪无定,但会救心思纯净之人。之所以称为莲花佛子,是因为他雪山苦寒,他皈依之时,佛祖赐福于他,他所行之处,皆有莲花盛开。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段方旬说道,“这么说,慈悲天母也是恶罗海王的女儿。”
“是这样。”壮汉说道。
“那她是不是也能使唤的动黑耗王?”段方旬问道。
“这....”壮汉一时结舌。
就在这时,段方旬听到了一声轻笑,他看向少年,及时的捕捉到了少年嘴角尚未逝去的一点笑影。
“人终有一死。”少年往火堆里又添了点燃料,声音泠泠,“俱力,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你说什么?”壮汉愣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怒容。
少年闻言,眼神终于舍得从火堆上移开,抬眼看向壮汉,“我说,为什么不是你去死呢,俱力,你不是已经杀了格桑了吗?”
他勾起一丝冷笑。
“恶罗海王收不收取代价,我不清楚,但杀人偿命,是世间的道理,所以,俱力,”火光隐隐绰绰,映在那双冰凉的眸子之中,增添了几分暖色,却没有让少年变得更鲜活,他仿佛一尊冰雪雕刻的塑像一般,冰冷而又美丽。
“你什么时候死?”
世上若真有莲花佛子,恐怕便是这般模样吧。虽然情况逐渐危急,段方旬在心里不合时宜地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