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兽岫花 - 文岛 Wland

兽岫花

17

梁幸禺

2025/05/07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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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入殿，吹得书架上的书翻页而响。

梅剑时趴在坐垫上醒来，抬头看一眼门外。阴云压境，浪潮击鼓连连，绵雨溅湿了阳台。

看来，一场暴风雨将来。

来到天海一角已经一年了。从前无论怎么落魄，都会尽可能待在有人的地方。因为——怕孤独宁静。身无依靠，若不听着些声响，会感觉更害怕这个与自己联系不多的世界。可这天海一角里，除了风浪声和塔上鸟铃声，就再无其他。

啊，还有居住在塔顶，从没见过面的海鸥。

可如今孤独一人，守着天海塔，就像笼中鸟。每天就只有抄习任务，枯燥乏味。可一旦大脑停下来就会想念那个混蛋。一旦想念他，身体就会来感觉。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在依靠对君海尧的爱恋活下去。

梅剑时坐起来，长发肆意披在身上，身上只是随意披着一件衣服，粗略遮盖身体就算了。风一吹并掀起裙摆，露出一大片。

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他慵懒地躺在地上，盯着外面阴云密布。

海风又湿又粘，惹得人身体很不舒服。不过难受也要忍着，这边的环境能让花荆生长缓慢些。

话虽这么说，可身上被花荆缠绕了好几圈。不好好穿衣服也是因为这些花荆。曾经试过折断花荆，疼得梅剑时晕过去。就像是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大块肉一般，疼得要命。

趴在木栏上吹着海风，梅剑时只觉得眼睛干涩发热，忍不住嘀咕：“不是说好，会来接我吗？结果等了一年，谁也不来。还是说我已经被遗忘了？”

“这是哪来的妖精？”

身后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把梅剑时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塔顶坐着一个青年。他一身黑羽，看起来像是鸟族。这让梅剑时想起从未会面的那只海鸥。

“我不是妖精。你是谁？这里是药都门管辖的天海一角，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我不是来这里，我是住在这里。”暴风吹得他头发凌乱，身影却如巨石般屹立不动。

“你……住在这里？你是住在这上面的海鸥？”

“是乌鸦。”他冷淡地提醒道。

“乌鸦？……为什么乌鸦会住屋顶？”

“为什么乌鸦不能住屋顶？”

啊？对哦？为什么不……梅剑时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只见他从塔顶陶瓦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跨步进屋内，完全不把梅剑时放在眼里。

梅剑时只感觉这人很没有礼貌。说话语气也装不出一点友善。

“平时你都不出现，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吓人？”

“躲雨。”他说得理直气壮。

梅剑时直翻白眼：“以前也不见你来躲雨啊。”

“那是因为你平时在楼下。”

这话的意思是，我来塔顶工作反而妨碍到他了？

他自顾自地关起门窗。“那你呢？你这身打扮是兴趣？”

梅剑时无奈地翻个白眼：“我这是快死了才这样。”

“你会死吗？”

“……应该会吧？”

“？你不像是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死很可怕啊，人最怕死，死了就什么都留不下，记不住，什么都没有了。”

梅剑时听愣住了，心里一片茫然。想起君海尧，过了一年，那家伙还有二十一年。

“我不怕死。我愿意死，因为我心爱的人也快死了……我在等人，我得等他们回来找我，那时候我才能够死。”

“你们打算一家子殉葬？”

梅剑时瞪他：“你这人是不是不会说话？说的都是什么话呢。这故事很长，我也不知如何与你说明。简单来说，我在等我丈夫来找我，他需要我身上的东西来救我们的孩子。”

乌鸦青年困惑地盯着梅剑时看，闭口不语。大概是无法理解吧。不过梅剑时也不想让他太明白。

没理由让一个刚见面的人去理解太多。

两人眼神对峙，丝毫不松懈。最后是那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聊嘴脸，躲开梅剑时的视线。

他斜眼看过来：“你意思是你丈夫来接你是为了跟你殉情救你的孩子？”

梅剑时被他那别样的解读咯噔得差点摔倒。“你这人……其实很八卦是不是？”

“嗯。说吧”他很坦然地承认了。

这时窗户传来啪嗒啪嗒的动静。外面风雨有点狂。扰得梅剑时心神不宁。不喜欢雨天，尤其是孤单的雨天……

不过今天不同，屋内多了一个人。尽管这人嘴巴有点毒辣，聊起来叫人想吐血。

“不是殉情……是我们都命不久矣。我丈夫借了阎王的命，只剩下二十一年命。”

“可看你的样子，你不像能活二十一年命的样子。”

“……”梅剑时没说话。只是惊到不知该开口说什么。被一只乌鸦给看透了。

“他真的会来找你吗？”

“会吧？毕竟……”

“毕竟还要救他儿子。”

“……”

他那平淡但字句笃定的话，如同深山里的湖，一滴水滴下去，格外响亮，叫人印象深刻。也听着特别刺耳。

梅剑时只觉得耳朵开始有点痛，不想再听那人的声音。他装作看不懂梅剑时的情绪，继续说。

“你来这里一年了，我也没见过谁来探望你。连当初带你来的那个男人也没来。你是不是被遗弃了？”

拜托，别说了。

“你口中的那个丈夫一年都不来联系你，说不定他已经找到别的方法救他儿子，不再需要你。到现在谁也没来。”

别再说下去……

他轻皱眉，有些不解：“你就这样乖乖呆在这里等死，不曾试图踏出岛，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其实你也知道你是被遗弃在这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

“那你说到底是哪样？你现在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乖乖在这里等死，要么等你口中那个丈夫来杀你。不管生与死，你都没有主动过。我看不懂。你这样看起来就不像是活人。”

窗外响起落地雷，在塔边不远处炸开。梅剑时受惊，脚步不稳，向前倾倒。

不小心掉进温热的地方。温凉的身体瞬间被温暖包裹着。可反应过来是那个青年的怀抱，梅剑时强迫自己挣脱，远离他。

“你身上香气变浓了。”

“闭嘴。”

“听说仙人只有发情时候才会散发香气。你兴奋了？”

“没有。”

“没有？”

梅剑时稍微冷静下来，冷眼瞥看他：“现在的我，身上的情绪本身就不可控。与人接触只会让我死得更快。但不代表我会对你发情。”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梅剑时看。梅剑时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他眼神非常清澈平静，有时候会感觉自己被他给看透，可有时候又会感觉他其实什么想法都没有。

很不舒服。

“我丈夫不是你说的那般难堪的人。”

“可你等了他一整年，他都没来找你。难道你不会想到说不定他不需要你，把你遗忘了？”

“少给我挑拨离间！！我的孤独不是让你刺痛我的伤口！！”梅剑时愤恨地吼住他。他终于闭嘴了。

梅剑时实在不想继续面对这个毒舌青年，只好自己转身下楼。

爱躲雨多久就多久，少来烦我！

屋外如落珠般发出雨点拍打声。风吹得门窗呼啸，就像有人从外面欲要推门进来。这种期待有人来又怕有人来的情况惹得人心惶惶。很是不安。

梅剑时蜷缩在床褥上，神情痛苦，似乎又在做噩梦。不管做多少次噩梦，都感觉很痛苦。

梦见自己被人抛弃，孤独地在四处流浪。最后连自己名字都丢失了……

孤独感连在梦里都不肯放过我……

“呜……”嘴里不禁发出痛苦的低吟。

额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轻轻点一下。梅剑时眉头舒展些。

“香气浓到叫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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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回忆篇

番外篇·暨祈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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