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散枫《明眸》（诡秘AU）

无所可用

2025/01/20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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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当万叶和平藏踏上八酝城的地界时，距离他们从鸣神城出发，已经过去五天了。

友人和他的队员们被一件突如其来的新案子绊住了脚步，忙得脚不沾地。这假，更是半天都请不到了。

幸而平藏最近清闲，甚至因为万叶的特殊情况，申请到了一份跨部门的差事，不仅带薪，甚至还有差旅补贴。

友人为了弥补自己的缺席，本想找一位同僚代替自己去，不知为何，找了一圈，社奉行竟是从上到下都忙得团团转。

他心里奇怪，又担心万叶和平藏他们两个人面对非凡力量毫无经验，便向上报告了这一情况，得到的回复勉强令他不再坚持要给跟随前去。

说是高层已经批复这一报告，将调派八酝城某分部力量，密切注意，全力保障两人安全。

他把这事告诉了万叶，又将那条“丝带”的情况介绍给他——“虽然是‘封印物’，但其实是极为难得的、普通人也能使用的非凡道具，危险等级低，保护又强，还能阻止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污染，带在身边准没错的。”

万叶努力记下了。

他收拾好东西，同友人告别后，与平藏一同出发了。

他们到达八酝城内时刚过中午，找了旅店简单休息一下，便商量着直接往郊外枫原家旧宅去。

“咱们也不多呆，傍晚就回来，以后多的是时间。天黑了偶尔难免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平藏皱了皱鼻子，含混道，“加上你的记忆丢失的这个情况很特殊……嗯，很不一般……”

万叶听出他言外之意，斟酌着回答，“露宿野外自然多有不便，不过，你说奇怪的事情是……？”

他偷偷觑着平藏的神色，只见平藏先是为难，继而转了转眼珠，竟又瞪了回来，把他躲闪的视线逮个正着。

“哎呀呀，”平藏突然伸手大力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倒是试探上我了！”

万叶失笑，举起双手，“不敢不敢，名侦探有何赐教？”

平藏双手抱胸，“我怎么感觉，你知道得比我还多些呢。”

“咳，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一无所知啊。”

“万叶，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眼睛总会无意识地向别处瞟吗？”平藏拉长了声音，看着万叶赶忙把飘忽的视线收回，更加确信了某种判断，“行了，我给你透个底儿，这样，也方便你与我沟通实际状况。

“我不是傻子，观察那些移交给社奉行的案子，已经足以初步验证我的猜想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并非是客观物质所能解释的。那种……神秘的力量——我的观察，我的思考，都在隐隐向我揭露这一点——它切实存在。所以，它能够做到多少事情？它来自于哪里，如何诞生？又为何能被人类使用？它究竟是什么呢？”

万叶摇了摇头，“除了为你确认‘非凡力量’确实存在，你的这些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来。我迄今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纸上得来的一些禁止外泄的浅薄概念。除了……”

万叶抿唇，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把那段极不愉快的经历先丢在脑后，换了一个话题开口，“你都已经思考到了这个地步，我竟不知为何社奉行那里没有尝试吸纳你成为他们的一员。”

“在选择职业前，院长曾给过我些许暗示，这也成了我猜想的开端，”平藏笑了笑，“不过，我仍是主动选择了现在的道路。因为作为同心，更作为侦探，我觉得，这种仿佛非人的力量大部分时候对我的思考并没有帮助，反而会搅乱人的脑袋呢。”

“这样啊……”

“看见特殊，便更容易被特殊所蒙蔽和诱导；忽视逻辑，忽视理性，忽视那千千万万的‘普通’，忽视一些也需要普通的方式去保护的东西。”平藏摸着下巴如是说，“并不是说这些力量不重要——它们具有的压倒性的可怕我也曾深有体会——而是说，因为力量的影响而失去对于事情实质的判断，也会使人趋于盲目。

“我还是乐于从普通人的视角出发，做一些普通的事情。”他故作夸张地耸了耸肩，“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侦探而已嘛。”

万叶轻轻一笑，“受教了，‘普通’的大侦探。”

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在平藏从奉行所里拿到的户籍、地图等资料的帮助下，两人没有废多大功夫，便寻到了那样一处年久失修的遗迹。

它安静地坐落在城郊的荒野上，房顶已塌了一截，周围稀稀落落的低矮房屋也没有显得这座小院气派多少。

人类生活的孑遗，还艰难地伫立在原野上；这片小小的村庄，却已不闻人声，不见人迹。

远远地看见道路蜿蜒的弧度，万叶心头便浮现了亲切而熟悉的感觉。一草一木已再难分辨，唯有路的曲折与记忆交相呼应。

踏入荒芜的庭院，踢走砖石瓦砾，当万叶真正站在“家”的门前，却感到空乏无措。就像一卷失传已久的古书在面前摊开，却截头去尾，茫然不知所云。时间毁却了娇嫩的花圃，杂草繁生。

平藏在他眼前挥挥手，“万叶，回神啦。看你的样子，我们大概率没有找错位置。”

“没错，就是这里，”万叶点点头，思考了片刻，“房子也不大，我们一起搜查吧，我隐约记得这里每个房间的用途，但具体的线索还要靠你这位专业人士做出判断。”

木制的门扉已经朽烂。南向的厅堂与东西侧的厢房借由回廊相连，满是尘土瓦砾，甚至都没什么家具留下，也许是早被拿走了。

穿过内院往里走，是父母的卧室和书房。空气中沉着木料和棉布腐朽的气味，胭脂散落，许是虫蚁啃食殆尽；书架全都空了，看样子早就被搬走了，桌椅更是散乱一地。

万叶与平藏来回翻找了一下，只是相视着摇摇头。

再往更深处，是万叶自己的房间，以及，“哥哥”的房间。

“啊呀，时间太久了，就算这里的确是事发地，也很难有什么痕迹留下。”平藏带着一点苦恼挠了挠鼻尖，“咳，不过嘛，这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尝试恢复你缺失的部分记忆，你有想起什么来吗？”

万叶又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一趟也许咱们要白跑了。”

嘴上如此说，但扪心自问，他并不后悔走这一遭。身处小院之中，幼时的记忆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父母的音容笑貌仿佛也清晰了几分，还有哥哥也……

推开自己曾经的房门，幼年回忆踉踉跄跄地拥进脑海，与眼前的物件一一印证。

一柄父亲亲手制作的小木剑，挂在墙上的红绳朽断，它也跌落在地，烂入尘泥；

一把母亲赠予的折扇，扇骨断得七零八落，题字已经漫漶不清；

许是哪位亲朋带来的小木马，它也曾快乐地摇着铃吱吱呀呀，如今被倾倒的柜子压住，于是彻底散了架了。

眷恋的感情涌上万叶心间，与此一同浮现的，还有深远的遗憾。

万叶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里也没有什么线索……”他摇摇头，“走吧，还有我哥哥的房间没有去过。”

这最后一间屋子，万叶也不陌生。

偶尔雷雨天时，父母的屋子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会赤着脚飞快地从自己的房间跑进去，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房间主人身上。

他其实并不害怕打雷，只是，每当这时他这样做了，就可以收获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和一个温暖的被窝，大不了他几岁的小少年会细心地掖住被角，笨拙的吻会像母亲的一样落在额头。

并且，脆生生的声音低得温柔，也像母亲一样，在耳边为他念上几首诗，“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什么？”平藏听他开口，但内容听不真切。

“哦，没什么，”万叶回过神来，含糊道，“时间不早了，如果太晚的话，赶回八酝城就要天黑了，我们加快速度吧。”

平藏表示同意，“今天确实是没什么收获了，不过为免遗漏，不如明天早点再过来一趟。”

这间房间的状况同其他地方相比并无什么进步，他们四下看了看便退了出去。

无人注意，万叶系在发尾的丝带有一丝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

深一脚浅一脚地，万叶和平藏从这片遗迹中走出来。

太阳渐渐地向西斜了，两人略略歇了歇脚，正打算往回走。

“糟了，东西丢了。”

“嗯？怎么了？”

“金羽，那枚金羽不见了，可能是被我落在最后那个房间里了。”

“丢了？你大概知道位置吗，还是明天再来找一找？”

“应该不会有其他地方，我只在那附近把它短暂地拿出来过。”万叶摸了摸胸口放置物品的暗袋，有些懊恼，“应是我疏忽了。你再歇会儿，我去去就回。”

“嗯，好，那你去吧，我再研究下地图。”平藏摆摆手，在院外一块石头上就坐下了。

过了不一会儿，平藏若有所觉地抬头，“万叶？”

却是两个人站在他面前，一个远远地望着枫原家的屋子，另一个同他笑着招呼道，“鹿野院同心，久仰久仰。”

平藏定睛一看，嚯，这可是熟人，在社奉行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天目十四，比他还大上几岁，都是当做兄长看待。他跳了起来，一拳锤在他的肩上，“天目兄，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哈，还‘鹿野院同心’，你可真是有够抬举我的。哎呀呀，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眼睛转了一圈，扫过另外一个对他点头致意的人。

“社奉行的行动，不止，嗯……看来你还加入了神里大人的组织——我看到了熟悉的家纹，有意思。怎么，你们是为保护万叶而来的吗？还要悄悄地。唔……不止你们两个人，有很多……这么大阵仗？”

“这么敏锐，你还是老样子。说得八九不离十吧。”天目笑着点点头，放低了声音，“本来我们俩并不会现身的，不过现在，还有件事。”

“嗯？是什么呢……”平藏摸了摸下巴，继续思考。

……不，不对！

平藏浑身的汗毛炸起，他猛地回头，身后的遗迹还是如之前一般荒芜而平静，却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是声音！草木、鸟雀、风刮过的呼啸声，从不知何时开始，全部消失了。

——然而，凌厉的劲风从身侧袭来，他只来得及侧目一望——只见得天目十四隐去了笑意的面容，眼中仍带着他所熟悉的坚毅和对弟弟的关心；紧接着就是脖颈上传来的痛麻，恰到好处地中断了他的意识、湮没了他的惊叫。

一瞬间，思考归于虚无。平藏昏了过去。

————————————

再度推开那扇门，只消扫视一眼，万叶便看见了那枚金羽，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在一众琐碎中显得格格不入。

万叶呼出一口气，“果然在这儿。”

他把它拾起，手指摩挲着，轻轻擦去沾染的灰尘，珍而重之地放入口袋。

寻找的过程如此顺利，便还留下了些观望的时间，万叶踌躇着于此驻足，静默着，沉浸在回忆里。

回忆闪烁如星子。

他还记得他们刚刚搬到这儿的时候，他从牛车中好奇地探出头来，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悠然闲适的院子。

从城里到乡下，孩子并不懂什么“身份”与“阶级”的落差，只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快乐，短暂脱离了公学的桎梏，就更像那自由飞翔的鸟儿了。

眷恋的感情揪扯着心脏。

父亲还没有把他行云流水的刀法倾囊相授，母亲也未曾为孩子念完世上最美的诗文……

哥哥，我的兄长，你如今在何方？是否忘却了回家的路途……

我，很想见你。

忽地一阵穿堂风吹开了欹斜的窗，一本书从桌面跌落下来，连带着扬起了一片灰尘。

万叶被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却是本诗集，敞开的书中央夹着一页薄纸，写着似乎未曾见过却异常熟悉的句子。

念出来……有个声音这样对他低语呢喃。

念出来——合该是这样，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 。

念出来！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几行文字，心跳砰砰作响。

眼前出现了缭乱的光影，左眼此刻的存在感突然鲜明了起来，墙壁欹斜扭曲，视域中那几行字忽地脱离了纸页的束缚，向他缠绕过来。

就在此刻，万叶头上的发带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一道光环从他周身放射而出，竟然打碎了这些文字，扭曲的字符碎片被远远地推了出去。

然而只是暂时的，漆黑的墨重已经开始揉成一团，字符像手脚一样从那一团中扭曲着伸了出来。

万叶清醒过来，惊得倒退一步，抬手捂住左眼，右眼中的世界依然如初，不存在那一张薄薄的纸，也没有文字像苍蝇一般乱飞。

难道说……

他当机立断，闭上眼睛从房间中退了出来。

不知何时，天上已经浓云密布，雷声隐隐。庭院中风声大作，吹得人衣衫猎猎。

他单睁开一只右眼，艰难地且行且退，被风吹得步伐不稳，下一步竟绊上了什么砖石木枝，往后跌坐在地。

“嘶……”他忍痛侧坐起来，慌乱中抬头望去。

有东西就在那里，在那间房间里，透过破败的门板，那是什么？

它正在看着他。

这感觉熟悉至极，这几天来屡屡地入他梦中，那是谁？

它正在接近他。

万叶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余那些文字，银钩铁画刻在那里，那是……他吗？

它就要触碰到他了！

“万叶！”

猛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他的胳膊。借了几分力量，万叶恍惚站了起来。如汤沃雪，眼前的文字消失掉了。

平藏的名字刚到嘴边，便被咽了下去，回过神来，万叶惊讶道：“神里先生？”

“之前相见时，你可不是这么喊我的。短短半个月过去却是生疏了。”社奉行的家主微微笑道，身处废墟之上，也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

“咳，绫人哥哥，谢谢您，不过为什么您会……？”

“嘘……”神里绫人敛去笑意，凝神静观片刻，“祂就藏在这里，我早该知道的。可是现在，祂又不见了。”

“祂……”

风紧了又紧，雷声轰响，昭示着此地依然不平静的现实。

万叶迟疑道，“可是，祂还在这里，我感觉得到……”

神里绫人闻言并未惊讶，轻轻从背后拢住万叶的肩膀，那是一种保护的姿态，可是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和凝重。

“既然这样……”，声音仍是不变的沉稳温和，“万叶能帮我一个忙吗？”

“……请说，万叶受您援助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在下能帮得上忙，就再好不过了。”青年眉目微垂，应答道。

聪敏如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是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位早就计算好，要借他的眼睛找到这里藏着的“祂”。

万叶心下微冷，一瞬间念头千回百转，心中对到现在还未现身的平藏都产生了怀疑。

肩头的手指紧了紧，社奉行大人自然从青年冷淡下来的尾音中觉察了不满，他侧过头来，言辞恳切，“万叶，接下来这件事，你可以拒绝，与邪神沾边的事件全都危险至极，一不小心便有生命之忧。但我此番请求，还请你一听。

“祂多年藏匿，而今却数月内造成多起污染事件，数条人命，累累血债；然而——祂主动找上了你，祂曾经……与你关系匪浅，你又是唯一的幸存者……若非如此，社奉行也绝不愿将普通人牵涉进来。这是几个月来，我们离祂最近的一次。

“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会带你安全离开这里，我，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次这样欺瞒于你了。”神里绫人露出一个苦笑，连他都不觉得自己还有理由被信任。

万叶沉默片刻，紧绷的肩背微微松懈下来，“我明白了，您不必多言，万叶定然尽己所能。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神里绫人在他耳边低声道，“找到他，召唤他，我并不知道如何办到，但是——被这位邪神选中的你，一定会知道。”

万叶轻轻呼出一口气，点点头，神里绫人松开手，任他迈步往房间走去。

文字又浮现在眼前，每近一步，便清晰一分，然而它们并未如恶犬扑食般撞过来，而是引着他回到房间。直到他倚门向里望去，那文字又温驯地落回纸面上了，像蝴蝶轻盈地落回花蕊。

真是奇怪。

万叶的目光落在桌面的纸页之上，它微微泛黄，散发着墨香。犹豫着，万叶伸出手触碰纸面，脆弱的触感不像是什么邪神召唤仪式的承载物，倒像是跨越漫长时光的旧日来信。

看清文字的那刻，月余前的记忆猛然回归——他也曾念诵这些文字，他也曾见过这位神灵。

“雷鸣与霆光之主宰……蚀变日月之灵，沐浴拂晓与黄昏……此世最殊胜尊贵者……”这竟是友人曾教给他的祷言，然而后面还有接续：

“……光影相携、雨作雪，珠落秋津原*。”

没有光芒炫目，也没有异常的响动，屋外的风声渐停，雷声也沉寂了，夕阳已经滑入地平线下，星空隐约出现在原野之上。

一切重归平静，只有——

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的另一边，他左眼紧闭，略略凹陷下去，右眼凝视着他。

十几岁的小少年，却正是万叶记忆中最熟悉的样子。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就在他迈步之前，有人喊住了他，“小心！万叶。”是神里绫人，他站在门口，神色肃然。“万叶，祂已经失控了，并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

“你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可能还是这幅模样？快，来我这边，我已经让人布置好了阵法，只要——”

“万叶。”他，或是祂，开口了，温柔地……模仿着人类的语言，“来我这边。”

“万叶！”神里绫人伸出手去。

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无形的障壁有如天堑一般拦住了男人的脚步，甚至企图将他吞噬。

该死！即使在阵法压制逐渐增强的状况之下，祂也能做到如此地步。绫人努力压制自己的恐慌，以自己的力量拆解着这座天堑。但出于同一序列的力量毫无克制，在位阶上更是胜过他一头。

万叶颤抖着回望，左眼中所见还是那个小少年，右眼里却弥漫开一片黑灰色的雾气。

“万叶……我，是你熟悉的……哥哥……来我这边。”温柔却诡异的语音在耳畔响起。

“不，你不是！”如此情景已然避无可避，万叶的愤怒随着恐惧一同增长，他扑了过去，脖颈却被反攥在手里。

热切地、也毫无怜悯地，祂低头舔舐他的右眼——却生生被止住。

“……休想……”他听见眼前的邪神的低声嘶吼。万叶猛地被推了出去，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黑灰色雾气中的身影模糊不清，祂的形象在飞速地变更着，最后定格在小少年的样子。

神里绫人那边的障壁也消失了，空间里力量的波动却在逐渐增强，他三两步跨过凌乱的地面，抓住万叶的手臂。

“走啊……”这是少年的声音。

“快走，万叶！”绫人将他从地上扶起。

万叶抗拒着，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少年声音嘶哑，“神里……绫人，哼……你的阵法真是烂透了，只有那么……一点用处。”

绫人紧皱着眉，并不答话。

万叶挣扎着，在这震颤的空间里勉强扎住脚步，“告诉我——你是哥哥……你是阿散，对吗？”

“阿叶……”少年在笑，纵使声音里沾染着痛楚，“只要你……想见我……我永远都在这里。”

“万叶！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随着空间的震颤，绫人的声音也显得忽远忽近。

一些不明意味的嘶吼从少年身体里迸发。

某种明悟升起在万叶的脑中，他猛力推开了绫人，再次扑到少年身前，“拿走！我的眼睛！既然你就是祂，祂也是你——阿散，我不要你死，我不想你死！”

“你……”

万叶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自己的右眼，但被半道截住。少年钳住他的手腕，表情复杂，“不，让我来……阿叶，你愿意跟我走吗？”

万叶拼命点点头，于是被抱在怀里，温柔地拭去泪水——不知何时，也不知为何而流，但脸颊已经湿透——

“对不起……我保证，不会痛的……”

他的吻落在眼睑上，凉凉的，带着湿意。

这是万叶最后的意识。

TBC

*取自《万叶集》的意象，据载“秋津原”为火葬之处，日本古歌常以拾珠比捡骨。

（嘻嘻*∩_∩*听起来就鬼气森森的，前半句与影有关，也与阿散关于雪的那一条语音有关，于是就这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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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里是galgame剧情，不冲过去肯定开始放战败CG了（）

所以去吧叶宝，后面就可以放胜利结算的瑟瑟了（bushi）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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