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刃恒刃]白矮星

[刃恒刃]白矮星

2

远霜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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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旧伤叠了新痕，苦乐百千层。一生支离，半世忆尘。

「前事已晚，隔日梦回还。梦里身是客，一晌罪贪欢。」

刃抱剑站在一边，看着丹恒向帕姆要了一床新的地铺，铺在药房的地板上。

“你需要休息的时候，睡这。”

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意思很明显：药房离资料室太远，不方便他赶去补刀。

丹恒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我待在药房的时间和待在资料室的时间差不多长。还有，列车上禁止打架，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除了你。丹恒在心里补上一句。

刃仍旧不发一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默着移开视线。

丹恒感到颇为头疼。刃不说话，他只能凭着感觉去猜意思：“……同意的话，我去做我的事去了。”

刃总算“嗯”了一声，倚在墙边，又不作声了。

丹恒叹口气，拿起桌边药瓶震荡两下，走神了片刻。他竟然能从刃那少得可怜的微表情里看出潜台词——这样的认知让他下意识感到排斥，虽说从客观上讲也没什么不好。

他很快沉下心去，备起下次开拓用的常用药物。只是他灵敏的感官总能捕捉到刃呼吸与气味。每当他从聚精会神里抽出一抹余裕，都要因再次意识到刃的存在而感到怪异。

……不用回头，他都知道刃一定正死死地盯着他。

太让人难以习惯了。丹恒一向习惯独处的空间，即便偶然有人打扰：列车上乘客来查资料、公司的同事来交接工作、幽囚狱里龙师来逼问……现在和同一人长时间共处一室，他感到很难专心做手头上的事情。

……也罢，他自找的。得习惯才是。

刃盯着丹恒在药房里忙碌的背影，苦涩的药香弥漫在房间里，钻进他的口鼻。记忆中也有类似的一幕：丹枫埋首在丹炉边上的桌案前，忽然耳尖一动，回首，青绿的眸看向他，对着他轻轻扯出一抹生涩的笑来。

……这样无意义的记忆片段是怎样存留下来的？没有实际些的信息，也该有不小的情绪价值才对，可这一幕能牵连起什么感觉？刃并不明白，他有时就是无法理解过去的他、无法理解应星。

寥寥几秒的回忆很快在眼前褪去，他凝视的视线又落回到眼前短发青年的背影，落回更有实感的当下。

这里没有应星，没有丹枫，窗外没有红叶。人与物皆非。

那抹笑不会再有了，刃想着，情绪便在这时忽然疯狂蔓延、暴动。心脏鼓噪起来，一声一声轰击耳膜，令他头晕目眩。血液似是要沸腾起来，将视线蒙上一层鲜红色的滤镜。

他喘着粗气，猛然移开目光，然后熟练地开始放空，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想。现在的状况，尚且还能压制一二……

“……刃？”

为什么要出声呢？为何出声引着他看去，引他看见那双青绿色的眼睛？——警惕的，恐惧的，防备的。他一力造成的，他本应满意至极的。

“闭嘴。”

刃咬牙切齿地出声，右手隔着衣袖猛然掐住左臂，鲜血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染红了手上缠绕的绷带。

在丹恒震惊的目光中，那双手颤抖着、扭曲地向上攀去，猛然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然后毫不留情地狠狠收紧。

丹恒听见“咔嚓”一声，并不算多响，但刃的身体就这么软倒下去，呼吸声迅速归于沉寂。一切是那样突兀，于是丹恒骤然伸出的那只手与迈出了半步的脚也僵在了那里。

他惊吓的表情倒也不错。在跌入死亡怀抱的前一刻，刃这样想着，然后安然睡去。

丹恒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边的混乱彻底处理干净。他把已经洗掉血迹的衣服放到刃的枕边，揉了揉眉心，再次感叹自己先前的决定糊涂至极——情绪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少点更好。

可不能有下次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寥寥几秒的闪回，刃在半生半死间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还是应星的时候。

“怎么了？”丹枫以手支颐，青丝垂落在耳侧，半遮半掩住坠在耳坠上的那绺红绸。那浅水一般清冷无情的眸看过来，熟悉的人却知那深处的和缓。

应星不答一言，只是提起钳子，将中子炉里烧红的胚子提溜上来，放进冲压机里锻打。丹枫也不催——他们两人相处时，沉默总要大于言语。

“……我在想，要怎样的神兵，才能配得上你们。我的时间和心血有限，更要抓紧珍惜，容不得半点浪费。”

丹枫也不应声，只是用目光描摹着应星的眉眼，那里比起初见时的稚嫩大不相同，看上去锋利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那你自己呢？你有这般臂力，如果不给自己配上一副神兵亲自上阵杀敌报仇，岂不是可惜了些。”

应星正看着冲压机屏幕上的各种数据，嗤笑一声：“云骑军的制式长剑难道还不够？……像我这样全靠蛮力的三脚猫功夫，随便拿个武器都成，总归不过连砸带砍。”

他将看准时机，在冲压机的屏幕上点下一连串操作按钮，嘴上接着说：“……我一介短生种，天赋又全点了锻造，自是学不好那用得好我神兵的武功。”

丹枫看着忽然话多起来的应星，抿了抿唇，目光淡淡，并不说一个字。半晌沉默，他站起身，凑到应星身侧。

“我知你报仇心切，也知你视时间如无价之宝，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尽管与我说……我乐意将我的时间分些给你。”

似是觉得哪里不妥，他又低声补上一句：“……需要搜罗什么材料，我帮你，省去你在这上面花许多时间。”

应星沉默一会，最终还是点头。生平头一次，他在锻造时轻微地走神了一会。

丹枫便继续看着他操作各种锻造机器，呼吸放松而平稳。然而他作为历代饮月君里揽权最多的一个，同样毫无时间自由可言，不多时便不得不离开，处理公务。

半日后，应星将铸好的剑摆在桌上，尽管过程中走了会神，但手法早就烂熟于心，锻造出的剑看上去依旧是上品中的上品。

他凝视着这把剑，每一锤的参数他都记得。锻造时的心境都凝在这剑刃中，他看剑如同文人翻看手记。

百冶大人对自己作品的品质极其严苛。他知道，在他分心之时，这把剑就只会徒有外表的锋芒，内里怕是易碎的——那一锤的角度有了偏差，将剑刃内部的结构破坏了一角。

他捧起剑，叩击，去听剑刃的嗡鸣，叩问剑也叩问自己：你当真如同表现出的那般坚韧么？

本是锻造给镜流的剑，这般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品质，白瞎了那些好材料——这都怨丹枫，回头可得让他多送些材料回来才是。

但他仍继续给次品配上剑柄，在上面镶了金玉，配备上上好的玉兆单元，才终于将这柄剑封存在箱底。

支离的材料暂时是没有第二份了。他心无旁骛地取出另一份原料，开灯，连夜继续敲敲打打起来，仿佛先前的片刻心乱不过是错觉。

后来应星死了——近乎所有情绪、绝大多数美好的记忆、绝大多数身为人的感觉，全都消失了。而刃醒转过来，除去相似的外貌、残破的灵魂、冰冷的记忆，与应星近乎已是两人。

刃当然是应星，但是是死掉的应星。他只能反刍着记忆的残渣，有些还能品出味道来，有些索然无味，有些则显而易见地变质，成为魔阴身的养料。

但他依旧记得——他记得手艺传承断绝，从此便无颜再望见太阳；他记得挚友与他反目，从此便不敢看一眼月光。

他从此成为黑暗之中的影子、敛去光芒的孤星、冥途徘徊的游魂。每每见天光，早该停止的心脏便会传来幻痛，几欲令他走火入魔。

睁眼时，映入眼底的是车窗外绚烂的星云，不见日光，不见月色。丹恒正支着下巴坐在窗边，呼吸沉重而疲惫，应该是睡着了。房间里没有亮灯，一片漆黑，于是那人影只剩一个漆黑的轮廓印在星云上，几乎要融进窗外宇宙的虚空里去。

刃看着车窗，像是在看星云，又像是在看丹恒的剪影——又或者这两件事本是一体。

半晌，他沉默着从被窝里伸出手，近处手指的剪影悄然穿过远处那人影的胸膛，然后几乎不带什么情绪地、狠狠地勾了下指尖，像在掏心。细小的血珠溅落——刃掐破了自己的手指。

……可惜，以他的力量杀不死丹恒。要是他魔阴发作时搞得清楚这件事，该省去多少麻烦。

刃嗤笑一声，放下已经开始结痂的手指，盯着那沉睡的人影出神。他并无恶意地想，这可是与他同罪的人啊。

帝弓保佑——丹恒至少也该同他一样，被过去拽住手脚、溺毙在深海一样的梦境中才是。

许是刃的祷告起了作用——虽说帝弓司命绝对不管梦境——总之，丹恒确实做了一个梦。

丹恒梦见一片茫茫的雪原，雪白的群山沉默地环绕着。

他熟练地从刃的胸口拔出击云。刃癫狂的面目怔了怔，随后无力地低垂下眉眼。瘫软的身体却无比执着，带着比秤砣还秤砣的支离，借着惯性向着他原本躲避的方向歪来。

体力不支的丹恒躲闪不及，半截身子被砸中，整个人被压进冰冷的雪地里。

丹恒出了汗，外袍也被保命时用的云吟术打得透湿。打斗时倒也罢了，现在躺在雪里动弹不得，寒意便顺着衣料灼烧进躯体，一点点将皮肉与布料粘连起来，结成冰层。冷意从毛孔浸入骨髓，他感到四肢都开始麻木无力起来。

在雪原里失温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奋力推了推身上的尸体，没能推开——支离本身原有千斤重，此刻主人死着，内置的「协助减重智能悬浮玉兆单元」自动断路，不再起作用——隔着一个刃都能把他压的快喘不过来气。

臂鞲也一点点失去温度。丹恒感到手脚越发冰凉，最后几乎失去了知觉。四周唯一的热源，竟是刃汩汩流出的、冒着热气的鲜血。

……他还没活够，不能死在这里。

一时间，求生的意志终究大过了一切。他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解开层层外袍，将血肉模糊的刃裹进衣服里，贴着里衣。暖意顿时浸润过来

他引着刃僵硬的手臂，在外袍底下环住自己的背。温热到熨烫的鲜血顺着那手臂流下来，让他衣服上的冰化开，从皮肤上剥离；背部也一点点恢复了知觉。

腿脚捂不到，他只得将整个人奋力缩进刃的怀里，顿觉荒谬。刚刚他们还在刀剑相向至死方休，现在他却要靠着刃才能不被冻死——好像他的死与生都与这个人绑定了一样，挣不开、逃不脱。

温感复苏的过程漫长且难捱。麻，痒，疼。但这是好事，证明他还活着，感官在复苏，他甚至还没有严重冻伤。

他从里衣口袋里摸出最后一管营养剂。那营养剂的包装已经被鲜血浸透，倒进嘴里时滴了两滴温热在嘴边，想来有些进了嘴，但他顾不上，迟钝的味蕾也根本尝不出味道。

他缩在死敌尸体的怀里，尸体是冷的，但谈不上冰，比起冰雪，他好歹是可以捂热的；刃的血是热的，永远是热的。那一刻，丹恒孤独冰冷的灵魂不合时宜地感到了温暖熨帖——对着他的夙敌、他才杀死的人。

等待体力恢复的时间里，丹恒祈祷状态最好恢复得尽可能快些。若刃活过来了……他要将刃再杀死一次，继续借着无尽的鲜血取暖吗？

那毕竟是一条生命。虽然刃可以复生，但死亡的痛苦仍会加诸他身吧。丹恒不喜欢这样，他讨厌杀人的感觉。哪怕必要，他也倾向于以无痛的、瞬时的、仅此一次的方式结束对方的生命。施加除去死亡之外的痛苦已是不必要的凌虐，一次又一次的杀死刃，更是带给他极大的道德压力。

无用的慈悲——近乎同于自我满足。说他愚蠢也罢，说他天真也罢——竟在放下屠刀后怜悯起敌人。

他目光放空，直到自觉体力恢复了一些，才奋力一推，将刃的身体抬起一边，让那紧攥着支离的手滑开，不再压住他们两人。

他终于得以坐起身。冷风灌进衣领，令他瑟缩一下，又将刃紧紧捂进怀里。

之前落脚的山洞应该还不算远，顺着打斗的痕迹就能回去。

他拖着刃走了两步，刃的身体很沉，支离更沉，在雪地里的拖行又添一份沉重。他却不合时宜地贪恋起刃给予的温暖，冷风一吹，他便无法忍受。

他还是带走了刃的尸体，仿佛这样能带走在另一个可能性之中死去的自己。

漫天风雪里，他抱着满怀沉甸甸的暖意，艰难而费力地向前去，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忽然寡淡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哪怕是抱着这样的温暖在雪地里一同死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还是走得快些吧，再快些，在刃醒来之前。

丹恒回到避风的山洞里时，之前的篝火还没有彻底熄灭。他将刃和支离放下，拿出背包里的登山绳，将刃五花大绑起来。随后他起身，在山洞四周找来许多枯枝，补进火堆里。

他根本顾不上浑身的血，只是后知后觉地喘息着，感叹劫后余生。

他脱下外袍，把它搭在一边的岩壁上烤干。然后坐在篝火旁，准备浅浅打个盹。

刃却在这时骤然爆发出急促的呼吸——他活过来了，依旧是魔阴发作的状态。但这次是如同野兽一般龇着牙，涎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他的身体一下一下地向丹恒的方向挣扎、栽倒，绑住他的登山绳深深勒进衣服，绷得很紧，让人担心绳子是否要断裂。

“饿……好饿……”刃低喃着，如同一头饿极的野狼——那双眼里已经看不见一丝作为人的情绪，仅仅是饥饿，仅仅是食欲。

那双赤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他。

丹恒怔怔地看着这样的眼神，脑袋一片空白。左臂的臂鞲一点点地、重新染上刃炙热的体温，烫得他生疼。

他浑身颤抖着，半晌，终于拿起了击云，然后——稳而迅速地、深深地割开了自己左臂的皮肉，鲜血淅沥而下。

丹恒一把扔下击云，伸出右手，死死捏住刃的下颌防止被咬，然后将那道伤口凑到刃的嘴边。刃的唇舌便凑上来，急切地将舌尖挤进伤口深处，舔吮着血食。狭小的伤口被撑得撕裂开。

“喝吧……”丹恒喃喃地说，神智清醒着，但又似混沌。

刃，你一直说，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但我不是他，我也还有那么多东西想去看，我还想活着，所以注定不能让你如愿。

你要我偿还罪业，今天，且还这么一笔债吧——将你的血液当作暖炉的……「血债」。

300cc封顶，可不能再多了。我还要活着呢。

他低眸，看着刃急切地吞咽着他的血。他的身上黏黏的，是血。刃的衣服染上了殷红，是血。他的手上都是血，刃的脸上都是血，他们泡在同一片血海里。

伤口处的血液在流失，却有湿润的暖意和绵密的疼痛沿着血管染上整只手臂。他与那双无光的双眸对视。那里本该交汇着死与生的纹路，将他锁在其中。

丹恒静静地看着，直到视线猛然下坠，眩晕感传来，一时间天旋地转，仿佛头颅脱离脖颈。

丹恒的脑门和鼻梁磕在桌上，生疼。原是刚刚他的手没撑住脑袋，导致头滑落下去，惊醒了自己。

脖子也很酸，应当是落枕了。但他没去管，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心脏在狂跳，说不上来是被梦里的情节惊的，还是被最后仿若头掉的画面吓的。

丹恒趴在桌上开始发呆。

……这场梦的前半段，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到他成功推开刃之后，便与他过去的选择背道而驰。

他本是将刃独自留在了雪地里，然后迎着刺骨的风雪独自赶回山洞。雪地的低温能抑制细胞的分裂和生长，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醒了之后细想，梦里的发展过于不合逻辑。比如，将刃和支离带上对体力的消耗十分严重，他绝对走不回山洞。

再比如，他那时的背包里也没有登山绳。他还记得他在那颗星球上一直是徒手攀岩。

……好吧，指望梦境合理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问题在于，在梦里他为何会这样选择，甚至还心心念念刃不能饿着，不惜用自己的血给刃果腹。

无奈梦醒之后，连梦里的心绪也变得记忆不清起来，他横想竖想，还是想不出原因。

沉思间，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他酸痛的后颈，带来令人留恋的暖意。略微粗糙的指腹按住他两侧的颈动脉……嘶，等等！

丹恒立刻回神，双手往上，努力掰开刃要握紧的双手。角力了一会，刃大约自知不敌，顾及着列车禁止打架，没再继续。

黑暗里，刃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桌边。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还以为要死了。”刃真心实意地感叹，“可惜。”

丹恒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打开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起，刺进视网膜，丹恒闭了闭眼，眼角一滴泪得了借口，无知无觉地溢出眼眶，悄然沾湿红色的眼尾。

两秒后，丹恒睁开眼看向时钟——上午九点半，已经错过了早上的餐车。昨晚关灯小憩忘记订闹钟，竟一口气睡了这么久。

他站起来，活动两下酸痛的肩颈。他想起刚刚后颈舒适的温度……回头还是找个毛巾热敷一下。

“我去厨房下碗面……你饿了吗？”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丹恒自己都愣了一下。

刃靠着墙，倒是语气平静，用词礼貌，仿佛刚刚掐人脖子的不是他一样：“麻烦了。”

丹恒飞快压下异样到令他不安的感觉，开门走了出去。刃并未跟上来，这让他舒了一口气。

……许是梦的影响，心绪似乎不太稳。还是需要尽快调整回去，杜绝任何冲动办坏事的可能。

做两碗面的时间，绰绰有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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