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超/雨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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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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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超/雨沉沉
文/australis
赵云到家的时候外面雨势渐大。
咔哒。咚。房门阖上，回音轻微空洞。赵云放了伞，犹豫一下还是接了水烧开倒进保温壶。
这种天气，真的有人愿意趟过横流的污水在一班班地铁间来回辗转吗。赵云按开灯。为了回一间小出租屋。
他和马超租在旧城区筒子楼一套一居室里。交通在熙攘的人流里举步维艰，钱包在一线的物价面前空空如也。只有赵云的厨艺能让这里稍微有一点好好活的盼头，马超如是说。
赵云心虚地挠挠头，只能笑一下。他和马超是大学认识的，马超小一届，学信息技术。名牌大学毕业之际，发小诸葛亮把他忽悠进刘备的公司，他又坑蒙拐骗把马超拉进了这个坑里。刘备此人也奇，据说是大他们好几轮的学长，在创业未成而中道崩殂的浪潮里摸爬滚打多年，连老婆都讨上了，公司还在茁壮萌芽阶段挣扎。偏生此人好有人格魅力，好兄弟好人脉一点没丢，一起在创业浪潮里苦苦沉浮。公司叫蜀汉，名也帅矣，实也挫矣。
这公司当真能成吗，赵云一脸凝重，压低声音问身边的诸葛亮。诸葛亮一脸神秘兮兮，故作玄虚：我夜观星象，刘备老大正要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你且放心。话说公司缺能个主持展开后端开发的，还要学历高技术好能压住那群IT仔。你小男友是不是马上毕业了？
赵云哭笑不得。诸葛家里有事业，大可以应付他在蜀汉里胡闹几年，可他赵云无亲无靠，就怕以后走投无路只剩裤衩子一条。不过诸葛自有他的道理，赵云埋头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打工。他小子敢唬我，赵云阴森森地说，我把他穿开裆裤的照片贴满全公司。真有这一天记得叫上我，马超在旁边拱火，挨了诸葛亮一记脑瓜崩，狼狈离场。
此事且揭过不提。后来赵云才发现，其实马超父母兄弟早亡，西凉马家独苗是被父母旧交资助大的。这人叫司马懿。很不巧，司马懿手下是蒸蒸日上市场巨头的魏都，更不巧的是，其实当初马超毕业的时候，魏都正打算栽培一个年轻编程师。
每次马超看司马懿发来消息，赵云都感觉后脑勺凉飕飕。有次他回家时撞到司马懿找马超说话，司马懿给了他沉沉一眼，对马超留了一句你好自为之转身就走。后来司马懿找马超都约到饭店咖啡厅，好像被一穷二白的出租房伤了眼睛。冲着这层关系，诸葛亮有时也约马超出去说话，面对赵云指责的眼神送出一句商业机密无可奉告，狐狸尾巴简直要翘上天。
有点心酸吧，赵云想，当初小崽子跟他出去玩都是满柜子潮牌换着花样搭，现在每天衬衫和polo衫随便抓一件，一双板鞋快磨秃了还没换，只能靠一张帅脸撑着。司马懿不是没给他打过钱，马超没收。一张小双人床给两个大男生还是显得很逼仄，等我们一起攒钱买套大的，马超窝进他怀里补充肢体接触的时候如是说。头发略长微微炸，像只刺猬，但是很好摸。感谢爹妈生养的好身高，赵云想，不然真没有这样的体型差给他撸小刺猬。
可惜小刺猬大概还在公司吧。赵云今天有外勤，散伙时离家近回得也早，到了家还有文件要做。他在餐桌上打开手提插上电，开始码字。天色昏暗，时而轰隆一声暴雨骤至。班是永远也上不完的，工是永远也打不完的。隔壁开始氤氲热油炝锅的气息，赵云陪客户吃完一顿酒多于菜的饭才回的家，对此无感，甚至有点疲惫。他打开微信给马超发消息。
-吃了吗。
马超没回，估计在开会。自从来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司，假是一天不多休，加班收尾开会是一样不少，除了工资奖金能算满意再无优点。可能对于马超来说还能提的就是跟赵云在一家公司吧——不过也没时间谈情说爱，一点都没有。初别大学的象牙塔就开始应对一群混迹职场的老油条，刚开始马超差点要抑郁。到现在边做负责人边做生产主力军的剥削现状毫无好转，乌青快烙在马超眼底，做报告的时候语气飘忽，看起来像半个鬼。真可怜，让云儿好好给你补补吧。诸葛亮端着两杯从家里带的现磨塞给他一杯，美式全冰。马超幽幽地说，你真是我救星，两三口干掉半杯，继续埋头肝代码。
赵云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马超说上头交代了个bug要改，是个大工程。他忽然有点疲惫，不想再看文件。他点开聊天窗口继续问。
-工作做完没，给你点个外卖吧，雨太大了不急着回家。
原因无他，马超着实没有在产业园这片穷山恶水地中觅食的意识，每每点到一些不忍直视的餐食又或者根本忘了点，本来是精瘦的体型，最近又瘦了，看得人心疼。赵云于是包办了他的伙食。
惯例没有回音，赵云思忖一下又给诸葛亮发了消息问情况。对方倒是秒回。
-云儿怎么只关心男朋友不关心我。
-重色轻友。
对对对。赵云回，就是偏心，所以你怎么样了。马超怎么样了。
-别提，忙死。甲方抽风发病了非要亲自各部门对接，现在他们老总在畅聊人生。我坐在这里像个小丑。
-中午的时候听说他们部门在跟甲方开线上会。然后就没看见马超了。
-我很忙的好吗！哪里有时间帮你二十四小时监视男朋友。下午开会到现在都四个小时了，饿死。云儿快心疼为父。
赵云有心不和万恶的资产阶级站在一条战线，没过一会还是屈服于老妈子本性给诸葛亮订了餐。他翻了下朋友圈，马超的动态截止在中午：您卑躬屈膝的乙方已就位，甲方爸爸什么时候赏脸来开会。赵云笑笑点了个赞，决定下次给马超炖锅汤补补脑。
再晚一点，准确说，在赵云又写了五百字策划案后，马超的图标闪烁。他没回上面的消息，无厘头地问了句喝不喝可乐。
隔壁屋灶火气渐旺，客厅里赵云一个人的影子和窗外的日色一样，显得黯淡。赵云回忆起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夏日雨夜里有关篮球场的记忆，有潮湿水汽和可乐的气息。
青春意气太久远，快成晦暗的风尘。赵云沉默一阵，把很多涌动过的幻想和失真的雄心壮志咽回肚里。他最后提醒了马超一句，继续写策划，来不及浪漫。
-冰可乐和咖啡对胃不好。要回家和我说，雨天小心着凉。记得吃饭。
马超的图标又沉寂了。不知道是没看微信还是又回去开会了。赵云被甲方的要求折腾得焦头烂额，很想吸一口小刺猬恢复元气。
锁梢转动发出闷闷的声响。赵云反应过来时，马超拎着两罐沁水的可乐站在门口，头发湿了显得发带蔫蔫的。
“回来了？消息看了吗，怎么不先等雨小点——”
赵云的视线转过来时马超其实想解释一下的。甲方不干人事，线上会又臭又长还不能看手机，地铁里信号太差收不到发不了消息。但是脑力过载，他张了张嘴，组织不出语言，只是直勾勾看着赵云，看起来很疲惫，最后憋出一记直球。
“想你了。想早点回家见你。”
赵云冲湿透的小刺猬笑了笑。“保温壶里有热水。喝两口去洗澡，小心感冒。一会头发我给你吹。”
“可乐拿过来，给你煮姜汁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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