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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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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笑

2024/12/03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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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小三

夕阳。蝉鸣。
打扫教室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所以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理由？”周末。不能怪说话的人没好气，事实上石正接到电话时正在书包找钥匙，一圈挂着宝x梦的装饰环，明明大个头应该很好拿，掉进浩如烟海的四维空间包就是找不到——她经常会带很多东西，因为家里没人送。正摸到手办脚的时候，睡醒的手机震掉了指头边的钥匙。“你……”勉强把到嘴边的话塞回，石正知道电话上这个人一直违规把手机带进校园。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全部要关机上交，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和课堂纪律一类的。于是这个备注为「唐某平」的就交一个藏一个，另一个有时候藏在裤腰，有时候藏在脚底下。他知道学生会长不敢去搜，于是在校门边对阿正做鬼脸——等到同性去搜人早就跑了。悖时玩意！石正不仅是学生会长，也是唐某平班级的班长，小卖部取缔以前她还会去帮忙卖货的。“补贴家用哦”，姓唐男生耀武扬威的嘴脸她永远记得，炫耀自己家是全校最早一批用上智能锁，智能车，智能电话，“会长是不是钥匙太沉每天巡逻都走不动啊哈哈哈！！”
这时候少女心里有个角落小小地沉了下去，铅灰色天空下那串钥匙像五颜六色的礁石撞碎了内心浪花，她真的很想把那堆彩虹色棒棒糖全部塞进男生嘴里，
“闭上你的臭嘴！！”
——当然，学生会长是不会这么做的，学生会长要讲纪律，讲表率，就算有胡搅蛮缠的刺头也要用爱心感化他们……而不是把鹤头槌敲进他们的脑袋。（不过做做梦也无所谓吧？）而且石会长之所以对唐某网开一面，是因为她印象中这个姓唐的男生几乎不回家，只要开学就像生在学校一般，除了不欠学校钱，很少有人来看他，他也不主动回去，大约除了手机与外界没有什么联系……骚扰班长不包含在内。
“唐小平，我记得全科都有作业吧，还有你赔我公交钱。”
唐小平，唐某平，唐姥爷，为避讳所以大家一般叫唐阿平，只有石正坚持用「唐小平」叫他，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名字，中间原来的字他嫌难写又难念提笔改了，“你的名字我喜欢，总共不超过十画，幼儿园都能写”——就是说我没文化呗，石正翻个白眼。说来也巧，父母很少给女儿用「正」来取名字，有太多字可以选了——妍姝婷姽等，都代表美好的意思，没有人第一期望女儿将来是个正直勇敢的人，为什么？石正的父母只是说没什么特殊想法。
“那我们换。”
十年前父母从铁道下岗，生计就成了问题，在石正十岁那年他们都去了南方，后来母亲又和父亲不在一个城市，每年也就过节能一家人聚在一起。石正过早学会了一个人处理家庭事务，用不多的钱维持起所有体面，整个青春期除了校服她几乎没有常服，自然也没试过其他东西。周末不吃食堂的时候饭都自己做好放在冰箱，晚自习回来热一下就行。马上就高三没办法，夫妻合计派一个人回来，石正却跟父母说没关系，“我能行的。”
是真没关系，当你习惯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只要习惯就好了。
但母亲还是打算回来，不过暂时还没说定，所以石正依旧一个人住。她毫不怀疑唐某人放学后打电话是想消遣她，还是接了，没想到好样的唐老爷就把她拖进了这种境遇——

本来小山一点都没察觉。大家都走了，他在桌子上趴了会开始做卫生——他喜欢搞卫生，因为多日不回的地方总是蒙着一层灰，也因为这个工业城市滚滚浓烟，环境不太好。他不喜欢灰。所以小山最喜欢用拖把擦黑板，提上一桶水拧干，把公式定理和外文字母一并抹去——周而复始，用时下的话说叫「解压」。不同的是成年人在的地方没有黑板给人擦，如果这个钢铁城市是用黑板造的，小山肯定第一个报名去扫大街。
当他把一桶浑浊的水提到厕所，卫生间传来一点异动。小山没有在意，附近的猫有时会在这边玩的，过去他还见过楼下的猫在墙后面生了一窝小猫，后来它们就不见了，让犹豫要不要喂的男孩子十分后悔猫粮买晚了，本来他还想带去绝育。钱对小山来说不重要，很多时候它只是一堆数字，是同「家」唯一的联系。声音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想是不是有猫回来了，过去就看见一个影子站在那里，*身luo体的。
“……”
开始他以为有人被80了，因为对方没穿衣服，那群人有时候会这样，不久前他们刚起过冲突。后来发觉不是——
“你……”
因为那个影子扭曲了两下，迅速变成和他一样大小的少年，只是身量更小，像初中的学弟，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带着潮气——
平心而论小山并不怕鬼和灵异事件，他小那会儿走丢，在海边睡了一天一夜都没事，直到被心急如焚的大人找回，找到的时候他在把搁浅的鱼一条一条扔回海里。不过小山并没有传闻中的特异功能，像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这点上没遗传到父系。他能看见纯属有东西在面前显形，所以他伸出手去问，
“您有事吗？”
“你就是因为这把我叫过来？？”
石正真的恼了，在她看来这纯属唐某人脑袋抽了编故事，还伙同低年级的学弟——鬼知道他哪里联系来的！现在那个陌生的男孩子坐在那里穿着唐某的裤子披着她的衣服因为唐某在校服上乱涂乱画被通报批评而新买的还没到……话说我们敬爱的唐大老爷是真觉得明天不交英语和化学作业亲爱的老师会放过他是吗？凭啥，就凭他成绩好？？她满腹牢骚，要知道在这里耽误的每一秒钟都要靠熬夜挽回，学校设计的就是十二点睡五点起。
“我建议我们立刻报警。”石正面无表情道，“会有人处理的，失踪人口不是我们中学生能处理的事情。”
“老天啊石班，你的良心被作业吃了吗？！你也听到小秦刚才说什么了——他不是人类，你怎么知道如果报警他会被带去哪里？宇宙探索编辑部还是非自然事务科？”
“那我建议我们现在联系精神病院，最好把你也送进去那种。”
“真可怜，你读书读傻了，对外面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你哪儿来的就把人家送回哪儿去听到没有！！（恼）”
“而且脾气还越读越大。哦你应该写点修身养性的作业来拯救你脆弱的心而不是一天到晚刷题。”
“我还有两张化学和生物卷子没做完你替我做？？”忍住举起板凳，石正靠在后面的书桌上，“你到底想干啥。”没想到唐某人竟还忸怩起来了，支吾半天才说，“你能把小秦带回去几天吗，算是帮我一个忙。”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不仅是神经病，还是一个该死的，可怜的疯子。”石正终于爆发了，“我怎么能带他回去！我怎么能带一个我你都不认识的人回去！（转头对小秦）抱歉，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们没人知道他是什么！”唐某一本正经道，“因为你和我一样家里只有一个人，这对你不成问题。”
“那你怎么不自己带他回去！”
“我申请离校手续也要时间啊，拜托拜托，只要拿到批准我马上就带小秦走！”热情宛若极力推销产品的无良黑心老板，历数自己的不便，比如住寝室多一个人大家返校会被察觉的，家里早就希望他走读所以一定不会阻拦等——不知道怎么就把班长绕进去了，感觉不答应自己就是罪人天理不容走出去就会被雷劈死。在唐老板极力推销那会子男孩子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课桌上看着他们微笑，仿佛他是本就存在于学校的石像和每个人都是好朋友。直到石正把他带出校门男孩子都乖巧地牵着她一言不发，好像唐小平把他的话全部说完了一样。她不理解唐某人为什么对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东西那么上心，昨天不是放假吗，为什么唐小平不趁机带他回去？如果她知道唐小平有所隐瞒大概会立即向老师检举他……但有一点石班长可以确认的是，她不太舒服——唐阿平说小秦很好照顾的，你不用理他，“帮忙接一桶清水，要干净的！水费我会付给你的！！”
去……的！
石正气不打一处来，瞧不起谁呢，话说这个男生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讲过你是怎么知道人家要什么的，用脑电波吗？！
绿灯亮。她没好气去牵男孩子的手，就在这时那双潮水般的眼睛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立即让阿正想到“我见犹怜何况老奴”那一类话语。
喂，你不要对我笑啊……
没，没用的！我警告你！
明明是我先——
灯灭了，一羽灰尘落在肩上。还是男孩子拉了拉她的袖子才发现已经到对面了。

—我管他绿茶还是红茶，只要对我有情绪价值就算对全世界是蛇蝎美人我也护着他！
唐老爷早就下过精确判断，对于恶毒配角为什么总是不能被主角察觉——“有没有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是说，就是享受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感觉，围着你转，那个时候我才不管他是妲己还是褒姒，越为了我耍心机我越喜欢。”在前排听到的班长默默想真是恬不知耻，后面的人转头就向着她，狐狸尾巴翘多高，“所以看嘛，连主角也有自己的算盘，作者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看起来聪明一点，别露脸结果露出屁股就好咯——完全利他的人是不存在的，像我们班长！”
你什么意思！
不过石班长也没有当场驳斥他，选择无视继续刷题，这不值得浪费时间。旁边好朋友撞了撞她的胳膊都没理睬，后面哄笑了一阵也就各干各的去了——看，她才不会上赶着送弹药呢，关于她俩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高二下学期学生会就要换届，石正的目标是顺利交接，这样进了大学还可以作为资历继续申请——她是这样想的。虽然考上本科在这里越来越难，但她们来高中不就为了这吗。难道十六岁除了读书还可以干别的？每个人都有上高中的理由，虽然不清楚摆烂的唐老爷为什么没有像传闻说的一样跟随父亲去南方，但石正的目标十分清晰，从进校那天起就是，其他都是插曲罢了，像老师说的。
唐老爷经常说他要去隔壁职中学修车，但在大家听来更像“不好好读书就要回家继承厂长父亲留下来的钢厂”。大多数人家里没有钢厂，也就是听听，何况唐老爷写作业用的也是普通签字笔不是祖传金笔。但石正认为唐姥爷最适合的不是修车或继承家业，而是讲故事——因为“废物才当作家”，不知名人士语。即使时节如此紧张，唐姥爷满嘴侃大山都有人浪费时间听他胡扯，作甚浪费天赋？
很多年后她问，你为什么想到我呢。
我也想不到别人了，唐小平说。

按照唐阿平的说法。小秦是大海里的一种精灵，因为化形后变不回去只能留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名字——对于精灵来说像某种「契约」和约束，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阻挡自然灵回到大海。“你是说他之所以叫'小秦'是你灵光一闪随便取的？”石正额上青筋暴跳，唐老爷目移，“就因为你脑海中闪过课本秦皇岛照片随口一叫，人家就变不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嘛……痛！”
变回去的条件更是无稽之谈。
“干净的，海域。”石正白眼翻到天上，“你瞅瞅我们这儿哪有干净水域……就凭你家门口那几条停船的臭水沟？！”
“喂！尊重点儿！这可是世界上吞吐钢铁量最大的港口虽然是有点臭！”
“得了吧！离我们最近的就是你灵光一现的秦皇岛市，你真行啊唐小平。”
——说得好，可是两个学生又怎么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去千里之外的秦皇岛呢。石正没接触过「旅游」这种事，唐阿平连身份证都不知道在哪，居然开始盘算那边有没有亲戚。她冷眼瞧他，抱臂道，“你去，我可不去。”
“拜托，都到这步了还不送上西天算了！”
你以为是谁在学校帮你突然请假回家做掩护，又是谁在你把小秦藏到实验室的时候跟老师求情，她越想越生气，你都不知道吧，而我又在干什么，这一步？哪一步——“反正我不去。”
唐阿平真有点犯难了，他才十六岁独自没出过远门，刷身份证进高铁和住宿都还要人陪同呢，一个人怎么把另一个人运输到遥远的陌生地方。就算地图上很近，他也没去过秦皇岛啊。北京天津倒去过几次，可是……他当然知道叫石正一起去是不妥的，但他真的非常想把小秦送回去，因为他的疏忽海精灵已经记不起自己原来的种族了。
这时候小秦忽然说，“没关系，有纯净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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