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你是落在我生命里的光

你是落在我生命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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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里的斑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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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绪正在办公室里打谱，今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世冠奖杯入账，他的老冤家对头体坛毒舌最近又开始拿他涮嘴说他廉颇老矣、美人迟暮，一如既往地嘲讽他不过如此，难堪大用！

方绪其实并不在乎这垃圾广播节目说他什么，他只是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好，为自己，也为白川。LP杯已经推迟了，下个月有天皇杯的比赛，自己已经过了一个棋手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和小亮时光他们这样年轻的棋手对局，他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俞亮轻轻敲了敲师兄办公室的门，方绪抬头，看到了他，“小亮？找我有事？”

俞亮走进去坐在师兄对面，“师兄，我想求你一件事，今天是时光白龙杯的四强赛，你能替我去陪他比赛吗？”

方绪奇怪到：“你干嘛不自己去？我今天给你放个假，围甲只剩最后一轮了，对手实力和我们有差距，不用担心。”

俞亮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师兄，这两天发生了好多事，我和时光的事，被他家里知道了，他爷爷受了刺激突发脑溢血，现在还躺在医院的ICU里。我也告诉了我爸妈，我妈当时就晕倒了。现在，我们俩都搬回家住了。他妈妈，我爸都让我们少接触，我也怕会进一步刺激他们。所以，你替我去，好吗？”

方绪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老师呢？他没事吧？”

“我爸还好，他可能是能够理解我和时光这种因棋而生的感情，所以他没有很激烈地反对我们，但是他要顾及我妈的想法。所以……”

“所以，你和时光分手了？”

俞亮皱眉看着方绪，“师兄，我宁愿死都不会和时光分手的。我们现在就是想缓和一下和父母的关系。毕竟，为了爱情，也不能不要父母！”

方绪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小亮，我这就替你去。但是，你想过今后该怎么办了吗？”

俞亮看着师兄面前的棋盘，沉默了片刻后坚定地说到：“越是如此，我越不会放弃时光，我要好好下棋，向他们证明，我和时光的选择是最好的，让时间证明一切吧！师兄，今天就拜托你了。”

“放心，后面的半决赛和决赛我都替你去。”

时光的对手在棋盘上放下两颗子，“我输了。”

时光向对方点点头，微笑到：“承让了。”

“可以复个盘吗？”

见时光没有反应，对方棋手又问了一声：“可以复个盘吗，时光九段？！”

对方又连着叫了他两声，时光才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刚才我有些走神了。我家里有点事，复盘的话，改天你上围达围棋网找我吧。”

对方有些遗憾，“好吧，今天这盘棋，让我受益匪浅，谢谢你了！”

时光走出对局室，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方绪和白川。

“绪哥，白川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白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比赛我们看了，你今天下得很好。”

“绪哥，是俞亮叫你来的吧？你回去告诉他，别担心我，我很好，白龙杯我志在必得，我答应过桑原老师的！”

方绪不知道说什么好，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显得如此苍白。

“走吧，我们送你回去，你要去哪儿？回建投还是回家？”

“绪哥，送我去医院吧，我想去看看我爷爷。”

方绪有些难受，却又无能为力，“时光，如果有什么需要绪哥的地方，尽管说话。我爸认识一个全国有名的脑外科专家，也许帮的上忙。”

“绪哥，不麻烦你了，我妈就在医院上班，医院脑外科主任还请了他在上海华山医院的同学会过诊，那个人也是全国有名的脑外科专家，说了，我爷爷这个情况，只能靠他自己挺过来。其实就是听天由命罢了！”

方绪语塞，一路无话，送时光到了医院。他和白川也跟着时光去到了ICU门口，通过那个小窗户看一眼躺在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老人。

时光久久地站在小窗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里面的爷爷。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时光，你又来看爷爷了？”

时光回过神来，连忙打招呼，对方笑了笑，“回去吧，你也进不去，在这守着没用，再说有宋老师在呢！她今天特地告诉我如果看见你过来，让你看一眼就回去练棋去，别跟这儿杵着，说你这个星期就要比赛了，千万别耽误！”

时光连连“哎”着答应了。

“快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会跟宋老师讲的。”护士说完，推开门进去了。

“走吧，时光，听你妈妈的话，回去练棋，这个周五就是白龙杯决赛五番棋开始了。”白川轻轻拉拉时光的袖子，时光听话地跟着他走了。

时光最终成功闯入了白龙杯的决赛，五番棋他即将对上的是棋坛老将邬若尘九段。

邬若尘是和俞晓暘同时代的棋手，在“南俞北桑东林西赵”的年代里，是紧随四大高手之后的棋坛一代宗师，曾独霸三届“霸王”头衔。

在俞晓暘宣布退役以后，桑原和林厉逐渐淡出赛场，一个致力于推广中国古棋、提携后辈，另一个把重心都放在了培养弟子上。赵冰封这两年状态不佳，被许厚夺走了天元头衔，徒弟也不争气，实在是有些郁闷。

只有邬若尘，以过知天命之年的年纪，仍然活跃在赛场，和那些比他小得多的棋手同台竞技而宝刀未老，这次白龙杯，他将好几个比他年轻的九段挑落马下，一路杀进决赛。

邬若尘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有些肉嘟嘟的脸看起来很显小，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神里却似有浓的化不开的悲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时光，你这样的状态来下棋可不行啊！”

时光回神，“邬老师，对不住，我刚才走神了。”

“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事，一旦上了棋盘，就要全部丢开，全心全意投入棋局中，才是对围棋和对手最大的尊重。”

时光赶紧点头，“我知道了，邬老师，这一局，我一定会尽全力下好。”

俞亮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时光和邬若尘的白龙杯决赛的对局，明天就是五番棋的最后一局了。

可以看得出，前四轮时光下得很辛苦，邬若尘是在棋坛沉淀了几十年的老将，棋力和状态虽已不在巅峰时期，但是棋海沉浮几十年，比赛经验和揣摩对手的意图是时光这样的年轻棋手无法相比的，时光跟他战到2：2其实很正常。

但是俞亮也能从棋局里看到时光藏匿在深处的悲伤，看着看着，俞亮突然双手捂脸低泣——他太想时光了，十天没见到心爱的小猪，他一面要比赛，一面要担心躺在ICU里的爷爷，不知道他得有多难！

俞亮试着打过电话，但时光没有接，只回了短信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好好准备围甲和LP。

“嗒嗒嗒”，有人敲卧室的门，俞亮赶紧擦擦眼泪，“请进”。

“爸，我妈睡了？”

俞晓暘点点头，“睡了”，他转头盯着电脑屏幕，问儿子：“你在看时光白龙杯决赛的视频？”

俞亮点头，“嗯，现在2：2了，明天是最后一局，时光下得很辛苦。”

“邬若尘九段实力很强，时光跟他能下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爸，你觉得时光能赢吗？”

“对于一个棋手来说，信念很重要，这个是谁也帮不了他的。就棋力而言，时光没有问题，要的就是必胜的信念！”

俞晓暘看着俞亮，见他眼眶微红，睫毛上还有眼泪的湿意，这孩子从小到大，除了围棋，就没有对哪个人、哪件事这么执着过，他与时光的这份孽缘，今生看来是躲不过的了！

俞晓暘长叹一声，“小亮，明天陪我去看时光的比赛吧！”

俞亮惊讶地看着父亲……

时光在幽玄棋室门口看到俞晓暘和俞亮时，吃了一惊，“俞老师，您怎么来了？”

“时光，现在离对局开始还有一会儿，你不介意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好的，俞老师，没问题，我们到那边的那个练棋室吧。”

三人进了练棋室，里面正好没人，俞晓暘示意两个孩子坐下，“时光，今天这局棋好好下，我相信你。从和你的老师下过的那局棋里，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对围棋有着坚定信念的人，我相信你作为他的学生，肯定也继承了他这一优秀品质。记住，有了信念，你所面对的所有困难都会被战胜。今天，我和小亮一起为你加油！”

时光望向俞亮，俞亮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俞老师，谢谢你，我一定拼尽全力下好这最后一局！”

俞亮扶着父亲到了幽玄棋室旁边的观战室，里面的众人一见俞晓暘，纷纷站起身来问候。

桑原摇着扇子笑问：“俞晓暘老师怎么来了？”

俞晓暘冲众人点头致意，又对桑原笑到：“我来看看时光这孩子的比赛，桑老师怎么也在啊？”

“我答应了时光这个小家伙，等他拿了白龙杯要亲自给他颁奖，我可不能食言啊，呵呵呵！”

“哦？桑老师认为时光会赢？”

“当然，俞老师，要不然我们也打个赌，胜负再赌一个棋盘，怎么样？”

俞晓暘仰头笑到：“今天这个赌打不成，因为我也觉得时光会赢！”

桑原一愣，随即和俞晓暘一起哈哈大笑。

转播屏幕上显示对局开始，分先后时光执黑，右上星位开局……

棋局徐徐拉开，很快至中盘，时光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与邬若尘的姜还是老的辣，各不相让，黑白子逐渐成型在棋盘上延伸。

黑119手扳，白120手冲，黑中央五子似乎已无法联络。

观棋室里众人议论纷纷，洪河悄悄对沈一朗到：“时光这119手是在干嘛？难道是为了在官子阶段占得便宜？”

沈一朗摇摇头，“时光下棋往往出其不意，目前我也看不出他的用意。”

第121手，时光落子五之十二，与白122交换巩固了中央，却无法分断白棋，棋局仍是扑所迷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123手时光下在了十一之三，桑原和俞晓暘忍不住同时称妙，俞亮紧握的拳头终于打开了。

洪河大叫着：“太妙了，时长老这一手！”

沈一朗也点评到：“一分不早，一秒不晚，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邬老师这回难办了！”

邬若尘摇摇头，权衡之下只能落子十二之三，时光应在十二之四，第124手十二之三吃掉了黑棋一子，然而也于事无补。125十二之四和127十之四，黑子取得联络，实地明显领先，胜局由此奠定。

邬若尘摆上两枚白子，叹到：“时光，我输了，你下得很好，今后的围棋之路，一定要砥砺前行，不畏艰难啊！”

时光连忙站起来鞠躬，“邬老师，承让了，您的话，我一定记住！”

邬若尘起身离开幽玄棋室。

桑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把象征着中国古棋传承的白龙杯交到了时光手里，又轻轻拥抱这个孩子，“时光，祝贺你，你做的很好，一定要再接再厉，中国的围棋，看你们的了！”

“谢谢桑老师，您的话我记住了！”时光望向台下的俞晓暘，看到了他脸上慈祥的鼓励微笑，再看旁边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心里的爱与相思忍不住化成眼泪上涌……

终于完成颁奖典礼、应对完记者的采访，时光才在棋院的栈桥边找到俞亮。

“俞老师呢？”

“他和我师兄先回去了”，俞亮抬起手，轻轻摸他的脸颊，“时光，你这几天过得好吗？”

时光努力地对俞亮笑，“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你看，我没有食言，我拿到白龙杯了！你也要好好的，LP一定要好好下。”

“我一定”，俞亮迟疑了一下，还是对时光坦白到：“我们的事，我对我爸妈说了！”

时光惊讶，“你说了？那俞老师是在知道我们关系的前提下来看我比赛的？”

俞亮点点头，“我爸也是个棋手，他能理解我们俩这种因棋而生的感情。他现在的态度和你妈妈一样，毕竟他要顾及我妈的感受。时光，但是我有信心，我妈她会同意的！”

时光低头伤感了一会儿，“我现在顾不到这么多了，我爷爷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

俞亮心如刀绞，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时光的手机就响了。

时光掏出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不详的预感一下子攫住他的心脏，时光颤抖着声音接听，“妈？”

“小光，你比赛完了？”

“比完了，颁奖典礼都结束了。”

“小光，你不要怪妈妈没有告诉你，你刚才在比赛的时候，爷爷走了，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你快来医院，见爷爷最后一面吧！”

俞亮看见时光握着手机，颤抖着嘴唇，眼泪似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说明：本章时光对阵邬若尘的白龙杯决胜局棋谱来自范蔚菁老师的《棋魂妙局》一书中的2017年围甲联赛第九轮，时越执黑对钟文靖，黑棋中盘胜。

PS: 我知道许多小伙伴都希望爷爷能挺过来，我想了想，人生真的不能事事都美好如愿，我初时的设定还是决定不改它了，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这就是生活，我也曾经历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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