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邪刃

原力敏感戒律牧

2025/06/14 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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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官方把话说得再动听，翠风V的毁灭和数百万人因此牺牲都是不争的事实。虽说在边缘世界里随着人类的活动——尤其是近年来的战争，而遭到毁灭的星球不算罕见，但这是这种事发生在那些可能连名字都没有、又或是连行星都算不上的地方的话，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电视上的一段影像。
然而翠风V对于帝国大多数人来说太近了，甚至在事件发生的时候自己就有亲朋好友在上面。这种事会在核心世界发生，在过去是根本无法想象的。而现在人们总感觉如此的厄运随时都可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一时间人心惶惶。就像是一剂催化剂，帝国内部的反叛情绪短时间内在各个世界里迅速发酵。
而贤人的离开在这个时候、在飞羽真的眼里显得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就在斯特利乌斯劝诱他未果后的第三天，他父亲韦德·神山就在萨杰尼议政厅中心宏伟的圆顶黄金会场上，发表了足以让整个帝国发生动荡的演讲。
他摆出了皇帝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离世的事实，并指出最先发现此事的首席元老伊扎克·神田在当时选择密而不发不是为了暂时维持帝国稳定而采取的紧急措施，而是想要借此机会满足自己的野心，在不知不觉中取代皇帝的位置，让整个帝国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而正好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帝国的政策从对阿瓦隆星区的开拓发展，转变成了为复兴地球毫无节制地掠夺各个世界的资源。更让人感到的气愤的，是在元老院作出轰炸翠风V的决定同时立马就把原本计划用在这颗行星再开发的资源送往了地球。
除了翠风V，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行星在这二十多年来元老院严重偏心的政策影响下，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衰落。一些资源本就没那么丰富的行星被折腾得再也难以自足，上面的人需要靠帝国的定期生存补助才能勉强生存。然而他们从政府那里获得的补给不是份额不足就是掺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人在食用了这些不符合安全标准的补给后身体状况反而越来越差，最终死在了食品和药品的安全问题上。
飞羽真和他的部下们在阿尔比昂上用作战会议室里的超大号的通讯屏观看了这场演讲直播，当韦德讲到这部分的时候，伦太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在某个假期回了趟老家探望多年未见的妈妈，却发现她早在自己加入幽灵计划没多久之后因为身体的极速衰弱去世了。当时他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是母亲的身体太差，即便花钱看了医生、吃好喝好也还是没能熬过去，也更多的是怪责自己没能陪伴她走过这最后一程。但现在看来，她病情加重的原因反而是接受了帝国发放的太多劣质补给？！这样的事实实在是荒谬的让人发笑。
当相关的证据被一一罗列出来时，满座着议员和高官的观众席上顿时一片哗然，元老们的脸上无一不显露出难堪的神色。韦德投向位于对面台座的元老们的目光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他以及他们的贪婪、腐败与道德沦丧的厌恶。面对韦德公开的指责，首席元老伊扎克的脸上虽然不悦，与其他元老摆着一样窘迫的表情，但即便透过通讯屏，飞羽真还是注意到了他那张脸下面隐藏的从容。
他根本不需要慌张，飞羽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这么多年了，新的皇帝还是迟迟没有出现。即便尊地派的声望会因为这件事急转直下，但只要帝皇的化身不存在，唯皇派无论想要做什么，只要绕过皇帝都可以被认为是名不正言不顺，做任何事都必定会处处掣肘。这对于他们尊地派来说，就代表着仍有回旋的余地。
这和斯特利乌斯游说他的时候说的感觉很不一样。无论他父亲要做什么，他和他的同盟们不过是想要通过对目前政治与社会方面的改革治疗帝国这棵大树，哪怕必要的时候用上武力，目的都是好让它再次焕发活力。而斯特利乌斯那些话里所透露出的意思，飞羽真感觉他想要的是砍倒这棵大树，在那废墟之上再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贤人的感觉并没有错，他确实另有目的，只是目前刚好跟父亲他们同行罢了。至于斯特利乌斯为什么不自立为王，而是执着于让他来当这个新皇帝，飞羽真实在搞不懂他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韦德也料到对手会拿皇帝来说事，甚至会扯出什么新皇帝就在地球、他们应当倾尽所有去迎接新皇帝之类鬼话。当伊扎克不紧不慢地真的说出了这些的时候，韦德一抬手，会场的圆形穹顶缓缓地打开，场内数十个朝向、位置、大小都有所不同的通讯屏一个接一个地快速弹出——穹顶打开后露出的实景和通讯屏中的影像，以许多个不同的角度向所有人展示了屹立在皇宫最高的尖塔顶端冒出的那道直插天际的光柱——那是一直指引着人类在星间航行的星之火炬，是布雷贡的歌唱水晶发出的光芒。
沐浴在帝皇水晶光辉之中的人们忽如醍醐灌顶，听见了因早已习以为常而被大脑自动忽略的、一直回荡在整个星球上的水晶之歌——就在那一瞬间，即便没有看到具体的形体，也不需要再有人用言语再去解释什么，所有人都已经清晰地感受到帝皇就在他们的身边。
在这片光辉之下，军部方面刚才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反转、等着镇压预计中“叛乱”的拉杰尔等人迅速跟元老院一派划清了界限，表示核平翠风V一事完全是元老院的主张，作为军人他只是遵从上头的命令而已。努力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的他，强调自己并非丧尽天良，在下令开火是的内心是多么痛苦，为作出这项决策的元老院感到羞愧。
刚刚还略显得意的伊扎克和他手下的元老们都默不作声，也不作任何辩解了。
最终元老院全体为了保存自身最后的颜面，在观众一片片的嘘声中自行辞去了自身的职务，在一片欢呼声中新的临时政府当即成立。他们多次强调了自己的“临时性”以及对帝皇的忠诚，随时准备着把一切交还给新的皇帝。
新政府认为当下的第一要务便是清扫旧政府留下的腐败，针对帝国目前状况，颁布了一系列有助于其改善新的法令，以确保每一份拨出去的款项都能落实到位，每一项颁布措施都能得到实施，并宣告原元老院各位贵族在布雷贡上的财产作为多年来私自挥霍的国库的惩罚，全部没收充公。
据说峰会结束后，这些弄丢了自身在布雷贡上的权势和财产而变得灰头灰脸的门阀贵族们，聚集在了某个因为他们的腐败，花费了数十亿的资金和六年的时间，却仍然处于主体结构半完工的建筑工地上，相互指责着大闹了一场后，赶在新政府彻底控制布雷贡之前，急忙离开了这颗星球，回到了各自在其他行星上的领地。

※※※

飞羽真和阿尔比昂上的大家在没有贤人在的情况下走访了许多星球，把经过严格层层把控确认没有问题的补给妥善地交付给了目标。而且他们每到达一颗行星，就需要在当地进行认真严谨的实地考察，了解行星实际的情况。对于情况不那么恶劣的，随行的专家会给出相应的改善措施。对于确认了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的行星，上面的居民会被安排送到附近合适的星球过新的生活。
阿尔比昂上不乏像伦太郎这样来自边缘行星、多多少少都是有被旧政府坑害过的人。他们很是乐意执行这样的任务，认为把这些东西妥善地交付给目标是一种救赎，帮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一种对过去遗憾的弥补。
芽衣在这段时间里也一路跟随着他们，发表了不少反应了士兵们在战舰上和每个目的地的人民生活的报道，每一篇都遵循了她自己的写作习惯，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和过多的修饰，只是把她的所见所闻实实在在地记录下来，然后发送回新闻社。按照以往的经验，她的稿子这么写的话——特别是这种题材的——多半会在发出去后就石沉大海或是被改得面目全非，还大概率会被编辑长臭骂一顿。很少会像这样原封不动地刊登在帝国新闻网的军事和民生板块上，还没有什么人来找她麻烦。
飞羽真更是投入，几乎每个步骤都要亲力亲为。虽说这份工作的难度并不高，但细枝末端的东西很多，繁琐又费神，非常适合用来麻醉自己，好让自己忽略掉贤人不在他身侧时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说来也奇怪，他们并非第一次被迫分开了，而且每次重逢前都间隔了好些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过活，但此前他从未感到如此难受过——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吗？是他在短短的两周时间里就已经习惯了与贤人的肌肤之亲吗？是他对贤人内在的温暖有了更多的渴望吗？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周。看到飞羽真因对工作太过投入而显得过于疲惫的样子，作为医生的尤里劝他应当适度休息一下，并提醒他大家对这次的任务都非常上心，一路上也都干得很不错，飞羽真大可放心地把剩下的任务都丢给部下们来处理，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飞羽真照做了。把工作下放后，他在食堂点了份最丰盛的套餐，又到澡堂里享用了一次与平时的声波浴截然不同的热水淋浴，完后在战舰里逛着逛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资料室里。
他想着既然如此，那就随便找几本书来消遣一下吧。可就在他四处翻找有趣的图书时，目光不自觉地就被一枚塞在了资料架角落里的、散发着微光的立方体给吸引了——那是之前查抄前元老院各位财产时发现的东西，在这段时间里似乎都没有人动过。
当时飞羽真的部队负责搜查的是首席伊扎克·神田的宅邸。虽说屋子里那些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东西很是抢眼，从各个角落里搜出来的珍品所值的金额令人瞠目，但飞羽真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书房里环绕着中间书桌顶天立地的书上。
神田家和神山家一样，都是最初登录布雷贡的原初家族之一，甚至还是在所有原初家族里最为尊贵的那一支。打从帝国建立起始，他们家族里就一直有人在各种重要领域内担任要职。传闻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类还在地球上的时候，神田家的人曾经通过和帝国真理的接触到达过帝皇所在的世界里侧——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像这样的家族的人家里的藏书，想必多少有点东西的吧——然后他就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藏在书架暗格中的神秘立方体，更是无意中在里面发现了关于幽灵计划的信息。
当时飞羽真接触到那个立方体时，八个金色的顶端发生了旋转并微微悬浮了起来，立方体因此变得更接近球形的多面体。立方体的中心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射在他脸上的感觉和贤人的装备上发出的光的给他的感觉相当类似。随后这团光在空中投影出了纸张的形状，上面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样子是个造型比较奇特的全息电子书。
立方体里面记录的资料说幽灵计划是由神田家族一手建立的，也一直都是由他们家族里的人在管理。早在帝国建立初期的阿瓦隆星区的大扩张时代，他们家族的先祖在探索当时还很边缘的欧米尼斯XII时突发奇想，想要从每个在星图中有标记的星球上都有的、如星间道标一般指引着他们的歌唱水晶上切下一块研究研究——要知道在此之前，这对于那会把这种水晶看得无比神圣的帝国人是根本不会去做更不会去想的事。
但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立方体中的资料上说他们当时用遍了手头上有的所有工具，无论是敲打切割甚至是用高能武器轰炸都没能从水晶上刮下哪怕一点点碎屑。
然而就在他们对此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的领航员发现自己的手上泛起了一层奇怪的光芒。这让他们的当家领队忽然灵机一闪，催促他用手上的光去接触水晶。然后他们就看到那只覆盖了微光的手如刀划过黄油一般，丝滑地从上面切下了一块巴掌大的水晶。
被切下的水晶如熄掉的灯一样黯淡了下来，颜色从原本明亮的金黄转变成了和领航员手上的光一样的颜色，领航员拾起它后，发现它还会随着自己手上光的有无而点亮或是熄灭。根据当事人的描述，他当时觉得有一股能量从自己身体的各处、从周围的环境中聚集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就迸发出了光芒。
而他之所以能够轻松地切下水晶，是因为水晶上也覆盖了同样的能量，他只是顺着那上面的能量流动挥动了手臂——那是人类第一次清晰且具象地感受到了“灵能”的存在，明白了一直以来若有若无地在这片陌生的星域中连接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个环绕着整个宇宙能量场，渗透在世间万物之中，具有灵能天赋的人能够感受得到其中能量流动，而能够操纵其流动的人也是灵能力者。
在这段记录的下面还有详细的灵能等级划分标准。按照这份标准来看，拥有灵能天赋的人分布几乎就等同于人类的分布，只是绝大多数人都属于1-2级的水平，实际表现出来的样子最多也就直觉比较准、偶能看到大概率会被当做是幻觉的幻象之类的。而能在银河探索时代担任领航员的人，灵能等级基本都处于3-5级的区间，能够较为准确地感觉到这种能量的流向，还能根据不同的东西给予的灵能反馈找到特定的资源，如每个核心世界都有的歌唱水晶、深埋地下不可视的丰富的矿藏、灵能强大的生物个体等等。
前面这五个等级基本只能感受到灵能的存在，区别在于能感受到的清晰程度。那位能让灵能具象化并运用它切下帝皇水晶的领航员则在这基础上更进一级，到达了6级。再往上的人因为具备了操纵灵能的条件，身边基本都会出一些大大小小的奇异现象。
神田家族当时的当家认为这种能力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得到提升，也可以通过训练来掌握更多的能力，于是他就建立了“幽灵计划”的项目。最初他们的目的非常纯粹，也就是让因为自身的能力而感到困惑的人有个去处，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个不对外公开的俱乐部，所有的训练和研究都是自发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项目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被人们广泛认知为可怕的项目不过是近几十年来的事而已。
近几十年…飞羽真随手在手边的纸上写下了这个模糊的时间点，转头就搜索了幽灵计划最早作为都市传说出现的信息，推测大概指的是那位死了很多年都没几个人知道的倒霉皇帝刚出生后没多久的时间。
皇帝出生与死亡，神田家族，幽灵计划…飞羽真写下这些词语后轻哼了一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寻常，至少不是简单地用上司下属、项目及其创立者可以解释的。
翠风V的地下实验室所做的研究在立方体之中亦有记载。那并非近期米吉多联合为了从内部打击帝国而连同内奸搞出来的东西，是一座几十年前就存在的设施，建立的目的和贤人所说的一样是为了用人工的方式批量制造幽灵，具体做法就是尝试给实验体灌注虚空能量的方式提升他们的灵能等级。而这样的实验室并不止那一座，在帝国的各个角落里还有很多。
只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么个地方、用这么个方法，资料上只说是某个在这方面的研究上有一定造诣的人的建议。从写下这些记录的人的用词来看，那个人不是神田家族的人，但又似乎是上上任皇帝的亲信。
立方体中的记录也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有了些变化，飞羽真能够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神田家族在这个项目中的权力与地位的逐渐式微带来的愤懑。那位亲信带来了许多能够提升幽灵能力、却堪称折磨的方法，在各方面都给他们带来了太多冲击。神田家族甚至因此失去了对项目的主导权，这个项目也成为了他人的囊中之物——当看到上任皇帝尸体的那一刻，伊扎克·神田觉得自己可以借此扳回一城，于是做下那样的决定。
飞羽真是相信贤人的感觉的，也认为那座设施的实际目的是在挑选具有某种特质的人。既然幽灵训练和实验的方案都是由这位皇帝的亲信提供的，那么是否可以认为是皇帝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筛选出这样的人？皇帝要找这样的人做什么？
等等——飞羽真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循环空气在瞬间灌满了他的肺泡。被灌注虚空能量的实验体变成怪物是失败品，没有变异但身体无法承受虚空能量被瓦解是失败品，就算没有被完全瓦解勉强活了下来被装上机械义肢也是失败品。那么皇帝想要挑选的应该是即使被大量虚空能量腐蚀，但身体不会发生变异也不会被瓦解，甚至自身灵能等级还会因此而提升，并符合幽灵基本标准的人。
而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不就是贤人吗？！

※※※

飞羽真沉默地坐在阿尔比昂内的小酒吧的吧台上，满脑子都在想着贤人他这次被带回幽灵基地后会被怎么对待，会被多少种他从伊扎克·神田家中找到的那枚神秘立方体中的得知的用来“训练”幽灵的方式折磨？更让他担忧的是贤人完全符合从翠风V地下实验室中得出的附加条件，这是否意味着他们还要对他进行下一步未知的实验？
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飞羽真又一次在心中暗暗感到自责——这份自责一直打从他们分开后就一直缠绕着他，并随着贤人不在身边的时日的增长一直在增长，现在又再那之上增添了一份——就算是为了更专业和准确的诊断，他也应该是想办法跟过去，好在那些家伙想要对贤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前阻止他们——哪怕那些所谓的科学家真的无法阻挡，也不该就这么轻易地在文件上签字，眼睁睁地看着贤人被带走。
耳边回荡着音质低劣的摇滚音乐，让飞羽真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他撇了撇嘴，伸手就关掉了由大秦寺出于他个人的爱好放在酒吧柜台内侧的点唱机。虽说船上很多人都骂过它的垃圾音质和少之又少的可选曲目，但飞羽真认得出那玩意是个从地球时代遗留下来的老古董，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倒还挺欣赏它的。
贤人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飞羽真不禁这么想，同时抬手抚摸自己的嘴唇，回味着那日清晨他们出门前，贤人宽厚柔软的嘴唇最后留在上面的触感。时隔多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思念成疾，竟然从中好像品味出了别样的味道。
忽然一杯加了冰的麦酒从光滑的金属台面上滑到了飞羽真面前，他顺着酒杯滑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伦太郎坐在吧台的另一头。他手中握着杯和飞羽真手上一样的冰麦酒，略显紧张地啜了口酒，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飞羽真，和对方视线对上后又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动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你这是在干嘛？」飞羽真觉得有些好笑，托着一侧的脸，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我…唔…」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瞥了向了后方角落里那张桌子，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会后，选择了如实交代。「本来只是想向你报告说我们在这颗行星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刚在门口就被芽衣小姐给拉住了，说你独自坐在吧台边上一脸难过却什么都没点很奇怪，就…就跟我说只要像这样做就能缓解气氛，然后再谈公事会…比较好。」
听罢飞羽真也瞥了眼角落那张桌子，看到他们的随军记者小姐迅速自欺欺人地躲在了薄薄的餐牌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些私事而已。」飞羽真啜了口杯子里酒。「具体的报告做好了就放我书桌上吧，我会好好检查的。」
「是关于贤人的事吗？」伦太郎直截了当地问道，这让飞羽真感到些许惊讶。「呃…其实我以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在幽灵计划的时候。」
「虽然我一直在外围，没有真的体验过什么外头传得很吓人的东西，也没在那时候见过他。」伦太郎挠了挠头。「但贤人他在幽灵训练营里实在是太有名了。」
这听起来不像件好事，飞羽真蹙起了眉头。
「你那个时候，和他是在同一座基地吗？」
「我不知道。」伦太郎摇摇头。「但我认为不在一个地方。」
「每当有新人达成了特定目标，就会有一群穿戴着特殊装备的人用运输机来接他们。」伦太郎耸耸肩。「不过我从来没有到达成过那些目标，所以对上了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这种事问他本人不就好了嘛。」
大秦寺的脑袋忽然从两人的肩后冒出，挤开两人伸手重新打开了吧台后被飞羽真关掉的点唱机，带着滋啦滋啦电流声的音乐再次填满了周围的空气。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大秦寺先生！」伦太郎自觉起身把自己原本的座位让给他。「贤人现在可不在这里啊。」
「所以才让你去问他本人啊。」
说着大秦寺半个身子翻到了吧台后面，趁酒保不注意从里侧的冰箱里掏出了两瓶啤酒，坐下时把个什么东西塞进了飞羽真的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就打开了自己掏出来的啤酒，直接整瓶喝了起来。
「既然在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吧！」飞羽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东西把它藏在了自己的手心，起身把双手背到了背后。「我们需要先到库瓦格要塞对阿尔比昂本身进行整备，验收最后一批需要护送的补给后，才会进入下一篇星域。」
说罢飞羽真往吧台上放了两个银币，示意剩下的人玩得开心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才仔细端详起了大秦寺偷摸塞给他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装置，外观上看就是简单的一个扣在金属底座上的半球形的晶体，做工看上去很是粗糙，一看就是用手边能找到的材料拼凑出来的。但既然是大秦寺做的东西，它的内里绝对不会简单。
就在飞羽真翻来覆去地寻找这个黑乎乎的玩意的开关之类的东西时，大秦寺的通讯就切了进来，用的是他自己搭建的私密线路，从背景来看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坊。
「酒吧人还是太多了，在那种地方说话是真的难受。」他果然是来解释这装置是怎么回事的。「你还记得你从前有问过我能不能做出能避开幽灵计划所有检查的定位发信器的事？」
飞羽真点了点头。他确实有想过利用贤人的“定期维护”，为他“指出”幽灵计划基地的所在。
「我一直是有尝试制作的，不过由于不清楚他们现在会采用什么样的技术，就把我能想到的所有检测手段的对策都做了进去。结果就是整个设备显得很臃肿，没法很好地隐藏，光用肉眼就能看出端倪了。」
「——凑巧的是上次任务回程的时候贤人也这么拜托我了。比起我们，他知道的东西可就多了。于是我在他提供的情报的帮助下，赶在阿尔比昂回到布雷贡之前完成了隐藏在他紧身衣里的发信器部分。但接收器的部分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完成了它的制作和校准。」
然后飞羽真就在大秦寺的指导下打开了手中的接收器，一副单色的动态星图被投影在半空中，上面有个表示他所在位置的箭头和一个不断闪烁着的红点。这个位置距离他们不算太远，就在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会经过的路上，但那个位置...
红点所在的星域里漫布着各种危险的星体，其中横贯这片区域的狭窄的科斯加德小行星带，因为散乱的小行星之间的距离总给人一种可以通行的错觉，因为如果这里走通了他们将能少走许多路程，这样的诱惑让许多人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深入其中后又有去无回。因此这片区域还有个“宇宙坟场”的响亮称号，无论是民用的星间飞船还是军队的战舰，只要没有任何迫不得已都会自觉地避开它。
一般的星图上大多不会费力去描绘这片区域情况，只会简单地划出一片区域并标注为危险，能警示人尽量规避它就足够了。但大秦寺的这份星图清晰地显示出了那附近的星体分布。飞羽真仔细盯着那块区域琢磨了好一会，不可置信地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从中看到了一条安全的路径，而且在路径的尽头，是一块被虚空风暴笼罩在其风眼中的安全区域。
「那不是错觉。」大秦寺肯定道。「那里确实存在着一条穿过安全的路径，而且是足够让一艘贝希摩斯级的战列巡洋舰通过的。但要到达那个位置，不仅需要对整条路径有非常精确的坐标定位，行驶的过程中不得有任何偏移，到风暴边缘后还要进行快速精准的超短程折跃——这非常考验领航员的技术。不过这部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于我们都没有好端端地非要跑到那里去的理由。」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飞羽真应和着点点头。「不过这种事就让我来烦恼吧！目前还是先完成手上的任务要紧。」
说罢飞羽真就断开了通讯后，把自己埋进了皮质的椅子里，远远地望着桌面上的全息投影地图和那闪烁的红点。
他们…会在那里再见吗？他会看到那个贤人在过去的十年里...生活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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