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Draconis」永恒法则

椰香薄饼

2025/02/19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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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学院长有些不对劲。
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比如：祂在我刚刚这周第四次说要进禁书库的时候没有犹豫超过3分钟就拒绝了。
经常借每天一起吃饭的时间，趁祂享受美食提出各种有理和无理的要求，这也许是我的不对，但进禁书库一周拒绝超过三次，这快两年来还是头一遭。
今天可是周日！往常这个时候祂都会同意我去的！
我认真地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我最近有犯什么错吗？
“对不起，我不该在杰伊老师的草药课上用长尾草编兔子……”我决定先挑个近的坦白。
学院长听到我突然这么说，半困惑半好奇地问道：“嗯？那件事我知道，杰伊说你编的挺好的，和谁学的？”
“艾斯塔，阿兰娜老师那边的……”
“那个跟你玩的特别好的孩子？我应该抽空去拜访他一下的。”
“啊？”我瞪大了眼睛，事情也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吧？
“想什么呢，我是想去感谢他教你玩，你跟我提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
“哦……那，是我不该在克拉蒂娜老师的魔法课上擅自修改法阵？”
“那件事确实，不照本宣科是好事，只是你才开始接触魔法不到一年，还是要先打好基础。”
我决定先暂停自我忏悔：“那你是在为哪件事生气？”
“我没生气啊？”
表面上学院长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根据我的经验，祂右手的餐刀空划了三下盘子，这说明祂在防范我。
“发生什么事了？”
“没……”
我截断祂的话头：“老师，您知道的，您很不会说谎，这件事是全学院的共识。”
“何况是在我面前，您从来没成功瞒过我。”
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约定，我用敬语的时候，是我想认真寻求老师帮助的时候。
眼前成年男性外表的「学院长」沉默了一下，孩子气地将餐具轻轻“摔”在桌上，故意拿腔拿调地惊叹：“很好！这是谁家的好学生，好像是我家的。一想到自己失去了多少看你惊喜表情的机会，就总觉得这个学生算是白养了。”
我怂了怂肩，这可怪不到我头上。确实祂偷摸着给我准备的各种礼物都被我提前发现了，那也是祂没藏好嘛。
“发生什么事了？”
「学院长」正经起来，苦笑道：“准确的说，还没发生。弥社，特蕾莎给你上历史课上到哪里了？”
“你指哪个地区？”
祂伸出食指点了下桌面：“我们自己「学院」历史。”
“已经在聊「学科」老师们的八卦了。”
“「大围剿」都学过了？”
当然都学完了，但祂肯定不是单纯想让我回答这个……
我抬起头，探询地看向祂。
学院长坦然地眨了下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竖瞳：“最近南边几个势力内部都不太稳定。”
“我不明白，不稳定为什么反而来找我们麻烦？”
“听说过矛盾转移吗？”祂慢斯条理地答道，“人类统治者的常用伎俩，如果内部不稳定，那就从外部找一个共同的敌人，这样大家一致对外，也就没精力搞内部矛盾了。”
“很可惜，一个宣称绝对中立的势力很适合充当那个敌人。”
“……他们有病吧。”
「学院长」闻言大乐：“我就不追究是谁教你这么骂的了，但我要告诉你一点，你不该在情报如此稀少而且只来源于我的情况下做出判断，或许他们也有苦衷，只是我们恰好在对立面。”
“国家，族群，家庭，或者用其他别的称呼，这些人类组成的结构，有这样在你看来‘有病’的一面，也有很多闪着光辉，让我们移不开视线的一面，不是吗？”
“……比如阿兰娜老师的孤儿院？”
“很好，你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例子。”祂满意地站起身，“最近禁书库我用来布置术式了，所以才不让你进，别放在心上。”
我一时间呛住：“咳咳，搞了半天，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祂大笑几声，走到椅子后面还趁机摸了两下我的脑袋：“小孩子还是很好懂的。”
“是是是，学院长大人走好。”
我学着克拉蒂娜老师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不过应该翻的没有克拉蒂娜老师的玻璃眼球那么完美。
确认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叹出那口气。
——不是这件事，或者，不止这件事。
祂从来没有成功瞒住过我。
那么这个空闲的下午，我决定参考祂之前的意见：去找朋友玩吧。

特蕾莎老师给我上通识课的时候讲过这一部分。
「学院」已经存在了近三百年。最开始，是退休或者毕业但不想离「学院」太远又或者已经无家可归的学生和老师，在「学院」结界周围建了几座小木屋。
随着时间推移，效仿的学生老师众多，逐渐形成了规模。再加上「学院」绝对中立的旗帜吸引异见者和本身「学院」的各类采购需求也有利可图，并非出自本意，离结界外不到半个小时路程的，名为普路诺的城镇就这么发展到了今天。
阿兰娜老师曾经是「学科」，也就是「学院」高层之一。因病无法使用魔法后，她自请退休。
据学院长与我签订契约，不得跟任何人透露我是如何获得“不死”时告知的情报，阿兰娜老师不能使用魔法这件事，还和我大有关系。
她的丈夫曾经是学院的老师之一，研究的是献祭魔法。然后，那位老师大概在无意间和我一样触发了「第二禁忌」，抹除他的连锁反应导致了阿兰娜老师无法使用魔法，据学院长推断，可能是为了防止阿兰娜老师继承她丈夫的魔法研究。
正是因为有她的丈夫触发禁忌时留下的魔力波动，学院长才在那天找到了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为让我来到这里给予了帮助。
在阿兰娜老师回故乡养老的旅程中，半路上捡了一个孩子，左思右想送回了城镇，干脆办了家孤儿院兼托儿所。
“送个孩子把自己也送回来了”，克拉蒂娜老师如是评价。
多亏于此，我才能在怪人林立的「学院」附近找到一个教导我什么才是“普通人”的老师。
和入口管理进出结界的老师打了招呼，这两年他们也都习惯我时不时出门上“普通人”学习课程，没多问就放我出去了，算是独属于我的小小特权。
嗯，我已经多少明白自己的特殊性了。「第二禁忌」也好，我是祂的研究对象也好，我死不掉这件事也好，过去神社对我的异常教育也好，学院长丝毫没有隐瞒我的意思。
我第一次到阿兰娜老师那里学习的时候，问她什么是“普通”的时候，先学到的是普通人应该有父母，并由父母养育长大。
孤儿院里也有很多孩子没有父母，这也是他们和普通孩子相比的特殊性。
但他们相较于完全不知道父母这个概念的我，又更普通。
狭义上来说根本不存在普通，广义上来说也根本不存在特殊，端看你以何种视角来审视自我。
“学院长和我们甚至不是一个物种，只要我们还能沟通，还能思考，还有能互相认同的部分，我们就能是一个集体，相较于无法沟通，无法获得认同的外人来说，祂也可以是我们的‘普通’。”
“当然，我也会告诉你广义上的普通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阿兰娜老师说，就算是我这样的存在，也可以算普通人。
我接受了这种说法，学着融入同龄人之中，却隐约有些害怕。
很难说清楚我在害怕什么，这种情感称之为害怕是否贴切我也不得而知。
我就是不想去想。
我曾经问过「学院长」，彼时我们刚定下契约，我刚明白自己无意间做出了很不得了的举动。
“万一，我其实真的特殊到了那个和‘普通’格格不入的地步呢？”
“嗯……”当时祂苦恼地歪过头想了半天，“这样，万一真到了那一步，你就回来找我。”
“不论你普通还是特殊，我都会认可你的存在。”
于是我暂且放下了这份害怕，等着它追上我的那一天。

孤儿院坐落于普路诺镇的边界，我抵达孤儿院时，他们正在院子里玩抛接球。
一头黑发的艾斯塔在孤儿院也是相当显眼的存在。当然，一半是因为发色，另一半是因为孤儿院里像我们两个这样快成年的孩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一如既往地在一旁照看着年幼的孩子们玩游戏，见我出现金色的眼珠一转，露出灿烂的笑容：“稀客啊，阿兰娜老师说今天你没有她的课来着？”
“怎么说今天也是休息日吧，”我调整了一下状态，自然地接话，“我就不能是单纯来找你们玩的？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阿兰娜老师，你听听小月在说什么！”他掉头冲着屋内喊道。
“我听到了，小月就是逗你的，而且，艾斯塔，你这不就暴露自己问过我小月今天会不会来了吗？”一头银发的阿兰娜老师从屋内走出来，狡黠地眨了眨浅蓝色的眼睛。
其他年幼的孩子一下子围着艾斯塔起哄，他恼羞成怒，在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中抓起我的手落荒而逃。
“老师，我和小月去搞点好吃的回来！”
“太阳落山前就回来哦。”阿兰娜老师见怪不怪地接替他的照看工作。
说是搞点好吃的，其实也就是艾斯塔带着我去旁边森林里逛一圈，挨个把他之前设下的陷阱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倒霉的小动物能作为晚上的加餐。
“今天还要追加一个任务。”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
“嗯哼？”我表示愿闻其详。
“今天是莉莉的生日，她之前和我说想要黄色的花，”艾斯塔哼哼唧唧地补充道，“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看来的，说是黄色代表快乐，我还真一时间想不出上哪里给她找黄色的花，你来帮忙想想。”
莉莉是位金发的小姑娘，还不到十岁，总是在我上课时偷偷跟着我，一来二去我也跟她多少熟识起来。
黄色的花啊……这我倒真记得。
“这个季节不是正好有向日葵吗？去东边那片搞点呗。”
他目瞪口呆，看来是真没想到：“我一直在想那种小花……还真是，向日葵也是黄色的花……呃，但莉莉要的真是这种吗？”
“这不是符合她的要求吗？”这下换我疑惑了，“黄色，花。”
他手舞足蹈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下定论：“哎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我觉得她应该是想要那种比较纤细的花。”
确实，在这种问题上还是他比较有发言权。
最后艾斯塔还是带了一支花盘比我们两个脸都大的向日葵回去，当然，也带了一大把我们从河边找到的不知名黄色五瓣花，很可惜那把小花被阿兰娜老师鉴定为有毒，让莉莉欣赏完就被没收处理了，留下的只有向日葵，莉莉本人很满意。
艾斯塔不服，对莉莉进行了威逼利诱，可惜莉莉不畏强权，开口就是“算小月哥哥赢了”，附赠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得到了公主殿下的首肯，自然义不容辞得留下来陪她过生日。
和往常一样，阿兰娜老师放了只信鸽给「学院长」传讯，说了我要留宿的事情。
孤儿院近年来床位紧张，我要留宿都是单独睡在教室里，拿四张桌子拼床。艾斯塔叽叽喳喳非要抱着被子过来陪我，结果躺下没多久又被最小的安迪用哭声召唤回孩子们的卧室。
“就不能让我享受一次大房间吗？”他边抱怨边向我道歉。
“也不是第一次了，等安迪再大些不就好了。”
“那就会有新的‘安迪’被阿兰娜老师捡回来了！”
“你祈祷别这样吧。”我笑着靠着老旧的门框，目送他离开。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我醒来时闻到了奇怪又怀念的味道。
这些日子获得的知识让我知道那是血腥味，我曾经从那些小动物的身体里，从那天我自己的身体里闻到过这种粘稠又生涩的气味。
这不是好的味道。
随之而来的，还有脖子上剧烈地疼痛感。
如果是在学院长面前，我肯定已经在喊疼了。可惜祂不在，我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不想吵醒其他人。
我花了一些时间等疼痛减弱到能忍受的程度，小心翼翼地起身摸索到门边。
又花了一些时间，反应过来门缝下渗过来的是血液。
门外很安静。
我推开门，顺着那些红色的液体，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慢慢听过去。
每个房间都过于安静了。
安迪的哭声，莎拉的磨牙声，阿尔文轻微的呼噜声，以及本该存在的呼吸声。
我张开嘴又合上，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自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触碰他们。
我不敢吵醒他们。
我害怕发出声音后，没有任何人会醒来。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站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在这种安静中消失了，直到听到房间外轻微的响动。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冲向厨房，在打开碗柜看到躲在那向日葵花盘和碗筷后满脸泪水的莉莉时，思维终于是开始运转。
我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抱起她。
“没事了，没事了，”我努力学着学院长第一次见我的样子，“先休息一下吧。”
我抱着莉莉，本能地想着走远些，不能让她一直闻着这种味道，她看到我们带回来的兔子都会哭。我走了很久很久，想了些什么又什么都没想，靠着小姑娘微弱的呼吸声，我就这么下意识的走着。
在老师们的惊呼中我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结界门口，身上沾满了血，怪不得我一直没走出血腥味。
随后赶来的是克拉蒂娜老师，从她的话语中我才意识到自己满身擦伤，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
周围人的话语和形象都隔着一层雾气影影绰绰，我抱着莉莉不肯松手，只有她的呼吸声在我这里是清晰又真实的。
直到学院长出现在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克拉蒂娜老师趁机从我怀里抱走了莉莉，在我伸手有所反应前，祂那黑色的翅膀抱住了我。
于是雾气被隔绝在了漆黑的鳞片之外，我在一片黑暗中，被祂强硬地按在胸口，祂有别于我们的心跳声一下下在我耳边响起。
我终于在祂怀里，放任自己喊出了声。
没有意义，没有方向，纯粹只是漫无目的让声带发出声音。
我只是无法忍受那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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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de.02 「世界是个巨大的玩具箱」 lnvalid mort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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