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都市与溯回信标4

车水马龙合集

玉风清音

2025/04/05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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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车马走出商业部的总监办公室，带着铜坐龙来到电梯间，一路上许多忙碌的虚影从两人身边掠过，有的还算能认出身份，有的面容则模糊不清。
这些影子大多是基金会工作的收藏家与器者，从铜车马身边经过时，都会匆匆抬头道一声“总监”，继而又忙着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这明明是铜车马梦寐以求的待遇，可此时的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神创造了能够弥补一切遗憾的世界，没有人会在意代价是什么，也无关一块举不起来的石头。
“铜坐龙”不明白总监是什么，但从身边人们的反应看来，多半是在这里位高权重的职位，就像部族中的大祭司那样。
他那位来自八百年后的爱人，原来竟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吗？“铜坐龙”看向铜车马的目光多了几分敬畏。
铜车马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但说实话，他并不想为此辩解什么。
毕竟，希望成为总监的是铜车马自己，真的有必要在“铜坐龙”面前揭穿这个世界的谎言吗？
告诉对方，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商业部总监也另有其人，就连“铜坐龙”的存在，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铜车马面对过许多棘手的事，也总是能从容应对、逢凶化吉，可唯独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把握，也很难笑得出来。
“这铁箱子是？”
“铜坐龙”跟着心不在焉的铜车马走进电梯，很快便被关在了一处密闭的狭小空间内，索性伸出指节敲了敲玻璃制的墙壁。
“电梯，能够在高大的建筑里快速移动。”
“老婆”的疑问唤回了铜车马神游天外的思绪，差点忘了身边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古代人，那他这带路的也得尽地主之谊才是。
“这便是八百年后的世界，回去以后记得替我保密，可别逢人就说道。”铜车马揽过爱人的肩膀，一同看着观光电梯外的基金会大厅。
“再何况，你敢说，人家还不一定敢信呢，指不定把你当成疯子。”
“铜坐龙”闻言正色道：“诚然，必不道与外人。”
铜车马一听乐了，自己不过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老婆”大人竟还当真了不成。
两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电梯，正巧赶上饭点，基金会的食堂坐满了前来用餐的收藏家与器者，铜车马也只好带着“铜坐龙”在打饭窗口前排队。
“这里就是食堂，大伙平时吃饭的地方，等会记得按需点餐。”
铜车马将自己的工卡塞到“铜坐龙”手中，示意对方学着前面人的动作打饭，自己则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就差亲自代劳了。
生活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对于“铜坐龙”来说，食堂根本就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存在。
八百年后的那个世界，在“铜坐龙”心中逐渐有了不可思议的形状：土石与钢铁建成的巨大宫室，过分裁剪的服装，只需要排队就能吃饱饭的地方。
“请问要吃什么？”窗口另一侧站着个模糊的虚影，看样子是食堂的工作人员。
“啊，我……”“铜坐龙”从前往后挨个看去，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眼前少说摆了不下二十种菜肴，蒸的炒的涮的闷的什么都有，即便是御宴恐怕也没这么丰盛。
见身后排队的人愈来愈多，铜车马一拍脑袋，干脆将对方手中那碍事的弓箭夺了过来，挤到窗口前替“铜坐龙”点了两荤一素。
“我爱人饭量大，米饭给他多添一碗。”
“好的，总监。”
在pos机上刷完了工卡，铜车马这才把自己那份饭也打好，想要再次付款时，机器上竟显示卡内余额不足。
余额不足？铜车马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四个大字了，开什么玩笑，谁再没钱也轮不到他头上啊。
“总监这是囊中羞涩，又没钱吃饭了？”
旁边窗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耳熟到铜车马都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这来的人是谁。
“商鞅方升，你不是已经……”
铜车马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半句，曾经的总监大人就已经取出自己的工卡，替对方付了这顿饭钱。
铜车马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商业部总监，却变成了一个口袋比脸还干净的人，或许这就是倒悬世界的代价。
何况，商鞅方升那种皮不笑肉也不笑的家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铜车马趁机瞟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工卡，姓名是商鞅方升没错，身份竟只是商业部普通职工。
啧，看来他们的地位被互换了。
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倘若真的在现实中发生，铜车马恐怕得高兴得三天三夜合不上眼。
“您身边这位是？”商鞅方升收起自己的工卡，转而看向了“铜坐龙”。
铜车马讪笑道：“我爱人。”
商鞅方升微微颔首：“那这顿饭便算是我请的了，总监不必在意。”
“铜坐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的男人似乎只是铜车马的一名下属，可他却从铜车马的语气中感到惶恐与不适。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三人端着餐盘与其他器者拼了个桌，似乎与铜车马关系越密切的人，在这座倒悬都市中的虚影便愈发清晰。
这顿午餐竟意外地很好吃，菜肴不冷不热、入口即化，完全打破了铜车马对大锅饭的刻板印象。
在他为数不多的就餐体验中，基金会的伙食和市区中的大多数食堂并无区别，更谈不上什么美食。
看来，倒悬都市与虚构世界的影响，已经渗透到了铜车马记忆的每一个角落。
“铜坐龙”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大部分时候只要能吃就行了，可铜车马就像是完全掌握了他的好恶。
甚至能够从二十多种菜肴中，准确无误地选出他最喜欢吃的东西，连饭量都一清二楚。
“很奇怪吗，我们都在这儿吃多少次了，我要是还记不住……”
话还没说一半，铜车马顿了顿，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铜坐龙”的身份。
有些事情，他不会知道，但铜车马全都记得。
八百年前的老婆很好，依旧很听话、很善解人意，也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可铜车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们所共同经历的那些珍贵回忆，如今却只有铜车马一个人记得，他忽然间开始想念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真正的铜坐龙。
神能创造出一个自己举不起的石头么？
“恕我冒昧，不知阁下可曾听闻过‘溯回信标’这件器物？”
“铜坐龙”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名片背面的地图递给商鞅方升，卡片上绘制着一处房间的平面图，某个位置被用红色的水笔画了圈。
商鞅方升接过名片，一眼便看出了房间的所在：“这是本座四楼的商业部办公大厅，被标记的地方可能是某个职员的工位。”
“至于‘溯回信标’……很抱歉，这件器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或许你们可以去问问资料部。”
果然，铜车马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毕竟是一个游戏模组演变而来的虚构世界，怎么可能让玩家轻易通关？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商鞅方升收起了那副领导架子，既不恪守教条，问他的事又知无不言，或许这才是铜车马心底所渴望的，一个德能配位的商业部总监。
如果这真的是商鞅方升的话，铜车马或许也不会再对他指指点点了。
“多谢阁下指点迷津。”
“铜坐龙”收回那张画有地图的卡片，见铜车马盯着空盘子若有所思，从来到食堂开始就频频走神。
“铜坐龙”以为对方是身体不适，便将整个身子都凑过去，伸出手试了试铜车马的体温，又探一探鼻息。
但这浑身上下又没有盗汗的迹象，呼吸也十分平稳，左右不像害了病的样子，“铜坐龙”一时也不得要领。
铜车马将对方伸到自己额头上的手一把抓住，随即换了个动作扣住爱人的手背。
“怎么，老婆这就开始担心我了？”铜车马毫不见外地调笑道，也不管这里是公共场合。
商鞅方升对察言观色颇有心得，吃完饭后便很识时务地离开了，正好将剩下的时间留给铜车马与“铜坐龙”。
“我见阁下有些神智无知，担心是染上了风寒，无意冒犯。”
“铜坐龙”被男人牵住了右手，一时间不知是否应该挣脱，只能被动地与铜车马对视，征求对方的意见。
铜车马心想，这八百年前的“老婆”也太老实了，老实到都有点好欺负了，简直比现在的铜坐龙还要实诚。
原来老婆大人以前竟是这副秉性，回去后可要找机会好好说道说道。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值一提，哪能有你重要？” 铜车马大手一挥，将两人吃完的碗筷叠在一起，送去了餐具回收处。
禁锢的右手被释放出来，“铜坐龙”眨了眨眼，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关于我的事，阁下究竟知道多少？”
铜车马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看你想听哪一个。”
这油腔滑调的性子，“铜坐龙”确实应付不来，奈何铜车马对自己了如指掌，方方面面都能拿捏住要害。
他真的是秦陵铜车马么？可这性子横竖都不像恪守军法的士卒，倒更像个市井间讨生活的升斗小民。
两千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也足够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铜车马为何会称自己为“爱人”，遥远未来的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铜坐龙”所见的世界太过狭隘，他无法想象出这样久远的明天，但铜车马不一样。
八百年的岁月于他而言，从来就不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男人从未来走向过去，继而又从过去走向更远的过去。
“铜坐龙”大概知道，八百年后的他为何会钟情于铜车马了。
“……还是先弄清楚信标的线索吧。”别无他法，“铜坐龙”只好先用正事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都依老婆的。”铜车马刚想离开，余光瞟见了食堂角落的奶茶店，索性又拐个弯折返回去，“嗯？稍等一下。”
铜车马向店员要了杯常温的黑全套，工卡里的余额不够一顿饭钱，买杯奶茶倒是绰绰有余。
男人将沉甸甸的杯子连同吸管一并递给“铜坐龙”，又怕对方不知道如何饮用，干脆将吸管戳进去送到人嘴边。
“这是？”“铜坐龙”略显疑惑地接过杯子，却并没有急着去喝。
“奶茶，对你来说是八百年后才能喝到的东西。”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种含糖量高的饮品，毕竟高糖、高热量对器者的身体健康又没什么影响，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上一杯，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铜坐龙”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确实比他们那儿的饮品甜上不少，并且后劲很足。
这是按照铜坐龙的口味点的，不过就目前来看，常温黑全套对八百年前的老婆大人一样适用。
“味道如何？”
“比预想的要好很多。”“铜坐龙”难得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眉眼低垂，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几分，“谢谢。”
这还是铜车马第一次见到“铜坐龙”向自己展露笑容，男人竟有一瞬间失神，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久到他与铜坐龙还未曾成为伴侣。
那是一件关于练习微笑的轶事。铜坐龙曾问过他，究竟怎样才能友善地做出微笑的表情。
彼时的铜车马觉得这问题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找不出一个可供参考的答案。
他们甚至为此专门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结果显而易见，两位铜先生大败而归，事情也毫无进展。
最终，他们决定晚上出去兜兜风，换换心情。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两人坐着敞篷的宾利欧陆，在绕城高速上吹着冷风，聊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与一切感兴趣的东西。
铜车马侧过头去，捕捉到了那一刻铜坐龙的表情，他无比自然地笑了出来，比长达数小时的刻意练习要完美太多。
他那亲爱的老婆大人啊，这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如何微笑么？
“好喝就行，喝完我再买一杯。”
“呃，不必破费，我恐怕喝不完这么多……”
神创造出了一块自己举不起的石头，只是为了寻找一条能够将它推向山顶的、不再崎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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