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 【宽辛】九万字

【宽辛】九万字

五

桃花青团

2024/12/24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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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屋吧。”王宽将项晚儿让进院子，又在元仲辛跨过门槛之后关上了院门。

互相引荐之后，王宽简明扼要地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想弄清楚蔡见贤在粮仓搞了什么猫腻？”韦原摸着下巴问道。

“你知道？”元仲辛惊讶地挑挑眉。

“小瞧人了不是？”韦原朝薛映使了个眼色，“老薛，把东西拿出来！”

薛映闻言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手上却多了一个米斗。

王宽拿起米斗端详了一阵：“这米斗从何而来？莫非有什么玄机？”

“老薛发现镇戎军用来收粮的米斗有古怪，就是，哎，你自己说啊！”韦原推了推薛映。

“这个米斗本来应该装十升的米，但实际上可以装十二升，我见这尺寸有点奇怪，就趁人不备拿了一个出来。”说起自己熟悉的东西，薛映整个人都不太一样，看上去充满自信，话也多了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项晚儿不知薛映底细，听他如此笃定，心下好奇。

韦原笑嘻嘻接道：“他家开汤饼铺子的，这些东西那还不是小意思。”

薛映听他这般夸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王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米斗提议道：“谨慎起见，我们试试吧？”

于是众人拿了米和米升来，现场又试了一遍，果不其然，与薛映说的一样。

元仲辛总结道：“所以，他们收粮的时候收取十二升的米但只记十升，多余的粮便可以私吞了。”

王宽点点头：“不错，而且这法子十分聪明，这多余的两升粮没有入账，便不会被人察觉。如果不是卢大人留下的这本账册，我们很难查到这件事。”

韦原大惑不解：“他这样底下没人闹吗？难道他真能一手遮天？”

“镇戎军这里纳粮的多半都是有屯田的弓箭手和就粮军，家里还有人在军中任职，受他管辖。”元仲辛摊了摊手，又指了指项晚儿，“也有闹的啊，那不就是吗？”

“也是啊！”韦原竖起拇指，“还是晚儿姑娘厉害！”

“哼，还不是朝廷无能，这种狗官到底为什么能被调任到镇戎军这么重要的地方啊？”项晚儿想起当年之事仍是义愤填膺，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其余四人听了这话，表情都有些复杂。暗处敌人太多，否则他们也不会重建秘阁，奔忙至今了。

“还有一事，”元仲辛一边翻着账册心算一边道，“我们每年卖给夏人的粮食均有限额，他这么个卖法……”

王宽心领神会：“夏于黄河以东的平原一向物产丰富，粮草并不紧缺，这样频繁的购粮难免令人心生顾虑。”

两人对视了一眼，王宽下了决断：“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刻修书一封呈报官家，同时捉拿蔡见贤，并往平凉请泾原路安抚使派人前来稳住这里……”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一支袖箭以极快的速度破窗而入直朝王宽心口而来。元仲辛见状一把抓住王宽双肩朝一边扑倒，而那袖箭就猛地扎入他左肩，力道之大，令他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匆忙间王宽一把揽住他的腰，在两人双双摔在地上之前将他半抱进怀里。

薛映迅速拔出腰后双刀，刚要追出去，却见行凶之人一袭黑衣破门而入。薛映二话不说，提刀杀向那人。可对方身法极其灵活，竟避开了薛映，又朝屋里突进了两尺。

“他的目标是账册！”元仲辛被王宽揽在怀中，左肩已是殷红一片，却仍不忘出声提醒。

眼看那黑衣人就要靠近书桌，斜里一柄重剑劈下，正是项晚儿。

“敢在你姑奶奶眼皮底下抢东西！”她见那黑衣人闪得快，便以剑支地，飞起一脚踹向那人心窝。

黑衣人怕是并未料到屋中之人能展开这样猛烈的前后夹击，这场地又十分逼仄施展不开，于是只得抬起装着袖箭的右手。

早就躲在一边的韦原高呼了一声“小心”，项晚儿重剑回撤挡在身前，薛映则横刀去挑那人手臂，而那黑衣人借着露出的空档飞身而退，撤到了屋外。

薛映立刻追了出去，项晚儿留在了屋里以防不测。

王宽看了看元仲辛的伤，当机立断将他打横抱起放在榻上，刚要起身说话，却被人扯住袖子。

“你以后多吃点啊，太瘦了抱得我硌得慌。”元仲辛扮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少贫两句吧！”王宽还没开口，韦原先没忍住。

“衙内，你去烧些热水来。项姑娘，烦请你帮忙保管好账册。”王宽索性在床边坐下，一边交代他们，一边拍了拍元仲辛的手，示意他老实点儿。

“这下可好，”元仲辛朝他虚弱地笑了笑，“以后你可不能再计较我替别人挡箭的事了。”

“你别说话了，”王宽心疼地蹙起眉头，放低了声音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元仲辛为云霓挡箭是赵简出手治的伤，在那之后，王宽特意去苦练了一番如何处理各种箭伤、刀伤，从此不再假手于人。但这家伙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以至于王宽都快成秘阁里治疗外伤的行家里手了。

韦原打来了热水，王宽剪开元仲辛的上衣，清洗、拔箭、上药，手法熟练，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元仲辛哼都没哼一声，可王宽太知道这个人的性子了，动静越小，伤得越重。他轻轻握住元仲辛因为疼痛而攥紧的右手，心里感到十分不安。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薛映回来了。

“没追到人吗？”韦原焦急地问。

“没有，那人轻功在我之上。抱歉……”薛映垂头丧气道。

王宽安慰他：“无妨，此人既然要夺账册，那多半与蔡见贤逃不开干系。况且，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举起那枚袖箭朝在场的人道：“此人与杀害卢大人的很可能是同一人。”

项晚儿立刻上前拿过那枚袖箭仔细端详了一阵：“真的，这枚袖箭上也有那个特殊的印记。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一定是同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韦原看向王宽。

王宽刚要开口，元仲辛右手忽然反手握住了他，脸皱成一团。王宽忙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伤口处正向外缓慢地溢出黑血。

“不好，箭上有毒！”王宽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这毒等了近一炷香才发作，绝非寻常毒药。此处距离京师千里，想从秘阁调人手来医治绝无可能。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去找蔡见贤要解药……王宽抬头看向韦原，刚要开口，冷不丁被元仲辛轻扯了一下。

“我不许你去。”他气若游丝道。

“你的命要紧。”王宽知道心思被他猜中，当下也不隐瞒。

“姓蔡的定然会要你用账册来交换解药。”

这话倒是不假，但王宽已经下定了决心：“没了账册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你知道就算中毒的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元仲辛心知他说的没错，只得又道：“官家会怪罪下来。”

王宽直视着元仲辛，目光坚定：“那也是怪罪我。”

元仲辛忽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令王宽呼吸一窒，只听他说：“王宽，我给你挡箭不是让你去找死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直到这时，一旁的三个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韦原焦急地在屋里踱步，却毫无办法。薛映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好站在窗边警戒。

项晚儿见状提议道：“我知道这镇戎军城里有一个极厉害的女大夫，我们寨子每隔两个月都会卖些六盘山上独有的药材给她。不如我们把她请来？”

“你是说柳如丝？”王宽抬头看她，眼睛亮了亮。

“咦，你认识柳姐姐？”项晚儿有些诧异。

“不认识，还请项姑娘代为引荐。”王宽站起身拱了拱手，无视了项晚儿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接着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直接过去找她吧！”

虽说对石柳二人还有诸般顾虑，但事急从权，也只好如此了。王宽有预感，此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考虑到柳如丝或许见过薛映，因为尚不知对方情况，且宅子里不可无人，王宽便让薛映暂时留在这里。

***

柳如丝的医馆开在大街上，从他们的宅院乘驴车过去距离不长。王宽没心思说话，韦原于是向项晚儿简短地说明了他们为何会知道柳如丝其人。为避人耳目，项晚儿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供货商专用的后门。医馆里人口简单，来开门的是柳如丝的小徒弟苍术。

“阿术，是我。”项晚儿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圆脸。

“晚儿姐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送货的时候吗？”苍术见到项晚儿十分惊讶。

“我这里有个病人受了重伤，急寻你家师父，你快去通传一声。”项晚儿催促道。

“既是如此，那请晚儿姐姐快些将病人移到东厢，”苍术取下门栓打开了另外半边门好让驴车能驶进院子里，指了指方向又道，“我去叫师父。”

王宽与韦原刚把元仲辛安顿好，柳如丝就提着药箱到了。

“在下王宽，这位是韦原，躺在床上的是我们的同伴元仲辛。他中了毒，还请柳大夫施以援手。”王宽躬身道。

苍术没想到驴车上竟还有两人，顿时吓了一跳，想要跟柳如丝解释，却见她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原来是王大人，民女有失远迎。”

被认出身份，王宽并不意外，凭她巡检夫人的官眷身份，想要知道王宽就是新上任的走马承受并不困难。这更说明，当初在蔡府附近那遥遥一面，可能并不是偶然。

“柳大夫不必客套，在下是诚心来求医的。”如今情况紧急，王宽无暇再做试探，只能如此直言。

“哎你们两个是要急死我！”项晚儿跺了跺脚，不由分说将柳如丝拉到床前，“柳姐姐你快过来看看我元世兄吧！”

“世兄？”柳如丝有些意外地看着项晚儿，“没听你提起过啊？”

“嗐，我刚遇见他也没两天。他哥哥和我爹是同袍旧友。先不说了救人要紧！”项晚儿又轻轻推了推她。

柳如丝见元仲辛伤口渗血，二话不说先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金针，在他伤口周围的大穴上飞速扎了几针。眼见止住了血，她又给元仲辛诊了脉，查看了伤口之后方才问道：“凶器可以给我看看吗？”

王宽从怀中取出袖箭递了上去。

柳如丝接过袖箭的瞬间眼神闪了闪。她拿着袖箭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像是确认了什么，低头在纸上写了个方子递给苍术：“去按这个方子抓副药煎上，再把医馆里我桌子下第三层格子里的白色瓷瓶拿来。”

“还有救吗？”韦原凑过来一脸担心地询问。

“我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让它蔓延得太快。但伤口距离心脏太近……”柳如丝叹了口气，“还是需要解药才能彻底解毒。”

“要不我去威胁威胁那姓蔡的狗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项晚儿摩拳擦掌，转身就要出门。

柳如丝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敢问柳大夫，是否已经知道是谁下此毒手？”

王宽立在床头，双眉微蹙，头微微低下，双眼逼视着柳如丝，不肯错过她表情里一丝一毫的变化。此话一出，屋子里静了一静，连项晚儿也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你并未用常见的手法验毒，反而在观察了袖箭之后就能对症下药，这说明你认得袖箭的主人，也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毒。”

王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但从元仲辛的角度看过去，他绷直的脊背已经表明他在尽力克制自己。柳如丝的举动将王宽心里的猜测指向了一个答案，这令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妄动，但却又不得不动。于是他拱了拱手又道：“时间紧迫，人命关天，还请柳大夫告知实情。”

项晚儿听了王宽的话，心里就信了七八分，立刻走上近前抓住柳如丝胳膊晃了晃：“元世兄的哥哥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元将军！柳姐姐，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竟然是他……”柳如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低低叹了口气，艰难地回道，“不敢欺瞒大人，这袖箭的主人正是我夫君石有瑕。”

-待续-

苍术是一种中药的名字，第二个字念“竹”不念“束”。因为阿术报名客串所以我就安排了这个角色，虽然念起来其实不一样但是字是一个字，哈哈~
第三章的时候忘记说了，我在看《北宋庆历时期兵变研究》的时候竟然看到里面引述了张方平的文章，分外亲切。张方平就是《如晦》里那个开封府知府。按照历史记载，庆历七年七月又换了知府，所以故事发展到《黍离》的时候他已经升官啦。
秘阁旧人是我写《如晦》的时候就想写的议题了。石柳这对，说是宽辛的对照组可能有点夸张，但是我写这两个角色的时候，是想要做一些对比的。
小伙伴曾说我写这么细致的剧情不如写原创了，但是我写不了原创。主要原因就在于我写原创角色非常吃力。项晚儿这个角色算是有一些灵感来源，但石柳就基本没有参考，单纯就是剧情需要、故事需要而创作了这两个角色。所以这一章开始往后我就写得有点吃力了。希望你们看的时候不会觉得太出戏。不行的话也就只好下次努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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