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不懂生死

【笛花】折花

别叶

2025/01/03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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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孤刀的这一嗓，让整个战局的重点倾刻间转向了暖阁——

封磬飞身直扑暖阁。

李莲花运起婆娑步，身形如一只大鸟快速向后滑去。

单孤刀跃起，一剑直刺他胸口。李莲花无法，只得横刀格挡。

而在金玉堂的角落里，无颜一脚挑起之前被封磬击落的剑，伸手接住。但在这一挑一接之间，封磬已扑到了暖阁前。无颜再上前拦阻已然来不及，他手臂一甩，长剑脱手，直追封磬而去。

角丽谯惊声叫道：“小心！”

封磬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回手持剑一挥。两柄剑在空中重重相撞，无颜的剑随即被打落在地。而封磬自己也因为这一挥，轻功无以为继，不得不落在暖阁的台阶上。不过此刻他和躺在暖阁地板上的笛飞声之间，也就只差这两级台阶的距离了。

封磬抬脚登阶。

一直用余光留意战况的李莲花惊得连呼吸都停了。

他被笛飞声囚禁，笛飞声自然不会允许他身上有任何武器，或者可以用来做武器的东西。此时他除了一套居家便服和笛飞声的刀，什么东西都没有。单孤刀缠得他脱不了身，要救笛飞声，只能将刀当作暗器掷出去了。

他很清楚，这就是单孤刀想要的。单孤刀要他分神，要他乱心，要他弃刀，要他自己把自己送进绝境里去。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李莲花猛然发力，一刀逼退单孤刀，然后转身手腕一抖，正待要将刀掷出去，余光处忽然有银光一闪。

那是——

锁链！

笛飞声锁在他手腕上的锁链！

“笛盟主，”刚被锁上的时候，李莲花举着手，冲笛飞声晃荡着他腕上那两根长得离谱的链子，质问道，“你这是在拴狗吗？”

笛盟主一脸正直：“狗链子都是拴在脖子上的。”

仿佛这事他做得是正确的，考虑周全的，一点也不侮辱人的。

李莲花气得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理他。

当时他只觉得这几根链子恼人得要命，却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在这一刻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李莲花内力一摧，腕上细若蛛丝的链条瞬间如长枪一般绷得笔直。链条的另一端原本就透过暖阁地板，固定在暖阁之下的地面上，这柄长枪便顺着链条的方向疾射出去，一直射到封磬背心处，忽然一软，如灵蛇一般狠狠一抽。

链条太细太轻，射出时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等封磬察觉时早已经晚了。他闪避不及，背上被狠狠抽了一道。他身体晃了两晃，终究还是没能稳住，整个人摔倒在台阶上。

无颜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李莲花心头一松。他的出手他自己清楚，刚才那一抽，封磬已被伤及肺腑，和角丽谯一样，今日是不可能再有战力了。有无颜看守，只要单孤刀没有别的援兵到来，他暂时不用再担心笛飞声的安危。

然而高手过招，相差只在毫厘之间，哪里容得了他这样分心。

单孤刀再度出剑。李莲花只听得脑后空气铮然作响，剑上的杀意让他的后颈处汗毛倒竖起来。

这是必杀的一剑！

李莲花猛一低头，仓促回身，举刀相抗。

然而他杀气已断，先机已失，这一刀只能是勉强应对。

一招勉强，之后招招都是勉强。他被单孤刀逼得不断后退，又一步一步退回暖阁。

无颜原本正在察看封磬的情况，见状就想上前帮忙。李莲花扫见他的动作，怒喝道：“不许找死！”

他斥完之后，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抖了一下，持刀的手跟着突然一软。
李莲花心内大惊。

他知道自己用悲风白杨撑不了多久，却没有想到，这个撑不了多久居然会是这么短暂。

经脉里曾经如江河般奔涌的内力在那一瞬间突然变成了旱季河道里的涓涓细流。气海像是空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抽不出更多的内力。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在这种时候！

单孤刀举剑大笑道：“师弟，你这病秧子身体要不行了吗？”

说罢，他一剑劈下，势如风雷。

李莲花拼着最后一丝真气，脚下一晃，闪开了这一剑。

但他没能闪出单孤刀的攻击范围。

单孤刀微微一笑。

他冲李莲花举起了左手。

李莲花没有力气举刀，也没有力气闪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只手印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感觉到一种灼烧般的疼痛，然后整个人突然变轻了。

他飞起来了。

——李相夷趴在窗台上，回头对身后的乔婉娩说：“我不确定我一定能赢笛飞声。”

乔婉娩有些不相信，“他真的这么厉害吗？连你都觉得可能会输给他？”

李相夷纠正道：“不是可能会输给他，是不一定能赢他。”

乔婉娩彻底被他绕糊涂了，“你的意思是，你们会打成平手？”

“不，也不是平手。”李相夷想了一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和他的武学之道不同。我追求完美和巅峰，而他追求的是活下去。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悲风白杨这个心法名字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的武学之道，是生死。若是切磋，他打不过我。但如果是生死之战，我未必能赢他。因为他的武功，他的心法，只有在生死之交的时修，才能把威力发挥到最到大。”

小剑神看着窗外的月亮，难得地露出一点迷惘之色，他忽然毫无缘由地又补了一句，“可我不懂生死。”

十八岁的李相夷不懂生死。

他虽然曾经幼年流浪，但因为生病已经完全记不清了。被师父找回来的这十多年他受尽宠爱，顺风顺水。他其实还是个孩子，一个被长辈和命运宠坏了的孩子，整个世界对他来说是一个大游乐场，死死生生的事情，离他无比遥远。

他不必懂。

他会对乔婉娩说，自己未必能赢笛飞声，也不过是在猜到笛飞声的身世之后，想隐晦地和别人分享些什么而已。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仅仅几个月后，他们两个人就真的有了一场生死战。

命运在那一战里收回了它所有的慷慨馈赠。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自此之后，他终于明白生死了。

可他的生死却不是笛飞声那种把命系在刀尖上的生死，而是另外一种折磨得多，也漫长得多，因而说不好是更残忍还是更温情的生死。

当他被单孤刀的掌力击飞的那一刻，李莲花突然无端地想到，如果这就是他的最终结局了，那他的生死，似乎还是应该比笛飞声的更残忍一些才对。

可是为什么？

可是凭什么！

可是为什么赢的是单孤刀！

凭什么赢的是单孤刀！

————————————
可能是多余的解释：小剑神念的那两句诗，是白杨多悲风，萧萧愁煞人的前两句。
刀哥还没退场，刀哥下章肯定退场！（我感觉总这么叫唤的我好像光头强或灰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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