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燕归巢5

景彦小短篇合集

小短腿儿

2025/06/27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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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这片竹林很大，连接着不远处的山丘，层层叠叠的绿色深浅不一，在盛夏里望过去，倒是一派好景象。但当地村民们大多只会在竹林外围逛逛，老一辈的人口耳相传，说竹林里住着大妖怪，一直护着村子，不能随意打扰。自然也有年轻人不信邪，小时候被耳提面命不准去竹林玩的，长大了就想去一探究竟，却没想到在竹林里迷了路，好容易才找到出来的方向。人一出来就说遇到了鬼打墙，怎么走都回到了原地，最后精疲力尽都要放弃了，才看到了不远处的莹莹灯火，顺着那光亮指引才走出了竹林。于是这竹林又蒙上了些许神秘又惊悚的色彩。

景元支着下巴看鱼漂，听着爷爷讲故事，冷不丁问道：“那是什么大妖怪呢？”

爷爷卡了壳，嚼了嚼嘴里的麦穗根，忽道：“说是大妖怪，其实村里很多人还是不信的。就算有人在林子里迷了路，最后毕竟还是全须全尾地出来了，没出什么事。”

景元没接话，他觉得爷爷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果然爷爷沉默了片刻说道：“小景啊，你觉得我们家跟村子里的其他人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景元被这个不相干的问题问得有点懵，回想了下，试探道：“呃，我们家……离竹林最近？”近得像是自家后院，后门一开就是竹林入口，别人家至少还隔着一条河的宽度。

爷爷笑道：“对。”随后提了提鱼竿，鱼漂开始上下浮沉，爷爷一个使劲，钓上来一条大鲫鱼。“哟，运气不错，晚上可以喝鲫鱼汤了，小景快来帮忙。”

两人一番折腾，鲫鱼入了水桶，景元再看看自己的杆，行吧，鱼饵被吃没了。

景元换了鱼饵继续甩杆，爷爷摸着脚边的黢黢，也跟着甩杆，慢悠悠道：“我们家祖上，算是守林人吧。”

祖上的记载真假已不可考，但大致的脉络还是清晰的。相传这里本是人迹罕至之地，祖上为避灾祸，举家迁徙，路上与人结伴一起，阴差阳错来到这里，见附近山清水秀像是世外桃源，便想在此定居。众人在竹林边休整，有人进竹林挖笋却迟迟未归，祖上便派人进竹林寻人，结果还是没人回来。祖上发觉异常，心生愧疚，决定孤身去找人，让自己儿子带领众人离开竹林附近，吩咐若是自己一天内没回来，剩下的人就赶紧离开另寻去处。

祖上在竹林里徘徊良久，既找不到往深处的路也找不到能出去的路，正当他如困兽一般挣扎乱走时，面前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一座孔雀石雕，尾翼展开，翎羽像是真的一般，每个圆形中心都镶嵌着绿色玉石，栩栩如生。而那座石雕之下，最初进来挖笋的人昏倒在一边，后面进来找他的几个人都站在旁边瑟瑟发抖，只有一个人单膝跪在石雕面前。那是祖上半路遇见的年轻人，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学识渊博，身手也不错，说是出来游历的。相逢便是缘，祖上便邀请对方同路，年轻人也欣然答应，只是不太喜欢跟旁人交流。之前派人进竹林寻人，见到他能挺身而出，祖上其实挺意外的，但找到人总归是好的。他刚想过去问问具体情况，下一秒却瞪大了眼睛。

只见孔雀石雕上金绿色的光芒一闪，祖上仿佛听到了一声清亮的啼鸣，眼前五色光芒大亮，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只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光芒中有个人影出现，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的竹林外边，意识有点恍惚，偏头就对上了年轻人金红的双眸。年轻人告诉他周围可以居住，但这片区域是竹林里的大妖怪的领地，需要付出些代价。祖上紧张地问需要什么代价，年轻人却轻描淡写说只要每年的今天献上祭祀就可以了，他会过来取的；另外就是要让今天进了竹林的人都守在附近，不能再让其他人进竹林。

说完年轻人就转身进了竹林，让祖上的一肚子疑问卡在了喉咙口，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片竹林似乎就是年轻人的目的地，路上几次前进方向的变动都或多或少跟年轻人有关。祖上不寒而栗，却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兢兢业业地根据年轻人的要求来，几个进竹林的人都封了口，只说竹林里有大妖，会护着村子，作为交换他们也要护着竹林。

景元听完，有些意犹未尽，故事太笼统了，只能确定竹林里的大妖怪大概率是孔雀。但是他之前在竹林里瞎逛也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呀？

爷爷看出景元的疑惑，笑着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传说了，少说也要一两百年吧，中间以讹传讹也是有的。大概是从我们小时候开始吧，竹林外围渐渐可以出入了，我爷爷他们那辈看到小孩子进竹林刚开始还急得不行，后来什么事也没有，老人们也就不说了，更何况年轻人。只不过竹林深处还是容易迷路，人们也禁止小孩去玩，时间久了大家对大妖的传说自然半信半疑了，等到了我们这一辈，已经没有多少信的了，甚至当年守林的那些后代也都没有信的了。”

爷爷吐掉嘴里的麦穗，整理了下鱼竿：“要不是家里还有传下来的手札，老头子我也不信咯！”说着又一甩杆，一条鳊鱼跃出水面，景元又忙着帮忙捞鱼，顾不上自己的鱼竿，等完了回头一看，泄气，鱼饵又没了。

爷爷看着气鼓鼓的少年笑得眯起了眼，摸摸景元的头安慰：“没事没事，这两条大鱼没我们小景帮忙怎么钓得上来呢，钩子扯断了怎么办！”

景元点头点头，由着爷爷揉脑袋，他其实也没那么失望，就是觉得爷爷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想转移下对方的注意力。

后来他才想明白，也许老人是知道自己守护的东西在慢慢消逝，虽然从不曾见过面，但是那股护着村子的力量是实打实的，毕竟村子建成后从没遇到过什么天灾人祸，就算世道再乱，这一片小天地总有各种巧合安稳地度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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