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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鸢尾
［九十］鸢尾
夜雨三更.
大众
主要角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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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 我有自己的花房，猫咪，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而又宁静甜蜜。 彼时天光正好，温柔和煦，我抱着猫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门口挂着的风铃被风拂过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我微眯着眼抬头望去，是个长相很清秀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清清爽爽的模样，正不知所措地向内打量似是寻找花房的主人。 “要买什么花？”我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起身让他可以知道我的存在。 少年低着头思索了一会，额前的碎发垂落看不清他的神情，我也不急就坐在那等着他想好。 “鸢尾。”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嗓音清澈干净。 “好，稍等一下。” 待我将花束递到他手上之时，这才发现少年的皮肤出奇得白皙，令我这个女的都不禁自渐形秽。他接过花束，道谢付钱过后就匆匆离开了。我凝视着他的背影，总感觉我们还会相见。 chapter.1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准确的。 盛夏午后的光从花房门口洒进来，铺开一片短短的斑驳的地毯。 正对着花房的门口有两株茂密的行道树，被剪去了顶芽的香樟木郁郁葱葱。 不知哪里的蝉声又缠缠绵绵地响起来，忽而低下去，复又响起，停一会儿，又唱。 饱暖思困觉，我瘫在摇椅上，已经热的虚脱的猫跟着一跃而上，在我的大腿上扭了扭，不动了。 摇椅晃呀晃，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的眼睑出乎意料得重，忍不住阖上了双目，去了那黑甜乡里。 “老板？” 我是被人晃醒的。 我靠这谁啊扰人清梦！ 我睁开眼，看见昨天那个少年半蹲在摇椅边上。额前银白色的碎发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令人遐想的影子。 看见我醒了，他笑了，像天地初开时洒落的那一抹阳光，干净美好，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睡醒就看到美男，起床气什么的早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不行啊楼彻寒你是个有内涵的女人，不能这么肤浅！ “又，又是你啊。”我尴尬地朝他笑笑，啊天知道我睡觉有没有打呼噜流口水磨牙或者做更过分的事啊！！！！ 他点点头，“嗯。鸢尾，和昨天一样，谢谢。” “哦哦哦……”我扶着摇椅的扶手想要站起来，但是失败了，一低头，看见我的猫还在腿上酣睡着。有些许阳光撒在它浅蓝色的毛上，它动了动，换了一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继续睡。 “……”白宠你了。 “那个抱歉我家祖宗睡得正香呢，它脾气大的很我可不太敢触它霉头。”我揉了揉猫的头，“抱歉，麻烦你自己取吧，就在进门直走右手边。你会扎花吗？不会的话可以拿过来我帮你。” 他依言取来几支鸢尾。我之前刚刚打理过它们，只是午时天气实在太热，没敢真浇水，只是洒了一点聊以慰藉。没想到此刻紫蓝色的花瓣上居然还有点点晶莹。 “爱丽丝＊？你要送给谁吗？”我修剪着枝条，有意无意地问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晴空一般湛蓝明亮的蓝眸黯淡下来。蝉鸣声恰好停了下来，花房里静默下来，只听得见我和他浅浅的呼吸。 有灰尘盘旋着，盘旋着，起起落落，最终抗不过地心引力只能边起舞边下降。 “送给我的……朋友。”他艰难地扯开一个笑。眉目如画也不能为这个笑加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相当难看的笑。 楼彻寒啊楼彻寒，你怎么就这么八婆呢？ 我慌忙把花扎好递给他。他却没有像昨天一样匆匆离去，接了我的找零之后盯着我家猫看了好一会儿。 “这猫挺可爱的。”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妥，他艰难地找了个话题，“叫什么？” “文州。”我眨巴眨巴眼睛。 他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 “文州。”我复述了一遍，“它叫喻文州。” 他无言以对。 真尴尬。 “我下次还会来的，同样是鸢尾。”他突然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底的颜色，但是我大概能从他隐忍的语气里想象出他的眼里的风起云涌。 “我叫十月。” 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开了。 八月其获，十月陨萚。＊ 这么的，让人难过。 注释 1.爱丽丝：没记错的话也称香根鸢尾，鸢尾的一种，紫蓝色，花语有很多种，此处女主的理解是“问候你”，而十月借此表达“想念你”。 2.八月其获，十月陨萚（tuo,四声）：出自《诗·豳风·七月》，大致的意思是八月丰收，十月叶落。 3.女主的名字楼彻寒，出自南朝李璟的《摊破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原句为“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抒发了作者的哀怨之情。 4.关于猫emmmmm我的梦想是有一只名叫喻文州的英短蓝猫…… chapter.2 作为一个故事，以第二天开头是十分无聊的。但是人生精彩之处就在于有故事那样的戏剧性。而相反的，即便十分不情愿我也不得不承认，人生也有无聊的时刻，这个开头，我逃不过去了。 花房生意实在算不上兴隆，偶尔有人婚礼用花会大赚一笔，至于平时的收入也只是供温饱。而不可能有人每个月和来某知名不具糟心事一样结婚，十月这一有效期不明的长期饭票，自然而然要给予他最高待遇。 今天的天气要凉爽不少，灰暗的云浓墨重彩地盖住了烈日，香樟木的叶子层层叠叠，微微晃动着。我把昨天新进的一盆白花鸢尾抱到门口，这花刚从温室里出来，即使不在花期也开得我见犹怜。 十月两次来买的都是爱丽丝，好看是好看，但是我所在的小城毕竟不是原产地，要进货还得到省外，除去半路死掉的，成本高的吓人。本地的花房一般也不会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花种，我会养纯粹是个人爱好。 相比之下本地生本地长的白花鸢尾要便宜实惠的多，寓意还好。 十月来的时候我正用湿布擦着白花鸢尾的叶子，文州则迷迷瞪瞪地吸着旁边我顺手栽的一盆猫薄荷。 “你来啦？”我收手，站起来，“白花鸢尾，昨天刚进的，便宜点买给你啦。” 他微微弯下腰，伸手逗弄着花瓣。他的手指甚至比白花还要白皙，我猜测如果有光洒在上面，也许会呈现出透明的样子来。葱葱绿绿的枝叶中花瓣受着挑弄而颤抖，就像蝴蝶振翅而飞。 “很好看。”他抬起头笑了一下，折射着淡蓝色的星光蓝宝石*蒙尘，“但是，我想还是爱丽丝更合适一点。” “可是告白还是直接说比较好哦，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对花语了如指掌的啦。”有点扫兴诶他，唉算了谁让顾客就是上帝呢。 我把文州抱起来，它的四条小短腿晃了两下，就安然地一动不动了。 我喻有这么心宽体胖吗？我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拎着文州的脖子把它塞进软绵绵的垫子里，我进了店里去找爱丽丝。 修剪枝条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蹦进了我的脑袋里。 十月买爱丽丝，是不是并不是为了送给某个人，甚至根本没想要送出去。 爱丽丝虽然有“问候”的意思，但同时也代表着思念你和——绝望的爱。而爱丽丝，也实在不是什么送花的好选择。 “十月哥！”正当我拿着花束走出去的时候，可以称得上妩媚的呼唤声从十月身后响起来。 我可以肯定我没有用错形容词，尽管后来发现声音的主人只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甚至还要比我小上几岁的小姑娘，我也依然只能从我贫瘠的词汇储量中找出这一个词汇来形容她声音里所带的少女天然的纯真和——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那点成熟韵味。 十月侧过身站好，等飞奔而来的小姑娘缓过气来。而他似乎也没有要接过花的意思。无奈之下我只能搂着花束尴尬地站在花房门口。 也许是基因好吧，小姑娘有着不输于十月的美丽——请原谅我用美丽这个词，他们的容貌在我看来就像是艺术品。她的发是橙色的，堪堪过耳，末梢微微卷起，像是被简陋的卷发夹精心卷过，透着一股小姑娘爱美的青涩。 “十……十月哥……沧月姐回来……咳咳咳……”小姑娘终于喘过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紧接着也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强硬地把花塞给十月，转身进去给小姑娘倒了一杯水。 “谢谢。”小姑娘接过杯子仰头长灌一口，看向我的时候，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九月姐。” 她喃喃道。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一瞬间我手脚都冷了下来，寒意从脊柱蹿上来，蔓延到全身，如坠冰窖。 注释： 星光蓝宝石：当蓝宝石内部生长有大量细微的称作金红石的矿物后，打磨成凸面形的宝石顶部会呈现出六道星芒，这样的蓝宝石即被称作星光蓝宝石。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引自《诗经···豳风·七月》。意思大致为七月天气刚转凉，天色将暗的时候火星从西方的天边落下去，到八月还未结束，九月天气转冷，要多加衣服。 chapter.3 那是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寒冷。一点一点蹿上来，蔓延到全身，钻进肌肉和骨骼里。头很痛，也很涨，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挣扎着解开束缚一样。脑子里很乱，炸裂一般的疼。 这个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 “她不是。” “她不是九月。” 疼痛与寒冷潮水般退去。 就像记忆里那样，总会有一个人，及时地站在我身前，为我挡下所有洪水猛兽。 那个人……是光啊。 我抬头，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银白色的碎发随着风而动。 甩了甩脑袋，眼前又恢复了正常，于是又撞进了十月略带关切的眼里。 “你……没事吧？”他犹犹豫豫地问。 我似乎能够感受他心底压抑着的惊涛骇浪般的不安，但是一瞬间又消失不见，无迹可寻，只好将满腹疑问藏起。 “没事。” 他把关切的目光收起来了，但是我隐隐觉得他并没有相信我的话。只是觉得太过关心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有些奇怪，所以把担心都放进了心里。 声明，我真的不是什么自恋的人，虽然偶尔会有些颜控，但是绝对不是只要遇到颜值高一点的异性就开始想入非非的货。 至于这种感觉，只能说时强时弱，以前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才发现竟然是针对十月。天啊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居然有这种玛丽苏女主的专属操作。那按照正常套路，我和十月之间会不会有点什么？毕竟这是玛丽苏男女主必备设定。 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里转瞬即逝，随后我笑了一下，和走火入魔了一样。 我，楼彻寒，向来不是什么女主命。 十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抬头，露出一个近乎于安抚的笑。 双瞳剪水，霞姿月韵，霁月清风。 饶是我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高的瘦的胖的矮的美的丑的，对颜值的感官已经麻木了不少，这一刻却仍然为这一笑动容。 这个，谪仙一般的人啊…… 心里有点没来由的落寞。 他的手却伸到了我的面前，“多的就不用找了，算是回报你给六月的水……以及，补偿六月对你造成的惊吓吧。”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这哪是谪仙啊，这分明就是真真的神仙下凡！神仙的钱我哪敢多收？于是我硬是把他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找零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的手指凉凉的，手心似乎有汗。 送走了他们，我回花房里，沿着窄小的楼梯爬上阁楼。 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过阁楼了。一般有用的东西花房里都有空间来放，而不怎么用得到的，我都会放到家里，因此阁楼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文州扑了上来，阁楼的地板震了震，霎时间灰尘漫天。我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文州于是又很没良心地跳了下去。 不我喻队一定不是这样的！ 不过被它这么一搅和，被灰尘盖住的小阁楼也能勉强看清楚些了。 我捂着嘴，忍住咳嗽的欲望，翻翻找找，找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当然事实上阁楼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大概也只有一本相册。 翻开相册，里面夹了一面小小的化妆镜。可以随身携带的那种，合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本笔记本。 我翻开翻盖，镜面上出现了我的容貌。 粉色的卷发，宝蓝色的眼睛。 然后我又翻到相册的下一页，那一页只夹了一张全家福，靠近镜头的女孩子们笑得很开心。 最中间的那个女孩，粉色的卷发，宝蓝色的眼睛。 我知道，这个女孩子，叫九月。在她的身后，是用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的十月。 这是不属于我的温柔。 正如十月所说，我不是九月。 我是楼彻寒。只是楼彻寒。 我明白了，十月的爱丽丝，是送给九月的爱丽丝。 可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九月了。 chapter.4 我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团一团起起伏伏的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我才意识到我的睡姿有多差。 好好的一条被子，硬是半条挂在了床沿外面，剩下半条勉强留在床上，却是拧巴的，没有一点平坦的地方。 翻了个身滚下床，我把床收拾好，到卫生间里洗漱。 奇怪，这卫生间的位置好像有点不对？——大概是我睡太久脑子发昏了吧。 当我刷牙的时候，银发的少年破门而入。肤色白皙，五官还没有长开，但是隐隐能够遇见到未来会是多么俊美。 他的脸上挂着略带傻气的笑——我很抱歉用了这样一个形容词，神秘兮兮地展开他的双手。 “九月你看，是依米花！” 少年人白的有些透明的手托着绽放的花朵，四色的花瓣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光，荧荧地发着光。 啊，对，我是九月，他是我的搭档十月。 不过…… “不能随便进入女孩子的房间你知不知道啊色狼！”我跳起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他捂着鼻子跑出去了，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小花。我一边刷牙一边端详着这朵花。 听说，依米花长在荒漠里。 听说，依米花需要积蓄七年的养分才能开花。 听说，依米花的花期很短，开放之后就凋零。 听说，依米花代表着希望和…… 转瞬即逝的爱。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血液不能流通，四肢渐渐僵硬变凉，呼吸也逐渐困难。我僵僵地站在镜子前面，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镜子里的我。然后，发现这个人，好陌生。 好久，身体才渐渐回暖，我呸掉嘴里的泡沫，低下头不敢再看镜子。 时间一瞬而过，十月开发了第七感，于是我又多了一个爱好——在他的手心烧烤。 不是自夸，我的手艺可好了，只是十月那个傻瓜，每次给他吃他都要犹犹豫豫地端详好久，然后战战兢兢地问我有没有下毒。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下毒啦，毒死你！” 可是，每当我这么对他说的时候，心里都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才不是呢，我怎么舍得对你下毒”。 九月喜欢十月，好喜欢好喜欢。 后来的后来，K先生的阴谋败露，世界满目疮痍，地球濒临毁灭。我得到了光元素，第七感开发。我回到过去，得到了八元素。 九月，变成了真神九月。 天国的路，真漫长啊。 ……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站起来的瞬间崴了脚，咚得一声跪在了原木地板上。 膝盖火辣辣地疼，但我没心情管这些，只是手脚并用地挪到了卧室的书桌前，拉开抽屉，把摆放整齐的各种证件一通乱翻，终于翻出了身份证。 我盯着身份证上的姓名看了好久，才颤抖着手放下身份证，把抽屉重新收拾好。这个时候，被我忽视的疼痛又袭来，我索性坐在地上，屈起膝盖，抱住，把头埋在臂弯里。 楼彻寒。 我是楼彻寒。而这场梦，是九月的记忆。 梦里的温暖，都是给九月的温暖。十月的温柔，都是属于九月的温柔。 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Chapter.5 我手里捧着一束荼蘼*，上了说得上空旷的地铁。 今早起来后我突然对去花房很抗拒，于是在花房里捆了一束荼蘼，锁上花房的门并挂了外出的牌子，把文州寄养在附近的宠物店，就急匆匆捧着花冲向地铁站。 直到地铁站口才意识到不知道该去哪。 去公墓吧。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打转。我猜测这是九月的记忆对我的影响。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我一定会非常抗拒这个提议，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记忆里的那场浩劫我也经历过，或者说我就是那场灾难当中的的幸存者。 无论从什么角度，我都有必要去祭奠那些不知名的英雄。 白色的荼蘼花瓣层层叠叠，香气也相当浓重，一瞬间充盈了整节车厢。 不久身旁就坐了一位老大爷，他须发皆白，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掌心。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我，然后问：“小姑娘，你这花要送给谁？” “我、我去扫墓。”突然被人搭讪，我被吓了一跳。 老先生没再说话，只是用怜悯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霎时间百口莫辩，只能如坐针毡地看着站点示意图。等到了站就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公墓的人相当少，多半也是来去匆匆的样子。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人看样子是名女性，头发很长，长过腰际，冰蓝色的，超然出尘。 我鬼使神差地向她走去，然后把荼蘼放在她正对着的墓碑前。那里已经放了一束蓝色妖姬*，一共九朵，于是我把荼蘼放在蓝色妖姬的边上。 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深潭水一样浓厚的墨色团在她的眼里。她的眸不美，却像古玉一样细腻。而她的五官都像是被人细细雕琢而成，却又透着浑然天成的美。 不出我所料，到底是如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 只是九朵蓝色妖姬…… 我向她尴尬地笑了笑。 “你好。”她纡尊降贵般向我问好——也许她并不是想表达这种意思，但她周身的气场毕竟太过强大——然后又转头看向墓碑。 “你好。”我回应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朴实无华的墓碑，上书“玄月”二字，黑白的遗照上长发的男人笑得开怀。眉眼弯弯，似乎每一根发丝上都染上了快意。 看着这个名字，我心里一阵波动，耳畔似乎有人轻声细语。 “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 “更重要的是， “在我眼里，你们已经长大了， “已不是需要照顾的弟弟妹妹了。” “我为你们骄傲。” 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模糊了整个世界。 女人坐在了他的墓碑边，这是很不尊重的动作，但是她做起来却透着亲昵。她把头靠在墓碑上，微微阖上了眼。 而我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让眼泪肆意地流。那滚烫的液体在我手背上流淌的时候，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最终还是默默地走开了，而女子还在墓碑旁。 chapter.6 我去宠物店把文州抱了回来。已经临近中午，我于是就近找了家馆子凑合，一顿饭倒是吃的饱极了。 为了消食，回家的半道上又拐去了公园。还正是饭点，公园里只有寥寥的行人，也多半是行色匆匆，我踢踢踏踏地走着还有些包场的快感。 这所谓快感也只是说说而已，我所在的小城在南方，一不沿海二不靠河，往地理上论一论还在盆地里头，本来就热，还散不出去，更枉论已经有个把月没下半滴雨，公园里还郁郁葱葱的也就那些扎根扎得深的樟树，其余的能避荫里的还好说，不能的多半是叶子焦枯，枝头干干净净的——这还不能排除负责人请了人来定时浇水的可能。 等胃里的饱胀感微微消退之后，我便急急忙忙抄小路出了公园。 此时蝉都歇了，只在走近一棵树时才能听见微弱的有气无力的鸣叫。 知了，知了。 我叹了一口气，脚下步子拐了一下转到路边上的小摊里买了一支雪糕。撕开雪糕的包装，看见空气里升腾出若有若无的一丝白雾。 我眯起眼，一把将雪糕塞进了嘴里。入口是难耐的冰凉和诱人的甜蜜。只是舌头被冰麻了，不然我可舍不得抽出来。 扯了扯被汗水打湿黏在背上的衣服，我又掏钱买了把阳伞。 遮住了头顶毒辣的日头，总算还是好受一点。文州想来是承受了一只猫不该有的智慧，在烈日下转悠了两圈发现阳伞投下的阴影里舒服多了，便亦步亦趋地贴着我走。毛绒绒的身体偶尔擦过我的脚面，它本身又根本就是一只移动火炉，别提多难受。 或许是这温度实在太高，我隐隐约约觉得空气都扭曲了，蝉鸣声忽远忽近中，我透过扭曲的空气看见了白衣的少年。 他一定是等的久了，银色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他的脑袋上，两鬓边，后脑上。 看见我，他低垂的眉眼生动起来，恍惚中似乎在他蓝色的眸子里看见了光。 “你回来了。”他说，声音嘶哑，很像在沙漠中独行了几日的干渴之人。 语气却像那人眼前的不远处凭空出现了绿洲。 十月啊十月，我都分不清你所求是虚无幻影还是情真意切。 本来出门就是打算躲他，无奈却被他堵到了，只能不尴不尬地收了伞，打开花房的门。 “今天还要爱丽丝吗？”我随手把伞放在了存在感不太强烈的柜台上，文州离开了我的脚边，跳上柜台，在盆栽的绿叶中翻出遥控器，按下开关。 空调立刻开始工作，冷气猛的扑打在我脖子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文州无视我的怒视，悠哉悠哉跳上摇椅埋头大睡。 “不用了，以后，也不用了。”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狂风暴雨将来的预警。 我抱着花束愣在了原地，看着他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右手按在了我的后脑上。 撕裂了一般的痛苦。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 那是不属于我的东西，他要拿走，我必须拱手归还。 这之后往往会接一个“但是”——但是，我舍不得。 然后他松开了我，用指腹抹掉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可是那并不是结束，那是开始。 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我能看见的，只有他模糊的背影。 我是不是该欢欣呢，他最后还是给予了我温柔。 只独属于，楼彻寒的温柔。 Chapter.7 后来的后来，我去到另一个城市。 那个城市没有十月，也没有玄月的墓碑。 生活平淡无奇，顺风顺水，没有大烦恼，也再不会每天守着鸢尾等一个人。 只是午夜梦回，我还会想起那温暖的太阳一般的银发的少年。 他是太阳。 那么温暖，又那么冰冷地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是楼彻寒，属于九月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应当与我无关。 注释： 荼蘼：花语是末路之美，个人觉得非常适合玄月。 九朵蓝色妖姬：蓝色妖姬就是俗称的蓝玫瑰，九朵的含义大概是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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