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办婚姻（正文）

【逻博♂】包办婚姻

Ruhaku

2025/05/03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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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福搬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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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瑛国的一个小乡村，当然可能和“小”完全沾不上任何一点关系，是这样的——卡兹郡都在传——女妖管王庭辖的区域来了一位异乡的旅人。这旅人穿了一身奇怪的服装，全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衣服里面的风貌，所以谁也不知道他……或是她，究竟是男是女，或者……是人是鬼。

姑且称作“他”吧。

这个称呼也不知道是从何而起的，总之，卡兹郡称旅人为——“恶灵”。

旅人是突然出现的。

那时候哀珐尼尔还在宅院的花园里享受着独属于女妖们的下午茶，他捏着白瓷杯炳的手还顿在嘴边，他的亲戚们——那些热情的女妖，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郡里的八卦——一身严严实实的旅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跌倒在密软的草坪上，身上带着一些血腥气，了无生机。

女妖们一下子炸了锅，她们警惕着，又好奇。简单商讨过后，一阵独属于女妖文化的晦涩吟唱齐声响起。柔和的白光笼罩在这位身份未知的客人身上，将血腥气一点点冲淡。

女妖们唤来仆役，将他搬起送到客房。——当然，她们也施下了术法，只要客人醒来，女妖们便会知道。

处理好了这一切，女妖们又回到各自原先的位置上，端起精致的小茶杯，配上一小根金色茶匙，继续原先的话题。

只有哀珐尼尔。

他将小杯轻放回瓷碟上，托着下巴，望着旅人刚倒在过的地方，若有所思。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仿若某种感召，诉说着——

“哀珐尼尔。”

直到母亲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愣神。他抬起头，望向站在身边的母亲，有些茫然。

菈玛莲的手轻柔地落在他的面庞上，凉凉的，面纱下的眼睛很关切。

“你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哀珐尼尔闭上眼，依赖地贴着母亲的手掌，摇摇头。菈玛莲看着他，自己的孩子，如同一只小猫崽那样，亲昵地蹭了蹭自己的掌心。这是独在母亲面前展开的一面。

女妖们很快便同菈玛莲告辞，像蹁跹的蝴蝶般，伴随着着飞扬的黑纱裙角离去了，带走细碎的话语与银铃样的笑声，留下静谧的空间。

菈玛莲微笑着向她们点头致意，直到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女妖之主的目光扫过旅人躺过的草坪，纤长的手指将哀珐尼尔的碎发轻轻别到他的耳后，柔声问道：“那个外来者，让你感到好奇吗？”

哀珐尼尔靠着她，点点头，沉思片刻，又摇摇头。菈玛莲从不催促他，静静陪他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

“只是见到他，就让我听见一种感召……他在呼唤我，告诉我……”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自己的措辞是否准确。

拂过花园的风也悄悄的，甚至连他的角羽也吹不动。然而蝴蝶不是，蝴蝶的翅膀，轻巧巧的。

却能扇起飓风。

“我是为他而生的。”

哀珐尼尔说道。脸上的神色有困惑。

菈玛莲听完，还是笑眯眯的。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仿佛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女妖之主站起身，长纱拖曳的袍角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她。她注视着陷入迷惘的孩子，鼓励他去牵命运的丝线。

“等他醒了，不如去与他认识一下，哀珐尼尔。”

卡兹郡又有了新的爆炸新闻。

女妖王庭的小王子——世间仅存的唯一男性女妖，女妖河谷将来的继承人，即将和那位来历不明的旅人“恶灵”订婚！

这下子无疑是将开水倒入了热油锅——整个卡兹郡都沸腾起来了。有人伤心，捶胸顿足，哀嚎着还没等自己上门提亲，心仪的小女妖就被人娶走了；有人质疑，生怕异乡的旅人会带来更多来自异世的势力，与河谷女妖联姻，改变整个卡兹郡的格局；还有人只顾着吃瓜，每天都围着女妖的辖区四处打听，只为了确认这个谣言的真实性，以及希望能在第一时间里知道新的八卦……

至于当事人——旅人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被迫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哪怕那时候他还一脸茫然。

旅人从昏迷中醒来，艰难地坐起身，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兜，才慢慢将目光聚焦到围在他床前的一众女妖身上。

“呃……谢谢你们救了我。能否告知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旅人试探着，顶着一位女妖严重不满的注视讪讪问道。其实醒来见到身上一切完好，他倒是松了口气，幸好女妖们没有擅动他的着装，只是给他施加了治疗的法术。

“异乡人，擅自闯入了女妖的河谷，连自我介绍也不做一个吗？”有女妖不客气地开口，没有给他好脸色。

旅人也不介意，他点点头：“你们可以叫我……博士。我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出于一些能量场的意外，来到了你们的世界。事实上，我无意惊扰女妖的栖息，我对此深感抱歉。”

“博士？”

这下轮到女妖们呆住了，这样的称呼实在古怪，谁都没有听过。反倒他毫无预兆的出现就像是古堡中的恶灵复活了……。她们又叽喳渣地讨论了一阵。直到一位看上去温和的女妖说话。

“博士先生……恕我冒犯，您应该是一位男性，当然，我们的文化里也有例外……不过，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她向博士行了个浅礼，又继续说，“擅动您命运的轨迹亦使我们身怀歉意，但短期内希望您不要离开女妖管理的辖区。”

“啊……？”博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应了。正当他准备再进一步问问的时候，女妖们突然整齐划一地退开了。

一身黑纱的女妖之主款款走来。她做了个手势，女妖们领会，依次离开了房间。

待到人群散去，菈玛莲才道：“让您久等了，异乡的客人——博士。”

“怎么会，是我得感谢您的慷慨施救。”博士回敬道。

“那是小事，博士。卡兹郡如今的女妖王庭，虽不像独眼巨人与巫妖那样对占卜与预知有所涉猎，但到了我这等年纪，还是能够有所感应的。”菈玛莲微笑，“前因后果，您不必再解释一遍，关于她们刚刚所说的‘擅改命运轨迹’一说……施救所求的代价不需要支付其他，请与我的孩子结成伴侣。”

结、成、伴、侣。

谁？

博士愣在原地。他沉吟片刻，还是希望女妖之主能够改变心意，于是试探着开口：“既然您有所知晓，那也一定明白，我在这里只是暂时叨扰而并不能长久地存续在这个时空吧？等到我离开，您的孩子又会是孤身一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宝贵的生命？”

菈玛莲轻摇头，微笑道：“关于这一点，我的确很清楚。但请让我的孩子试一试吧，他是个倔强的孩子，只要认定了，就算是我这个母亲，也很难让他改变心意。就算是要付出情感的代价，那也是成长的一环。我这样直接开口，还希望博士不要觉得冒犯才好。”她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您对他，应该不算陌生才是。”

博士又是一愣。尚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时，只听菈玛莲唤了一声，“哀珐尼尔，请进——”

当他看清缓缓走进来的人时，眼瞳因为震惊而一瞬间放大。还好有帽兜挡着，没有失态。

“Logos……？”

精致的男性女妖停在他的床前，向他施以女妖的礼仪。

“您好，博士。”

他抬起脸，直直望进他帽兜后的双眸里。

“虽然不知道您口中的Logos是何人，但请称呼我为——哀珐尼尔。很高兴认识您。”

据女妖之主说，“恶灵”见了河谷唯一的小男女妖一面之后，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有人说这完全是一场因为恶灵贪图美色而菈玛莲老眼昏花才促成的包办婚姻，根本没人在乎小王子是什么想法，他是两者利益交换的牺牲品。——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当然不是。

博士在女妖辖区住下的这些日子，总会在这幢偌大的庄园有意无意碰到哀珐尼尔。

二人碰见时，一个看不见是什么情绪，一个脸上完全没有情绪，完全不像一对已经订下婚事的爱侣。博士会冲他点点头权作打招呼，然后继续自己的散步，哀珐尼尔则会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不过，时间久了，博士也能从哀珐尼尔一些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里寻觅出小女妖的情绪。他想，他见到自己一定特别开心的吧。因为他每次同自己偶遇，头上的角羽就会微微开合，与碰见其他人时不一样。虽然很不明显，但发现这些小细节的过程也不乏是一种乐趣。

这天，天空疏朗，是少见的晴天。

博士站在二人初见的花园庭院里，忍不住掀开帽兜，用力嗅了嗅混了一些花香的空气。心情相当不错。

哀珐尼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等博士意识到，他已经站到了他身边。

像Logos一样。博士想到。

Logos会习惯性地挂上自己的助理位值班登记，会习惯性地将目光与注意力落到他身上，也会习惯性站在他身边，希望自己咒言能成为随时保护他的屏障。

而博士，也已经习惯了身侧半步就是女妖的生活。

想到这，博士恍然意识到——其实这位平行世界的哀珐尼尔也已经默默跟在他身边很久了，与Logos别无二致。于是，他决定向卡兹郡的女妖小王子发出邀请：“不带我参观一下吗？女妖河谷的风貌。我是说……我来这里有一阵子了，却还没了解过你的家乡。”

他面罩后的脸是微笑着的，从语气就能听出来。

哀珐尼尔的眼睛一亮，尽管他总是看起来很淡然，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到情绪的样子，但博士总是可以很轻易捕捉到这样细微的小表情。知道他此时也心情不错。于是他在心里偷乐得更欢了，只觉得这种平行世界里尚未经历战争与源石病的、无忧无虑成长的女妖小王子…真是可爱极了。

“…好。”哀珐尼尔点点头，向博士伸出手——那是一个真正具有伴侣情感意义的应邀动作。

他的半掌手套很漂亮。手也是。

博士心想。

下一秒，博士又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

因为哀珐尼尔刚把手伸出去，他也刚准备放上去，哀珐尼尔却突然把手撤回去了，动作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慌乱地拽掉了自己的手套，露出光洁的掌心——朝向他。

“我想……这样比较尊重您。”

博士又注意到，他的角羽轻抖了两下，一开一合的动——

“噗。”

帽兜恶灵忍俊不禁，也脱掉了自己的手套，将常年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皮肤暴露在他面前，轻轻将手放进他掌心。

“请多指教，哀珐尼尔。”

哀珐尼尔没有回话，只是默默握紧了他的手，认真地凝视他面罩后的眼睛。

他们开始越来越熟稔。像一对真正的爱侣。

他们的卧室相对，晨起只要博士开门，对面属于女妖的门也会一同打开，里面站着同样梳洗好的精致小女妖。他们一同享用早餐，饭后一同散步。又或是先去骑马，回来再共进早餐。

若是碰上雨天，则会在餐后在书房里温存。

窗外的雨声细碎，却又很分明，打湿了整个世界。

屋内点燃了壁炉，烧的红通通的，暖意就从这里蔓延开来。博士坐在天鹅绒的暗红色沙发上，手里随意拿了一本书——大抵是说卡兹郡风物的。

而哀珐尼尔，则坐在钢琴前。

“雨声的律调很好，恰巧，我也有想让你听听的旋律。”

他侧过脸来，对博士说道。火光摇曳着映在他的面庞上，照的他那颗眼下的小痣分外动人，显得他注视着博士的眼神格外亮，格外专注。

琴声扬起时像碎玻璃，清透，灵动，琴声沉下去，又显得深情，叫人想到倒在地上而四处淌开的流水，缓缓的。哀珐尼尔的手抬起，又落下，他的姿势很漂亮，琴音就从他的手指与琴键之间流泻出去，再传入博士的耳中。

博士闭上眼，静静享受这一刻。

火在壁炉里跳动，时不时发出一些小小的声响，没有噼里啪啦那么刺耳，反倒显得如同某种低语。

窗外的雨织成天然的帘幕，把因潮湿而肆意蔓延的爱意暂时停驻在了这儿。

这里很美好，没有矿石病，没有源石术法，没有战争，没有灾难。

博士心想，我几乎……不想离开了。

哀珐尼尔依然沉浸在为他演奏之中。似乎是感觉到博士在看他，女妖稍稍侧过头，用眼神询问——是不想听了吗？

博士摇摇头，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且非常喜爱。

于是他看见哀珐尼尔的角羽又欢快地抖了两下，与他低缓的琴声不符，索性也越弹越高昂，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剖给他看。可面上依然是沉静的，只有微扬的嘴角，能够与这琴声呼应，表达主人的心情。

——是的，你得到了美丽的宝石，

你得到了女妖的心。

秋天很快过去了，无尽的金黄在慢慢淡却。

博士望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有些沉重。他能感觉到那种时空的隔离感，这个世界开始排斥他了，也就意味着，他要回去了，回到泰拉。

与哀珐尼尔分别。

他知道，其实Logos与哀珐尼尔是同一个人。但塑造成他们的因素又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相同，却又相异。

他的确要离开他身边，却也会回到他身边。

似乎，没有区别。

卧室的门被敲响了，很有礼貌的两下。不用说，肯定是哀珐尼尔。

博士走过去，拉开门，果不其然。

小女妖今日也像一只雀跃的小鸟，期待着和他去探索世界。但今日，不同以往。

“抱歉……哀珐尼尔，我今天不想出门。”

博士在心里预演了两遍，才没让话磕磕巴巴地说出去。他不敢去看哀珐尼尔的眼睛，也不敢看他俏丽的小角羽。于是他将目光落在女妖胸前的衣襟上，那里花纹繁复，那里纱织华丽，那里……炙热滚烫。

甚至可以听见心跳声。

有力，坚定。

也许……此刻悲怆。

他鼓起勇气去看哀珐尼尔，谁曾想刚一抬头便被他吻住了——“……唔？！”

“别看我！”

在接吻的空隙，哀珐尼尔厉声道。博士从未见过他有这样激烈的情绪，任何时候。

这是第一次。

但博士也明白，这是他们的区别。Logos或许绝无可能有这样的一面，但哀珐尼尔会有，他是被保护着长大的，灿烂的卡兹郡女妖王庭的小王子。

他被哀珐尼尔吻着。

哀珐尼尔捧着他的脸，亲的很投入。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当然，加上Logos的话就不算了。

皮质手套很柔软，却也有皮革的纹路，触碰在他的脸颈部，温柔的，颤抖着叫人心疼。

哀珐尼尔只是亲而已。他闷着头亲，把博士吻得快瘫软在他怀里——只为了不叫他看见自己眼里破碎的难过与失落。

“我可以……掀开吗？”

亲吻结束之后，女妖抱着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摸索着帽兜的边沿，试探问道。

然而怀里的身躯却摇摇头，博士现在得靠攀着他才能站稳。他的手指紧紧扒着哀珐尼尔的臂弯，但其实他根本不会摔——哀珐尼尔的另一只手正环着他的腰，牢牢地支撑着他呢。

但博士拒绝了。

“不可以，哀珐尼尔……如果没有这个，你会认不出我的。”

哀珐尼尔将头埋进博士的颈窝，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反对他。又像是撒娇，却和他对待母亲时候不一样。

“……我不会的，我可以认出你，无论何时。”

博士回抱住他，过了很久回答他。

“还是……先留着吧。…还不是时候。”

他的颈部有湿意——这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博士心下有些无奈，只得拍拍他权作安抚。

哀珐尼尔——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呀。

女妖们呢？假如知道自己将她们最宠爱的孩子弄哭了，会不会把自己绑起来听挽歌听到精神衰弱再搞死。然后扔到河谷之外的随便哪个地方任凭他被野兽啃食，再也不理睬。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于是连摸哀珐尼尔都像是在摸一只小佩洛。

那……Logos会哭吗？他也会为自己掉眼泪吗？

博士坦然心想，他不知道。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博士听见了哀珐尼尔的声音。小女妖从他的颈窝抬起头，又恢复成那个女妖之主的淡雅且高贵的孩子。他漂亮的炽色眼瞳依然将注视落在博士身上，只是眼尾还有点红，说话还有一点点鼻音。

“母亲说，河谷的纱织尚未编成，河谷的芦苇亦还在生长……”

他的目光下移，沉默片刻，拉起博士的手，固执地扯掉自己的手套，再扒下来博士的，与他十指相扣。握得紧紧，无法挣脱。

“所以，先用这个订婚吧。”

哀珐尼尔举起二人交握的手，在博士中指的第二节指节根部轻柔落下一吻，庄重地如同一个誓言。

博士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实在没忍住，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终于选择纵容他的小女妖。

点了头，说——

“好。”

等到冬天彻底来的时候，卡兹郡已不再讨论“恶灵”和小王子的婚事。不光是因为冬季是瑛国的社交淡季，也因为女妖河谷太久不传出任何订婚仪式的消息。

人们失去了兴趣。

而故事的主角——哀珐尼尔，正变得一天比一天不安。

时间行走至此，博士同这个世界的排异反应已经很强烈了。

现在的他，随时都有从这个世界消失的风险。

哀珐尼尔尝试了一切可能性把他留下，却都无能为力。

见他低落，帽兜人久违地主动牵起笨蛋小女妖，往花园走去。一路上冰雪覆盖，很少见到翠绿的颜色——大抵是因为女妖们从不违背自然的规律。冬季的花园是光秃秃的。

博士走到一棵树旁站定，仰起头看裸露的树枝，棱棱的，不见一片叶。枯枝装点了博士视野里单薄的天空，分割了无尽的远方，显得不那么难以触及。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里的春天。”博士突然开口。

哀珐尼尔思索片刻，道：“卡兹郡的冬天并不漫长，只要再过一个月多一点，就会有新枝开。”

冬天真的不长吗？还是有人在疯狂地期盼春天快来？

博士没有再接话，只是从帽兜下偷眼去看小女妖。这阵子Logos……不，哀珐尼尔瘦了许多。他原先就身型修长，长得精致又美丽。现在……他的面庞更分明了，颧骨略有些明显，手上也是青筋蔓伏。

树再往前一点，已经没有路。

博士的手动了动，哀珐尼尔却没让他挣开。无奈，博士低笑了一声，让他别闹。哀珐尼尔只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这时候没有风，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于是博士先开口：

“菈玛莲女士说，那时候，我打断你们享用下午茶了。”

哀珐尼尔本不想说话，但他心里的不安又在升腾、翻涌。于是他忍着难受，接话：

“没关系。那也是记忆流淌的一部分。”

“嗯。”博士应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然后博士又开口：

“不要违抗时间……和你的族群一样，顺应它的规律吧，哀珐尼尔。”

小女妖没说话，试图靠逃避解决问题。于是博士继续说，像是一种安慰，也许是对他也许是对自己：

“我们还会有冬天的。”

他的视线透过帽兜看得很远，是小女妖看不到的地方。

雪又开始下了。

一片片，一簇簇，安静地下坠，飘落在博士的肩头，又亲吻哀珐尼尔的面庞。落在他眼尾的小痣上，化了，像一滴晶莹的眼泪。

“不要难过，哀珐尼尔……”

“听一支曲子吧。”

女妖开口，打断了博士的话。博士不明所以，但顺从他。

女妖炽色的眼眸里闪动着博士看不明晰的情绪，只见他从腰侧抽出骨哨，将它凑到唇边——女妖的唇形优美淡雅，很适合接吻。

博士想，哦，还未分别，我却已经开始思念他了。

在开始之前，哀珐尼尔认真地注视着博士，仿佛要将他印在眼里。

“我只要您在这首曲子内的时间为我停留。”

说完，女妖立刻闭上眼，开始他的吹奏。

博士一怔——他使用了敬称……

雪花纷飞。起风了。他的新枝难再开了。

哀珐尼尔睁开眼，无名的曲子还未吹奏完，面前却已没有了博士的身影。

只有话音，和万千飘散的雪花一起，轻悠悠回荡。

“不要难过，哀珐尼尔。时间会让我们重逢。”

博士骤然从罗德岛办公室的办公桌上醒来。恰好Logos带着文件推门进来，他端了一杯热茶轻放在办公桌上，放在博士面前，接着又顺手将散落在桌上的文件替博士一一归拢好。

博士还有些恍惚，抱着茶杯盯着他——“哀珐尼尔……？不……，你是Logos……”

Logos不明所以，头上的角羽动了一下，现在它和主人都一样感到迷惑。

“博士，那只是对我的两个称呼，您喜欢叫哪个都可以。”

博士啜饮了一口热茶，这才感觉飘忽的灵魂归了位。

好半天，Logos才听见他嘟囔：“也许是累昏了吧……”

Logos不置可否，他有翻开最近的值班档案，博士的工作量确实已经超标很多了。想到这，他索性走过去，然后轻松地把博士抱起，带进里屋的休息室，将他放在床上，又为博士扯过一点被子盖着。

“Logos。”

就在他准备转身去外屋帮博士处理一些以他权限可以代劳的文件时，博士叫住了他。

女妖侧过身子，炽色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漂亮的唇微微开合：“我在。”

博士忽的有一种，心脏落回胸腔的安定感。

他笑笑：“没事，我就想喊喊你。”

Logos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他的角羽抖了一下，像菲林被逗弄时候毛茸茸的耳朵。

“博士，您很幼稚。”

话是这么说，Logos的眼里却有笑意。

等到午休的时候。

博士躺在女妖身边，突然无厘头地冒出一句。

“我做了个梦，哀珐尼尔。”

Logos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像是安抚。没有问他怎么突然喊自己的真名。虽然是工作间隙里短暂的休息时间，他却也并没有带手套。素净纤长的手指很温润，落在博士身上，一下又一下。他很熟练。

“我梦到……你母亲很早就将你‘许配’给我了。”博士享受着Logos的拍拍，慢慢阐述着他的梦。

“她说，‘女妖把看不见的线缠在一起，定下了痛苦又清晰的相连’。”

“我们在梦里离别……然后你……”

突然，Logos将他搂进怀里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他抱着他，下巴轻搁在博士的肩膀上，贴着他的颈脖，声音轻轻的，有些低沉，却很坚定。

“博士，时间早已使我们重逢。”

女妖摸索到他的手，将手指与他紧紧交扣。

永不分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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