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赛迪】恋人相遇即是旅程终结

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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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幽怜注视着面前全新的水晶球。

半弧形朝上的口器，锯齿形的尖牙，缺失瞳孔的通红眼睛，模糊的影像在水晶球面上断断续续显示出来。画面再次一闪，使大地撕裂的和使天空崩裂的两头怪兽的模样忽隐忽现。

幽怜认得他们。

哥尔赞和美尔巴，前几年在露露耶附近突然出现，被留守在城内的巨人消灭，幸运的是，还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危害。但幽怜知晓，在这套尚未被理解透彻的宇宙时间法则下，水晶球从来不会显示过去发生的事，它只能略微看透将来。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某一刻，他们还会再一次出现，带着那个家伙的意志——猩红的巨眼仍然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加坦杰厄。

突如其来的一个名字唤醒了幽怜的记忆，那个不一样的黑暗巨人，就是在哥尔赞和美尔巴出现后才来找自己的，而他就来自加坦杰厄那座城——无论是在本城还是露露耶都出名的传说中的邪神加坦杰厄，那双眼睛应该是属于它的。

幽怜从它身上感觉不到应有的邪念，只有压倒性的恐惧，阴冷潮湿的混沌，无声无息吞噬一切光与暗。

那时她正和布雷德正在总部商讨近期的布防安排，哥尔赞和美尔巴就像一盏信号灯，预示着地球未来即将到来的危机。

温和强大的光之巨人突然表情严肃，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和幽怜一起望向门口，门扉缓缓开启，他们见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暗力量的男人，他毫不避讳地走进房间，整个基地没有一点警报声响，他在警备团行走如入无人之境。至少在Evil出现以前，他是唯一一个能做到的黑暗巨人。

布雷德挡在幽怜身前，语气不善：“有何贵干？”

“别那么紧张，”男人微笑，本来就俊逸的面孔削减了几分压迫感，表情堪称柔和，但难掩身上潮水般起落的黑暗气息，“我不是来找你打一架的，布雷德队长，我是来和你们谈百年前的那份合约。”

布雷德拧紧了眉，他当然认识对方，岂止认识，简直可以说是写进历史书的反派代表人物，战场上如同恶魔一样恐怖的存在，每一位光明战士的噩梦源头。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虽然您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幽怜团长，我名为迪迦，当初签署合约的当事人之一。”

幽怜突然仿佛想起了很多东西，但它们乱糟糟地挤在大脑里，一时反而分不清楚。她伸手挥了挥说：“没事的，布雷德，我跟他谈。”

光之巨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但他没有拒绝，走到门口，回头带着警告的目光深深看了男人一眼。

“当年定下合约的时候，布雷德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迪迦的语气颇为怀念，听不出一点谈论敌人的紧张感，不仅如此，幽怜察觉到迪迦仿佛在跟她叙旧，谈论起逝去的时间与过去的事情，传闻里恐怖的黑暗之子，说起话来却异常平和。

“你和我好像很熟的样子，我们以前见过吗？”

男人沉默一阵，摇了摇头，压下声音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因为我感兴趣的问题，只有你能解答。”

“请说。”不卑不亢的女声回荡在小小的室内。

“世界要毁灭了吗？”

迪迦吐出气息，神情平静。

幽怜讶异盯着他，如果换一个人来问这种问题，幽怜一定会以为对方要么在开玩笑，要么就是在恐吓。但迪迦不同，他是特别的，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幽怜嗅到黑暗巨人身上与他本身格格不入的气息，散发着浓烈黑暗力量的巨人，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既不属于光也不属于暗，像一位全然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在光暗的中间地带谨慎而饶有趣味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你到底是……”

“看来这个问题你还没找到答案。”迪迦微笑了下，他转过身，回头留下半个侧脸，五官没入黑暗中，“我会再来的，幽怜团长。”

天已经大亮，赛罗等人收拾好东西出门，因为安全问题莎莉被要求留在家里，照顾好盖迪。

“镜子，我们的时间还有多久？”

“不好说，按现在黑雾扩散的速度，保守估计还有一个月，黑雾就会扩散到露露耶，侵袭光明巨人的心脏地带。”

赛罗握住指南针，慢慢打开盖子，这一次溢出的光线弱了很多，短到只有一指长，想必是白天光线充足的原因。不过保险起见确定方向后就把指南针收起来了，避免在街上引来太多注意。

“之前我就想问了，那个假的‘希特拉’，你们之前有什么交集？”

“他是我们来这个世界遇到第一个人，也如你所见帮了我们挺多忙，你的消息也是他通知给我们的，而唯一收过的报酬也就是让他看一看我的手镯。”

“他有没有对你的手镯做些什么？”

赛罗诚实摇头说：“没有感受到任何能量变化，应该就是看看……除此之外，他和我在另一个宇宙认识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我失踪这段时间待的宇宙，那个世界也有迪迦，光之巨人迪迦，我应该称呼一声前辈的，之前好几次战役都有他来帮忙。”

“平行世界？”

“莎莉也这么推测过。”

赛罗想起他们离开大古所在的宇宙好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昨晚上噩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会的，他们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你说的那位真角大古，是个和这个世界迪迦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类，他当初交给你的东西在这里弄丢了？”

赛罗点点头说：“大概是这样。”

说来也很巧，二人不仅长着一张脸，也同时是遇到赛罗的第一人，而那个被称为火花棱镜的东西还有迪迦，与居间惠队长长得一样的幽怜，这也太巧了。

也许这两个世界不是平行宇宙那么简单，赛罗思索着。

“看你的表情，那个叫大古的对你好像很重要？上一次见你这个表情还是面对皮古蒙的时候。”

“非常重要。”赛罗郑重点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莎莉之前指出的喜欢二字，有点别扭地眼神乱瞟，在他最低落的时候是大古唤醒了他，而一想起那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赛罗的心里就暖暖的，他想要拥抱他，亲吻他，这股陌生的情感冲动从未有过，但他不讨厌。

“那赛罗你有没有想过，等解决了这个世界的危机，接下来怎么办？”镜子依然那么冷静优雅，仿佛没有注意到赛罗的异常。

“怎么办？你的意思是……”

赛罗的声音突然顿住，是啊，仅剩两次变身的能量，即使运气好一次解决了加坦杰厄，但接下来的能量也不够撑到先到大古的宇宙再返回自己的宇宙了。他不能透支手镯最后的力量，那意味着耗尽莎莉的生命。

“这种事，等这次危机解决了再考虑吧。”

但他现在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赛罗毕竟注重的是当下。自从在海底听到大古的声音以后，大古就仿佛一直在他的身边，用安定的、温和的眼神注视着他，赛罗隐约知道这是什么，虽然以人类来说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他就是觉得大古能做到，这是大古给他的光，跨越宇宙，穿越时空，抵达他身边的光。

头带银色额饰的美丽女子一副头疼的模样，银色短发自女人的脖颈处截断，发尾向内收拢，细纱材质的曳地长裙稀疏地露出身材姣好的躯体，她抱臂半抵着墙面，指尖不耐烦地轻点胳膊。“又去露露耶了？”

“是，这次还找到个好玩的。”男人取下兜帽，从怀里掏出个带花纹的白柱子，它的顶部往上扩散开三条并列的金色弧形——火花棱镜。他把着这块有点分量的东西仔细看，里面蕴含着的光能虽然让他很不舒服，温暖得足以烫伤肌肤，但这光并不排斥他，揣进怀里还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这个东西本来就属于他一样，只是正确的容器，装进了错误的灵魂。

“这东西……”

“是不是很眼熟？”男人轻笑着，“和我丢的那根长得一模一样呢，只是颜色不一样。”

“……”女人抬头看向他，表情不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的东西还没找到吗？”男人的语气仍然轻快。

女人对这个问题沉默不语，但男人仿佛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收敛了笑容。

“那个时代已经回不来了。”

迪迦的面色很冷，黑曜石般的瞳孔倒映出倚靠在窗边的美丽女子的身影。

“我知道，我和Evil不一样，我可不会整天沉沦在过去的辉煌里。”卡蜜拉起身，面上浮起妖艳的笑容，“但原因不就是你——”

卡蜜拉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盯着迪迦，眼神里渐渐染上愤怒的颜色。

“我说过了这是为你们好，我们需要放下仇恨，去尝试接纳光明，我们同属于一块硬币，只是正反面不同——”

“你总是这样。”卡蜜拉的愤怒不消反涨，她指着迪迦鼻尖，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想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了，“以前我还只当你优柔寡断，没想到你还真能把胜利拱手让人！现在还像条狗一样，被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们被光明杀害，死去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阿吞，艾姆谢特，哈碧，多姆泰夫，凯布山纳夫，伊斯塔布……他们尊你爱你，敬你为王，愿意为你去死，而你呢，你什么时候想过他们！真不知道那些光明的人，那个叫什么幽怜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卡密拉……”

又来了，那种会让她头痛的表情，介于无奈和悲伤之间，迪迦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透过她在看更遥远的地方。她和迪迦之间隔着重重迷雾，迪迦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她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再接近半分。

她不想这样。

那个人类为什么就能轻易做到？她不仅穿透了迷雾，获得了迪迦的信任，甚至还让当年不可一世的黑暗之子屈尊纡贵，三番五次向光明让步。她究竟哪里不如这个弱小的人类，论美貌，卡蜜拉无论在巨人还是人类中，都绝对是佼佼者，论权力，掌握一方势力命脉，哪个长老敢不给她面子，论性格，她自认已经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呈给了迪迦，由她亲手编织而成，凝结了两族鲜血的荆棘王冠。只要迪迦愿意，他可以以地球为跳板，进而控制整个宇宙，创造横跨银河系的黑暗王朝。

但迪迦从来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对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孩都比自己更为上心。她也从来不懂迪迦到底在想什么，他与生俱来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最有希望带领黑暗巨人掌握宇宙，却在盛极时甘愿退位，无数人垂涎的宝座，他却并不在意，比起称王称霸，他似乎更乐意混迹在人群中，孤独得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她不想这样。

疼痛占据了大脑，脑海中海浪卷来阵阵窸窣的低语。零碎画面不断闪回，黑白的火花棱镜，金色的火花棱镜，迪迦的笑容，迪迦的悲伤，暧昧不明的絮语，光明与黑暗的极致纠缠。最后指向了一个答案。

“你，背叛了我们。”

卡蜜拉面容扭曲，一向成熟优雅的嗓音变得嘶哑，粗粝似砂纸打磨之后的腔鸣，她皱着眉头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又仿佛终于解脱了一般，嘴角怪异上扬。

直到丝丝黑暗具现化，像藤蔓又似细蛇交缠，从卡蜜拉脚底蔓延开，迪迦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大概是愧疚作祟，加上肉体的虚弱，影响了他对卡蜜拉此时身上异常黑暗能量的感知，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被那些黑色的丝线牢牢缠住。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股力量，但它们和以前那样杂乱无章的攻击不同，它们这次的目标明确，动手果断，而且熟悉他的所有反应动作，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加坦杰厄……最终还是选择了你。”

那些丝线和藤蔓一样一点点往上缠绕，率先绑住了他的四肢，然后再慢慢覆盖躯体，攀上胸口的恐怖力量，巨大的压力几乎榨干了胸腔里的空气。

迪迦现在可以肯定，自己起码断了两根肋骨。

如果他是普通人类，现在应该已经碎成几块了。虽然自愈能力比起普通人类强，但痛苦的等级还是一样，敲碎骨头般的痛觉弄皱了他的眉。喉头腥甜，即使本不需要呼吸的黑暗巨人，此时也尝到了近乎窒息的感觉。

他不是不想挣脱，而是离了火花棱镜后，自己留在这个人类化身上的力量已经消散殆尽，加坦杰厄在精神领域没有做到的事情，在现实层面上却快要做到了。

但他不想死在这儿，他也不该死在这儿。

迪迦闭上了眼，错过了卡蜜拉那双魅惑的眼中流露的最后一丝挣扎。

一指长的小光线再一次被放了出来。赛罗拿着指南针绕城外一块巨石转圈，无论怎么绕，小光线都倔强地指向中间那块巨石。

“能量本源是一块石头？不会吧。”赛罗一脸纳闷。

“也许是在这个石头里面，或者下面，赛罗你试试——”

砰——

还没等镜子讲完，赛罗就一拳头下去。

石头碎裂，分裂成几块的巨岩崩落一地。

镜子扶额说道：“不，赛罗，我只是想让你把它挪开。”

石头里没有什么东西，赛罗和镜子二人把凌乱的碎石块给挪开，搬开其中最大的一块，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出现在面前。

二人对视一眼，赛罗打头阵先跳了下去，镜子紧随其后，造了几个镜面来缓冲下坠的速度。

洞穴不深，仅有四五米的垂直深度，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镜子掏出手电，也给赛罗拿了一个。

指南针上的光线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穿透力极强，笔直朝向通道的尽头。赛罗敏锐察觉到，和晚上的黑雾类似的能量波动就在前方。

洞穴深处，树根斑驳缠绕着一团黑色东西，它就像人类的心脏一样，有节奏地跳动，肉眼可见从四周枝干传来的光暗夹杂的养分，像血脉那样的不规则分布，嵌入泥土，在黑暗里闪着骇人绿光。
“就是因为这玩意儿加坦杰厄城才会变得那么异常？”

镜子沉吟一声说道：“不确定，但是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这么简单让我们发现它的心脏，这不太合理。这个世界不缺光明巨人，迪迦哪怕用绑架的方式，逼他们当中随便一个往里面注入能量，也能用指南针发现这里。但他迟迟没有动作……说明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别卖关子了，镜子，你肯定有主意。”赛罗打着手电照上去，手电筒的光一接触到那团黑暗就被吸收了一般消失了。

“迪迦只给了我们其中一半的信息，另一半可能得去露露耶，光明巨人和幽怜手里也许有我们需要的，拼图的另一半。”

“可是我们要怎么去，迪迦他带我们走过一次，但我完全不记得路——”

“露露耶和加坦杰厄之间有通行的飞船，你不知道？”

赛罗噎住，他的额头突突跳，熟悉的手痒感觉，但他此刻按捺住了情绪，只在心里问候了一遍那一位，嘴上平静说道：“那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去露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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