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思乡症

rustylock

2024/11/19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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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三点还差五分钟，静雄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他从被子上弹起来，抓过手机，看到了一条推特验证码。
静雄没有推特账号，也没心思去管是哪个不知道身份的蠢货留错了手机号。
他把手机丢回一边，重新倒回床上。五分钟后，他再次站起身，径直去了临也房间。
静雄在临也门上敲了敲，然后直接拿房卡开了门。临也既不在床上也不在电脑前，他又朝卫生间望去，里面是空着的。
静雄有些茫然地站在房间里，心想临也是不是撇下自己单独行动去了，接着他看到了横在桌后的轮椅。他小心地绕到桌后，希望能在轮椅边看到一个摔倒了的临也趴在那里，但是地上一干二净，连临也外套上的一根毛也没有。
静雄握了下桌沿，然后往房间外冲去，又在门口刹住脚。
他不知道临也可能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绑架临也的可能是谁，因为临也什么也没告诉他。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坐先生提醒过：万一临也出了什么事，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所以不用怪任何人。
坐先生这么做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让自己不要对他产生亏欠感，当时静雄这么想。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静雄回到房间，接连给临也打了几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他把临也的轮椅往边上一推，拖了张椅子在桌后坐下，决定再给临也打次电话。最后一次也没有接通。
静雄起身在房间里困兽般地乱转了几圈，想要找到一些细节，一些线索，像他小时候后梦想的侦探做的那样。他看着临也的行李箱、轮椅和电脑，感到自己静不下心，感到自己比起那些侦探来既少了点东西，又多了点东西。他坐回椅子上，捶了下桌面，震动了他手边的鼠标。
他的目光落到鼠标上，犹豫了一下，伸手覆了上去。屏幕亮了起来，等着他输进一行密码。
静雄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手心冒着汗，下意识地想试试临也的生日，接着想起自己不知道他的生日。他在情急之下又产生了输进自己的生日的念头，然后立刻像想了什么绝不该想的东西似地，将脸从屏幕上撇开老远，心想自己还不如把新罗的生日输进去。
静雄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不再去猜眼前的密码，也猜不出来。他拿起手机，想再打一次电话给临也，又考虑着是不是该通知粟楠会的人。
他想起自己还没删掉那条发错了的短信。
直到屏幕上的密码框变成了电脑桌面，静雄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那条验证码在键盘上敲下来，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时能猜到临也往哪个方向跑了一样。
静雄盯着电脑，又盯着手机，这样来回了几遍后试探地移了移鼠标，屏幕上的指针跟着移动了位置。
他终于相信自己解开了锁，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跑到街上就能凭空找到临也。可他冷静下来，知道这种灵感一样的东西并不总是管用，所以他收回心来看起了临也的电脑。
静雄看了其中一部分文件，找到了一个外国人的档案、一份货轮时刻表和一个港口的分布图。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点头绪，又仍然拿不准主意。他仍然不知道那条短信是什么人发的，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临也的电脑密码，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静雄边想着这些问题，边继续依着惯性打开一个存着几段音频的文件夹，播放了其中一段。背景里传出某档电视节目的开场曲，接着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开始对着幽的事胡说八道。一个男人在电视的声音之外大骂着乱砸起来，然后电视的声音就断了。
静雄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站起身瞪着屏幕，接着把剩下的几条音频也听了，感到自己的太阳穴膨胀得像要炸开一般。
他的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下，他放开自己的脑袋，看了眼短信的内容，说是让他把轮椅带到同一层的另一个房间去。发短信的人是临也。

＊

临也听到有人敲门，刚才那个把自己塞进推车里运过来的保洁员过去把门开了起来，门后露出了推着轮椅的静雄。临也略有点心虚，但他看不清静雄现在心情如何，这有静雄脸上墨镜的缘故也有他自己的缘故。他感到自己的眼皮沉得很，已经有些维持不了刚才的状态了。
静雄进门后看到了他在临也电脑上见过的外国人，对方原本安稳地坐在一把扶手椅里，眨眼间就被静雄掀翻到了地上。静雄踩着他的胸口问：“货在哪?”
穿着保洁员衣服的人扑上来，想要解救自己的老板，被静雄一拳捶到了墙对面。
被静雄踩在脚下的人名叫利姆，原本是尼布罗制药的研究员，因为企图偷走赛尔提的头而被赶出了公司。之后他便开始自己做起了药品生意，合法的不合法的都掺了一手。
最近的这批货里有一份重要的“样品”，利姆是冲着这个才接手的，可偏偏就是这批货出了点意外，让他不得不亲自来一趟日本。利姆让自己的助手把临也绑架来后没把临也怎么样，因为他和临也谈成了一笔更好的生意。临也虽然没事，可他看见自己那一百八十磅的助手从眼前飞过去，觉得现在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了。
利姆又急又惧地连摇了几下头，静雄以为是他不懂日语，利姆却终于向着临也的方向，艰难地将脖子抬起几厘米：“折原！你想反悔吗？”
临也有些迷糊地将视线重新聚焦。他废了很大口舌才骗过利姆，不想因为静雄莫名其妙发起疯来就把事情搞砸，因而强打精神，抱歉似地道：“当然不是，我这位保镖只是脾气不太好。”接着又换了副语气：“小静，先放开利姆先生。”
静雄隐约能觉察出情况和自己想得不同，但那一部分的理性被他刚才在临也电脑上听到的东西掩盖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等回去之后，怎么把临也翻来覆去地拷问一遍。他不关心临也对那个外国人有什么弯弯绕绕的打算，他只知道他们来横滨的目的是要做什么，也知道怎么做最快。
利姆还在挣扎着想要移开静雄的脚，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于是静雄松开脚，把利姆刚才坐着的那把椅子提起来，掰棒冰似地折下一条椅子腿。他道：“我再问一次，不说的话就轮到你的腿了。”
临也的呼吸卡在嗓子里，他的腿抽痛了一下，不仅仅是伤口那部分。他呼出一口几乎有点发烫的气，对静雄道：“我已经把货的位置告诉粟楠会的人了。”
静雄的背影僵了一下，他盯着已经坐起来的利姆，缓缓把脚放回了地上。
利姆用两条发软的腿站起身，到墙边拖起他的助手，欣慰地发现自己的助手还能一瘸一拐地走上几步。他架着自己的助手经过静雄时暼了静雄一眼，然后又很快地瞥了眼自己胸前口袋里突出来的轮廓。他不放心似地再次向临也确认了一下：“折原先生，你承诺的东西应该还算数吧？”
临也想撑住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头里的东西像熟了一样，热而沉重。但他还需要坚持一会儿，所以他托着下巴道：“当然，我是很看重信誉的，不然早就被我的不知道哪个客户干掉了。”
利姆点点头，又朝静雄看了眼，但这次没来得及在静雄做出反应前收敛住自己的视线。静雄挡在他面前，问：“你在看什么？”
“我没——”利姆否认着后退半步，连带着他的助手也向后踉跄了一下，他想了想又改口道：“我没遇见过力气像你这样大的人，所以有些……惊讶。”
利姆说这话的神情让静雄想起了新罗，尤其是新罗囔着要解剖自己的时候，简单来说就是一种非常多余的好奇。但好奇的不是只有利姆一个，静雄又问：“你胸前口袋里的东西是什么？”
静雄以为会看到什么可疑的白色药丸或粉末，毕竟赤林就是那样告诉他的。可利姆口袋里的东西却是黑色的，透过玻璃瓶呈现出了一种半流体的质地。
静雄不是没见过这种黑色，但他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同样不知道为什么瓶子里的东西没有像他了解的那样分解，而是能够被保存在这样一个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瓶子里。更奇怪的是，拿出瓶子的不是利姆，也不是他自己。他看到一条黑色的阴影缠在瓶子外，将瓶子悬在了半空。他的身后，无数缕黑影从门缝里渗进了房间。
临也的声音像一条细小的蛇，钻进了静雄的耳朵里：“小静，去开一下门，利姆先生需要的东西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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