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叶周】点妖星

一叶知周

2024/11/15 17:03

加载中……

第十四章

听闻此言，周泽楷霎时红了眼睛，手中妖法挥出。对面那小道显然功法不精，竟叫一记术法挥退几尺远，险些摔下墙去。他堪堪在地上站定身子，抬袖抹去颊上血迹，冷声道：“难得我家天师网开一面，你莫要不知好歹。”

“啰嗦。”周泽楷说完，又是一记杀招呼上。道士双臂挡在眼前，随着妖力一同袭来的，还有几乎将人吹倒的妖风，几乎叫他直不起身，待道士缓过劲来，院里只剩下了他一个，哪里还有蛇妖的身影。

顺利摆脱纠缠，周泽楷一步不敢停歇，朝着叶修气息最浓郁的地方飞去。一路上景致就如他们走过的山道一般偏僻凋落，来至正堂门前，只见屋中空无一人，方才被叶修抚摸过的半盏残茶正摆在桌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满目残破萧条，似乎没人曾来过这里。

周泽楷呼吸一滞，将将要迈步进入堂中，就见一片金光化作的枫叶自他面前飘过，忽的又被风扬起，飘向高处。那无疑就是叶修力量的显化，周泽楷毫不犹豫，立时跟了上去，所幸如今他没有实在的身形，完全不需避讳沿途阻碍，只消跟着金光一路向前。

一路皆是萧条荒凉的模样，虽城郭依旧，城中的府邸楼舍尽皆残破不堪，偶有走上街道的人，瞧着也是一派胡人打扮，显然此地已经改换门庭，早不是他们在时的那个西北都护府所在了。

周泽楷不免得有些心痛。当年这座城可是他和叶修殚精竭虑、耗费多少心血才守护下来的，城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们十数年来一手扶持维系，多年耕耘，才将西北边陲一座小小村落发展成了如此庞大的府城。

可在他们离开后，后人非但不珍惜他们的心血，反倒叫它落入这般田地，如今想来，他们两个妖物对这座人类城池的感情，怕是比许多人还来得更深，当真令人唏嘘。

一路的萧条叫周泽楷不忍多瞧，他只跟着金光一路北行，越过重重楼舍，越过高高的城墙与烽火台，北地一望无际的雪野登时现于眼前。山还是那座天际几乎瞧不见轮廓的高山，当年他与叶修纵马驰骋，说着不信望山跑死马的传言，固执地要瞧一瞧山有多远。

那时他们跑了足足三天三夜，直到了与胡人的界河边，那时叶修长刀指着莽莽草茵的北原，说早晚有一日，他要打到那座山下，在那里新建一座都护府。

人间的叶将军早已故去，他至死没能到过那座山下。如今的妖族叶修不知所踪，会不会就在那座山下等他？

心念一动，周泽楷登时飞得更快了，恰如一片没有重量的雪花，在凌冽北风之中，他极速前进着，远远地他仿佛看见了一道黑线，直到临近了方才瞧出，哪里是什么黑线，分明是雪野之中急行军的一支前锋队。

军士手中的“叶”字大旗随风招摇，一路来到界河边，周泽楷瞧着对岸的胡人前来交战，两厢厮杀，响声震天，却又被一重又一重的大雪掩去、再掩去。

血终于流尽了，汇入早已上冻的界河之中，晶莹的冰面上满是褐红色的血，以及无数多活的或死的人。

金光化作的枫叶飘了下去。在人堆之中，周泽楷看见了他的本身——一只已在血泊之中冻僵了的小蛇。

那蛇被一个人揣在心口，用身体回护得紧紧的，没有任何一粒雪花能落在他身上。那人的体温却在一点点流逝着，冰在他的口鼻处凝结，似乎它们才是随棍而上的蛇。

那张脸被冻得青紫，可即便化成灰，周泽楷也能认得。

那是叶修。

周泽楷终于想起来了。

多年之后，提起这场战事，周泽楷的脑中依然是一片空白，他原以为是在那样的雪野之中呆得太久冻坏了，才会失去记忆，但其实他并没有忘记，只是这段记忆被人为的隐藏起来了，若无如此契机，他决计不会想起。

他逆着风雪飘回地上，在漫天冰雪掩盖之前，钻回了自己的本体之中。

寒意瞬间袭来，周泽楷却能感觉得到护着他的那双手有多温暖。他听得见叶修的一声声喃喃，哪怕心跳声都已经十分微弱。

叶修就要死了。可是直到如今，周泽楷才知道原来在那么多年以前，叶修曾悄无声息地死过一次。

这样算不算是……为他而死？

周泽楷听着叶修的心跳和呼吸一点点的弱下去，他焦急地想要放出妖力来，可不知怎么，他浑身只剩下脆弱不堪的一条命，什么灵识妖力荡然无存，他似乎又回到许多年前，回到妖力未成灵力未开的时候，他还只是天地之间极不起眼的一只小蛇。

他只能看着叶修死去，看着雪花漫天拥向叶修、没有一片落在他身上。

一滴泪自蛇目中滑落，滴在已被冻得僵硬的手上，周泽楷紧紧盘住了他，似乎想用自己寒凉的血去温暖他，此时此刻，他已然忘记了叶修同为妖物的事实，他只知道叶修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

于是冰雪拥向他，寒意围绕着他，让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热量快速消散着，似乎一切都将于事无补。

小蛇的身体却忽然热了起来。他感觉周遭的血腥味骤然淡了，一阵温暖的金光笼罩住他，将他与风雪、与极寒，与世间的一切全数隔绝开。

周泽楷睁开眼睛，他依旧被人托在掌心里，那只手属于叶修，似乎又不完全是，因为那人低下来的面上除了恢复如常的脸色之外，还有眼边层层凸起的鳞片。长长的鹿角生在他头上，看着却不叫人觉得妖异，反倒极是威严。

那双灿金色的眸子注视着他，轻声呼唤他的名字，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他。

“没事了，小周，我在。”

在叶修的身后，周泽楷见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景象，那条长长的、拖出血泊的，黑金色的龙尾。

叶修并不是蛇，他是龙。

周泽楷窝在他掌中，意识一点点昏沉下去，又一下猛地惊醒。待他睁开眼，才发现身边并不是雪地，而是身在都护府中。这里是正堂边的一间小暖阁，从前议事间隙他们便会来这处躲暖，就连当年底下人抄没污吏收来的贵妃榻也还在。

叶修坐在他身边，一手端着盖碗，轻吹着里面热气腾腾、却没有多少茶色的茶汤。

“做噩梦了？”叶修问。

周泽楷忽地坐了起来，直凑到叶修跟前，死死盯着他的一双眼。叶修避也不避，端端坐着，手里的茶都捧得稳稳当当。

他的声音却有些哑了，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周泽楷不发一言，忽地抬起下巴，一双略有干涩的唇就那么凑近了，吻在叶修唇角上。柔软的皮肤相触，周泽楷感受到的是熟悉的温热，他又连着亲了好几下，仿佛这样就能把幻境中那冰冷的触感抹去了。

叶修眸色渐暗，他先是不发一言地被动接受，直到周泽楷停下动作，他才放好茶碗，一手抬起，捏住了周泽楷的后颈。

“小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周泽楷不说话，无声点了点头，难得的没有脸红，眼睛边上却是红扑扑的一圈，就像刚才哭过似的。

叶修一时有些不忍再问，周泽楷却没收敛，他支着身子坐近了，动作也慢了许多，这一次准确而又轻柔的，二人双唇相叠，再没有任何错位。

“你骗我。”周泽楷说。

“看见什么了？”叶修摸着他的脖子，追过去又亲了一下，却没急着深入。

“看见大雪。”周泽楷说，“你……你护着我。”

他到底是没能把那个字说出口，叶修却猜到了，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吻，他探出舌尖，撬开了周泽楷本就毫无防备的牙关。

周泽楷哪里经历过如此，就连亲嘴都是有样学样看来的，舌尖触碰的一瞬，他自颈后一路酥到了腰，一时都有些坐不住，差点要往前栽倒。

叶修一手揪住他，亲得慢了些，给他留足了气口。许久他亲得够了才舍得放开，瞧着周泽楷一双水盈盈的眸子，他挂着笑，半是歉疚半是好笑地说：“都过去了，我不是还在这么？”

“你骗人。”周泽楷喘着气说，他又追了上去，惩戒似的在叶修唇上咬了一口。许是蛇牙太过尖利，一口便见了血，他又舔上一下方才愈合。

“差点就见不到了。”

见他如此惊惧的模样，叶修哪里忍心说什么，只得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面颊贴着他柔软的发丝，周泽楷碎碎地说出些什么词，他便应声，完全像在哄个小孩子。

许久周泽楷才终于缓过劲来，他在叶修肩上抹了抹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许走。”

见他这番模样，叶修心底软得一塌糊涂，自然是说一声应一声：“我不走。”

周泽楷却仍盯着他，不置可否。

叶修终于败下阵来，一手牵起周泽楷，搭在自己心口，说：“你若不信，我与你结个契如何？”

tbc

第十四章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第十四章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