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 - 只有酒醉才吻我的亲友

只有酒醉才吻我的亲友

④

一房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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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怜侍下午五点二十五准时出现在公寓的楼下，成步堂半分钟后飞出家门赶往他身边，随即他们出发。

早从五点开始，早早收拾好的成步堂就一直趴在窗沿上等待这个人的出现。要问为什么干这种等待主人回家的狗狗一样的、或者期待约会过了头的女高中生一样的事情，成步堂即使问自己也没有得到结果，大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在最后的三节台阶前，他没耐心地跳了下来，拖在后面的红色围巾在空中飞扬，落地时身体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摇摇晃晃才停在离御剑很近的地方。他故作轻松随口问了句有没有让御剑久等，而后者显然比他更对刚才的危险瞬间紧张，皱着眉头，好像是想表达“你多大的人了”，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一眼，率先迈开步子。

“……正常来说我以为我会‘久等’一下。成步堂，你是很期待这顿晚饭吗？”

“期待”这个词汇实在有够唐突，成步堂被噎住，一口气没倒过来，差点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咳咳！想多了！”

要不是因为某些人在一个地方站久点就会引人注目，谁会急急忙忙的。我可不想从第二天邻居太太们的聊天中发现御剑的存在，也不想被哪位急着给女儿找相亲对象的阿姨追问御剑的联系方式！

因为休息日从家里出来，估计考虑到要喝酒就没开那辆品味独特的跑车。难不成这家伙坐电车过来的吗？御剑怜侍配电车吗……倒不是说心里有“御剑才不会坐电车呢”这种极端的奇怪想法，只是觉得两者放在一起属实不太搭调。

另外，御剑穿着私服。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下面是修身直筒西裤和双尖头皮鞋，好像因为不是工作模式，就连刚刚不小心靠近时闻到的香味都比往常更有温度。平日里作为检察官所需要的冷面有所缓和，拒人千里之外般的防守严密度虽说没有完全消失但也是降低很多。比起让人发颤的魄力更多的是……让人发颤的吸引力。

啊，当然和我是没关系。成步堂忙自己对自己辩驳。只是可以预想走在街上频频有路人回首而望的不远的未来而已啦。

实际上，即使是成步堂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完全私下里的御剑。

他们的酒会多数时候开在工作结束之后，往往各自保持西服的姿态就出现在居酒屋内，像普通的上班族一样，一边摄入酒精一边让纽扣敞开、领带松开。但御剑在这过程中还是极度克制，脱下外套之后再无别的进展，胸前的飘飘固执地保持端正，连歪都不会歪一点。即使不是第一名，也算是见到御剑私服的人之中的前几名。这样的琐碎小事让成步堂心中又一次浮现“哇，我真的和御剑是最好的亲友”的想法，明明至今为止反复确认过无数次，还是会不由得产生奇怪的喜悦的优越感。

成步堂尽量让自己的心情漂浮在空中。垂下眼，视线所及之处是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穿的、洗到褪色的牛仔裤。大概除了上身的棒球外套，今天身上的所有部件都来源于勇盟大学时代。虽说有自己夸赞今年二十五岁的自己看起来依然那么年轻的嫌疑，但不得不说的是，很像大学生。毕竟也没有什么额外购买衣服的余裕嘛……路过街边的商店时，橱窗玻璃映出两人的身姿，成步堂不禁盯着看了一会。单独站着还好，走在御剑旁边就感觉很不成熟。虽然御剑不说，但从那时不时停滞在成步堂身上的目光来看……他大概也在心里暗自这么想。最好是没偷偷拿人当笨蛋啦，成步堂有些泄气。

“你说的被推荐的店是在哪？”他两手插兜，扭过头问和自己并排行走的同伴，忽然语气变得酸溜溜起来，“……可别是什么地方很偏的高档餐厅啊，对方也许想和你来一场浪漫又轰轰烈烈的远走高飞，我可没兴趣在跑那么远吃一顿让人肩酸的饭后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喔。”

“……真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话里有话。”

“别在意别在意。那，在哪？”

“你不用担心，徒步不过十五分钟的距离。”

要是再远点的话我就不会特地到你楼下来汇合，而是直接让你过去了。御剑一边说，一边察看手腕上的机械表，回忆过来时大概花费掉多少时间。

“而且也不是什么高档餐厅，知道你不习惯那种氛围，再说了，今天也不是能去那种地方的着装……因为被那位同事推荐了能慢慢放松的店所以才想邀请你的，只是家知者自知的小料理屋罢了。”

“嚯……？”

只是小料理屋啊。完全没料到御剑会推荐的意外普通的类型。

“……成步堂，先跟你说好，我可不是什么只会跑到那种高档餐厅用餐的华丽派男人。”

短暂的沉默后，御剑用尖锐的眼神瞪了过来。看来是心里想的有的没的完全被他察觉到了。

开那种骚红色跑车的男人还有脸这么说？成步堂嘿嘿一笑，扭头装作看风景。

“是是是。”

成步堂的确是做好被御剑选择的地点里沉重的空气压到两肩酸痛的准备才来的，而现在一切都比想象中要好了太多。

“啊，您好。麻烦追加一瓶烧酒，再来一份鱚鱼天妇罗——”

将一边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举在半空中吸引路过小隔间外面的女服务员注意，得到她微笑着的“明白了，很快就为您拿过来”的回应，成步堂垂下手去，暂且放置只剩下冰块而已的用过的酒杯，环顾四周。

这间店确实不大，桌子不多，客人也不多，不很热闹，就是有一种能让人随意松懈下来的家一般的温馨感，和他们去惯了的那家店（成步堂公寓附近那家）很像。

御剑和他两个多小时前进入店内，撩开门口的帘子后，立刻有像是这家的女儿一样的穿围裙的年轻女孩迎上来指引。他们坐进小隔间，这隔间相当于三面封闭，一面靠墙，另外两面用屏风和邻桌分隔开，不至于闷得慌也更能让人心静下来。在木质方桌的对面，御剑坐在那里。成步堂很少见到这种座位，它是贴着隔断与墙、围着桌子连起来的沙发，同样只有三面，坐起来很柔软，如果人来多点的话也能坐得下，两个人来就显得很宽敞，还能随意放下私物。

店内的空气比外面温暖许多，吃着喝着，身体就完全回到了春天，感觉关节都解了冻。成步堂把自己的棒球外套和御剑的大衣都放在沙发的靠背上，衬衣的袖子挽上去半截，御剑也同样将毛衣衣袖拉高。

嗯……要是一直沉浸在这种空气里面，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幸福地开始犯困啊。成步堂想。说不定，这种连起来的沙发也正是为了方便客人随意懒下来才特意设置的。御剑似乎也在酒不断喝下去的同时变得放松起来，眉间的裂缝很大程度地缓和了，双眼也失去了攻击性。

成步堂大概知道这个样子……御剑走在通往醉酒的道路上时，冰冷的眼睛就会逐渐溶解。其实他很喜欢看这种样子的御剑，平时那样严谨又毫无破绽的人会像这样放松下来……如果没有什么必须的附加条件，他完全乐意总是看到友人的这一面。

在御剑将黑鲔鱼幼鱼刺身放入口中的同时，成步堂点的烧酒端了上来。成步堂转移视线伸出手去接酒瓶，却突然听到御剑含含糊糊在说什么。

“……黑鲔鱼。”

“你说啥？”

“黑鲔鱼。”御剑重复完，就把嘴唇抿在一起，好像还在品味舌尖上留下的味道。

成步堂眨眨眼睛。

“啊？嗯，对，你在吃的是黑鲔鱼。为啥要重复鱼的名字？”

“……美味过头了，已经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啊……

看来是已经快不行了吧，这个人。成步堂心说。

御剑垂下头去，把额头压在自己的手背上，只露出被酒精染红的耳朵。将空托盘夹在手臂与身体之间准备离去的店员小姐见状，掩住嘴唇轻轻笑出声音，留下句请慢用就在成步堂不好意思的视线下走出了隔间。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醉得太快了点？”

这才两个多小时哦？料理再怎么美味，也不至于这么下酒吧。听了成步堂说的话，御剑下半张脸还掩在手的后面，只露出了不满的眼睛。

“我还没醉。”

还这么犟啊！

“不不不，你这不管怎么看都是已经醉了吧。”

“因为对刺身的评论就断言我醉了？”

“因为对刺身的评论就断言你醉了。”

“既然这样，你又是如何呢？”

くらえ！……御剑虽然没有这么说，成步堂却好像听到了和法庭上一样的声音。

他愣住了。因为从对面忽然夹过来的那块鱼肉。

完美的检察官无论何时都执着于立证，工作之外的与好友的晚饭时间也是如此。也许是恼羞成怒，他重新拾起筷子，稳稳夹起一片红色的鱼肉，没有放进自己的嘴里，而是伸长胳膊，送到成步堂面前。成步堂看看搭在筷尖上的鱼肉，看看御剑白色的手，又看看不远处不高兴的脸孔，张张嘴再合上，感觉自己的声音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

“……你、你干嘛啊？”

“让你吃。吃了，然后给我做出一句没喝醉的人会做出的精彩的评语。”

“哈？！我又没说我没醉！”

“少啰嗦！”

好吧，御剑还没在这种幼稚吵嘴里输过，更别提喝了酒之后了。

真是的，要夹我自己夹不就好了，还真是够麻烦的酒鬼！正常来说会有人用自己的筷子给亲友喂食吗？成步堂心里大声吐槽，嘴上却全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反正说出来了对喝醉的人也屁用不顶，而且居然真的会听话配合这家伙的行为，可能自己也是已经喝得轻飘飘的了。

他把手撑在桌子边缘，向御剑的方向倾斜身体，闭着眼睛张嘴接下御剑夹来的黑鲔鱼，舌头感觉到鱼肉冰凉甘甜的味道后，他合起嘴唇。

“……”

筷子短暂地在他的口腔内停留，然后轻易抽了出去。

……好像在嘴里融化了一样的美味，能察觉到表情不受控制地染上了喜悦的色彩。御剑，我好像懂你的评价是什么意思了……

“……黑鲔鱼。”

“你不也是一样吗。”

御剑露出让人火大的笑脸，成步堂决定暂时不去为此生气，吃是第一。低下头自己又夹了刺身来吃。

“……”

咦？

总感觉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对此感到些许疑惑，将鱼肉咽下，成步堂重新抬起视线，映在眼中的御剑却好像有哪里很奇怪的样子。

“……？”

真的很突然，成步堂连是否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刚刚还在对面笑得得意的御剑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表情——那种喝了酒之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感情变化，不知望着何处却好像暗暗怀有什么情愫的让人看不懂的表情。他的刘海有些凌乱，暖色的照明下，在脸上洒下淡淡一层影子，成步堂看不清他的眼神，因为他垂下眼睛，而睫毛把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掩藏了，不给他透露一点秘密。御剑依然拿着那双筷子，手背抵在桌面上。他是……在看那双筷子吗？

“御剑……？”

成步堂试探地出声呼唤。御剑仿佛如梦初醒，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睁大眼睛惊讶地看成步堂。

“怎么了？”

“不是，就是看你有点发呆，你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没有……”

沐浴在担心的注视下御剑貌似不自在地再度颔首，回应问题的声音小得像是只是在呼吸。

“只是出神了一下而已。”

“哦……”

既然当事人这么回答了，那也说不了什么了。成步堂的身体本来又下意识往他的方向斜，想要看清他的脸色，姑且确认无事后犹豫地坐了回去。这时，御剑毫无征兆地开口了，比起刚才弱小的声音忽然音量提高了好几级，于是这次，换成步堂睁大眼睛了。

“比起这个！既然已经验证了我并没有喝醉——”

“诶、啊？！等等，你干嘛拿我的烧酒！”

反应过来时还没来得及喝的新的烧酒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肘边，去到空中，成步堂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放好就伸手去够，结果连酒瓶的底都没摸到。反观“烧酒抢匪”一定是一早就准备好，把筷子尖噙在嘴里，右手就空了出来，起立再坐下短短三秒间已经把烧酒占为己有，成步堂连争夺的时间都没有，御剑把酒倒进自己的杯子。

这家伙，不会刚才是故意装作心不在焉迷惑人的吧！成步堂不禁这么想。

“至少给我分享啊……”

“没喝醉就继续喝，你再追加不就好了吗。”

“你怎么不自己再点啦！”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喝醉了才对！若不是这是家悠闲的店，成步堂真想大吵大闹。御剑完全忽视他异议的态度更让人生气不已，可惜不管是真宵还是他想摆出凶凶的脸时一直刻意模仿的御剑本人，都不会对他为自己增加可怜的虚假威严感的行为做出他想要的回应。成步堂眯着眼睛瞪御剑，而御剑自顾自拿起桌子侧面的菜单展开浏览。

“既然要点烧酒，那正好看看还有什么菜可以点吧。”

瞪眼从中途开始就失去了力量，只让眼睛变得又干又酸。最后他还是又变成了妥协方，将复复杂杂纠缠成一团的心情化作一声冗长的叹息。

“你这自说自话的家伙……”

“别生气了，正好还有别人推荐说一定要尝试的菜还没有点……别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看看再说！”

虽说是已经妥协，但也不能妥协得太过明显，不然怪丢面的。成步堂将剩下的气焰全都化作语气上的虚刺，气呼呼地挪动屁股，顺着连在一起的沙发往御剑的方向靠近，从自己的这一侧转移到对面那一侧。很快，他在御剑的旁边坐定，泄愤一样用肩膀狠狠撞击了御剑的，然后侧着脸看菜单上的文字。

……这种行为，实在缺乏谨慎。一定会在他事后要进行的反省会中被提出重大批评。

毫无顾忌、毫无防备、天真过了头。因为喝了酒吃了料理又和亲友度过了愉快(？)的时间，完全把“今晚就是战斗”这件事抛在脑后。

总是在仿佛毫无异常的对话中不由自主放松下来，随后后知后觉感到悲哀的人是谁来着？

瘫软在事务所的沙发上，头痛不已痛骂自己的人是谁来着？

宣誓“与御剑一起的这个夜晚，自己百分之三百意志坚定，确定以及肯定，全力作为亲友去享受，一定会洗刷这之前妥协的屈辱，一定会成功从亲吻下脱逃而出”的人又是谁来着？

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不过，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一脚踩进了“敌人”的圈套也说不定。那个电话，没错，本身那个电话就是圈套了。而他现在，正义无反顾地、毫无回头之意地彻底把自己送入敌营。

不管是已经折断的旗帜还是现在正升起的旗帜都长出嘴巴想要骂人！……也没什么区别，毕竟。

这面旗马上就也要折断了。

“你同事推荐的菜都是哪些啊。我想吃点蔬菜了，壶蒸松茸怎么样？……呜哇，这个照片看上去就很有罪……”

他把手指戳在菜单上，光是看着图就好像已经闻到热乎乎的松茸鲜香，从刚刚开始就只是在吃刺身，现在反而更加馋起温暖的食物来，唾液一下子分泌起来。他夸张地做了个吞咽动作，想要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一旁的御剑。与他预想的不同，御剑什么反应都没有回报给他，只是一直一言不发。

余光中可以看到距离很近的地方，御剑的脸就在那里，不知为何不是朝着菜单，而是对着自己的方向。

“……御剑？”

成步堂困惑地转过头去，恰好撞进御剑毫不遮掩的目光里。

御剑的眼睛此时没有打算向他隐瞒任何事情。一直以来，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中成步堂是被允许探究其间的，而成步堂已经经历过不少次这样的时间。在被那双灰色眼睛里面的情愫淹没之前，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啊，大意了，他果然已经喝醉了。

被剥夺思考之前，成步堂在心里喃喃。

刚刚放在脸前的菜单此时更加竖立起来，最大限度地展开，将两人的脸掩在后面。成步堂在忽然变得狭窄昏暗的视野之中惊慌失措，下意识往后躲，而他与御剑之间的极近距离正是他先前自己一手造就。

先是堵死不来酒会的退路，又是堵死逃离亲吻的退路。他从来没从败北中得到教训。

事到如今，想要撤退却已经无路可逃了。

“等等，御剑，听我说……”他想起早先自己草草选择的战术，没错，要辩论，就和平时我们所做的一样，于是语无伦次地想打断御剑的动作，而对方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他早该想到的。

御剑的脸靠得越来越近，终于还是模糊了，他的眼皮随着距离缩短慢慢沉下，嘴唇相触的同时彻底闭了起来。成步堂心跳如鼓擂，脸上感觉到的来自对方的呼吸很缓慢又很热，掺着酒味，他却像是受到了这样的御剑的蛊惑，不由自主地跟着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快要忘记，好像脑子完全转不动了，不受控制地稍微扬起下巴，下意识迎合这个吻。在心里有像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声音自暴自弃地喊着：啊，去他的！怎样都好了！

啪嚓。这次的旗杆也断掉了。

“久等了，您点的鱚鱼天妇罗。”

隔着一张菜单，隔间门口传来那个店员女孩带着笑意的甜美声音。

持续几秒，却漫长过了头的吻就此结束。成步堂发着抖，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重见光明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御剑正惬意地半阖着眼看他，似乎心情不错，缓慢地放下了遮蔽两人行为的菜单，退开了。

将不知为何今晚执意独行的御剑送上电车，成步堂在无人的站台驻足片刻，脚步虚晃地踏入刺骨夜风，走上回公寓的路。

最多十五分钟的路程而已，途中稍微磨蹭磨蹭也不耽误多少时间，那位先生确实在选择聚会地点这方面很体贴他。将钥匙怼进锁里扭动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冻得僵硬，牛仔裤像浸了水一样冰，再稍微在外面待久一点，也许就连步子都迈不开了——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挪进房间，他什么都没干，踢掉鞋子后直奔散着被子的床铺。抓着被角跳起，身体落在床上，被单随后铺在身体上面，把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虽然依然身体冰冷，只有嘴唇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持续灼烧，但这样的黑暗给了他一种可以彻底放松下来的安心感，疲惫便洪水般稀里糊涂地泄出。

已经有心无力了，今晚也别干什么多余的事情了，就这么睡吧……成步堂略感沮丧地对自己说。

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躺下来后刚好硌住大腿，本来连根小拇指都不想再动弹，为了消除这份困扰人的不适感，他不得不伸手下去把手机从兜里掏出。将手机从被子里提出来，右上角的小提示灯正闪烁着光芒。

有新的消息。也许是什么时候漏掉了？不管怎么说，及时查看传来的信息一直都是自己的好习惯之一。他把手机靠在床上，单手扶起，就这样懒散地操作起来。

新消息的提示来自浏览器，打开后显示的画面还是自己早先用过的那个问答网站。如果是这个的话，其实不看也无所谓吧……新回答的提示栏有了几条没见过的内容，浏览一遍，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帮助的、看热闹的话。因为从看之前就没抱什么期望，所以连供他失望的余地都没有。

成步堂打开嘴大大地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长到下巴都觉得酸的地步，眼睛也被溢出的湿润模糊了。他把手机啪地叩下去，两眼一闭这就准备进入睡梦的国度。房间内的寂静突然被响亮的鸟类鸣叫声打破，他一哆嗦，醒了过来，又把手机朝向自己。

问答网站奇怪又可爱的紫色小鸟吉祥物出现在屏幕上，嘴边的小对话框中浮现了文字。

【您收到了一条新的回答，现在就去看看吧！】

这条提示信息的下面就有一个写着“GO！”的小小按钮。

“这个时间有新的回复吗……？百分之九十九又和之前的一样无聊吧。”

失去意识的边缘被强行拉回现实世界对于身心俱疲的人来说实在不友好，成步堂也快要烦闷到要对自己的手机不友好的地步……基本只是想想，毕竟手机出了什么事，要付账单的人还是自己。

“你最好是有点价值的回复喔……”

他嘟囔着，姑且摁下了直接查看的快捷键。页面随即刷新，过了一会，显示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回答。

成步堂半张着嘴愣住了。

这是……这是一条至今为止他看到的最离谱的回答，离谱到他的气儿都瞬间消了的地步。

【就算亲友君是喝醉了就乱亲人的类型，也不至于次次都亲，还只亲刺刺君一个人吧。一般来说隔壁桌的客人、店员什么的也会遭殃不是吗？除非啊……他这是酒壮怂人胆。

刺刺君……我想，他更可能是瞒着你，对你悄悄抱有不同的情感呢。】

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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