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达达利亚中心】纪念日那天

浅海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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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啊，演出就快开始了，那位大人怎么还没有来？
德米特里瑟缩在剧院后台的角落里，暗自祈祷没有人对他投来目光。不过他的期待很快落空，道具组组长谢科尼娅女士正抱着手里的发片和绶带朝他迈步，气势汹汹到他觉得对方手里的不是道具而是绞索；忙碌的妆造师基里尔先生也从手上的活计中抽出了时间，德米特里相信，如果可以的话，比起化妆刷，他更想举着债务处理人手中的弯刀，顺便把它们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以刑讯逼供。
“你确定以及肯定，那位大人记得时间？”谢科尼娅皱着眉头，率先发出疑问。
“确……确定无误！”德米特里脚跟并拢，面对上级一般汇报着，“谢科尼娅女士，可能是因为大人公务繁忙，所以稍稍延误了行程，请您少安毋躁！”
“啊，女皇在上！”化妆师基里尔捂住头，急切道，“先生啊，咱们这可是大活动，是纪念女皇大人世纪讲话两百年纪念日的歌剧！也是在全国最大的博伊利斯尼施奈剧院里上演的、近五十年来的最重要的仪式性演出，妆造复杂，人员又多。就算那位大人不是主演，只是个客串，现在再不开始的话就完全赶不上了……”
“我……我尽力，副长官那边也暂时没有传来消息……”
“尽力？！”听到这种措辞，基里尔的音量立刻拔高了一个度，“拜托，行行好吧先生，如果您知道那位大人可能会在的地方，麻烦跑一趟去找找他吧？万一他是在哪个岔口迷路了呢——”
“我想那位大人应该对首都的情况十分……”
“德米特里。”
正在德米特里被一步步逼到墙角时，他终于听见了如同神明一般的嗓音。他的救世主——现役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的副官阿琳娜小姐终于前来，而这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从这无尽的问询中抽身了。
德米特里拿出平时训练的敏捷，飞奔到了这位个子不算高的女士身后，现在不是思考是否丢脸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从那可怕的氛围里逃脱出来！
“阿琳娜长官！”德米特里对她敬礼，随后汇报了基本情况。眼见谢科尼娅女士和基里尔先生再次袭来，他便一边后退一边说，“长官，我在这里的工作应该结束了，接下来我就立刻——”
“哈哈，这里的气氛看起来有些过于热烈了啊？”
德米特里回头，他看到那位话题中的主角——达达利亚大人正将一只手搭在不远处的员工通道门上，另一只胳膊则抱着一束花，只不过，那束鲜花的正脸被包装和外套挡得有些严实，德米特里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花的花束。
还没等他仔细端详，阿琳娜长官便昂首阔步，走上前去，她接过长官手中的物件，用一贯冷淡的语气道：“您明明可以要求我替您去拿东西，这样您就能早来几分钟，德米特里也不会像刚才一样被着急的大家逼到角落里了。”
在听过这话后，达达利亚大人向他回过头。这位拥有橙褐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俊俏年轻人笑笑，表示了自己的歉意：“抱歉抱歉，我应该早来些的。难得是这么重要的节日……我记得你的家就在首都，德米特里。今天——嗯，就从现在开始，再给你两天的额外假期，回去和父母一起吃顿晚饭吧。”
“什……不，我是说，谢谢……谢谢长官！”
德米特里竭力控制自己脸上的欣喜若狂，如果只是这样就能换来假期，那么他很乐意再经历几次——不，他保证，就算再来十个谢科尼娅女士和基里尔先生都无妨——
“德米特里中士，我要提醒您。”副官阿琳娜开了口，“就算达达利亚大人开了口，您的任务报告还是一样要上交，另外，现在是关键时期，即使您在休假，也请务必保持警惕。”
德米特里激昂的心情瞬间被长官的大雪般地敦促浇熄。不过，这位副官也并非喜爱泼人冷水，她为德米特里送上了节日祝福，随后再次投身于自己的工作之中。
博伊利斯尼施奈剧院的后台一如既往地火热，无数人在为接下来的表演协力奋进。德米特里松了口气，他为自己能够脱离这种压力感到庆幸，也为长官大人接下来需要承受的重担送出切身的同情——多么好的长官啊，他一定会带着达达利亚大人的祝福，好好享受接下来的假期，而不是被道具组和妆造组的人们用愤怒的目光瞪——
德米特里感伤地回过头，可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氛围好像和他刚刚感受到的大不相同了。从化妆镜里可以看出，基里尔先生的神色从未有过的清爽，可他和达达利亚大人的交谈被喧闹覆盖，至少德米特里听不真切。被按在椅子上的青年已经披上戏服外套，很快，谢科尼娅女士拿着假发片折回，天啊，女皇在上，他居然还能从那位眉头如同海沟般深邃的女士脸上看到这种笑容……
直到德米特里从剧院后台离开后，他也依旧难以忘记刚才的画面。至冬的首都时常下雪，当白色的碎屑飘上他的脸颊，他才打了个哆嗦，得以从那种怔神中抽离出来。
他正正帽子，裹紧外套，脚步轻快地向居民区前进。母亲一定很开心他能够提前回来，还得在路上去趟商铺，上次答应弟弟的玩具没来得及买，希望这次赶得及……
德米特里回过头，目送博伊利斯尼施奈剧院被某幢建筑彻底遮蔽，今天最后一次在脑袋里回忆刚刚的场景。
性格爽朗，又长相英俊……那位大人应该很擅长和别人建立联系吧？

2
拥有橙褐色头发的少年偏头，对着面前的人勾勾手。他嘴角轻扬，眉弓抬起，眼神中满是对面前人的挑衅。
他面前的男孩用拳头对他猛砸过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至冬粗口）阿贾克斯，去死吧！”
这种粗俗的祈愿未能如愿，少年仅仅只是在对方冲过来时借力跳起，用杂技般灵活技巧，踩上飞奔而来的人的肩膀，随后抬腿发力，让靴子的前端给对方的额头送上一吻。在这种具有压倒性实力偏差的对决后，他的对手只有倒下这一种选择。
阿贾克斯蹲下身，这人他还算熟悉，不久之前，他和这家伙所在的霸凌团伙发生过摩擦。
“那个……谢谢你，阿贾克斯。”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正喉头发颤地对他道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的……”
“哦，这个。”橙褐色头发的少年回头打断他，语气轻快，“他不是冲着你来的，只是借个机会找我麻烦而已——别在意。”
说罢，他便对男孩挥手告了别。
在海屑镇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如同刚才一般的斗殴本不常发生，只不过，这一切都在三个月之前产生了变化。阿贾克斯走在街上，他清晰地记得妈妈要他帮忙，从罗蒙洛索夫爷爷的面包店买点面包。刚才的冲突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而已。不如说，自他从那无光的国度回到地面，纷争就往往环绕其身——海屑镇如今的不安定，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阿贾克斯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惹上了这帮团伙，当然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贯不会拒绝主动上门的挑战。
“喂，阿贾克斯！”
刚走一批，就又来了新的吗？少年假意叹气，心中则在微笑。他将手中的摩拉塞给柜台里的老罗蒙洛索夫，在等待面包切块的过程中，他回头道：“上次挨揍还没挨够？奥列格·尼基塔尔维奇·斯坦尼米尔。”
这个被称作奥列格的少年并非孤身前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同龄人。大家看向阿贾克斯，眼神中燃起许多不满。
“上次是我太大意，被你暗算了。”奥列格道，“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哦，是吗？”
橘棕色头发的男孩伸了个懒腰，又动动肩膀，看起来像是在做热身准备。他将红色的围巾摘下，顺手放在了面包店的收银板前，眼眸一抬，看起来蓄势待发。
奥列格被他的神色吓住，他感觉喉间发紧，半晌后才发出了声音：“那……那当然了！阿贾克斯，你肯定清楚，有多少人对你不满吧！”
眼见一场混乱又要开启，面包店的罗蒙洛索夫爷爷却在此刻发出了中气十足的声音。
“浑小子们，我是年纪大了，但是收拾收拾你们还是在行的！”这位曾经是愚人众士兵的老人将面包甩给阿贾克斯，“赶紧给我滚远点——要是实在精力充沛，那就去山里跟熊比比赛跑！”
听到这话，阿贾克斯吐吐舌头。他将自己的围巾重新戴起，对奥列格提议道：“怎么样，罗蒙洛索夫爷爷都这么说了，咱们现在就上山去吧？”
眼见那位不经逗的愚人众的老兵就要追出店门，松散聚集的少年们作鸟兽散。阿贾克斯也抓住面包袋——虽然有些遗憾，不过，奥列格这种对手确实也很难再次激起他的兴趣。他不记得自己上次是怎么把对方的眼圈打青的了，可能是膝击？
如果有些更有挑战性的对手就好了，他边走边想，像师父那样的确实不好找，至少要像那片区域的魔兽一样，有些“元素”的气味才行……
阿贾克斯猛地回头，他突然感觉氛围产生了一些变化。自从那次奇遇之后，他对于周围的环境总是很敏感——
现在，武者的直觉乍现，他在海屑镇闻到了不属于这里的气味。
果不其然，身后不远处有群惹眼的家伙，领头几人他认得，正是不久前想要与他“称兄道弟”的人，现在，他们的身上正带着不一样颜色的光芒。不仅如此，那群人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杀意，或者说，那是一种自信的展示。
他曾经从师父的身上嗅到过这种气息。彼时，那位话不太多的女性对某只魔兽起了狩猎之心，伴她心境而来的就是这种微妙的气息流动。丝柯克告诉他，这东西只需少许，就能被敏锐的猎物察觉，而狩猎的最好方式，就是隐藏这种实力的差值。她说完这话，如同变魔术一般，那种异样感如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这种法则属于高端的猎手，而自满于自己实力的人却刚好相反，阿贾克斯——丝柯克对他说，究竟是哪一种，你自己判断吧。
不久后，海屑镇迎来了自己历史上最严重的大斗殴事件。拥有从愚人众军营里偷出的邪眼的家伙们肆意使用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拥有至高传承的少年则绝不相让。
在一片混乱中，阿贾克斯被来自身后的暗算钳制臂膀——他的直觉是对的，对方确实拥有血味，但论起实力，还远远不及深林中的威胁——有人的指面窜起一种显眼的红，拳风带着火光挥动而来，被少年避过。有人则怀恨在心，为这次的争斗拿上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武器。
阿贾克斯见状，拧动关节，挣脱掣肘，朝外一躲——
那把匕首蹭过他的面颊，戳进了试图控制他的人的腹腔。

3
“阿琳娜，通知警备队配合。”
在迅速处理好这次的偶发事件后，阿琳娜回到了博伊利斯尼施奈剧院的后台，而她的长官正在拉扯自己戏服的领子，用手扇着风散热。
阿琳娜已经习惯了长官的这副模样，虽然她成为副官也才短短半年，但她也已经大体摸清了这位长官的喜恶。相比起她过去文职工作时跟随的上司，达达利亚大人显得要平易近人得多，不过，或许是基于年轻带来的活力，第十一席的执行官，以及他的副官，在平日的工作里所面对的事情总是危险而庞杂。
她再次拿出笔记本记录工作——在女皇大人两百年前进行演讲后，至冬国就进入了全面的备战状态，旧贵族和新势力的纠缠一日也并未斩断。而就在这次歌剧演出的观众席中，居然出现了旧贵族间谍的身影——阿琳娜手中的钢笔一点，在文书标题上打了一个圈，为了之后的任务报告，她最好多与长官沟通几句。
“达达利亚大人眼力超群。”阿琳娜淡然道，“您只上台演了一首歌而已，而别林斯基·阿夫克先季耶维奇·阿巴库姆坐在第五排的侧边，您是怎么看到他的？”
“你是时候改改自己的恭维话了，阿琳娜·阿夫杰耶夫娜小姐。”她的长官似在叹息，可句尾上扬的语调却展现了他此刻良好的心情，“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不会卡你任务报告的。”
“您从不在流程上为难下属。”阿琳娜说，“只不过，您并不怎么看我的文书，而所有文书最后要汇总到普契涅拉大人那里，这也是事实。”
“一个巧合、偶然，或者……意外。”她的长官回忆道，“你总要允许意外的发生——就算是我，也依然会在给女皇大人献礼的舞台上紧张，眼神四处飘游很有可能吧？”
阿琳娜的笔停了下来。她知道，她大概率是不会从长官的口中得到她所希望的答复了——她的长官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意外大概率是个事实，而且这位大人能力优异，巧合不过是他能力反哺工作的修辞，但是文书往往不需要“绝对事实”。
“这样吧——”那位拥有蓝色眼睛的大人真诚道，“‘愚人众第十一席的副官，阿琳娜·阿夫杰耶夫娜·瓦利耶娃小姐拥有绝佳的警惕性，在这次的纪念仪式上，她在工作通道发现了藏在第五排的间谍’，达达利亚提议为她申请军功嘉奖。”
阿琳娜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再次动起笔，并没有按照长官描述的美好蓝图规划文书结构，而是将自己一贯的工作习惯润色进了那略显轻浮的“意外”里。
对，意外……她已经习惯意外了。从第一次见到这位“至冬国的白银利刃”，到跟随对方进入敌人的腹地，意外总是常伴这个人的身边。而她的长官，这位及其年轻的执行官先生，却往往是比她更善于处理的那个人，即使她的年纪要大于他。当时被分配到这位执行官的麾下之后，她原本以为这是普契涅拉大人对自己的一种明升暗降，但在这件事上，她确实看走了眼。
阿琳娜手中的钢笔画出优美的圆弧，沙沙声从纸张与笔尖摩擦的位置传出，一直未停。
“……综上，危害新至冬安全的敌人将一一被愚人众找出。达达利亚大人在上个季度的例会上提出了将内部追捕令取消的提案，附件引述会议记录。事实证明，这一提议实施后，效果立竿见影，至冬历国家纪念日的傍晚，代号为‘雪鹤’旧贵族间谍重新开始行动……”
突然，一阵惊慌的呼吸声从休息室的门外传来。道具组的组长谢科尼娅推开休息室的门，扶着门框喘息，明显是一路狂奔，来不及休整。
“阿琳娜长官！”这位女士问道，“能否来帮个忙？！”
阿琳娜放下笔，等待谢科尼娅女士继续说下去，而她的长官此时也正在用问询的目光看着这位女士。谢科尼娅女士赶忙进行了解释——布景后台出了事故，原定的负责人突然被布景道具砸伤，现在需要一名能够使用水元素的工作人员进行处理。她知道愚人众的士兵们可以使用元素的力量，如果阿琳娜女士能……
阿琳娜打断对方：“抱歉，谢科尼娅小姐，我只能短暂使用雷元素的力量。”而后，她看向自己的长官。
第十一席从座位上起身，他戏服的披风随着他的转身，在空气中打了个完美的旋。这位年轻的执行官开口道：“唉，就让我的副官好好在这里打草稿吧——需要救场的是哪里？”
“可是……”谢科尼娅女士立刻明白了执行官的意思，她犹豫道，“达达利亚大人，您待会儿还会有一幕需要上场，这……实在没办法的话，我现在去和布景人员商量一下，适度缩减效果，保证演出顺利进行——”
“这是为女皇大人献上的纪念演出，我作为女皇大人麾下的士兵，有义务帮忙解决出现的问题，更何况这只是一件小事——谢科尼娅女士，关于这种事，您的处理经验一定比我丰富许多，别太紧张了。”执行官的声音原本满是松弛，不过，他又很快转换了语气。那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沉稳，并不像是不经意地提醒，“如果不是个小问题，那就更需要我出面解决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出现事故，很难不让人进行什么额外的联想呀……”
听到这话，那位向来认真的女士一愣，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稳定情绪，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了针对现有情况的解说。第十一席的执行官随她一起走出休息室的门口，一边倾听一边点头，而阿琳娜则在目送长官远去后，坐回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她握笔，犹豫片刻，并未继续书写，而是难得开始了无关工作的联想——
达达利亚大人在处理工作类的事情上，应该是颇有天赋的吧？

4
愚人众的成员们，是被冰冷的铁锁链连接起来的。
雪块掠过阿贾克斯的脸颊，他们已经来到极夜统治的场所。这里无人涉足，就算是最新的破冰船也依旧难以凿开坚硬的冰层。是时候下船了，船长也只能将他们送到这片位置。阿贾克斯抬头望向天边，黑色的浓墨正在涂抹群星，有谁的命座又被覆盖了。
“当心暴风雪！”船长对他们挥手，在这片风雪之中大喊，“愿你们任务顺利！！”
少男少女们握紧武器，在雪原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他们得在暴雪来临之前找到躲避地，再将信号发射装置嵌入安全的地带。
这次出动的队员们算是各个小队的精英队员，相比平日的携手相伴，更像是一次“晋升考试”——不过，即使他们的年龄近似青梅竹马，就算没有这种设置，也依然无法像是同乡中出生的邻居般亲密无间，阿贾克斯想，因为他们的相识源于愚人众，换言之，成员间并不需要多余的人情关系，任务也只需要用绝对的实力填补空缺。
这对于阿贾克斯来说很不错，也符合他加入愚人众时，对这个组织的期待——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大显身手的舞台，将自己在那片古国遗迹中学到的技巧展现在随便什么的地方。
当然，他并非一个绝情的同伴。就像铁器可以导热，这根关系的锁链也多多少少会传递一些人情。
他将火铳拉进洞穴后的一瞬，黑色的雪暴便笼罩了洞口。阿贾克斯面前的人长舒一口气，感谢了这位过于年轻的同伴的帮助。阿贾克斯一如既往地挥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洞穴中陷入沉默，很明显，精英们性格迥异，这场考验的暗含要素一定不会适合所有人。直到有人提出趁现在开始分配新的二人小队，声音才重新在这座洞穴中进行传递。
感受到身前的火光被阴影覆盖，阿贾克斯抬起头。
看来早已有人盯住了他，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面具之下是看不清的神色。
“阿贾克斯，既然都认识的话，我们一组吧。我想你一定想要早点结束任务——尤其是，这种指定由两人或以上人数的成员所完成的计划，你一定会选择最低限度的人员保障。”那个人说，“所以，找个熟悉你行事风格的人更好，你说对吗？”
这次的任务仿佛就是为了验证阿贾克斯对于愚人众认知的真理而生的。毕竟他记得，面前的这个人在不久之前，还对他的一切行为嗤之以鼻。“就是因为阿贾克斯的行为，奥利加才会受那样严重的伤——”他那时说，“我绝对不会原谅他，那根本不是仔细考虑之后的决断！”
可现在，这个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并且挑衅一般等待他的回答。
“我没问题。”他直起身，偏偏嘴角，笑着说。
这个队伍起源于不满，可姑且任务还在顺利进行。甚至于，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了。他们可能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小组，这还要得益于在之前的队伍中的磨合。阿贾克斯必须承认，在配合队友这件事上，这个人比自己有耐心，并且有经验一些。不过他实在懒得研究对方的过去，就像他并不在乎他和那位奥利加的关系一样。
他相信对方也如此认为，这就够了。
愚人众并不是温暖的家庭，而是军事运转的基地。加入其中的人拥有不同的目的，也可以拥有不同的处事方法——就像，如果现在对方突然发难，那么他也会恰当地对敌，他认可这种想法，也对此没什么畏惧。
一阵风刮过，阿贾克斯的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将自己的拳套收紧，金属的声响随风飞去，却没有被阿贾克斯的耳朵遗失。力量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某些心境的变化无法被感觉敏锐的武者忽略。
阿贾克斯猛地回头，一束绿色的光直朝他的面颊而来——可是，那个人的后背却飞溅出一道鲜血，一只完整的手臂从他的视网膜中划了出去。阿贾克斯握住短刃，腿部发力，斩杀了试图偷袭他的魔物。他蹲身查看对方的伤势，这才意识到，那拳套上的光芒是元素盾的温厚。
“你这人……真是什么都不顾及啊。”阿贾克斯听到对方说，“也不知道跟你一组是幸运还是不幸……算了，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守护’只是我作为同组人的选择，也总要有人做出这种选择，这么看来，奥利加比我幸运多了啊……”
鲜红在这片雪中泛滥了，天上没有星星。阿贾克斯摘下对方的面具，替他合上眼睛。很快，雪将他的身体覆盖，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停顿许久，最后，他将面具塞进了包裹中。
有些东西跟他的直觉相悖了，他算不上后悔，只是觉得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

普契涅拉再次见到他时，阿贾克斯确实已经成为至冬历史上晋升速度最快的士兵。作为招募对方进入愚人众的负责人，普契涅拉自然知道少年来到这之中的深层目的，也知道普通的团队战斗难以让喜爱饕餮纷争的少年获得满足。
只不过，少年确实需要知道一点——“如果想要获得收获，就必须付出更多”。掌握规则的前提是懂得利用规则，或者强大到能够超越规则……否则，在这之前，最好的就是学习并且熟悉这些规则。
他对少年寄予厚望，而宏大的说辞确实不便用于说服，最好能够拥有一个教导的契机：协作有时候并非为了更加强大，而是为了让自己不去后悔……
他一边想，一边将那沉甸甸的徽记别在了年轻人胸口。普契涅拉清清嗓子，正打算旁敲侧击地问问他的现状，他面前的年轻人却说道：
“我想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希望能够向您请教。”

5
加入愚人众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玛尔法想。
作为博伊利斯尼施奈剧院的清洁人员，她在连续数天的轮班之后，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玛尔法扶住扫把的握把，灰溜溜地用手撑头，如果不是因为她目睹了第十一席的执行官大人一边卸妆，一边给自己下属强制安排了纪念日这几天的假期，并且挥挥手，让她现在就去执行的话，那么她也不会萌生这种危险的念头。
真好呀，拥有那么帅气的上司，她想着，比起天天看着剧院里那个秃顶的老头，还是多看看帅哥比较养眼，更别提达达利亚大人品行优异，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离谱的政治新闻。
不过俗话说的好，“完美的人总是让人想要探究”，这位第十一席的花边新闻倒是不少，但小报给出的都是一些没什么逻辑的猜想，前些天他们说这个年轻的执行官与当红演员私会，第二天的至冬日报就传回了达达利亚大人的前线战报，无端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纪念日对普通人来说算不得什么要紧日子，毕竟这样的假期已经持续了两百年，而至冬的备战状态也持续了两百年之久。自女皇大人的演讲后，至冬的一切朝着军工倾斜，虽然这场技术革命回头反哺了普通民众的生活，但是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开战日已经让几代人心力憔悴。
玛尔法清楚，自己也只是普通人中的一员。每过个数十年，总会有一轮谣言说“战争要开始了”，而这几年这阵风吹得更甚。她可实在不敢在这个关头加入愚人众——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心中那个被种下的、某些小小的净土不被自己这种人毁灭。
不过，正是这种时刻，八卦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就比如，那位达达利亚大人最终抱着一束包装精美的冬雏菊离开了剧院，这件事实在引人遐思——玛尔法想，或许再过几天，她又能看到新的娱乐新闻也说不定。
不怪玛尔法如此认为，毕竟冬雏菊是至冬人送给恋人的最佳礼物，这种小小的花朵温润洁净，是代表忠贞的不二之选——但如果她看到第十一席带着它们走向了纪念墓园，或许这种感受立刻会变成疑惑，当然，也或许会有什么更深更偏的想法。
当第十一席来到这束鲜花的接受者墓前时，一束色彩温厚的雪郁香已经出现在了墓碑前。
这位执行官仿佛知道送出这束花的人没有距离多远，他用一种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和我相比，似乎是你来送冬雏菊比较合适吧？基姆·卢基扬诺维奇。”
有个年轻人从松树后走了出来，他穿着普通的皮制大衣，戴着一顶厚帽子，眼神中满是疲惫。可他的嘴上却在努力挤出笑容：“实在……实在很久不见了，达达利亚大人。”
“或许也不算久，我们上次共事还是在一年前。”
执行官蹲下身，那束鲜花放在那个刻着“最好的女孩——萨莎·米龙诺芙娜·谢尔巴科娃”的、可以说光洁如新的墓碑前。他的披风沾上了四周的雪，似乎显示着有人在这里停驻了很久很久。
“你变了很多，基姆，我记得在那时的任务里，总在鼓励大家的人是你。”
达达利亚直起身，他并没有为墓碑中的女孩哀悼，就向着基姆走来。他抬腿的动作实在过于干脆，这种行为让基姆的脸上露出了些无奈的苦笑。
第十一席问道：“退出愚人众后的生活如何？”
“我只能这样陪伴萨申卡*”。这……对我来说，生活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分别。”基姆小声道，随后，他将话题转了个方向，“您呢，最近过得如何？执行官的工作一定比精英小队要忙碌很多，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操心。我在报纸上看到您的数件功绩，屠龙啊，那可是我在愚人众时不敢想象的事——”
“拿到那么多勋章的人可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达达利亚轻笑道。
“我只是个小人物罢了，勋章而已，愿意拼上性命的人并不少，大家都可以拿到。并且，达达利亚大人，您是我们之中拿到最多功勋的人。”基姆摇摇头，“而且……‘拼上性命’这件事，也只是我之前一厢情愿的想法，每个人都会成长，会改变，不是吗？”
“我记得你那时对我说过的事。”执行官并没有认同他的观点，年轻人转了个话题，他没有看基姆，只是望向那一片片的墓碑，“被黑色裂口吞噬的村庄，还有携手并行，势要将一切夺回的少男少女……”
基姆笑着打断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达——”
“说自己是为了萨莎，却一厢情愿地蜷缩在这种角落里……基姆，都摘下真正的面具了，还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吗？”
基姆猛地抬头。他发现面前的第十一席用那深邃的目光看着他，过去的阴影和战斗便一起找上门来，他突然憎恶起对方的敏锐，也一并厌嫌起了这位前战友不留情面的说辞。或许是今夜格外严寒的气温，让他想起了一年以前的那次充满血与泪的经历，他的怒气涌入大脑，拳头握紧，牙齿磕碰。
“达达利亚大人……”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相比起您光辉的人生，我这种为了其他人而加入愚人众的小人物，当然不敢面对真正的自己了。要知道，在魔兽的撕咬声中迅速轮休，在充满血味的队服里安心吃饭，那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我已经为萨申卡忍耐够久了，我想，英年早逝对她来说，也一定是种解脱。再说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呢？我所经历的痛苦都是真实的，它们恰好印证了我眼前的事实就是我的真实，而我就烙印在这层真实上。相比起家庭完满，事业有成的您来说，如果让我承认我曾经拥有勇气，也实在过于痛苦了……”
基姆的声音逐渐颤抖，他看向那束雪郁香，可爱的它们在寒风里打滚，应该熬不过午夜就会凋零。
“您不会懂，您当然不会懂……因为您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就像您会问我为什么不送她冬雏菊一样。而您，只是因为她的一段话，就可以帮她带来这样的礼物……我也想啊！没有人比我更想在求婚仪式上送给她她最喜欢的、也最代表浪漫的花，我不想在这种场合送给她双数的花*，冰冷的坟墓不适合她。我们一起经历过远超常人的生离死别，我也可以为了她去死，但她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不想要自己面对这一切！我人生的意义和我人生的真实早就消失了。达达利亚大人，相比起我来说，您才是可怜的吧，您知道您为什么活，但是您想过您敢为了什么去死吗？”
这问题如同冰晶尖端那样锋利。
代表至冬国最高外交使臣之一的执行官大人对这种质问并无愤怒，他开口，嗓音澄澈：“萨莎的遗言，你应该记得比我清楚。”
基姆怒极反笑。
“我怎么会忘记您的转述：‘……每次我都会想到女皇大人的讲话：从今天起，我们的敌人就是天空中的神明……神明啊，除了女皇大人我们曾经见过尊荣，其他的神明呢？我们不知道他们长成什么样子，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有一天去看看……阿贾克斯，拜托了，如果某天你顺路去到我的坟墓前，拜托你为我带一束冬雏菊吧。’”
基姆又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他拼命挪动着受伤的腿，想要快点赶到萨莎面前，可是，站在萨莎身前的人却只有这位现在被称为“达达利亚”，而之前名为“阿贾克斯”的同僚。他用一贯冷静的语气对他讲述了萨莎的死因：“我赶到时，她刚好被魔兽洞穿，已经来不及了。”并且告知了自己萨莎的遗言。
他顾不得思量对方的态度，只能呆呆地跪在萨莎的面前。
“为什么她是死在您的面前呢？”基姆语气嘲弄，“我宁愿被那些兽境猎犬一爪子穿个对穿，也不想从您冷漠的口中——”
“不打算替她去看看？”执行官打断道，“你知道的吧，哪些话是对你的嘱托。”
这位第十一席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他将这分量不重的物件递给对方，却迟迟不见对方接下，于是，他将那东西朝天上一丢——银色的怀表在空中打了数个旋，又因为地心引力而飞速掉落下来。
他没有去观察对方的手忙脚乱，而是利落干脆地转了身——他并未听到怀表摔落在地的碎裂声，正相反，他的耳朵感受到了一阵皮料摩擦的悉索。
他挥挥手，与对方告别：“我会当你刚才的话都在对‘阿贾克斯’说，而不是针对愚人众第十一席的达达利亚。”
执行官的身后传来一小阵的呜咽，随后，这声音随着夜风一起增大了。寒风的怒吼混着悲切的咆哮——至冬国并非没有眼泪，而是眼泪流出之后便会被冻结成冰。
可相比恒温的冰来说，恒温的人还能产生水滴——就像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活着的人往往肩负许多未来。这是纪念日的意义，也是这个国家的意义。

7
执行官久违地想起一段回忆，那是他和基姆的第一次同队执行任务。由于种种原因，那时，他正独行于极北的长夜之中。

阿贾克斯曾经听说过一种钓鱼的秘方：喝上一瓶酒，在雪地里脱下外套，将灼热的身躯沉进冰冷的河水，如此，便能利用生命的热力吸引一种对温度极其敏感的鱼类。这种捕鱼的方式来自一个未见经传的小镇，镇民的经济来源便是这种喜爱温暖的银鱼。
六岁的阿贾克斯在听得这个故事后，曾想偷走父亲的火水，顶着海屑镇冬日的冰尘，游进冰窟窿中作乱一番。可母亲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她勒令男人，之后不许再讲述这种荒唐的故事，并且要求男人看好他那有些腼腆但野心勃勃的三子。于是父亲威胁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要求他收起那不切实际的危险思考。
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可以做到的。而这个故事也并非来源某些无端的歌谣，那种鱼真的存在，这种捕鱼方式也必须在此刻派上用场。
可捕鱼是一件麻烦事，尤其是在这片雪原上，天冷得好像摘下披风的瞬间人就会变成冰雕。风正像刀片一样削着他的皮肤，阿贾克斯鼻尖通红，他将火水的塞子拔出来，酒的香气刚刚飘出，便被风卷出数十米。他摘掉面具，将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咙，食道和胃里便烧出一把火。他感觉到自己的毛孔正在张开，身上开始散发一阵热气，就连僵硬的指节也变得柔软。
阿贾克斯活动肩膀，将披风与衣物们如数褪去。
冰窟内，暗蓝的海水就像一双眼睛。
他的嘴角动了动，便一跃而下，没有犹豫地扎入刺骨的海水里。严寒扼住他的喉咙，让他险些无法坚持闭气。阿贾克斯咬住牙，缓神片刻，意志带领他划动手臂，继续向着深处游去。
那种鱼现在究竟在哪儿？他曾经透过极端澄净的冰看到它的行踪，它们总是成群出现，又飞速消失。他问过师父：为什么您能够确认鱼的位置？那个女剑客对他说：生命的力量总会汇集一处。阿贾克斯不太懂她话语中的含义，只能从状似野兔的动物上拔出匕首，跌跌撞撞地追随她，并且将她的一切话语记在心底——这是那片黑暗区域的生存法则。
阿贾克斯能够肯定那种鱼就在不远的地方，因为他们的所在地受到了那片区域的影响，更不用说，他曾在踱过这片水域时看到过它们那无光自闪的鱼鳞。或许现在他的身体还不够热，也或许这片冰凉的海水看不上那小半瓶热烈的酒……
可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他一直没有——他只能选择下潜。
水压让他的鼓膜开始震颤，幽蓝淹没了他的视野。在这片寂静的空间内，时间也停止了，正在活动的生物好像只有他一人。可他还是固执地向下游，因为他知道，他做这些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生。
他确实快要没有力气了。水带走了他的热量，只有他的心脏正在不断颤动。他的四肢愈发僵硬，划水的速度也变慢了。可那种鱼还是没有来。
阿贾克斯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他不确定这些是不是缺氧带来的额外挑战，但他们确实如同播片般清晰起来。他看到了他的那些愚人众的队友，也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力量的沟渠，孤独像是隐身衣，将他的一切和群体割裂开来。他是这片深海，寂静无光，而其他人则是水面的透色，他人生的厚度要远远高于他们。
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对他低语：阿贾克斯，你可以放弃他们，他们是你旅途中微不足道的部分，是你屹立于这个世界顶点的小小踏板……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踏板，不管是为了活下去，还是过得更好；如果你只是为了活下去，那么便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竭尽全力，你知道的，你有更多有别他人的选择，因为你就是特殊的那个。
如果你从那里爬出来是因为想要活着，那么……再想想吧……你愿意为了什么而死呢？
是啊，他愿意为了什么而死呢？他怔神了。
食物与水、愚人众的任务、女皇的指令、饱含快意的争斗、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挑战、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冬妮娅托克安东……
他的大脑里冒出了无数名词、代词和名字，却无法将它们融合在一起。飘忽的思绪在他的大脑中乱窜，迟迟找不到一个出口。但他能确定的是，这至少不是单纯地为了目前的困境，也并非为了某一项特定的任务而决断的……
他的身体正在逐渐下降，心灵也好像栽进了这片深海。无光的瞳孔终于找到了与它相称的归处，从世界至暗之处得到的一切，终究会在某些时刻如数归还，这或许是力量这份礼物暗暗标注的价格。
不为人知处，命座逐渐被黑暗吞没，曾经歪曲的天命即将归还它原本的色彩。
可他突然想起师父之后的话：“命理会向提瓦特人发起诘问——希望聪明人再多一些，明白只有掌握自己，才是掌握生命的厚度……对了，师承‘极恶’的你更应该如此。”
水中传来了一丝躁动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自蓝色水体的深处破浪而来。银鱼们终于感受到这份冰海中的热力，它们迫不及待地追随着，将阿贾克斯的身体围成一团，贪恋这份在地缘上并不可多得的美好，久久不愿离去。
他知道了——会为了他想要的一切去死，也会为了一切而拼命地活下去。
阿贾克斯放松身体，顺着浮力漂回洞口，无数银鱼也随着他来到浅层。直到鼻孔终于探出水面，他脑内的回忆才一并随浊气如数消散。
阿贾克斯躺在水面之上，银鱼紧紧贴在他的身边，它们围成一个沟壑般的圈，将阿贾克斯与旁边的冰层牢牢隔开了。
他伸出手，凝视极夜中的红绿相间的光芒，扬起嘴角，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做到了，他可以做到……当那些鱼围绕他时，生命的沟渠，孤独者的隐身衣，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惟有一点——只有一点。
他正行走于这片大地之上。

Fin

*萨申卡：萨莎的昵称。
*双数的花：参考现实毛熊家习俗，给逝者送的花束为双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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